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誰憐天涯 二

青色的刀,小巧而玲瓏,泛出淡淡的青色光暈,仿佛三月的楊柳。

刀原本就在手掌間,安靜而溫馴,仿佛主人的貓,但誰能想像,它在射出去的刹拿,古老悠遠而蒼桑?

秋雯的一雙眸子盯著杜輝手心裏的小刀,眸子裏泛出了異樣的光彩。

杜輝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目光,手掌微動間,青色的小刀已劃破了他另一隻手的手腕,有血湧出,但卻形成一條直線,直直的射向秋雯的傷口。

驅刀引血,以氣禦之。

杜輝竟然是毫不顧念自己的安危,用自己的血開始了恢複秋雯的身體。

當血湧入傷囗,秋雯舒服的輕吟了一聲,仿佛久渴的路人忽然飲下了甘甜的泉水,這泉水不但甘甜,而且滋潤。

滋潤著她甘旱的身體,滋潤著她久別的喜悅。

銀色的長發正以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變化,驚豔的紫色重又回歸,雞皮褪去,玉一樣的光澤裏含蓄著淡淡的紅暈,黑色的老年斑消失不見,她的臉又一次煥發出青春亮麗,驚人的美,奪心的溫柔,閃耀著她獨特的色彩,似乎猶勝往昔。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奇跡,現在正是見證這奇跡的時刻。

哪怕是她眸子裏的光彩,如果有人在此刻見到,男人會迷醉,女人會自慚形愧。

而她內心深處此刻的歡喜,更如六月吃雪,歡天喜地得道成仙。

她不願這血停止,不願這滋潤消失,她希望長長久久海枯石爛。

窗外的桃花正如秋雯,綻放的更加嬌豔,嬌豔欲滴,花香彌漫,豈止彌滿了飄香閣,縱是天涯,竟也到處飄揚著淡淡的桃花香氣。

庸迅遙竟從深坐中醒來,目光開合之間,竟射出電一樣的光,又如一柄萬裏之劍,劍光沒入無邊的浩**。

是誰喚醒了她?

是誰用最熾熱的血喚醒了那一樹桃花?

庸迅遙的驚歎杜輝當然不會知道,他隻感覺一陣眩暈。

一盞茶的時間早已過去,但他身體裏的血似乎湧動不止,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竟是心甘情願的向外湧出,不願停歇。

如果這樣血流不止,縱然量小,但時間已長,他也會血盡而亡。

杜輝大驚,想立刻停下來,但他自己的血卻根本不受他控製,去看秋雯,示意她停止,但秋雯隻是閉眼不睜,根本不理他。

秋雯又一次舒服的輕吟出聲,內心的極度愉悅已讓她忘記了杜輝的死活,更何況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杜輝的生死。

男人是最賤的動物,男人的生死和她有什麽關係?

更何況這一腔熱血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完全沒有想到杜輝的血竟是如此的純淨,如此的熾熱,竟然比煉化男人的身體和靈魂還要好,它的作用簡直勝過了她先前煉化男人的總和。

如果照這樣下去,她不但可以走出飄香閣,甚至還會喚醒原身。

天涯榜上,縱是鬼先生,對自己也要禮遇相待。

想到高興處,她禁不住放聲大笑,笑聲輕脆,愉悅,甜蜜,激動和興奮。

但杜輝,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卻是如墜深淵,如陷冰穀。

他吃力的道:“為什麽還要欺騙?”

秋雯睜開她美麗的雙眼,不屑的道:“我一直都是在欺騙,你到現在才知道嗎?

我的溫柔從來不是真的,我的可憐也是裝出來的。

我的身體都是虛幻的,更何況是我的話?”

杜輝的血縱然依舊在流,麵色縱然更加的蒼白,但他的冷靜依舊刀一樣深沉。

“虛情假意換真心,你以為能換多久?

真心實意裝進虛偽的心,你以為真的可以裝進去?

你難道不明白虛幻的身體隻能去裝虛幻的心?

熾熱的心裝進虛幻的身體隻有一個結果。”

杜輝的話縱然說的吃力,但聽在秋雯的耳裏卻仿若一個驚雷,這驚雷雖然還很遙遠,但她內心的波動已經翻起。

她立刻用神識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身體的每一處筋脈似乎都處於極度的興奮,起初衰竭甚至是死亡的,此刻竟也奐發出了生命的跡像,不但如此,似乎靈力也比過去更加的敏銳。

沒有問題。

杜輝不過是危言聳聽。

秋雯笑了,“咯略”的笑了,她的聲音又變的輕脆和溫柔。

“杜公子,奴家知道你非常的後悔,後悔為奴家療傷。

但杜公子又哪裏知道,女人永遠是值得男人犧牲的。

為女人犧牲,男人應該驕傲和自豪,因為女人的溫柔。

女人的溫柔豈非是男人一生的追求?

男人為追求而死,豈非死的理所當然毫無怨言?更何況奴家的溫柔正是溫柔的極致,溫柔的鼎峰。

把你的熱血給我,把你的心和身體以及靈魂交給我,豈非才是杜公子天涯最終的目的和最好的結果?”

她說著殺人最美的理由,而且極力的把這殺人的美裝進杜輝的腦子裏和心裏。

杜輝忽然有一種嘔吐的衝動,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女人竟把殺人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但他既沒有反駁也沒有大罵,他隻是搖了搖頭,無力的冷靜的看著自己的血流出去,裝進她的胸膛,裝進她的身體。

她的身體已經悄悄的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但這光彩卻漸漸顯現出不合諧不平衡。

秋雯的身子竟不由自主的一晃。

她心下一驚,卻震驚的的發現自己的皮膚竟開始隆起,仿佛要被身體裏麵的東西撐破似的。

她的舒服和愜意也立刻變成了驚慌和不安。

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皮膚開始隆起?

更使她震驚和害怕的是,此刻皮膚不但隆起,而且還出現了龜裂。

舒服變成了震驚,震驚變成了害怕,而且絕望又一次向她襲來。

她驚恐的望著自己玉一樣的皮膚慢慢龜裂,龜裂炸開,熾熱的血回流,流向杜輝的手腕。

得到的重又失去,失去的永不回來。

她望著自己的手慢慢虛無,自己的身體悄悄虛幻,她忽然感受到了空前絕後的絕望,想起了自己不屑一顧的聲音。

“虛情假意換真心,你以為能換多久?

真心實意裝進虛偽的心,你以為可以裝多久?

你難道不知道虛幻的身體隻能去裝虛幻的心?”

杜輝籲籲吐了囗氣,卻又輕輕歎了囗氣,而且道:“熾熱的心裝進虛幻的身體裏隻有一個結果,結果是自欺欺人,自取滅亡。

我用真心不能換回你的真心,我隻有使你虛幻,甚至連虛幻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