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在書中的他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按照約定，我八點鍾準時的敲開了靜遠小區的三單元三號樓三樓層的房門……
“老先生，您好！我來了。”
“呦！小夥子很守時嘛！”老者看著我，眯著眼笑了起來又道：“進來吧，隨便坐，家裏有點亂。半年前老婆子剛走，我自己也懶得經常打掃，所以邋遢了點。不過還好，我也不是特別邋遢的人。”
我隨即進入房間，映入眼簾的就是擺放在客廳的古玩字畫。房間很大，大的讓人感覺孤獨。我竟一時間有些鼻酸，好似感受到了這位老人，在這半年當中孤身一人的不易。
“老先生，您的子女呢？”
“兒女都出國啦，國內還沒混明白呢！一個一個的就往國外跑。唉，不在身邊也好，起碼我們這些老骨頭過得不好，他們也不會知道啊！讓他們自己逍遙去吧，反正咱也餓不著。”
我頓時語塞，腦海裏浮現出自己母親的身影——倘若母親還活著，我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漂泊工作，我的母親又怎會過的比眼前的老人家好到哪裏去呢？
“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啊？”我岔開話題的問道。
老者走到沙發一旁讓我也坐下，示意我掏出背來的筆記本電腦，讓我進行對他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曆開始著手做記錄。
於是這本《暗中光》——這本真實存在過的，關於這位老先生的親身經曆的書，就這樣有了篇章……
他——一個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火焰，無盡的黑暗使其光芒暗淡；黑暗想將其吞噬，令人意外的是火焰竟然毫無反抗。
火焰在墮落著、彷徨著……是因為麻木了，對自身的處境無法改變而不想掙脫了；還是說這並非是黑暗勝利的結束，而是火焰蛻變成光明的開始……
你見過透明人嗎？什麽？你沒見過？他就是透明人！連他自己都沒見過他自己！哦，也對！他是透明人，又有誰能見過呢？
他長相很大眾，大眾到什麽程度呢？就是保證你見到他後，一眼就會忘記你見到過他。他個子不高、樣貌平常、朋友全無，長處也基本沒有。
或許平凡就是他唯一的長處，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我想……平凡是他的代名詞，如果他姓平的話，那麽他的名字一定很好記就叫平凡！
對了，還有！其實他有一個朋友——自己就是他自己唯一的朋友。以至於，他都快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自己，還是自己的朋友。
都說透明人是源於自卑和孤獨。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是他會成為透明人，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認為世間上的每一個人、每一件物，都要比他自己強太多太多。
他認為自己一無是處，或許連一株小草都不如，起碼小草還可以帶來春的芬芳、秋的清爽。
他也不知從何時起，就開始變得身旁空無一人。好似這世界上的每一類物、每一種體，都和自己無關要緊。
他知道自己是孤單的。可能一朵帶刺兒的花朵，都要比他好太多太多，起碼綠葉還會襯托出花的孤芳，還會伴著花兒成長。
他因為自卑而變得孤獨，又因為孤獨而變得自卑。就這樣一直無限循環著，未曾有過片刻的停止，由此他成了透明人。
或許所謂的透明人，不是讓人看不見、摸不著，而是讓人想不起、記不住……
好難能理解身陷這樣的處境，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也許就好比一隻生活在溪水裏的小魚，掉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
這邊要喝著，如果自己喝了這高濃度鹽分的水，就會因為自己細胞膜的滲透作用，而麵臨脫水死亡的狀態。
那邊又要經曆著，如果不喝這高密度鹽分的水，就會因為自己無法呼吸從而缺氧等待死亡的情況。
這邊是一種歸心似箭，想要回到從前環境的心情；那邊又是一種好似芝麻掉到了大地上，無法走到盡頭的處境。
看似進退兩難的狀態，實則是無人關懷的悲哀。如果有人救起那條小魚，就好比有人撿起那粒芝麻，那麽結果又會如何呢？
他曾告訴我這樣一件事情：
有一次他吃完晚飯散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獨自一人在路旁閑逛。一個人正好經過他身旁，肩膀撞倒了他。撞倒了他的那個人略帶痛苦，嘴裏發出嘶～的聲響，捂著自己剛剛犯罪的那邊肩膀用力揉搓。
也許是之前碰撞的作用力過大，使得那個人的肩膀一陣一陣的酸痛，所以需要用手來安撫一下受傷的地方；也有可能是為了掩飾犯罪，使自己變得無辜，讓人同情才做的舉動。
但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是撞倒了他，並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就跟這個人撞的不是人，而是路旁的電線杆子一樣。
在這漆黑的夜晚裏，月光顯得格外明亮。那月光照射的路旁，一個倒在地上的身影，卻略顯神傷。
他不明白是那個人看不見他，還是他看錯了那個其實不算是人的人。
“難道是我自己眼花？那隻是一棵會移動的植物，而不是人？畢竟人是不會這樣沒有禮貌的！”
他自我安慰地胡亂思考了一會，便從地上站了起來。有點委屈地歎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不明白為什麽倒黴的總是自己，就連想安安穩穩的走個路，都是一種奢侈。
本來就有很多負麵情緒，希望可以借助散步，來緩解緩解這些悲觀的壓抑。可剛有好轉，卻又狀況百出，遭人無視。
一個人散步其實很孤獨。突然遇到了一個人，以為可以開口講句話，卻發現原來遇到的都是啞巴……
他很是懊惱，卻也無關緊要。無論他是哭、是笑、是煩、是惱，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他遇到的總不會是他能想要遇到的。
“媽，我回來了。”到了家，他必須掩飾掉自己所有的煩惱。因為孝順的他，不想讓家人為他的事情擔心、操勞。
“回來啦～大小子，步散的怎麽樣啊？”這時媽媽迎上前去，關切的問道。
他的媽媽很是和藹可親，一頭烏黑濃密的中長發，伴隨著精致的五官。雖說歲月催人老，人也快要步入中年了，但依舊難以掩飾住他媽媽那年輕時候的美麗與動人的氣質。
“很好啊！天氣、空氣、月光，都是蠻不錯的，很適合散步。”他漏出虎牙微笑著，裝作散完步很是滿足的樣子。
“你從明天開始又要上學了，好好讀書，爭取今年的高考自己能考一個好大學！”中國父母的中式教育，裏邊標準的語句此時從媽媽的嘴裏流出。
“我知道！我上學期間住校，您在家自己好好的，不要掛念我，我很好的，您就不要擔心啦，哈～”
他母親嘴唇上揚著，語重心長的說道：“媽媽知道啊！你不要考慮家裏，你隻要管好你自己，別讓媽媽為你擔心就夠了。你好好讀書比什麽都強，隻要你有出息媽媽再苦再累也值得。”
“我知道，媽您放心吧！”
其實，他的母親也很是不容易。早年間他父親下海經商，後來失去聯係，且不說他母親一個人拉扯著他有多麽的辛苦。
主要是連他父親是死是活，都無人知曉。那什麽說好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到現在這簡單的八個字，卻讓他們孤兒寡母用了十二年的時間，也沒有得到驗證……
他母親唯一的目標，就是可以將他養育成人。可以說他已經成為了她母親活下去的支柱，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不在乎，隻要兒子可以健康茁壯的成長就好。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有多麽的勞苦，所以從小到大，一直以來都很懂事，更是體貼他的母親。
曾經有人送給他母親一根冰棍，他的母親想留給還沒放學回家的他吃。但是天氣熱，母親怕冰棍融化掉，於是就將冰棍放到了保溫瓶裏。沒錯，就是大家熟知的暖壺。
當他放學回了家，母親拿給他依舊化了的冰棍，想讓他趁冰棍還沒化成冰水之前吃掉。可還隻有七歲的他，就懂得了母親的心意，他並沒有吃，而是一直逼著讓自己的母親吃下去。
結果……冰棍依舊變成了冰水，融化在了保溫瓶裏。直到有一天，母親打掃家務，一不小心打碎了保溫瓶。那冰棍化作的水，才得以重見天日，不用被囚禁在這暖壺的肚子裏麵。
為此母親還一直嘮叨了好多天，嘮叨的是不舍得那碎了的保溫瓶，更是嘮叨那兒子不舍得吃的冰棍……
所以從此以後，無論有什麽母親都會留著給孩子，而孩子每次都會逼著母親享用。最後母親拗不過孩子，總是會說著一人一半的話語，卻每次都吃著那一人一半當中的一小半而已。
無論是人、事、物，還是其他萬物之中的一樣，隻要他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麽他就是幸運的。自然，幸運的同時也就會伴隨著不幸，因為活著的沒有容易的，存在著的就是不容易的。
但無論多麽的辛苦、多麽的不容易，誰都不會輕言放棄，哪怕是一直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因為有這麽一句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
和母親聊了一會兒天，他就進屋休息了。明天就要開始上學了，所以早點休息、養精蓄銳，保持一個好精神去學校，就是此時此刻他要做的事情。
當然，他本想著看一會書再睡的，因為他真的不想讓母親失望。隻不過……此時此刻的他根本就看不進去書，因為他真的有很多很多的壓力，有很多很多的煩惱。
自卑又孤獨的他，很多的時候，都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樣的狀態來麵對明天。可是不想活著的他，又不敢死。所以無可奈何，他隻得慢慢的混吃等死，哪怕是度日如年！
不！與其說是混吃等死，倒不如說是碌碌無為、行屍走肉。因為從很多角度上來說，什麽都沒有的他，現在是生是死，好像並沒有差別。
既然沒有什麽差別，又何必做出些什麽事情來打破這種差別呢？就這樣順其自然不也是一種輕鬆嘛！
他就是這樣認為的，起碼目前他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