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寂寞有毒

昏暗的燈光,冰冷的小屋,清冷的街陪伴著孤獨的月。

月色分明,透過窗戶,映著燈光,投射在**的何微茫。

何微茫的臉木而無情,一雙混濁但又透著冰冷的眼,緊緊的盯著杜輝。

他的手已伸出,伸出的酒葫蘆就在杜輝的麵前。

酒葫蘆仿佛在問:接,還是不接?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冰冷的眼神,如果眼神能夠冰冷到吃人,一百個杜輝也要被這冰冷吃幹淨。

杜輝仍站在那裏,靜靜的沒有動。

他沒有接送過來的酒葫蘆,因為這是明顯的威脅,他又幾時怕過威脅?

“你真的不肯喝我的酒?

你真的以為這酒裏有毒?”

何微茫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猶如這屋裏昏暗的燈光,凊冷而寂寞,又仿佛竹**爛被子發出的黴氣,潮濕而刻骨。

杜輝靜靜的道:“我隻想知道你的真實目的,這目的和葫蘆裏的酒有什麽關係。”

伸出的酒葫蘆慢慢收回去,慢慢的放在桌上,坐在**瘦小幹枯的身軀也慢慢的站了起來。

何微茫弓著腰走近那一盞青色焰火的燈,輕輕的剔了剔燈芯,似乎亮了一些,但他的手裏卻多了一根針,針在燈下泛出幽幽的光。

他轉過身來,混濁的眸子變成了空洞,幹枯的臉也變的更加幹枯。

他沙啞著道:“你很聰明,所以令我很失望。”

杜輝負手輕笑,但他並不去問,隻想聽,聽眼前這個孤獨而又寂寞的老人說。

“你不知道明月街,當然也不會聽說醉夢樓,更不會了解飄香閣。”

杜輝隻有點頭。

“醉夢樓裏醉生夢死,飄香閣裏誰憐天涯,你也更不會了解。”

杜輝除了點頭隻有點頭,但他忽然聞到了淡淡的香味,眉頭輕皺,但耳朵依舊在聽。

“醉生夢死隻有肉,誰憐天涯隻有身體,而在這裏,明月街上,隻有酒。”

杜輝依舊是不懂,不懂就隻有聽。

“但無論是醉夢樓的酒,飄香閣的身體,還是明月街的酒,你隻能選擇一個。

比如今夜,比如這葫蘆裏的酒,你要有個選擇,是飲,還是不飲。”

杜輝笑了,而且笑的很輕鬆,然後輕鬆的道:“老丈的意思,是讓我必須站隊,無論是明月街,醉夢樓,還是飄香閣,我必須選擇一個地方站隊,是也不是?”

人生的路上,豈非也會常常有站隊的苦惱?

何微茫籲了囗氣,氣卻是空的,但他的聲音分明更加低沉:“你是個聰明人,何去何從,你應該知道。”

杜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笑著道:“我如果不選擇呢?”

何微茫空洞的眼神木然而無情,聲音也更加低沉沙啞:“所以我說,你很聰明,但一定會讓我失望。因為聰明人常常是被自己的聰明而愚弄。”

燈光亮了些,但屋子裏的冰冷似乎更濃。

何微茫不再勸說,他低下瘦而小的頭,慢慢踱到桌子前,輕輕的拔開葫蘆塞,又用鼻子聞了聞,這才仰起脖子輕輕的呡了一口。

酒入咽喉,分明是辛烈的辣,但他仿佛飲的是瓊漿玉液,神情從寂寞蕭索變的忽然明快了許多。

他沙啞著喃喃自語:“好酒啊!沒有它,讓我如何度過這無窮的寂寞,沒有它,我也許早已經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酒是解藥,是寂寞的解藥。

少年郎,你難道不覺得寂寞嗎?”

何微茫依舊低著頭,聲音也依舊是低沉而沙啞,但他的身子,又為什麽變的忽然飄忽不定起來?

人在燈下,但分明給人的感覺是縹緲而不可捉摸。

青色的焰火裏有徐徐的青煙,徐徐的青煙裏有淡淡的香味,香味吸入嘴裏,吸在心上,心上為什麽會有辛酸惆悵的感覺?

杜輝雖然還笑著,但他的情緒裏分明充滿了斷腸的痛。

這痛,仿佛父親思念遙遠的兒子,又仿佛情人之間的相思。

這痛,隻有無盡的思念和無盡的寂寞。

杜輝皺起了眉頭,望著虛幻的影子,痛苦的說:“這香氣是什麽?為什麽這麽痛?”

影子的聲音依舊沙啞:“是寂寞之香,也是寂寞之毒,它需要你的靈魂,需要你寂寞的養氣。

留下吧,孩子。”

沙啞蒼桑而蕭索的聲音,聲音裏忽然有銀光一閃。

那是一根細微而輕小的針,縫撲衣服能夠溫暖的針,但這一刻,它要的卻是人的命,杜輝的命和杜輝的靈魂。

虛幻的影子忽然笑了起來,但聲音仿佛撒破布般刺耳,而且道:“你是個聰明人,但你偏偏不肯喝葫蘆裏的酒。

難道你不知道酒才是寂寞的解藥?是這天涯所有痛苦的解藥?

所以孩子,把你的聰明和寂寞留下吧,留在這裏,有明月相伴,有瓦房溫暖。”

針影閃動,飄若流星,已在杜輝心前。

杜輝的手輕輕一捏,兩根手指便緊緊的捏住了這輕靈而微小的針。

然後盯著這根繡花針,輕輕的笑了。

何微茫忽然從虛幻裏顯出身形,眉頭緊皺,雙目顯出痛苦的神情。

他吃驚的看著杜輝:“為什麽你中了毒一點事也沒有?”

杜輝捏著針,仿佛捏著何微茫的靈魂,針在微微的跳動,仿佛一個人在掙紮,正如痛苦難耐的何微茫。

“因為好奇。”

何微茫茫然的望著杜輝。

“從你剔亮昏燈我就開始好奇,好奇屋子裏明明月光似水,你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

好奇昏燈在你剔亮的那一刻,為什麽會有淡淡的香味?

更使我奇怪的是,這香味,為什麽會是柳絲茶的香味?雖然味道濃了些,但隻要我刻意屏蔽五官,縱然和你說話,也是沒有事的。

正如現在。”

杜輝微笑著回答。

何微茫痛苦的閉上眼睛,沙啞的道:“請你放了我的針,你願意去哪裏就去哪裏。”

杜輝卻並沒有放下那根銀針,而是笑著道:“你先說一說這針的來曆。”

何微茫又一次驚奇的望著杜輝,痛苦的道:“難道這個你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