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

馮德麟扛得住於義,但扛不住日本人。到了這會兒,他被揍的其實隻剩一口氣了。所以,他來找張作霖,就是想讓小弟跟自己一塊頂雷。

但是張作霖的打算卻是:老子不幹。

他的理由也肯簡單:當年老子被金壽山打的差點就成了絕戶,咋沒見你出麵拉兄弟一把呢。噢,現在要頂雷了,就想起我來了,姥姥!

其實張作霖之所以不肯出兵幫他,還有這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東北賊王這個位子,他也惦記很久了。

雖說以張作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稱霸東北,但是沒實力不代表沒野心。

東北就這麽大一塊地界,有道是同行是冤家,他和馮德麟遲早會有一爭。

現在日本人出手,替他滅了姓馮的,張作霖求之不得呢,怎麽可能會伸手幫他。

東北王的夢雖然可以做做一下,但是眼下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所以,當馮德麟表明來意之後,張作霖很客氣地招待了他,並排著胸脯表示,一旦兩個人開戰,他肯定會義不容辭,發兵支援自家大哥。

馮德麟見他打了包票,自然放心。於是滿意地離去了。可是他不知道,要是張作霖的話要是全信了,那是要過錯年的。

果然,馮德麟在得到張作霖的支持之後,不久就跟於義撕破了臉,兩個人打的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但是於義有日本人撐腰,馮德麟明顯杠不過他,很快就顯露出敗象。

這個時候,馮德麟一邊佯裝潰敗,一邊派人去請張作霖來援助。

可是一連派去了三撥人,愣是一個回來複命的都沒有。

後來他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派去送信的人,全都讓張作霖給扣了。

形勢已經很明朗了,張作霖明顯是玩兒了一把陰的,他從一開始就壓根不想幫他,但是卻假裝答應幫忙,以慫恿馮德麟和於義翻臉,自己坐收漁人之利。

現在,戰事已開,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於是佯裝變成了真的,潰敗變成了潰逃。

馮德麟氣的跳腳大罵,但是已經無濟於事。

最後,馮德麟被於義打成了喪家犬,倉皇逃命去了。

本來在八角台附近的這一大塊地界上,有著三隻老虎:馮德麟、張作霖和於義。

以往三足鼎立,還算穩定。

但是現在,馮德麟已經被打成了死老虎,剩下的兩隻老虎,那怎麽辦呢,還能怎麽辦,開打唄。

不過,這一次先動手的是張作霖。

其實,於義也不是什麽好人。他早就看張作霖不順眼了,之所以沒有出手料理他,不是他沒想這麽做,而是沒時間。

因為他當時剛接收了馮德麟的地盤和人馬,內裏有待整肅,正是一團亂麻的時候,所以才沒騰出手來去收拾張作霖。

而張作霖也正是看準了這個機會,他知道,一旦讓於義消化了馮德麟的實力,那接下來遭殃的就該是他了。

所以,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可是,於義有日本人撐腰,張作霖要跟他正麵杠的話,肯定杠不過他。於是他思來想去,決定玩兒一把陰的(張作霖這輩子,沒少玩兒陰的)。

於義之所以牛逼一方,敢跟昔日的東北賊王叫板,除了有日本人撐腰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小團夥內部極其穩定。

有道是一個好漢三個幫,於義也不例外。一般的好漢隻有三個幫,而於義有四個,分別是:大周、小周、大廖、小廖。

這哥四個可謂是於義的左膀右臂、四大金剛,他們再加上於義,號稱是東北地界上的五虎將,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揍的其他綹子無不俯首稱臣。

但是最堅固的碉堡,往往是從內部炸開花的。

張作霖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所以,他決定這麽幹一把。

五虎將裏除了於義之外,大周、小周都是於義的小舅子,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想要分化這兩個人,是不可能的。要搞內訌,就隻能從大廖和小廖兩個人身上下手。

張作霖選中這兩個人,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兩個人以前都跟馮德麟混過,而且馮德麟待他們都不薄。

現在,於義忘恩負義反了馮德麟,廖家兄弟心裏的滋味可想而知。

可是廖家兄弟畢竟是對方陣營的人,要跟他們兩個搭上關係,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是這種事難不倒張作霖,他直接找到了廖家兄弟的一個窮親戚,讓他幫忙來辦這事兒。

要是人窮了就是誌短,那個窮親戚收到張作霖的錢,就找到廖家兄弟往海了忽悠。

估計廖家兄弟是實在扛不住親戚的那張嘴,於是就答應了跟張作霖見麵。

一般情況下,這種密謀的工作,一定會挑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比如密室啊,或者五星級酒店的套間啊。

但是張作霖卻非常個性地挑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地方:在開窪野地裏。

他之所以把見麵的地方選在這裏,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安全。

那會兒已經是深秋,野地裏一片灰不溜秋,一眼望去,一覽無餘。方圓十裏範圍之內,別說是個人了,就連隻鳥也藏不住。

想要在這種地方偷聽人談判,那是不可能的,007都不可能。

什麽密室套間的,都沒這裏安全。

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可見張作霖的思維之奇特。

一般像這種會麵,程序都是差不多的:雙方見麵之後,先是互捧對方的臭腳。等到捧的火候差不多了,就開始步入正題。

這一次,先開口的是張作霖,他表示:“兩位都是義薄雲天的俠士,而於義又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他的作風和兩位的俠義氣不匹配。況且,於義嫉賢妒能,將來說不定會做出對二位不利的事情來,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你們兩位不如考慮一下自己的退路。”

這是一段資料上的對話,以上是我用比較文雅的方式翻譯過來的。下麵,我用更為直白的語言告訴大家,這段話的意思是這樣的:我聽說你們兩個都是很講義氣的人,於義幹掉了你們之前的老大,你們心裏就沒點底火嗎?而且於義知道你們以前跟馮德麟混過,保不齊以後就會對你們兩個下毒手。所以,你們不如考慮一下,過來跟我混,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而且還有大妹子給你們。

廖家兄弟其實早就被張作霖給說動心了,但是他們也深知張作霖不按套路出牌的習慣。萬一到時候自己把現在的老大給賣了,張作霖來個翻臉不認人,那他們哥倆哭都哭不出來。

所以,他們兩個人一直猶豫不決,沒有給個痛快話。

張作霖也是個明白人,大道理說完了,下麵就該來點兒實際的了。於是他大手一揮,讓小弟們拉上一輛馬車來。車上滿滿當當的排著幾口箱子。

廖家兄弟看到這個場麵,一時間,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張作霖則笑吟吟地表示:“我知道你們兄弟兩個有顧慮,所以,我早就給你們解決了後顧之憂,這箱子裏裝的就是我的誠意。”

說完就讓人打開箱子,裏麵赫然全都是銀子,那是整整一萬兩銀子。

別小瞧這一萬兩銀子,這在當時絕對是一筆巨款。

看到銀子的一瞬間,廖家兄弟一下子就呆了。

有道是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酒是清的,但喝下去臉是紅的。銀子是涼的,但攥在手心裏心是燙的。

廖家兄弟這輩子也沒見過什麽大場麵,銀子一露,當時就給震住了。看到銀子的瞬間,兄弟倆就已經決定,於義這個老板,他們賣定了。

事情,就這麽很愉快地決定了。

此時正在做著東北王的美夢的於義,怎麽都不會想到,他的命就這麽被一萬兩銀子給買斷了。

眼下雖然搞定了廖家兄弟,但依然不能跟於義單挑。因為於義手裏最精銳、最能打的人馬,全都掌握在二周的手裏。

按照張作霖以往的做事風格,能忽悠的就盡量忽悠,大家都是土匪嘛,能動口就盡量別動手,二廖就是這麽被他給忽悠過來的。

可是周家兄弟,沒法忽悠,因為他們兩個是於義的小舅子。

像這種人,除了死磕,別無他法。

但是張作霖不想死磕,於是他想了一招更陰的(縱觀張作霖的這一生,他在麵對對手的時候,很少不玩兒陰的)。

這一次,他玩兒的叫鴻門宴。

但是這回他沒有唱主角,而是當了幕後高參,唱戲的活兒就交給了廖家兄弟。

廖家考慮了一下,覺得既然已經入了張作霖的夥兒,怎麽也得交個投名狀什麽的。自己兄弟窮,別的東西也拿不出手,不過要是用二周的人頭,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於是,他們欣然答應。

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廖家兄弟盛情邀請二周,表示:來我這裏吧,這裏有就有肉有妹子,來這裏爽一把!

二周兩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聽有妹子,當即精蟲上腦,想都沒想就直接赴宴了。

要說廖家兄弟到底還是講究人,雖然是騙人,但騙的很到位,居然真的有酒有飯有妹子。

但酒是斷頭酒,飯是送行的飯。

酒足飯飽之後,二周就問:“妹子呢?”

廖家兄弟表示:“你等著,我準備了點好玩意兒,等一會兒我一拍巴掌,妹子們就全出來了。”

二周兩兄弟也是缺心眼缺到了家,表示:“好啊好啊。”

於是,巴掌一響,妹子沒看見,胡子(土匪)倒是出來了一群。

二周一看這個情形,頓時大驚失色,知道自己是被陰了,於是大罵廖家兄弟不是東西,忘恩負義。

有道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他們收了張作霖的錢,自然是要辦事的。

所以沒等張作霖來,他們就把二周給哢嚓了。

等張作霖露麵的時候,看見的隻是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現在,於義手下的四大金剛,兩個上了張作霖的道,兩個下了黃泉道,他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所以,張作霖決定趁熱打鐵,斬草除根,襲營就此開始。

按照張作霖的計劃,當然是悄悄地進村,開槍的不要,最好是能一槍不發,就拿下於義。

但是他太高估廖家兄弟的能力了,鴻門宴雖然滅了二周,但是卻跑掉了他們手底下的小弟。

小弟們回去一報告,於義自然就有了準備。

但是眼下這個情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偷襲變成了明搶,張作霖隻得硬著頭皮指揮廖家兄弟的隊伍(為隱秘起見,他的大部隊留在了駐營,自己隻帶了百十號親信前來)。

要說這個於義,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打起仗來的確是有兩把刷子。雖然他的精銳人馬失去了二周的知會,但是依然很能打。

憑借著他的二杆子精神,帶著人愣是扛住叛營的進攻。

最後,於義的人不但遏住了張作霖的進攻,甚至還有反進攻的趨勢。

所謂叛軍,就是有好處就上,有危險就跑路。

廖家兄弟手裏的人馬雖多,但是眼看於義是一副拚命的架勢,頓時也慫了。

於是,好不容易開創的大好局麵,頓時就被打破了。

張作霖也不是傻子,知道單靠廖家兄弟的人馬,已經不足以遏製於義的進攻鋒芒,於是就萌生了退意。

可是眼下他在別人的地盤上,想走已經是不可能了。(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於義的意思也十分明白,既然已經和張作霖撕破了臉,那就索性趁這個機會連他也吞了。

就這樣,一個不怕死,一個不想死。於義越打越猛,張作霖且戰且退,很快就落了下風。

很快,廖家兄弟的人馬就被打成了潰兵,張作霖也被逼到了一個叫鬼門關的地方。

要說鬼門關這地方很有點特點,具體說來就是讓人很矛盾。一來,這地方易守難攻,隻要退進去,外麵的人任是有三頭六臂,也打不進來。

但是同時,這又是一個絕地。隻要進去了,就等於被人包了餃子。雖然不至於立馬就死,但是離死也不遠了。

這地方的地形比較複雜,我呢也不擅描述。但總的概括來說,這地方就是個街亭,上麵的人下不來,裏麵的人也上不去。如果真要耗上了,上麵的人肯定是先玩兒完。

現在,張作霖麵對的大概就是這個情況。所以說,張作霖這一次是真的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張作霖心裏清楚,這一次無論如何於義都不會放過他,所以他決定硬氣一回,跟他死磕到底。

而於義呢,一時拿不下鬼門關,心裏也急的直上火。畢竟這一次他被人掏了老窩,手下的四大金剛兩個掛了、兩個反了。現在,他急於回去休整隊伍。

雙方的訴求不同,於義要求決一死戰,但是張作霖死活就是不肯出戰。

於是就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於義在下麵喊:有種你就下來。

而張作霖就在上麵喊:有種你就上來。

(朋友們,這個情形看上去十分的眼熟吧?沈騰主演的電影《羞羞的鐵拳》,就有這一場景哦)

就這樣,在雙方膠著的罵戰中,於義終於忍不了了,於是吩咐手下的小弟:“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給我弄上來(這一段真不是我杜撰的,當時的於義真的用炮轟了張作霖。這是這炮是不是意大利牌的,就不好說了)。”

要說這炮彈就是比子彈管用,就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個鬼門關被炸的稀爛。張作霖更是差點被炸飛的石頭活埋。

雖然他僥幸躲過了第一炮,但是於義明顯還有後手。他準備再給張作霖一炮,直接送他上天。

要是按照這個方式打下去,張作霖遲早被炸的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可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於義的後方傳來了交火的動靜。

這一下,可把他嚇得不輕。

要知道,他跟張作霖兩個人那是死戰。這就等同於兩個人打架,這時候雙方都在全神貫注,最怕的就是對方的幫手趁機捅自己屁股。

而後方的槍炮聲,就等同於用人捅了他於義的屁股。

這在戰場上可是致命的。

這下子於義徹底慌了,他以為中了張作霖的圈套,現在對方的援兵來了,要前後夾擊,包了自己的餃子。

利弊權衡之下,他覺得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命比較重要。

於是,於義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停止了炮擊,帶著自己的人馬,撤活兒了。

其實他不知道,來的並不是援軍,而是張作霖的相好,田小鳳。

要說田小鳳這個女人,還真是張作霖的福星,每次張作霖遇上點兒要命的事兒,她都能及時出現。

這一次,也不例外。

田小鳳也真是命大,被張作霖那麽整,本來是要沒命的(醫療設備不過關,會得敗血症和破傷風),卻被日本人給救了,她不待傷好,就辭別了阪西美子,要去找張作霖,半路上遇到了她哥田玉本。(還是兄妹情深,田玉本帶著人去向日本人要人)

田玉本見妹妹的傷勢沒完全好,於是帶著直接回了田莊台。田小鳳在田莊台待了幾天,眼看好得差不多了,就要去找張作霖,田玉本拗不過,隻得讓妹妹帶著一撥人去。

其實田小鳳這一次來,是要質問張作霖為什麽扔下她(幸虧扔下了,要不然她活不了)。隻不過她到了八角台保安隊的駐地之後,才知道張作霖去下於義的黑手了。

田小鳳深知於義驕悍難製,敏銳地意識到張作霖可能會遇上麻煩。所以她第一時間組織人馬,帶著人就趕了過來。

其實她帶來的人也不多,最多也就是能虛個張聲個勢,根本就打不過於義手底下的驕兵悍將。隻要於義豁出去死磕張作霖,等到弄死張作霖之後,轉手就能收拾掉田小鳳。

可惜,於義雖然不怕死,但他終究隻是個亡命徒,不是個統帥,在最關鍵的時候失去了理智的判斷。所以,他的結局注定隻能是失敗。

其實此時鬼門關上的人已經死的七七八八了,大家都準備黃泉路上做個伴了,誰知道於義在這個時候撤了。所以,一時間都有點犯迷糊。

當張作霖知道救自己命的是田小鳳的時候,當即找到她,朝她臉上狠狠地啃了一口。

就當大家羞於看到這樣的場麵的時候,田小鳳卻虎著臉,啪的一個耳刮子,呼得張作霖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

還沒等大家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聽田小鳳大吼:“你能不能長點心啊,想嚇死老娘啊!”

這一次的事情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雖然損失了幾十個親信弟兄,但是張作霖總算是沒把命撂在這裏。

而於義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在被田小鳳嚇跑之後,剛走到半路就撞上了前來馳援的張景惠(張景惠集合人馬,就緊跟在田小鳳的後麵)。

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援軍,雙方遇上又是一頓猛錘,於義被打的差點兒就歇了菜。

最後,於義的隊伍被張景惠打成了散兵,他本人也像喪家狗一樣跑的沒了影。

張作霖則趁機攻占了於義的大本營,徹底接收了他的人馬和地盤。

這一仗下來,雖然冒了點險,但是收獲也頗豐。且不說得到的地盤和人馬,單就軍火一項,就讓張作霖大賺了一筆。

事後統計,這一次從於義處繳獲了快搶八百條,子彈十萬發,這足夠讓他裝備一大批人馬的了。

最讓他欣喜的是,居然還繳獲了兩門小鋼炮(迫擊炮)。雖然炮彈是少了點,但是已經足夠他興奮一陣子的了。(從此以後,張作霖十分看重炮擊跑。他稱霸東北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了全國第一條迫擊炮生產線。他對炮擊跑如此的情有獨鍾,很難說不是被於義的那一炮給轟出來的)。

趕走了馮德麟,打殘了於義,而今現在眼目下,這塊地盤上就隻剩下張作霖這一個地主了,他想怎麽敢就怎麽辦。

隨後,他整肅了保安隊,又招募了眾多新丁,組成新軍,這支力量很快就成了他發家致富的班底。

張作霖打殘了於義,接手了他的地盤,但是同時也埋下了隱患:因為於義是日本人的人,打了他就相當於打了日本人的臉。

日本人相當生氣,後果也相當的嚴重,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張作霖受到了清政府的數次圍剿。

顯然,這是日本人想借清政府的手,搞掉這個刺頭。

雖然彼時的清軍已經成了廢柴,但畢竟是正規軍,三天兩頭就來剿一回,他也受不了。

張作霖決定,加快洗白的步伐,於是他做了一個極度大膽的決定:親自去盛京一趟,找玉美人。

且說玉美人回到盛京將軍府之後,對張作霖那叫一個朝思暮想,茶飯不思,對增祺那個老頭子也是愛搭不理的。

長期以往,盛京將軍增祺有點兒受不了了。他覺得自己的小美人一定是在土匪窩裏受了什麽驚嚇(他哪兒知道,自己老婆跟土匪的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雨潤芭蕉)。

所以,他決定給那些土包子一點顏色看看。

但是就這一點,玉美人是有意見的。

按照她的說法,打劫她的是個叫金壽山的胡子土匪(實屬張作霖栽贓),而那個叫張作霖的俠義之士是落草的英雄、仗義的俠士,是朝廷的可用之才。

所以,她建議招撫張作霖。

要說自己老婆玩兒了命地給另外一個男人說好話這種事,是個人就得起點兒疑心。可是無奈玉美人的枕頭風吹的實在太猛,增老頭子實在無暇去想太多。所以,就答應了這件事。

可是答應歸答應,實際操作卻始終沒有提上日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作霖隻身進了盛京城。

他到盛京之後,先是在一家和升老店的地方安頓了下來,之後就派人去找玉美人的親信趙明(那年頭,想直接去見官員的內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說起這個趙明,其實隻是個醬油級的小角色。但是一直以來,他在張作霖和玉美人之間充當了重要的角色(主要工作就是替他倆扯關係),所以張作霖到盛京之後,第一時間找的就是他。

趙明頓時喜笑顏開(主要是收了張作霖的銀子),屁顛屁顛就把消息傳給了玉美人。

玉美人一聽是自己的心上人到了,高興的心花怒放。

為了私會情郎,她特意找了個進廟燒香的借口(那年頭兒,清朝官員的內眷,多數信佛。不過是真信還是假信,那就另當別論了)就溜了出來,跑到和升老店去和張作霖幽會。

要說這張作霖,到底是梟雄本色,分得清輕重緩急。他這次來盛京,不是單純為偷腥來的,而是有著更為重要的目的。

張作霖是個精細人,盡管沒有親眼見過增祺,但他還是從玉美人的話裏敏銳的意識到,增老頭子絕對是個難纏的角色。

這廝在麵對俄國毛子的時候雖然比較廢柴,但是混官場絕對是一把好手。

他之所以遲遲不肯招安張作霖,根本原因隻有一個:這麽做沒啥好處。

自古以來,官場之上能臣一直不絕,但奸臣也是層出不窮。

那麽,能臣和奸臣之間究竟有什麽不同呢?是胸懷寬廣和氣量狹小的對立嗎?是一諾千金和反複無常的區別嗎?是聲色犬馬和宵衣旰食的涇渭分明嗎?

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大家,都不是。

據現有的史料記載,增祺其人為人謙遜,善於和同事搞好關係(不然他被革職那會兒,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人替他求情)。同時,他脾氣溫和,做事循規蹈矩,從不喜歡使用暴力。

都多個角度來講,這是個謙謙君子,但他依然是個沒用的奸臣。

因為他不僅無能,且做事曆來遵循一條原則:沒好處的事,堅決不幹。

這次也不例外,雖說招安張作霖這樣的私人武裝,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穩定清朝在東北的統治。

但是增大人表示:統治穩定管我鳥事!

所以,他在招安這件事上和了稀泥,既不反對,也不同意。(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張作霖意識到,要想順利被招安,就得給增祺送禮,但是這個禮怎麽送,卻是門大學問。

因為增大人雖說是根廢柴,但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一般的禮物根本就鎮不住他。而以為當時張作霖的實力,要拿得出讓盛京將軍看得上眼的禮物,那是相當困難的。

這件事要是換了別人,就得砸鍋賣鐵去淘換增大人能看得上眼的寶貝。

但是張作霖畢竟是張作霖,他另辟蹊徑,覺得與其給增大人送禮,不如給他身邊的人送禮,所以,他把主意重新打到了趙明的身上。

趙明隻是個小人物,一直以來也隻是擔任拉皮條的工作。但是張作霖敏銳地意識到,越是像這樣的小人物,就越能起到大作用。

雖說這個趙明在將軍府邸裏一沒官職,二沒品級,但貴在得寵。因為他是玉美人的娘家親信,所以主人得將軍寵愛之餘,他也備受信任。

像這樣的人,在增祺麵前說一句話,甚至比他張作霖送十次禮都管用。

於是,在三人的密謀之下,陰謀正式上演。

兩天之後,盛京將軍增大人的府邸周圍,突然爆發了極為激烈的槍戰。開槍的那撥人的身份不明,但是目的很明顯,是衝著增大人來的。

偷襲的那撥人來的快,去的也快,槍響之後就溜之大吉了,隻留下滿地的狼藉和反動的口號:革命革命,革滿清的命,滅毛子的風(當時清朝對俄國毛子的妥協,在民間引起了極大的憤慨)。

且有跡象顯示,這次的事件是東北會黨(當時活躍在東三省的反清勢力之一)和當地土匪聯手作案。

這下子可把增大人氣壞了(實際上是嚇壞了),革命都革到家裏來了,這還了得。

在當時,革命黨人也被清朝定性為匪患。

有了匪患,就得出兵征剿,可是增大人的手裏,沒人(要是有人,東三省也就不會那麽亂了)。

於是,就在這個時候,小人物趙明粉墨登場,他給增大人出的主意叫以毒攻毒,以匪剿匪。

這套流程操作起來也極為簡單,東三省的地界上不是遍地都是匪嗎,招降其中一兩支,然後讓土匪去剿土匪,狗咬狗一嘴毛,增大人則作壁上觀,坐收漁人之利。

為了昭顯這個法子的可行性,趙明還詳細分析了梁山好漢征方臘的古事。那一次,方臘掛了,梁山也玩兒完了。

這一回,隻要增大人能玩兒的好,照樣能綏靖東北地界上的治安,標榜千古。

在恐懼和**的雙重**下,增祺終於開始認真考慮招安的事情了。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名字冒了出來:張作霖。

此時的增大人哪兒會想得到,將軍府前的偷襲是張作霖設計的,給自己出主意的趙明,也是受張作霖遙控指揮的。

這一次,他結結實實地落進了張作霖的圈套。

張作霖呢,不僅睡了增大人的老婆,還給增大人挖了一個大坑,等著他往裏麵跳。

如果一切按照計劃發展,張作霖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招安。

可是就是在這極短的時間裏,出了事。

所謂出事,其實是一場風月案件。

而案件的導火索,就是咱們的老熟人玉美人。

玉美人在那次和升老店跟張作霖那個之後就上了癮,三天兩頭的要進廟燒香。

可是她不知道,這廟進多了,總有見鬼的時候。

這一次,不但見了鬼,還差點兒就見了閻王。

事情的緣由是這個樣子的,因為玉美人在增大人的府裏實在是太得寵了,所以引起了其他幾位小妾的嫉妒。

本來嘛,增大人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難得跟夫人們圓一次房,卻沒能做到雨露均沾,而是把絕大部分的指標給了玉美人。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增祺家的後院裏有著一群爭寵的女人,那何止是一台戲,簡直就是群魔亂舞。

在這之前,幾個小妾之間就是明爭暗鬥的關係。現在,玉美人頻繁出府,更是引起了其中某些人的猜測。

於是其中一個小妾就下來黑手,跑到增祺那裏告了黑狀。大意就是:玉美人這小浪蹄子在外麵偷人了,所以才會出府出的這麽勤快。

為了保證黑狀的可信度,那個小妾還信誓旦旦地表示,有人看見玉美人和一個小白臉同進同出,在寺廟裏偷歡。

對於那個告黑狀的小妾來說,其實這件事也就是造個謠、中個傷而已。可是她哪兒會知道,這次瞎貓撞上了死耗子,造謠即將變成告密。

要說這增大人雖然老的已經是半截入土的棺材瓤子了,但到底是男人,對這方麵的信息特別的敏感。

他聽了那小妾的黑狀,然後聯係玉美人最近的表現,瞬間就覺得自己腦袋上的紅頂子可能要變綠頂子。他畢竟是塊老薑,不動聲色地讓下人去查。

結果很快就查出來了,給他戴綠帽的人叫張作霖,是個團總,正要拜見他。

行啊,既然找上門了,那就見一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