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漫長的夜源於恐慌

轉眼間,午休時間結束了。

趴在書桌前的他慢慢地睜開了那兩扇“小窗簾”,起身離開。剛睡醒的他,想到教室外麵透透氣清醒一下,順便上個廁所。

當他回到教室坐下來的時候,正好下午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那時上的是什麽課程,他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深入他的骨髓,發生了就算讓他忘記了自己是自己的自己,也無法忘記的事……

轉眼白天的上課時間就過去了。寢室就成了他的另一個歸屬——鈴聲響起,寢室閉燈,上床休息。

寢室離門最近位置的下鋪,便是他的床。每晚寢室旁邊處樓梯口的燈都不會關掉,那燈光正好會射到他寢室門的玻璃窗上。透過玻璃窗的燈光,不算明亮但也並不微弱。他很喜歡,因為他總可以借此來溫習功課。

此時剛好九點鍾,九點是他上高中期間最喜歡的時間。因為九點代表白天繁重學業的休止,代表白天的課程以及晚上的自習都已經過去。

他可以不必再勞累、不必再壓抑,不必看著成雙入對的同學們,在煢煢孑立的自己身邊嬉戲。他隻要靜靜的躺在**,放空著自己,然後閉上雙眼等待著困意襲來就好。

六個人的宿舍,隻有一個人偶爾會和他搭訕,其他人連他的名字恐怕都不知道吧!應該是他自己太不惹人注意了,也可能是因為他過於孤僻了。

這天夜裏,他睡的並不是很沉,想來是由於剛睡寢室不太適應。而就在他似睡非睡,睡眼惺忪的時候,他被一種好似野獸的嗚嚕聲給驚醒了。

他慌慌張張的借助著透過寢室的燈光,來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他有些驚慌,認為是自己睡迷糊了,把夢裏的狀態當成了睡醒的狀態。所以他有必要揉揉眼睛,再看一次現在到底是幾點。

他已經在**躺了三個小時了,正正好好的三個小時。你知道這時是幾點嗎?他有一種想把自己捂在被子裏的感覺——你一定沒有試過在這個時刻,聽到了一種近似野獸的嗚嚕聲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小得讓人窒息的宿舍內,而且其他人都在平臥著睡覺。這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對!就好像你自己躺在了醫院的太平間裏。

就好比你做了一個噩夢,夢裏你在昏黑的夜裏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你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個懸空在你麵前的頭顱——一個五官因為腐爛而模糊不清,卻鮮血直流的頭顱。

夜,靜的可以讓你聽到那血滴,滴在臉上的嘀嗒聲。你可以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泛著濃厚的屍臭味,順著你的臉流向了你的胸口,變得火熱滾燙。那血液正在腐蝕著你的皮肉、內髒,就在你要尖叫的一刹那,你被噩夢驚醒了……

他很努力的使自己鎮定下來。在鎮定的時刻,人的大腦才會清醒,清醒的時候才會有清晰的思維。他自然也不例外,於是冷靜過後他開始試著聽,聽那種聲音的源頭在哪!

他仔細地聽著,好像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耳中。安靜的夜晚,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打破這種寧靜,也會暴露出位置。

突然他聽到了,當他聽到的同時他的渾身變得僵硬,全身發冷。因為那個聲音並不是他以為的鬧鈴聲,而是真實存在的——那個聲音就是從他的上麵發出來的。

他在宿舍的六號床位,而他的上麵便是他的上鋪。那是一個不知道自卑又孤獨的他,是叫什麽名字的人。或者說……壓根就不知道有他這麽個人吧。

一個與他從來沒有過交集的同學、室友、上鋪,也是那聲音的源頭……

野獸般的嗚嚕聲越來越響,不知是因為寂靜的原因,還是因為恐懼的原因。總之他突然發現全世界都安靜了,隻剩下那聲音分貝逐漸在升高的嗚嚕聲。

越來越響、越來越響……那聲音好似長著雙腳,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耳邊。在他的耳邊來回遊**,一步一步的向著耳膜前進。

他感覺他的耳膜就快要被震破了。渾身冒冷汗的他,忽然感覺這種聲音他好像曾經似曾相識,但卻又怎麽也想不去來……

他壯起了膽子,用手狠狠的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借由疼痛來讓自己清醒,隨即努力地抬起手臂,慢慢地將被子掀開。這時,他的額頭上早已汗珠密布,可他並沒有心情擦汗。

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充滿恐慌心情的自己。幾秒過後自己逐漸平靜了下來,他悄悄地伸出雙腿,坐在了床邊上。

“呼~不要怕!沒事的!”他小聲嘟囔著,給自己壯著膽子。

“誒,嘿!”他起身抓住床的邊沿,略微顫抖的雙腿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像個夜晚出洞覓食的小老鼠似的,悄悄的將頭探到了出去,看向他的上鋪——那聲音的源頭。

剛一露頭,他就不知該如何是好。靜止了好幾秒鍾的他,噗通~的一下子便坐到了地上,他快被剛剛眼前的景象嚇懵了。

你一定不會想到他看到的是什麽!那是一個平臥在**、麵部幹皺、嘴邊流有大片大片的棕色**,時不時的就會從嘴裏發出一種近似野獸的嗚嚕聲。

那兩顆虎牙格外的長,**在外麵。在這漆黑的夜裏,散發出一種鬼魅的格調。而這略帶棕色的牙齒,不像是人類的,更像是……像是一種怪物。

那個人時不時的伸出左手,擦拭著從嘴邊流出來的**,嘴裏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就在那個人伸出左手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一個近似腐爛的手臂,手上的指甲足有四五厘米長。

他感覺一股屍臭味,正在從他的上鋪散發出來。他本能的雙手離開床邊沿,捂住自己的口鼻,與此同時他盡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別發出尖叫。

就在雙手捂住口鼻的那一刻,他噗通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因為之前抓著床邊沿的手,現在都在自己的口鼻上。

他艱難的起身,從地上爬了起來。忍住疼痛與驚慌,躡手躡腳的鑽進了自己**的被窩裏,很是驚慌的他,還一不小心的碰到了床邊的鐵架子。

鐺~的一聲,但卻沒有任何人被驚醒,包括他的上鋪。因為原本漆黑的夜裏,寂靜的宿舍早已不再平靜了,早在他下床之時,便有一種嗚嚕聲音打破了這種寂靜……

很奇怪的是,當他鑽進了自己的被窩,他忽然發現那種野獸般的嗚嚕聲消失了。他不確定的豎起耳朵,仔細地又聽了聽。

“聲音真的消失了?”他在心裏說道。

好像那聲音突然被這夜色所吞噬了一樣。他下意識的借著門上窗口透進來的光亮,看了一眼時間,此時此刻剛好過去了五分鍾。

他將自己的整個身子藏在了被子裏麵,原本疲倦的他,此時此刻睡意全無。

突然,他猛然睜開雙眼,想起了那個近似野獸的嗚嚕聲是什麽了。他曾經看過一部影片,裏麵的一種生物,就是會經常發出類似這種聲響的聲音。

他努力的回想著那部影片的名字,《僵屍先生》這幾個大字慢慢的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他有些坐立不安,似乎現在他的身邊全是炸彈。隻要他略微地動一下,讓某一處受力不均勻,那麽便會成為炸彈引爆的條件。

沒有辦法的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論能怎樣,都不能再這樣。他盡可能的忘掉眼前的一切,讓自己的思緒,停在讓自己放鬆的意境當中。

因為身處絕境的他很清楚的知道,驚慌和焦慮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好比開心過是過、不開心過也是過,把每一個時刻都當做自己的最後一刻,那樣就會變得有意義很多。

所以他要忘掉眼前的一切,因為就算記住仍舊無濟於事。可……他仍然睡不著,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隻能讓自己放鬆,將思維轉移到別的地方。

時間緩慢的流轉,他慢慢的將起伏的情緒沉澱下來。他那緊緊閉合的雙眼也漸漸的開始放鬆,渾身的冷汗一點一點地被襯衣吸幹,蜷縮著的身子也悄悄的舒展開了。

他開始冷靜的思考、思考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他有點不確定剛剛發生的都是不是真的了。

他感覺好像自己一直都在睡覺,一直都沒有醒來,隻是在做一個特別真實的夢而已,一個真實到他現在用手摸摸屁股還很疼的夢……

過了好一會兒,一切如常什麽聲音都沒再出現。他想逃出這間屋子,逃出這個危險的牢籠;但他又怕下床會發出聲響,驚醒某些與眾不同的人類,讓事態發展到自己不可控的地步……

也正因為有這種想法,以至於他之前都沒有尖叫和呼喊。他想了想,用牙齒用力的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反正自己什麽也做不了,反正自己的存在就好似沒存在,愛怎樣就怎樣吧!糾結過去了的事情終究是空談,沒錯,我要平靜下來。”

想明白了的他,逐漸的忘記了恐慌,今天的學習和事瑣早已讓他身心俱疲,困意慢慢的湧了上來。“不管能不能睡著我都要睡,明天還有課程,就算現在不睡也幹不了別的,總之一切等熬過了今晚再說。”他在心裏努力地自己安慰著自己。

還別說,有的時候、或者說是在很多的時候,自我安慰法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方法。它不同於阿Q正傳裏的精神勝利法,因為這精神勝利法是在精神上完全幻想;而魯濱孫的自我安慰法,是心理上通過壞處來反應好處安慰自己。

尤其是處於一種無可奈何卻又無法左右的狀態下,這種安慰方法的效果,更能被很好的體現出來。這使他就算不一定能很快入睡,但起碼他真的不會再特別糾結這些奇怪詭異的事情了!

於是乎,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緩緩地吐了出來,開始進入他不一定會進入的夢鄉。

不過……這夜終究還是過得好漫長、好漫長,漫長到讓他感覺世間真的有可以控製時間的機器,可以操控時間的快慢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