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醉生夢死
明月有酒,那是寂寞和凊冷的解藥。
醉夢樓的酒呢?
“醉夢樓隻有肉,新鮮的肉,但沒有酒,一滴酒也沒有。”
血淋淋的的人,血淋淋的聲音。
齊騷人的聲音忽然從熱情十足變成了冷漠與可怕。
可怕的血紅,可怕的血臂,可怕的血目。
但杜輝一點也沒有覺得可怕,他的臉上此刻連明月街上的好奇也已沒有,有的隻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而他並非是一個殘酷無情的人。
他在想什麽?
他又想通了什麽?
齊騷人冷漠的望著少年,謹慎的望著少年,但在他內心深處,為什麽會有一份無情和茫然走來?
杜輝忽然歎了口氣,聲音裏也有了些悲哀,悲哀的喃喃道:“醉生夢死,一個人如果隻知道醉生夢生,那這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齊騷人的殘臂還在滴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毯上,紅色的地毯,紅色的血,血腥刺鼻,還有他剜出來的血目,猙獰可怖,更有他少了一隻眼,多了一個窟窿的臉,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點表情,隻有冷漠與可怕。
但他說話的聲音卻沒有一絲一毫痛苦的感覺:“醉生夢死總算還活著,活著總算還有希望,哪怕它是個笑話。
所以這裏隻有肉,沒有酒。
酒隻在明月街,在寂寞裏。”
杜輝琢磨著齊騷人的話,琢磨了許久,許久才道:“難道你就沒有寂寞,沒有清冷?”
齊騷人“嘿嘿”冷笑:“我這裏沒有寂寞沒有凊冷,這裏是醉夢樓,隻有醉生夢死。
難道你沒有發現這裏隻有一個老板和一個客人?
難道你沒有發現這裏最新鮮最美味的肉竟是老板自己的肉?
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而且還是個非常痛苦的笑話?”
說著說著他的一隻好眼湧出淚來,一隻壞眼湧出血來。
他的聲音已經很叫人難過,他的神情又使人覺得非常可怕。
這個剛才還舒服愜意和熱情的人,此刻忽然之間變的又難過又傷心又可怕。
杜輝縱然極力讓自己平靜自然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但此時此刻,他已經再也沒有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他的心裏也忽然之間十分的難過和悲傷,悲傷的走過去,悲傷的扶住已經搖搖晃晃的齊騷人,悲傷的感受到齊騷人身體的冰冷,悲傷的道:“你這又是何苦?何苦自殘身軀隻為一個所謂的醉生夢死?”
齊騷人卻搖了搖頭,認真的道:“你不懂的,你又怎麽會懂天涯苦?怎麽會懂隻要能活著便有希望的道理?哪怕醉生夢死隻是個笑話,我依然心甘情願樂此不疲。”
杜輝輕輕的奪過了齊騷人手裏的殘臂,冰涼而豪無生氣的殘臂,兀自滴血的殘臂,但杜輝忽然之間後退一步。
他臉上的悲傷也一掃而光,竟換成了明亮的微笑。
齊騷人茫然的望著他,但他的心裏卻忽然湧起一股極強烈的怒火,嘴上卻道:“我的肉很好吃,雖然沒有酒,但足可以管飽。”
杜輝卻笑著搖了搖頭,笑著道:“既然有肉,又豈可無酒?
既然叫醉生夢死,沒有酒又如何生?
老板,我說的對不對?”
齊騷人也終於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喃喃道:“你果真聰明。
莫非你從一進來就已想通了醉生夢死的秘密?又或者是明月街上,姓何的已提前向你透露?”
杜輝卻不置可否的一笑,而且道:“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醉生夢死四個字,不過是及時亨樂無論困苦的理解。
但在這裏,在天涯,明月街以後,它的意思就絕非及時亨樂無論疾苦這麽簡單。
酒樓裏不賣酒,隻賣肉,而且是活生生的人肉,不是夢,又是什麽?
但這肉,永遠不會有客人喜歡吃,肉是從老板的身上割下來,客人又不喜歡吃,肉還是老板的,所以你的手臂也罷,眼睛也罷,永遠都是你的,而客人看到的,隻不過是夢一樣的遊戲。
但現在。。。。”
杜輝舉了舉手裏的殘臂,笑著道:“現在你的手臂在我手裏,這已不是夢,不是遊戲。
有你的肉,又豈可無酒?”
齊騷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麵色蒼白無力,聲音也一樣的蒼白無力:“你能從明月街上走出來,我實在不應該小看你。”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櫃台,仿佛腳上綁了千斤重擔一樣,隻是幾步的距離,齊騷人仿佛走了他的一生。
一樣的酒葫蘆,一樣的酒。
酒在杯子裏,但不是辛辣的味道,是刺鼻和血腥。
齊騷人坐在櫃台裏,靜靜的道:“飲下這杯酒,走出醉夢樓,飄香閣還在等你。
請吧。”
杜輝卻搖了搖頭,笑著道:“如果我喝了這杯酒,我就真的永遠也走不出醉夢樓。”
齊騷人本來已經很生氣,此刻似乎更加的生氣,他豁地從櫃台裏站起來,大聲的道:“你不是想喝酒嗎?難道這不是酒?”
杜輝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更加的開心:“酒是有了,但肉呢?
難道你真的以為你的肉可以吃?
明月街上隻有酒,醉夢樓裏隻有肉,但真正的肉呢?”
齊騷人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無奈的道:“肉在心裏,更在刀裏。”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但他的刀卻已飛出。
刀本是用來割肉的,豬的羊的牛的都可以,但此刻忽然之間就用來割人了,割人的命了。
刀很亮,亮的眨眼,刀也很快,快的如流星。
流星劃過,總是又美麗又遺憾,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杜輝僅僅是伸出兩根手指,便穩穩的捉住了這飛馳而來的一刀。
他想笑,但忽然又笑不出了,不但笑不出,而且麵色大變。
刀本已在兩根手指裏,而且並沒有動,但他的雙眼卻分明看到,捉在手指裏的刀,居然一分為二,有光茫一閃,刺進了他的心胸。
這實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杜輝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而且方方麵麵都想過了,哪怕這一刀也在他的計劃中。
惟獨漏算了這刀居然會劃一為二,刀中有刀。
他的心忽然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