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廣林真人 非佛非道

廣林閣外，站著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挎著個籃子。正在一個小道童的陪伴下，等著。

這少女體態豐腴，雪膚花貌，梳著半偏雲鬢，挽著蒼翠珠釵，著著勝雪飄風裙，踏著纏絲軟底履；容貌端莊，似有皇家本分，心眼玲瓏，懷著詠絮才華。

那伴著她的道童，七八歲年紀，麵龐消瘦，鳳眼長眉，尤是哪眉毛，仿佛連就成一字眉般。

這時，門被輕輕的推開了，是那個小沙彌。

“小……啊不！女施主請，太師叔在裏麵候著呢！”

少女行了一禮，便由那小道童並著這小沙彌一起走到院內。

院內的一處涼亭中，一個人，盤臥在一把石凳上，侯著。

少女向那人走去，隻覺得這人打扮實在怪異，僧帽歪戴，梳著道家發髻，窄袖道袍，佩著朱紅袈裟，打著瞌睡，閉著眼睛。

少女心底尋思：娘娘言說的廣林真人，難不成就是眼前的這個僧不僧，道不道的不修邊幅的老少年？但畢竟自己到得人家的宅院，卻是不敢將這番話言談了出去。

“太師叔，客人到了！”那道童並小沙彌齊聲說道。卻是一個行著僧人的禮數，一個做著道家的手勢，太不協調。

少女見這兩個孩童拜會了一聲“太師叔”，心下尋思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人無恙了。

於是少女便拜會道：“太真殿弟子楊如璧，見過廣林真人！”

少年聞訊睜開雙眼，向少女探去，少女覺出他在看她，也抬眼望來。

四目相對，隻此一瞬，便讓楊如璧在此間驚詫了時光。

那雙眸子，如畫龍點睛一般，將方才還顯的慵懶的一個人，刹那間便變得神容聖貌一般。那雙眸子，幹淨、清澈，仿佛一眼可以望穿，卻又讓人覺得神聖不可褻瀆。

“楊環娘娘派你來，所謂何事啊？”少年微揚著嘴角，早傾下身子站在她麵前，細語曼聲的問道。

“嗯？如何不回答我？”少年見楊如璧未作答，又問了一遍。

那小沙彌見楊如璧未有作答，便去扯了扯她的衣角。

“啊！”楊如璧如夢初醒，花容盡失，方知多有冒犯，連忙低下頭去，那雙眸子，卻是再也不敢去看了。

“我長的太醜，嚇到你了？”少年接著說道。

“啊……不是……是我冒犯真人了，真人恕罪！”楊如璧賠禮道。

“看你，我又沒責怪！”少年說著直起了身子，迎著陽光，將臉龐的影，投了些在楊如璧的臉龐上。

“廣林真人，是天下王土的眾生給我師兄的名號，我向來不去收受，你看我這佛不佛，道不道的，你幹脆就叫我‘非佛道’吧！”

楊如璧聽罷又是一驚，自己的心思，並未吐露言傳，卻被這真人猜了個正著。楊如璧想著此刻多說無疑，隻好等著這非佛道言說了。

“說說吧，你家太真娘娘派你來，是為了何事？”

楊如璧方才回過神來，應聲道：“哦，聞言今日是前代廣林真人的祭日，特來拜祭。”

非佛道卻又湊到她近前來言說道：“都說了，廣林真人就是我師兄，什麽前代不前代的！”

楊如璧於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非佛道言道：“既然是來祭拜師兄的，那走吧。了了，小懷，咱們也好久沒去看望你太師伯了，一起走吧！”

“是……”那小沙彌和道童答應道。

原來，那小沙彌喚作了了，那道童叫做小懷。

楊如璧拿起放在地上的籃子，便跟著非佛道向前走了去。

“把那籃子放下吧，師兄坐化之時交代過，世人若記起他的時候便來廣林閣走上一回，若記他不得或是未將他的死放在心上便也不必居於禮法的無心祭祀，更不用故作玄虛的弄些個香火，燒什麽紙錢！”非佛道說道。

“但……這是娘娘交代的……況且，這備好的紙錢與香火不同他物，若是敬誰的便隻管敬誰，我如今拿來敬廣林真人，若是不敬於他，這紙錢和香火……”楊如璧說。

“好吧，那你隨心所欲去吧！”非佛道打了個哈欠，慵懶的說到。

四人便穿過前院與正殿，直走到後麵的庭院去了。

後麵的庭院是一片寬闊的草地，那草地上的草長的茂盛異常，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野花，不加人工修飾的如同曠野一般。在這草地之中長著一顆樹，很小的一根，才剛過人的頭頂，那樹的近旁很是奇怪，空自的見方之內，花草都較庭院其他地方矮了好多，隻是鋪就在地上，卻不向上生長，濃濃密密的覆蓋了好幾層。

“你看，說過不消去準備香火的，這庭院這許花草，你的星點火苗，都得把它給燃了！”

“是我的不對，不知此中道理。真人的墳頭在何處？我好去拜祭。”楊如璧問道，自進來之後她便隻見得滿院的荒草，尋不得那廣林真人的墓地。又一尋思，這墓地原就在這廣林閣中，卻被荒蕪成這般，心下多有困惑。

“師兄在那裏！”非佛道伸出手指，指了指那顆小樹。

楊如璧看向那顆小樹，心下裏更加疑惑了。廣林閣名聲在外，是天下王土佛道兩家鼻祖之地，但這廣林真人的墓前無人打掃不說，就連這墓地墳頭，也太過簡陋的狠了些。而轉回頭看這非佛道與了了、小懷，好似並未因此覺的有什麽不妥。

“走吧！去祭拜我師兄”非佛道言道。

三人便來到了那片矮草上，楊如璧學著其他三人一樣，席地而坐。那矮草團子幹淨的鋪就在地上，竟柔軟的如席子一般，甚至從那草莖花葉之間，有著陣陣暖意傳來，那暖意不似人間的熾熱，而是直透人心的，舒緩與洗滌。

楊如璧不覺入夢，那夢真實，卻又虛幻，那夢裏的，是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