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出個根據地

且說文長一行連日趕路,不覺離武當漸近,這日晌午,眾人行的口渴,便尋了一家茶棚歇腳。上虛真人遙指前方,“文長兄啊,前方十幾裏便是武當了,你我歇息片刻,傍晚時分便至,屆時借貧道的‘棗花醉’一醉方休啊,哈哈哈哈……”依舊爽朗。

文長抬眼,遙望太嶽果然瑰麗,鍾靈毓秀,鬱鬱蔥蔥,隱隱王者之氣,微微頷首,“武當之名,名不虛傳!”

說話間一小道士打馬而至,來到眼前翻身而落,額頭留有些許淤青,單朝真人搭掌作揖,“清遠拜見掌門師祖,還請師祖速速回山,昨日不知何故大批錦衣衛突然攻山,我門下弟子多有損傷,現如今靜虛師叔祖正率門下弟子在山前禦敵,我等從後山抄小徑尋師祖回山。”

聞言至此,上虛真人眉豎髯橫,“這群鷹犬甚是機敏,反應竟如此之快!文長兄,貧道先行一步,清遠,爾等徐行。”說完提氣撩塵,直奔武當而去。

距山門尚有一箭之遙,便廝殺震天,真人遙見阮不羈正立馬督戰,錦衣衛神機組二十餘人呈半月形緩緩推進,手中火器裝填發射有條不紊,神機組左右兩側及身後跟進百餘好手,將射傷的武當弟子圍入陣中一一擊殺。

神機組每人一把火銃,喚作“連珠機”,每裝填一次可連續擊發三次,射程遠、威力大,較三大營之神機營更是難纏,武當弟子未及近身便被擊傷倒地,急的靜虛道長在後陣中大喊大叫,隻得指揮“太極誅仙”大陣且戰且退。

此刻錦衣衛已突破二層山門,再往前便是華陽門,一旦突破,紫霄寶殿定然不保。

上虛真人忙丹田沉聲,“爾等住手!”飄落陣前,錦衣衛聞聲推進暫緩,但陣型依舊,隨時待命。

靜虛道長仿佛大赦,長舒一口氣,邊擦汗邊踱步陣前,“師兄啊,你可是到了,再晚一步,我武當門人定要屠戮殆盡,慚愧慚愧!”

“師弟且歇息片刻,少頃仍免不了一場惡戰。”轉身麵向阮不羈,“敢問馬上可是錦衣衛同知阮大人?”

“哼哼,正是本官,上虛老兒,當年一別,不知你牙尚在否?嗬嗬…”一臉驕橫。

原來十年前華山論劍,兩人曾在山上有些許過節,當年一個遊曆的青衣道士,一個錦衣衛的鎮撫使,閑來無事便都隨眾人上山湊個熱鬧,路上阮不羈看上遊俠馬建雄的女兒,欲強行不軌,馬建雄打他不過,反倒被其捉住拖於馬後奄奄一息。

恰巧此時真人路過,路見不平便鬥在一起,彼時真人道行尚淺,三二十招過後被阮不羈踢到臉上,崩出兩顆槽牙,含恨敗走。

十年匆匆,不想在此處再次相遇。

“承蒙大人惦記,老夫好得很,倒是大人的牙要小心了。”

“放肆!道士不知天高地厚,可苦了這一山孩兒。話說與你同行的老兒現在何處,本官對他手中之物倒是有些興趣,你若老實告知,本官便饒你武當這次,欺辱霸侯爺一事也權當不知,否則叫你武當屍橫遍野,片甲不留!”

“令尊也算江湖中響當當的人物,卻未曾教你‘義’字如何書寫,實在汗顏,也替他感到羞恥啊,唉!”

“道士欺人太甚,眾人聽令,剿滅武當,一個不留,進!”

令旗一揮,神機組調整站位,準備裝填火藥,其餘眾人依序列陣,伺機向前。

上虛真人深知時不我待,需趕在神機組填完火藥前發起攻擊尚可一勝,大喝一聲,“武當弟子聽令,興亡在此一舉,誓死護山!”

靜虛道長引領二代弟子十餘人紛紛響應,高呼“誓死護山!”隨上虛真人迎麵撲上,後麵弟子亦跟著結陣上前。

眾人心有靈犀,皆欲先斬神機組,奈何錦衣衛早有防備,左右好手拚死相護,一時混戰。

眼看火藥裝填完成,上虛真人忙喝退眾人,口中念起“凝心訣”,道一聲“去!”一道青芒自拂須而出,滑向陣中,爆裂聲起,神機組前排一行人踉蹌後退,手中火器紛紛落地。

真人欲故技重施,一鼓作氣毀了神機組,忽覺背後一絲涼意,猛然回頭,三枚鷹嘴鏢呼嘯而至,忙提氣護住周身大穴,急揮拂塵將其打飛,不偏不倚釘在三位錦衣衛的腦門,瞬時斃命。

未及喘氣,阮不羈殺至,揮扇斜刺,與真人戰在一起,使其脫身不得。

這邊神機組緩過神來,重新裝填列陣,頓時銃聲大作,武當二代弟子瞬間倒下數人,靜虛道長心疼不已,提劍大吼,“近戰,近戰!”眾弟子領悟,急忙與身邊的錦衣衛拉近距離,使神機組有所顧忌,不敢隨意射擊,場麵一時陷入僵持。

話說上虛真人此刻力求速戰,使出“淩風傲絕”功法頃刻間攻出一十九招,遍尋阮不羈胸前破綻。

“淩風傲絕”乃是真人自創,講究速度製勝,使對手無暇反擊,通過連續不斷的試探攻擊發現破綻,進而見縫插針、一擊必殺,加之真人半百的修為,此時使將出來端的是飛沙走石,淩厲無比。

阮不羈師承本門,泰山攬嶽閣的功夫重在攻守兼備,閣主阮名馭一把麒麟刺使的出神入化,“月落劍法”月落夜不落,後手出招讓人防不勝防。阮不羈手中不歸銅扇乃是至寶,堅硬無比,運起劍法心訣將周身圍的水泄不通,讓真人無隙可尋。

“淩風傲絕”極耗體力,真人一邊急攻一邊思索破敵之策,猛地靈光一閃,故意腳下一絆,身體側傾,攻勢驟停。

高手過招,勝敗一念間,阮不羈深諳此道,急忙撤下銅扇,左手同時甩鏢,鏢未發出,頓覺胸口一震,後退五步站定,喉嚨一甜,嘴角緩緩溢出鮮血。

原來真人詐退之時,已悄然念起“凝心訣”,未等阮不羈撤下銅扇便已發出,時間拿捏的分毫不差,導致阮不羈吃了一記大虧。

錦衣衛眾人慌忙上前護住,阮不羈已知今日不可再戰,命部下停戰收兵,真人見錦衣衛後撤井然有序,亦不敢冒然追擊,任由他們在山下紮營歇息。

兩邊皆是養精蓄銳,以待來日,打掃山門、醫傷修整自不在話下。

待到文長等來到山前,已是大戰初歇,門前石梯上滿是血跡,錦衣衛與武當門人的屍首分列兩旁,一微微發福的老道正指揮一群年輕道士灑水清掃,見眾人來到山前,忙施禮問候。

“想必這位就是徐施主吧,貧道靜虛,門前醃臢,還望見諒!”老道迎前作揖。

“靜虛道長,幸會幸會,某正是徐文長,不想此次意氣用事竟連累武當門人,實在慚愧!”

“徐施主哪裏話,方才掌門師兄已向貧道敘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貧道佩服施主的豪氣,我武當門人此戰不虧,快快請進!”側身引眾人來到紫霄大殿。

上虛真人見眾人前來,忙吩咐落座看茶,“錦衣衛的火器‘連珠機’著實可恨,連傷我數十弟子,幸虧貧道及時趕回,否則這紫霄大殿怕毀於鷹犬之手,貧道亦無顏再見祖師爺!”真人歎氣說道。

“上虛老弟莫要灰心,且看為兄明日會他一會!”也沒了飲酒的興致,眾人早早打點歇下,靜待天明。

轉過清晨,武當門人山前早早列陣,卻見錦衣衛大營人去營空,甚是不解,幾個膽大的徐徐接近,發現確實空無一人,忙回報掌門,上虛真人派人一路打探,山前“太極誅仙”大陣卻是不敢輕心,以備不測。

待到晌午,終於傳回消息,原來是益王聽說了此事,將惹事的兒子嚴斥禁足了不說,還責令涉事的錦衣衛回京領罪,阮不羈隻好放下武當,攜龐秋等連夜班師,眾人皆鬆下一口氣,不免慶祝一番。

三五日後,文長與上虛真人道別,依之前所約,急著趕到鳳鳴山立說,並約定若錦衣衛再犯,即刻來援。

南歸與雙飛很是不舍,倒是亭兒大大咧咧,一直催促趕緊上路,真人安排門下弟子一路看護,自不必說。

“一枝堂”位於鳳鳴山頂,久無人居顯得有些破敗,堂前左鬆右柏各一株,四季常青,參天而立,長勢喜人,鬆曰“舒心”,柏曰“養性”,皆有木牌為證,想是後人建堂時所種,以思先人。

石階之上青苔滿滿,雜草不殊,清風徐徐,聚投春意。走進堂內,“稽公叔夜之神位”赫然入目,近日無人上山參拜,樽前香爐早已涼透,落下層層山灰。

文長環顧四周,發現堂內除了神位、香爐外竟別無一物,真如其人“節節獨立,蕭疏自癡”,羨慕不已,招呼眾人仔細打掃,另在堂外一側搭起幾間草屋,其中一間名之“一心齋”,專為授學所用,屋後開荒自足,如此等等,不消半月,已與之前大不相同。

待到收拾妥當,文長取出玄虹,在齋前青石之上揮劍落跡:

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

清客無覓心中徑,天池降階始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