第23章 四海幫

“好啊，好啊，哈哈哈哈…老夫定要醉他個三天三夜！”一位瘦高的老者放聲大笑了幾聲。

念秋閃到亭兒身邊，指著老者說道，“這位便是左長老林善淵，無酒不歡。”

又一指邊上坐著的老者，“那位沉默寡言的是右長老顧若水，兩位長老都是父親的師叔，也就是我的師叔祖，平日裏最疼我了，嘻嘻…”

沒想到念秋笑起來這般迷人，亭兒一時呆了，機械的回答，“哦！”

突然間發現念秋安靜了許多，尋著望去，發現一道袍有些陳舊、臉上寫滿滄桑的半百修士不知何時立在門口，眼神裏充滿憐愛，正與念秋四目相望，不用猜，這便是錢不同了。

亭兒朝雙飛努一努嘴，這種事還是女孩子之間方便，雙飛心神領會，“妹妹，我與你一同過去吧。”

說完挽著念秋，半推半就的挪過去，終於還剩不足五尺之距，雙飛識趣的悄悄掩至身後。

錢不同顫抖著雙手，想伸又不敢，雙腿也不聽使喚，向前邁不得半步，嘴巴微張，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念秋終於開口了，“你還好吧…”

停了半晌，“終究還是叫不出的，姑且喚你一聲錢師叔吧，我也才得知你的存世不久，所以談不上愛恨。既然父親不再為難於你，何去何從你自己定吧，秋兒隻願你一切安好！”說完掩麵而出，雙飛連忙追了出去。

錢不同來到亭兒身邊，“敢問可是康敬亭康少俠？”

“少俠不敢當，前輩喊我亭兒便是！”

錢不同就要折腰行禮，亭兒趕緊攙住，“前輩折煞晚輩了！”

“若不是少俠慷慨陳詞，不同恐要在那知否林了此殘生了，我的凝兒…哦，秋師姐，也要一直自責下去，不同在此謝過了。至於秋兒，我不會強求，還望少俠好生照顧，不同哪怕身在天邊，也會遙遙拜謝。此間事了，我亦無顏再留華山，此生惟願華山長青！師兄，不同知錯了！”言罷深深跪拜，“兩位師叔，不同去也！”決絕而去。

經過此事，念秋與雙飛、亭兒自是親密無間，三人已然兄妹相稱，聆雲軒也是熱鬧了幾天，時不時傳來林長老的醉喝，摟著亭兒就是一頓猛啃，“來來來，再添兩碗，許久沒有這般痛快了，我要和小老弟一醉方休！”

三五日後，張真人拜別，揚言去找巫山老兒算賬，待尋得解蠱之法自會再見，葉良辰與秋凝兒挾華山門人自然殷殷相送。

這日傍晚時分，念秋找到亭兒，“亭哥哥，家師西去多時，歸期未定，飛姐姐身上的蠱蟲這幾日囂張的厲害，你身上的蠱毒亦無破解之法。未免夜長夢多，我想我們三人一起西出尋他，若真覓得良方自是最好，退一步說，家師醫術當世無雙，即便暫時無策，也可有迂回之計，總比在這枯坐要好上十倍！”兩人點頭稱是。

事不宜遲，亭兒於華山有恩，加之此次女兒首出華山，葉良辰不敢怠慢，吩咐林長老並門下十數名高手貼身相隨，以保萬全，隨行金銀車馬自不必說。待收拾妥當，一行人等奔西北而去。

此時的中原大地，四海幫早已是最大的幫派，幫眾達十數萬之多，本意隻是想著為商人尋個安定的經商環境，結果經過前幾代幫主的努力，傳到現任幫主莫長離的手上，卻是真正的富甲天下了。

莫長離手下有兩大輔星：掌管黃河以北的北鬥先生和與之南麵相對的釣叟，北方靠近大明中樞，官商交互，漸漸的形成官派，壟斷著錢莊、鹽鐵等朝廷的稅收命脈，養活著大半朝堂的官員；而南方多是私人經營，茶器絲綢亦不容小覷，以民生為本，漸漸形成了民派。

兩派明爭暗鬥多年，官派講究排場，四大財神中薑伯庸、薑季子的府邸便是典範，收天下奇珍，雕梁畫棟，富麗非常，竟比內閣們的府邸還要大上數倍；而民派注重簡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平日裏接濟窮人、廣施福利，聲望很高，另外兩個財神薑仲達、薑叔遠的府邸便屬江南的嬌小雅致，清新脫俗。

四大財神乃是親兄弟，功夫頭腦皆是一等，隻因理念不一，兩兩分立。

財神往下便是依照祖師陶朱公商訓而立的五舵十二堂，五舵為天、地、人、神、鬼。天為先天之智，經商之本；地為後天修為，靠誠信立身；人為仁義，懂取舍，講究“君子愛才，取之有道”；神為勇強，遇事果敢，敢闖敢幹；鬼為心機，手法活絡，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十二堂分別是知人：知人善惡，賬目不負，禮文：禮文相待，交往者眾，安業：厭故喜新，商賈大病，修齊：貨物整齊，奪人心目，迅擊：猶豫不決，終歸無成，謹勤：勤謹不怠，取行自多，製宜：因才四用，任事有賴，辯才：生財有道，闡發愚蒙，攏欲：置貨不苛，蝕本便經，識機：售貯隨時，可稱名哲，倡率：躬行必律，親感自生，運數：多寡寬緊，酌中而行。

五舵十二堂亦是官、民兩分，隻不過沒有定數罷了。

官派與民派沒有絕對的地域劃分，兩派的生意也是錯綜複雜，平日裏少不得打打鬧鬧，隻是礙於同門情麵不至於過火而已。

四海幫幫主便是這龐大機構的點海神針，幫主之位空缺時，先由官民兩派各推舉一人，進行文武商三科比試。

文比乃《三謀》、《三略》，三謀著，人謀、事謀、物謀；三略者，貨略、價略、市略，皆出祖師爺所著。武比既有武功高低，又含武德武義。商比最是難纏，兩人淨身入市，行正當之法，以一年為期，利多者勝。最後由兩大輔星、四大財神、五舵十二堂的舵主堂主以支持數多者為新任幫主。

新任幫主握有本幫聖物文房四寶：“七彩琉璃”筆、“千年浮香”墨、“飛目生輝”紙、“水中乾坤”硯。

筆取“毛穎之技甲天下”之稱的湖筆，玉柱虎毫，珍貴無比，人稱：和田彩虹半壁山，千萬毛中揀一毫；墨為拈來輕、磨來清、嗅來馨、堅如玉、研無聲、一點如漆、萬載存真的徽墨；紙用宣紙，題字作畫，墨韻清晰，層次分明，骨氣兼蓄，氣勢溢秀，濃而不渾，淡而不灰，其字其畫，躍然紙上，神采飛揚；硯乃端硯，致密堅實、幼嫩細膩、溫潤如玉，側壁雕開幫六老，巧奪天工、栩栩如生，按之如小兒肌膚，磨之寂寂無聲響，貯水不凅、嗬氣研墨，此四寶皆乃極品也。

曆任幫主集文武商三才於一身，四海幫年會更是隆重，幫主先是宣讀祖師商訓：

知鬥則修備，時用則知物。論其有餘不足，則知貴賤。薄利多銷，無敢居貴。務完物，無息幣，財幣欲具行如流水。旱則資舟，水則資車，以待乏也。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時勢必有盛衰，順其自然，待機而動。農商兼顧，去末取實，候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善治生者，擇人而任時。樂善好施，好行其德。

接著在幫主的帶領下，眾人齊聲高念經商十二戒：

勿卑陋：應納無文，交闌不至。

勿優柔：胸無果敢，經營不振。

勿懶惰：取計不務，賬目無有。

勿輕出：貨物輕出，血本必虧。

勿爭趨：貨重爭趨，須防跌價。

勿昧時：依時貯發，各有常道。

勿虛華：用度無節，破敗之端。

勿強辯：暴以待人，禍患難免。

勿固執：拘執不通，便成枯木。

勿貪賒：貪賒多誘，承賣莫續。

勿薄蓄：貨錢貯積，恢複必速。

勿癡貨：優劣不分，貽害匪淺。

接下來便是大會最熱鬧的時候，幫主取出文房四寶，依據當年各舵各堂之盈損，當麵批複賞罰明細，有的日進萬金、有的分毫未得，呼喝叫喊，好不熱鬧。

待到晚上，自是酒肉伺候，一年到頭難得見麵，平日裏在江湖中響當當的人物，吆五喝六、寬衣解懷，也是窘態百出，難得不拘一次。

且說亭兒一行人初時一切順利，滿路歡快，待步入河西之地，黃塵漸長，越往西行，黃塵更甚。

亭兒感歎一句，“當真是一行鴻雁繽紛去,百座沙丘絡繹行！”相比中原的安寧富庶，此處倒顯得別有一番情趣：

茫茫大漠匆匆客，沙走胡楊沒黃坡。

一朝雲駐風停日，便覺西北好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