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神念
風更急，雪更大，寒氣也更重。
杜輝孤獨的行走在漫天的風雪裏。
手已經麻木，縱是手心裏這多情的刀，溫柔的光暈，此刻也變的蕭索而淡然。
隻有神念如意。
神識漫漫，不知覺中竟仿佛是穿透了這漫天的風沙，飛向無盡的高處。
高處不勝寒。
漫天的風雪中，杜輝似乎是見到了另一方世界。
到處都是壁畫，壁畫之中盡是各色法相，法相或莊嚴，或詼諧，或冰冷，或殘忍。
有烏鴉反哺，羔羊跪乳，也有猛虎捕兔，餓狼食羊，林林總總，不勝其數。
壁畫雕刻在堅硬的石壁之上，石壁青幽而古樸，漫長而深遠。
無盡的石壁，不了的法相。
杜輝的心忽然一動。
為什麽眾相之中沒有自己的歸來？
為什麽心中的歸來會有一種急不可耐？
杜輝能感覺到，歸來法相竟忽然之間有了衝破識海，撲入石壁的欲望。
風沙不止，雪已漫天。
杜輝並不知道自己的身軀此刻已被雪沙覆蓋，他的意思完全化作了神念。
神念如意，聽從杜輝內心的召喚，歸來法相緩緩從識海深處飄出，箭一般射向了石壁。
白發的老嫗，灰黃色的長衫似乎風中鼓動，探望而蒼涼的眸子，永遠的定格在青色的石苔上。
似欲尋找遠方的遊子，又如乞求遠方的親人歸來。
石璧中，
青苔上，
蒼涼的老嫗，
隻有期盼的眸子。
杜輝忽然想到了父親，仿佛是見到了永合縣的城樓上，父親一次又一次期盼兒子歸來的情景。
這一刻他忽然頓悟了歸來境的真意。
親人的思念，親人的呼喚與期盼，豈非正是歸來境的真意？
熱淚湧動，卻隻有不盡的黯然。
天涯，天涯所有的希望，豈非正是因為遠方的親人？
一聲呼喚，杜輝的身體竟在頃刻間從沙雪中呼嘯而出，冉冉升起。
風沙下沉，寒雪遠去，青幽而古樸的石壁已在眼前。
變化彈指間，杜輝恍然不知。
聳立於石壁之前，杜輝此心如燃。
輕拂壁上法相，金色的光暈乍泄而出，呼吸間包繞了杜輝。
於此同時，識海之中金色光卷竟如同受到了召喚一般，忽然之間光茫大盛。
金光彌漫，一個偉岸而泛出金色之光的人影緩緩步出。
這是自暗夜以來，金光卷中的人影第二次走出。
他的身影依舊高大，他的相貌在金光中依舊模糊，但他的聲音，這一次更貼近了真實：“很好。
少年人，你能把我喚醒，古刀沒有認錯你。”
杜輝神念滯留識海，心中雖是震驚，但他隻是靜靜的聽。
他既不知道這偉岸的人影是誰，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隻有聽。
人影道：“殘魂守了我半個世紀，我隻沉睡於歲月的長河裏。
你與我不足一年，卻已經息息相通，你可知道這是因為什麽？”
杜輝隻有搖頭。
人影笑了，笑聲裏充滿了慈祥：“因為你有愛。
真正的愛是可以喚醒這世上一切的。
你用愛激活了天涯，也用愛創造了歸來，更是歸來打動了我。”
杜輝不知道說什麽，隻有靜靜的聽。
想要了解的更多，多聽多想豈非才是最好的辦法？
金色的人影是誰，有什麽來曆，為什麽要說出這一番話，他要幹什麽？
杜輝隻有聽。
人影繼續緩緩的道：“千百年來，已經沒有人可以自己創造法相。
以愛造相，更是難得。
這也正是一念天堂千百年來無人可破的原因。
天堂的主人早已遁去，隻有他的神念還在，我豈非正是他的一綹神念？
我本已對這利欲熏心的世界絕望，本以為在如今的世界已無人可以用愛創造法相，沒想到你是例外。
你不但因此破了一念天堂，喚醒了我，而且融合天涯，使無情的天涯有了溫暖。”
人影的話很慢，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滿了驚歎與欣慰。
對於人影的了解，杜輝心中已有了大概。
他是一念天堂的主人的一絡神念。
是自己的歸來喚醒了他。
喚醒了他，也就表示著自己破了這一念天堂。
杜輝終於忍不住道：“既然你是天堂的主人，能不能告訴我，安雅去了哪裏？”
人影竟緩緩點了點頭：“她很好。
正是因為你的奮不顧身，舍己為人，才使她徹底認清了心魔。
是你救了她，她已在望生塔。”
望生塔？
杜輝不解的盯著人影，不解的道：“安雅明明在這裏，為什麽會入了望生塔？”
人影忽然又笑，這一次的笑聲卻很寂寞：“少年人，你可知你的安雅到底是誰？”
她是李向雲的女兒，也是洪天帝國皇帝趙修天的女兒，更是付思思的女兒。
杜輝知道這些，但他並沒有說，因為他已經意思到，這些，絕不是真正的答案。
所以杜輝並沒有回答，他隻是靜靜的搖了搖頭。
人影卻歎了口氣，輕輕的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想的都不對。
她真正的身份是九天玄女，而且來自於望生塔。
是你的愛心，剔除了她心中盤留的心魔，也是你的愛心，使望生塔重新接納了她。
望生塔縱在萬裏之外，但一念天堂又何嚐不是它的孩子？”
杜輝點了點頭，卻道：“望生塔中，她是否一直安全？”
人影的回答卻很殘忍：“望生，望生，沒有死亡，又如何會有新生？”
杜輝這才一驚。
“難道望生塔不是永生，而是死亡？”
這一點的確出乎了杜輝的意料，但他內心的深處，是絕不希望安雅死亡。
人影卻是毫不留情的點了點頭，蒼涼的道：“當年的我，與你如今所想，又何嚐不是一樣？
但你看一看，我的九道神念，如今剩下的豈非隻有這一道？
哪怕這一道，若不是你的愛心，縱是再有百年，豈非依舊是沉睡？
望生塔無人可破，裏麵隻有死亡，哪怕九天玄女也不能例外。”
杜輝搖了搖頭，卻堅定的道：“別人不可以，我卻定要救她出來。”
人影卻是再一次殘忍的道：“無人可破。
縱是仙人級別也不行。
又何況是你？
輪回重生已是天大的恩賜，這世上又怎會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