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既然來了

張邦昌一愣,這金兀術果然不簡單,我心思他猜了個大概,看來家人是無望索回了,糧食恐怕也不會太多,他這是真要跑啊,可自己不能表現急切呀,那樣豈不露餡!

他躬下腰:“大帥,這些條件暫時就能安民心了,我家人在大帥軍營也一樣安樂,就不著急回來了,等我登基一切安穩後再談這事兒不遲,您大軍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開拔,怎麽不也要等我登基大典之後嗎?”

金兀術大笑:“哈哈……當然,本帥怎麽也要等你登上皇位大寶,放心,為了你能安心治理國家,今晚,你的家人我會送他們入宮的,你的開國之典怎麽能少了家人呢?太子也應該立了吧,否則國基不穩啊!”

張邦昌低著頭愣住,什麽意思?他這是想放了我家人……那他怎麽控製我呢?哦,他還是要留重兵於皇宮,想隨時拿我,哼,真要是康王率大軍回來……哎呀,不對,他是想借刀殺人啊!該死的金狗送我個空人情啊!曆來登基為皇,禪位的……都沒有過好下場,他這又強立我兒為太子……這,這是讓我一門死絕呀!

他咬咬牙,抬頭時滿臉堆笑:“那可真太感謝大帥成全了,大帥對我如此信任,我肝腦塗地,也難報答您知遇之恩於萬一呀!”

金兀術擺手:“楚王言重啦,隻要你安心治國,為我大金出力,信任……這是必須的,相互猜忌能成就不世大業嗎?好啦,你安心就好!”

這時,一位老人頭發已幾乎全白,雖梳理整齊,發髻上插碧玉簪,額頭皺紋堆積幾層,顴骨凸顯雙腮塌陷更重,雙眼微眯下眼袋下垂,上唇及兩腮下巴上的胡須都修剪有形,但稀疏不少也盡皆白透了,他瘦弱的身形穿了一件錦服,外罩狐裘大氅,全身沒有一點龍形紋飾,手中拿了一根紅木手杖,身邊是韋德和童貫在左右扶著,向這邊走來。

十三郎和趙昚都有些難以置信,這才幾天啊,太上皇就老成這個樣子?十三郎和趙昚哭著跑過去,不顧地上馬糞及雪汙,雙雙跪倒磕頭,小虎子大步而行,跪在二人身後叩首流淚不止。

十三郎大哭:“皇上爹呀……嗚嗚……這才幾天啊,你咋老這樣啊?十三郎不孝啊,沒能保護您啊!”“咣咣咣”磕頭不止。

“皇爺爺,您受苦啦,孫兒無能啊……嗚嗚……”趙昚邊哭邊向前爬,摟著徽宗的腿嚎啕大哭不止。

徽宗伸手顫抖的拉起趙昚,又向十三郎一揮手:“韋德,去扶起你們王爺,十三郎你們來幹什麽呀?這這,這不是找罪遭嗎?”說著手杖直頓地!

轅門外一見二位王子認親,知道是太上皇到了,統統跪倒叩頭山呼萬歲!這一情景讓徽宗老眼濕潤,但更多是汗顏!他低聲對童貫說:“叫他們起來吧,朕,不,我趙佶,已是亡國之君無顏受此大禮,唉,說一聲,我趙家對不住他們了,希望……唉,算了都不用說啦!十三郎,你們既然來了,那就陪為父回帳吧!”

童貫一挺身,怒瞪一眼金兀術和張邦昌大聲道:“太上皇有旨,眾人免禮平身,散朝……”

金兀術搖頭一笑,自從十五夜被俘後,這童貫一直對欽宗不滿,對那位皇上可以說是不聞不問,但徽宗被押來後,他仿佛又還陽了一般,走路都帶著風,對任何人敢對徽宗不敬的,他都要爭上一爭,哪怕是自己!對二帝脫去龍袍一事,更是耿耿於懷!

十三郎回頭向眾百姓看去,無數人已經淚流滿麵,其中有一個小乞丐,雙眼流著淚正朝他揮手,他多想衝回去,對花花說幾句話,哪怕再被罵幾句大傻子,臭烘烘也行啊!可老父已經在身邊,不能再離開了,從此可能永無再見了,他輕揮一下手,猛回頭任淚水拋飛打在父親大氅,他再也不看身後一眼,也不敢再看了!

前行幾步,童貫急行幾步半蹲徽宗身前:“大家,您貴人不踏賤地,還是奴才背您回帳吧!”

徽宗用紅木手杖輕抽他道:“滾一邊去,老夫還是什麽貴人?貴到人家牢裏的貴人嗎?去,我自己還能走,我還要多活幾年,多活幾年好看我兒我孫子長大,嗬嗬……盼吾兒橫掃天下!”

十三郎緊緊抓住徽宗枯瘦的兩根手指,大眼睛淚水撲簌簌而落,聲帶哽咽著說:“皇上爹,十三郎定會橫掃天下無敵手的,你也一定會看到的,你慢點走!”

看著幾人遠去,轅門外百姓紛紛起身擦著淚水回城,金兀術哈哈一笑:“哈哈……怎麽楚王要到營中坐坐,會會過去的故友同僚嗎?”

“不,不,不啦,那我就回宮了,這登基典禮還挺繁複的,我等您運糧來,還是我派人來取呢?明天,我可是答應得明天放賑啊!”張邦昌又追問了一句。

金兀術想了想:“那好吧,我這就吩咐人準備,先運去幾萬石,你派車馬來拉吧!”

張邦昌千恩萬謝後率人回城去了,金兀術手撫下巴站在轅門想了好久,忽然轉身走進中軍大帳,吩咐一聲:“來人,擊鼓聚將!”

不一刻,眾將齊聚中軍帳中,金兀術坐在帥案後道:“眾將聽令,全軍即刻打點行裝,完顏宗翰你率本部人馬為前軍,押解趙氏皇族令下即行,延途不要耽擱盡早還朝,完顏宗賢,你暫為中軍,押解青壯及宮娥輜重令到起程,延途也不許耽擱盡快渡河北返,我親領後軍,兩日後我再啟程追趕,都明白了嗎?”

眾將抱拳領命,金兀術又叫過完顏宗翰:“宗翰,你一定約束好部下,路上帝姬們一個也不許碰,否則……軍法無情啊!此中輕重你可要明白!”

完顏宗翰一臉的布條繃帶點頭:“未將明白,一定不會誤了您的事兒!”轉身出帳回本部點兵準備拔營。

在一頂還算幹淨寬敞的帳篷中,徽宗歎息一聲,聲音無奈又充滿哀傷:“唉……十三郎,趙昚,你們不該來呀,我看不如趁金兵正亂,你們走吧,等你練成武功,再來救父皇行嗎?算父皇求你還不行嗎?”

“不,兒子已經來了,絕不能將您再獨自留下,九哥的救兵快到了,我們隻要等著就行,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出亂子,對嗎?”十三郎態度堅決的說。

徽宗昏花老眼望向帳外,聞著難聞的馬糞味,看著亂糟糟忙碌的金兵,老九啊,你還能想起你的父母,兄弟姊妹嗎?我們正在遭罪啊……但願你良心未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