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冬煞

杜輝首先感受到的是寒氣。

逼人的寒氣,透徹心肺的寒氣,直如置身於極北的冰天雪地裏,使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寒。

寒的睜不開眼,邁不開步,伸不出手,甚至是思想都有被凍住。

杜輝沒有被凍住,也沒有停下奔跑的腳步,相反他跑的更拚命。

不知道這無窮的白色,無盡的寒意到底是什麽,對於未知的危險,不了解的力量,對付他最好的辦法,豈非正是先避開它,不與其正麵交鋒?

一邊跑,一邊思考。

這本是一棵巨大無比的古桐。

自己本已走入這巨大的的古桐裏。

一棵樹的世界裏擁有著無窮的白色,無盡的寒意,仿佛走進了極北的冬天。

冬天?

杜輝下意識的一緊。

難道這是冬陵的力量?

可自己明明已走出冬陵,這裏也明明是夏陵,而且這還是一棵古桐樹裏,為什麽會有冬陵的力量?

從一條枝杆跳躍到另一條枝杆,杜輝的速度已經發揮到極致,況且他的速度本來也很快,縱是六峰山上天絕大魔也幾乎因為他的速度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他的速度的確夠快,躍動之間正如流星劃過,曇花一現,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隻是眨眼之間。

但杜輝仍能感覺到不盡的寒意,寒意似乎如影隨形。

杜輝甚至能知道,隻要自己的腳步哪怕有一絲停歇,身後的寒意立刻會化作無盡的利箭,把自己穿胸而過。

但總是這樣疲於奔命究竟也不是一個辦法,人力有窮時,更何況杜輝已經感受到這種力竭。

現在已經力竭,現在卻還沒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停下腳步,但腳步明顯已經慢下來。

寒意更濃,濃重的似乎已經化不開,寒意侵身,身軀已經不再聽從大腦的指揮。

法相沉寂,識海中的金色書卷也沒有任何反應,仿佛也被凍住了一般。

停下。

艱難的回轉身。

不可思議的身後有一個人,一個十分熟悉的人。

如果身後的人是天絕,哪怕是金日深目,杜輝也不會覺得奇怪與驚詫。

但身後這個人既不是已死了金日和深目,也不是天涯的開創者庸迅遙。

這個人是歐陽青雲,竟然是歐陽青雲,一身白衣的歐陽青雲。

從洪天,從六峰山,從蔥河道,一路走來的歐陽青雲,這一刻,竟站在杜輝的身後。

這樣一個熟悉的人,這樣一個本不該在這裏出現的人,居然在此刻,站在杜輝身後。

杜輝除了驚詫還是驚詫。

為什麽會是他?

為什麽對自己窮追不舍,幾乎要了自己性命的神秘白色,詭異寒氣的,居然會是他?

麵無表情,一襲白衣一身寒氣的歐陽青雲,一言不發,冷冷的站在那裏。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裏,又似乎他本應該就在那裏。

見到杜輝他應該很熱情的打個招呼,但他沒有。

他應該說一句話,哪怕用很高傲的聲音,但他也沒有。

麵無表情的仿佛是一個木偶,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卻使人冷入骨髓。

杜輝機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他的思想也打了個寒戰,正因為這一個害戰,杜輝忽然明白了一點事。

雖然是很小的一點,但杜輝似乎覺得已經抓住了關健。

關健是,歐陽青雲從小生活在冬陵,他從冬陵來。

歐陽青雲不但來了,他的冬陵也被帶了過來。

杜輝望著他,望著這一襲白色,仿佛是望著整個冬陵。

他從冬陵來,穿過無窮的白色,帶著不盡的寒意,曾經生死相托的朋友,如今麵無表情,仿佛是從來不曾相識的路人。

為什麽會這樣?

是什麽原因讓他變的連生死相托的朋友見了麵連一聲問侯也沒有?

杜輝的嘴唇動了動,但終於沒有說一句話。

他知道一定有很特殊的原因,而且無法說出口,歐陽青雲才會這樣。

他不願說,自己又何必問呢?

靜。

很靜的場麵,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震撼。

杜輝已經分明感覺到,在這無言的對峙裏,可怕的寒意開始變的越來越重,以二人為重心,周圍巨大的桐葉開始紛紛凝霜。

凝霜,然後是結冰。

杜輝仍沒有動。

歐陽青雲隻有冷傲的眼神,望著杜輝,仿佛是望著一個死人。

“你不是歐陽青雲,你是誰?”

杜輝的聲音很冷靜,聽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但他的心呢?

他的心是無比而莫名的震撼。

站著自己麵前的分明是歐陽青雲,但他的思想,他的行為又分明不是歐陽青雲。

杜輝能判斷的出,但卻無論如何判斷不出此刻的歐陽青雲到底發生了什麽。

嘴角的笑顯示出無比的蔑視和不屑一顧,歐陽青雲的神情顯示,他竟從骨子裏看不起杜輝。

“哼!”

鼻孔裏冷冷的聲音已經讓杜輝匪夷所思,他的話更讓杜輝難以理解。

“進入四煞陣,沒有任何的親情和友情可言,有的隻是你死我活。

我不是冬煞,但我希望我能成為冬煞。”

他的話似乎沒有說完,但他的弦外之音,杜輝又何嚐聽不出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裏是四煞陣,不然我也許到死都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既然有冬煞,是不是也有秋煞,夏煞,春煞?

你想成為冬煞,是不是必須用殺戮來證明?

殺了我,是不是你就可以成為冬煞?”

一連串的反問,也正表示著杜輝一連串的震撼,但他的神情卻看不出絲豪的變化,他的眼神更顯示出於眾不同的冷靜。

在災難麵前,冷靜,豈非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歐陽青雲的目光隻是高揚,仿佛是他對杜輝的問題不屑一顧,但他的手,已經輕輕的揚起。

揚起的一瞬,白色忽然風起雲湧,寒意蕭蕭,冰氣居然化作支支利箭。

箭頭所向,正是杜輝。

杜輝的眉頭皺一下也沒有,他反而很平靜的望著這無數的冰箭,欣慰的道:“如果我能完成你的心願,能助你成為冬煞,我甘願死在你的箭下。”

說完這句話,杜輝負手相望,坦然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