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給我們的信

“爸爸,爸爸。”

我拖著圓滾滾的身子,好不容易跑到一個清瘦且高,膚色偏黑還有著大把胡子茬的男人身邊,我站在他腳邊,剛好和他的腰齊高。

“誒?這不是我的寶貝兒子小夜欽嗎。”爸爸蹲下看著我的小眼睛,整個臉蹭上了我的臉,那些硬硬的胡子茬紮得我生疼。

忍不了,我一把推開了爸爸:“爸爸,你的胡子紮疼我了。”

爸爸低頭想看一下自己的胡子,卻發現看不到,就用手摸了一下:“誒,還真是挺紮。”

爸爸說完又看著我,一雙大手環抱著我,勒得很緊,就像…要讓我去死!

可他不會,因為他是我爸爸!

我沒有推開他,盡管很疼,爸爸肯定要說什麽重要的事。

當我還沉浸在屬於兒童的胡思亂想時,我沒注意到爸爸喉結蠕動,眼珠裏一根根血絲溢出,清澈的玻璃體也變得渾濁。

爸爸眼睛赤紅,交織著不舍、愧疚還有一抹堅決,隨後一把把我緊緊摟住,比剛才還要緊。

我絲毫不知,爸爸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個玻璃管,裏麵裝著綠瑩瑩的**,那是數以萬計的納米機器人。

爸爸神色堅決的輕輕掀開我的襯衫,雙手緩緩打開玻璃管,綠瑩瑩的**撒在我的腰上,所有的納米機器人透過皮膚表層,深入到我身體的各個部位。

另一個我在緩緩誕生,這一切我卻絲毫不知。

許久,爸爸開口說話。

“你要照顧好自己,吃的在那。”爸爸手指著桌子旁的大箱子。

說完,充滿不舍的眼睛緊緊閉上,爸爸顫抖著嘴唇朝我額頭上吻去…

“最後,你真的隻留給我那一箱吃的,走前的話,還有離別前的…吻!”

我猛的一甩手,一個玻璃杯便在地上以垃圾的身份等著掃帚降臨。

王八蛋!你以為一句“再見”就能彌補我十四年的親情!

一大箱的食物,這有什麽用!讓我多受幾年的折磨?我真的看錯你了,李言。

你就是個廢物!

”不!”

巨大的否定從我嘴裏發出,這不可能!爸爸怎麽會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是有什麽苦衷,對!一定是這樣的。

“他就是個廢物!”

誰!是誰在說話。

我警惕的環視了一眼這個古董屋子,卻發現是我自己在說話。

“不!我剛才聽錯了對吧?肯定是的!”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錘我的腦袋,我想把它趕出去。

他是個魔鬼,他不應該呆在我的腦子裏。

“哈哈哈!”

“看吧看吧!你和我一樣…”

聽著摻雜在笑聲裏自己的另一個聲音,我們是兩個人,隻是擁有同一副軀殼。

手還在揪頭發,頭發揪完了,雙手著魔似的用修的很鈍的指甲去抓撓殘缺又殷紅的頭皮。

我想要打開我的腦袋看看,那個和我對話的魔鬼藏在哪。

我要把他揪出來,我要一點點撕碎他,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越想越開心,嘴裏陣陣笑聲,仿佛在給著魔的雙手伴奏著一首惡魔狂歡的舞曲。

我要揪出你這個魔鬼,

來吧!讓我撕碎你,

看看你的心髒,它是鐵的嗎?

你惡心的大腸會在你的脖子上變成蝴蝶結,

屬於你的舌頭,將會是你美味的佳肴,

你的身軀是惡魔最盛大的舞宴,

頭骨是屬於王者的冠冕,

骨頭是你最好的武器,

來吧!用這史詩的鈍器,

砸開我的頭顱,

親手砸爛你的靈魂,

讓我們在這腦漿的雨中升華,

讓上帝看看我們的靈魂,

來吧!

我在古董的屋子唱著,肉的撕裂聲、血的噴湧聲和我大笑的聲音就是這場演出最好的伴奏。

“夠了!”

哦,那個魔鬼說話了。

“魔鬼!讓我撕碎你!”

我詭異悠揚的歌聲瞬間轉變,像嘶啞的尖吼。

“你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聲音嘶啞的開始詭異,漸漸,它也悠揚。

“你不也是嗎。”

聽到我說的話,“我”沒有再吭聲,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

見他不吭聲,我也不想和他爭論。然後拖著殘破的頭皮,小心翼翼的走向那箱食物,緩緩的拿出了一個比裝食物的箱子還要小得多的箱子,這裏麵都是處理傷口的東西。

而那箱食物為什麽不說是吃的,那裏麵的東西隻管能不能填飽肚子,根本沒有考慮到口感、營養,說它們是一堆可以吃的石頭也不為過。

打開箱子,拿出了一個瓶子,瓶裏裝著透明清澈的藥水,這玩意是氯化鈉,說的直白一點就是鹽水。

“嘭”的一聲,我拔開瓶塞,把鹽水往受傷的頭上倒,就當是消毒。

忍著劇痛地倒完鹽水,如果我能看見自己的臉肯定覺得這不是個人,是一個麵龐扭曲的怪物,就像那一句古話“往傷口上撒鹽”,這雖然不是直接撒鹽,但倒上了鹽水,百變不離其宗,都一樣。

倒完鹽水,又忍痛把繃帶纏在頭上,整個頭隻有臉露在外邊,其他的都是白色的繃帶,現在更像怪物了。

“滴滴、滴滴”

剛處理完傷口,那個十四年都在準時響的鍾又響了,它就像我的肚子,餓了就叫,這是一個新的生物鍾。

幹巴巴的吃了幾口,那箱食物也見底,露出一封白花花的信,還有一串樸素的手鏈。

我伸手把信和手鏈從箱子裏拿出來,隻見信封上明晃晃的寫著“李言留”三個大字。

“爸爸你早就算好了,是嗎?”我自言自語的說著夢囈一般的話。

“嗬嗬…”

聽著另一個“我”嘲諷的笑聲,腦子裏不由想到,我真的自言自語了。

搖搖頭,不要去想那個“我”,還是先看看爸爸留下的信。

“有什麽好看的!”

“我”又開始冷嘲熱諷。

“我…”我剛想罵回去,突然想到他還沒有名字,這樣不好罵,想了想道,“既然我叫夜欽,那你就叫欽夜!反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不要那個混蛋起的名字,不要叫我欽夜!”

欽夜說話的時候我的麵龐居然配合他做出一副憤怒無比的樣子,眼睛都在噴火。

“好的,欽夜。”

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又變成了笑嗬嗬的樣子,眼睛已然成了兩條縫。

欽夜沒有說話,可我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抽搐,臉上還是一副憤怒且無奈的表情。

我非常清楚,這是欽夜在搞鬼,但也側麵說明他現在非常生氣,卻又不能打我,那種可怕的無奈。

沒有理欽夜的各種反應,我強行奪回身體的控製權,滿懷期待的翻開了信。

信前邊都是一些小時候爸爸和我的瑣事,我也都記得,隻有信的最後一段,別有深意。

“拿著手鏈,去火星!”

“去火星幹嘛!?”沉默許久的欽夜冷不丁的冒了句話,看來他還是挺關心爸爸的。

“別管那麽多,照做就行了。”我不緊不慢回應著欽夜,“看,還有一副地圖呢。”

“他還挺關心你的。”欽夜嘟囔了一句。

“哈哈。”我隻是笑了笑,沒有接欽夜的話。

“來,先看看地圖。”

我剛把地圖展開一半,遠方就傳來一聲爆炸聲響,雖然隔著很遠,但還能感受到那股震耳欲聾的勁。

雙手迅速把半展開的地圖收好,放進了裏衣的口袋,這樣不容易丟。

剛推開門出去,就有一道窮盡目光也望不見邊的氣浪朝我橫推而來。

我被氣浪高高拋起,又極速下墜,下墜的同時爸爸留給我的古董房子也被氣浪摧毀,氣浪隻留下了一堆廢墟,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我則重重的摔在廢墟上,又揚起了一陣塵埃。在塵埃落定之時,我經不住如此之高的壓力,就剛才下墜的壓力,足有兩個G,這兩個G壓在我孱弱的身子,一個瞬間我就昏了過去。

……

“轟隆隆隆…”

大地的顫抖傳到我身上,把昏迷的我給弄醒了。我艱難的翻了個身,趴在廢墟上,撐著硌手的碎片,一發力,坐在一塊稍稍有點平整的木板上。

“轟隆隆隆…”

剛坐上木板耳邊又傳來不亞於剛才的“轟隆”聲,借著這邊廢墟中僅存的微弱燈光,我還看到那裏有漫天飛舞的塵土,還有許許多多的人。

看樣子應該是被剛才的氣浪摧毀城鎮的房屋,沒地方住,逃跑的。

看來這氣浪應該是什麽巨大的爆炸產生的,不過這氣浪就這麽牛批,那爆炸中心…

“真慘!在下不得不走了。”欽夜借著我的視線,用我的嘴巴發出了一聲感歎。

“不過看他們的方向,好像跟我們的前進方向差不多。”我邊說著邊掏出地圖看著。

“還真是。”欽夜極不情願道。

“還是準備走吧,既來之,則安之。”我收起地圖,爬到廢墟邊上,準備加入這股難民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