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逼死妹妹娶了姐姐2

按照計劃,此次慶祝活動將準備三天,每天開七八桌酒席。調廚子38人,專司筵度執事安排有經驗的徒子徒孫50人。

為解決交通問題,杜月笙讓人在金和源碼頭準備了兩艘汽艇:“月寶”與“波濤”。此外還從招商局和其他輪船公司調來多艘輪船,專門運送賀客來回於上海、高橋之間。

高橋埠頭至杜祠之間,還有10來裏路,又準備了奧斯汀小汽車30輛,黃包車200輛。浦東高橋一帶沿途沒有路燈,就臨時安裝木柱,高懸起汽油燈;專供夜間照明之用。

在檢查準備工作的時候,杜月笙特別關照鬱詠馥準備5000兩鴉片。從各個賭場裏抽調了28個人,專門熬煙打泡。又抽調了10個人專門侍候來參加堂會的名角們抽煙,還派14個人侍候一般的貴賓們抽煙。

至於杜月笙手下的徒孫中的“老槍”們,隻發煙膏子、煙炮,讓他們自己去燒,不專門派人侍候了。

但是,5000兩鴉片膏,第二天傍晚就抽光了,又趕熬了3000兩,才勉強應付過去。

杜氏家祠落成典禮的主持機構,設總理三人:虞洽卿、黃金榮、王曉籟;協理七人:張嘯林、金廷蓀、郭祖強、蔡琴蓀、胡泳萊、俞葉封和季應生。下聘各流,分組八處。

每處為文書處,主任為前國史館副館長楊度,副主任是江西議員、曾經票選中華民國第一任臨時參議院議長、後來又做了段棋瑞執政時期“善後會議”副議長的湯漪;另設六名秘書,首席秘書是前大本營黨務處長、國民政府委員辦公處秘書長陳群。

其餘七處為:總務處、警衛處、衛生處、庶務處、筵席處、會計處、劇務處,各有“處員”10餘名。

杜氏奉票人祠的繁縛禮儀,悉由楊度製定。

楊度乃湘中大儒,1915年初,代理過國史館館長一職。袁世凱死後,他失意政壇,悄然南下,蟄居上海。

杜月笙聽說大名鼎鼎的楊度蟄居上海,便執禮甚恭,下意結交,濟助楊度於窮困。楊度念其盛情,無以為報,適杜氏家祠落成,便主動承擔文書處工作,典禮前三天,即搬到浦東高橋住下,人來客往,朝夕忙碌。事必躬親。

農曆六月十日,是開祠堂的日子,整個儀式的人事、程度,由公共租界華茸、市商會會長虞洽卿主持安排。

前一天,先舉行“奉栗入主”儀式。所謂“粟”的解釋,按照古製是:“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人死落葬後,在家中設祭,這叫虞,虞時的神主用桑木所製。第二年再行祭劄,則應稱之為練祭,這時應將桑主埋掉,改用栗木製的栗主,置於祠堂中,供子孫後代奉祀。栗主奉進神完,方算奉安結束。

農曆六月初九這天天剛亮,華格臬路杜公館附近的幾條馬路,早已被幾萬名儀仗隊員和客人擠得水泄不通,到處是各種儀仗,大旗戮揚,金牌林立。

8時正,陽光耀眼,驀地,杜公館大門口放起了24響“高升”,個個半空炸響,硝煙散漫,排列整整齊齊的儀仗隊伍,開始出發,在兩旁填街塞巷的圍觀人叢中,浩浩****地蜿蜒前行。

隊伍的最前麵,是公共租界特地派出的馬隊——24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紅頭阿三”,其後由八名壯漢合撐著一麵兩丈長的民男旗;緊接著是48麵黃旗,每麵典旗中大書一個5尺見方的“杜”字,以表示杜月笙48歲壽辰,每麵黃旗由四名大漢抬舉。

旗隊之後,是由法租界100名全副武裝的安南巡捕組成的護旗隊伍,每人推著一輛當時尚稱新鮮的自行車,再後麵是華捕和穿著童子軍製服的“金榮小學”學生,還有救火會、緝私營等隊列,跟在小學生後麵的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的軍樂隊和中央陸軍軍樂隊,一個前行,一個殿後,上百個鼓號齊鳴,數十隻罄鍾交響,蔚為壯觀。

樂隊之後,是整整一個連的士兵,高抬著蔣介石所贈的那塊大匾。大匾後麵,是由公安局護送、達官顯宦和各界名滾相始的匾額以及各地慈善團體曆年送給杜月笙的十幾把“萬民傘”。

萬民傘過去,當地保護團護送著徐世昌、段棋瑞、曹餛、吳佩孚、張宗昌等送來的大匾。這些大匾,都是當今如雷貫耳的政要、名流所書,其中有:

“孝思不匾”

國民黨委員長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賀。

“好義家風”

陸海空軍副總司令張學良賀。

“世德揚芬”

軍政部長何應欽賀。

“慎終追遠”

實業部長孔祥熙賀。

“乾國棟家”

司法院長王寵惠賀。

“光前裕後”

奢察總監吳鐵成賀。

“敦仁尚德”

前大總統徐世昌賀。

“名遠千秋”

前大總統曹餛賀。

“望出晉昌”

前臨時執政段棋瑞賀。

“武威世承”

前北洋將軍吳佩孚賀。

“武庫遺靈”

國學大師章太炎賀。

“源遠流長”

監察院長於右任賀。

“快終追遠”

班禪賀

“東方望族”

法國駐滬領事甘格林賀。

“明德之後”

日本駐滬日軍司令阪西利太郎賀。

行列最後,是蔣介石鎮贈的彩亭,作為整個儀仗隊的壓軸。

到這時,栗木製成的“總神主”和轎亭衛隊出現了:八麵特大的銅鑼,由一排細細的鐵鉤,密密地穿掛在八名大漢的手臂皮肉中,大漢提臂揚槌,鳴鑼開道。

跟著,40個穿著紅綠彩衣的少女捧著花籃,提著香爐,檀香繚繞;40個壯漢扮成金甲神,手執刀矛劍戟,一式清廷鑾仗打扮;從城煌廟借來,經過特別紮製的“神轎”抬著栗木製成的“總神主”緩緩而行,不知依照什麽規矩,還找來了曾當過清朝上海縣知事的李祖夔充當扶杠手。

神主之後,身穿藍袍黑卦、頭戴禮帽的杜月笙帶著兒子跟在轎子後麵,杜的親戚、洋子、紳商、官員、師門兄弟、徒子徒孫等一行人尾隨其後。

整個隊伍足有兩英裏路長。

進祠隊伍從華格臬路出發,經過李梅路、愷自邇路、公館馬路、老北門街、小東門大街來到金利源碼頭,整整走了三個小時。

一路上,萬人空巷,鼓樂喧天,爆竹聲響不絕,所經馬路交通完全斷絕,看熱鬧的有幾十萬人。

碼頭上早已搭好一座5丈多高的彩牌樓,幾百名杜家親友仆傭恭候在碼頭。黃浦江邊,井然有序地排列著100多艘渡船,渡船後麵,拖著駁船、燦板,每隻船的桅頂上飄揚著紅底白字的“杜”字小旗。

由於人多地狹,盡管法租界的巡捕探警全部出動維持秩序,還是有不少人被擠落黃浦江中。

杜月笙和他的家屬,以及杜公館上下人等,扶著“栗主”轎亭,乘上了一位老板贈送的“月寶”號遊艇,另一艘自備遊艇“波濤”號,則專供女賓乘載。

連綿的汽笛鳴響之後,上百艘船隻一起啟錨,橫亙浦江,向東進發,宛如一條長龍,錦旗嘩啦啦飄,樂聲悠揚,直駛浦東高橋。

從高橋到杜氏家祠,新建10裏馬路,兩旁插滿彩旗,半裏一座鬆柏牌坊,皆由各商店捐贈。

高橋鎮上,大街小巷灑掃一淨,臨時從上海調來的30輛奧斯汀小汽車,200輛人力車和無數獨輪車,由顧竹軒統一調度,來回往返,接送賓客。

杜月笙帶著長子杜維藩,捧著“栗主”,衣襟上掛滿了中外政府頒贈的各種獎章,和久候在碼頭上的親戚稍一寒暄,便坐進一輛敞篷小轎車,向杜氏家祠急駛而去。

明星公司專門派來的一支攝影隊,攝下了這車水馬龍、賓客雲集的盛況,後來在上海各影院公開放映。

杜氏家祠的前麵,早已搭起一座五層樓高、張燈結彩的大牌坊,四周是100多間高大的臨時席棚,供開酒宴用。

席擁外側,用木頭搭出一座大戲台,由南派伶人演出,供高橋四鄉百姓觀看;席棚內側,另搭一座富麗堂皇的戲台,由京朝名伶與南派名伶合演。

這天,上海郵政局駐高橋郵政支局還在這裏設了一個臨時站點,贈送來賓每人一套印有“杜祠解成典劄紀念”的信封信紙,並加蓋紅色“慶祝杜氏祠堂落成典劄”的紀念郵戳,給典禮平添了不少隆重氣氛。

許多商店都免費始送扇子、汽水等物作為廣告,都是綿生絲織廠用純絲織成杜月笙像,每位貴賓各送一幅。

一般客人及來送禮的高橋鄉親,不論禮品多寡,一律發給一個精致的紀念章,憑此章於三天內隨便吃酒看戲,要吸大煙的,還有鴉片免費供應。另外,每人還發一個臉盆、一條毛巾、數瓶痧藥水和一隻燈籠,上麵都印有“杜祠落成典禮”字樣,這對當時一般小戶人家而言,可是一筆不小的禮品了。

一位日本領事讚歎說:“杜家祠宗祀典,如此壯觀,真不亞王侯之觀。”

大門外石牌坊前的大牌樓上,已鑲入蔣介石手書“孝思不匡”匾額的複製品,兩旁懸著監察院長於右任撰的賀聯:

春酒薦楹階,此地南天唐豐曲;

家門振旅節,經久緯王晉王西。

杜月笙率子女挽著轎亭,步過石牌坊進入大門。進門前,他不時停步拱手招呼前來賀喜與看熱鬧的鄉親們。

下午3點,堂戲開鑼。

在張燈結彩的大牌樓前,有一片廣場。廣場北端搭起富麗堂皇的大戲台上,南伶們為高橋鄉親們表演。在席棚裏麵的精巧戲台上,南北名伶為貴賓們演唱。兩處的戲是同時開演的。

這天開演的戲目是:

天官賜福—全班合演;

金榜題名—由徐碧雲、芙蓉草、盲菊朋、金仲仁合演;

鴻彎禧—由荀憊生、張春彥、薑妙香、馬富祿合演;

百花亭—由雪豔琴演;

汾河灣—張藻衰、尚小雲合演;

打花鼓—肖長華、馬富祿、華憊麟合演;

蘆花湖—程硯秋、王少樓合演;

落馬湖—李吉瑞、小桂之合演;

龍風呈祥—梅蘭芳、楊小樓、馬連良、高慶奎、譚小培、龔方甫、金少山、肖長華合演。

戲演到入晚,暮靄四合,大擺筵席。祠堂內酒席款待嘉賓,精撰細膾,出自名廚。祠堂外席棚酒席,招待當地親朋,鄰村故舊,肥魚大肉,全是浦東風味。

此時祠堂內外,大有漢高祖劉邦衣錦還鄉“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之氣概!

六月初十晨5點剛到,杜氏祠堂頓時一片燈火輝煌,從亭堂、大廳、正門、席棚,一直到門前那座五層樓高的彩牌坊,華燈齊放,電炬閃爍,光高雲霄,栗主人祠典禮開始。

杜月笙率領眾親屬恭步來到祠堂,陸、海、公安樂隊一起奏樂,附近的要塞司令部也鳴禮炮21響。杜月笙畢恭畢敬地把栗主安置在神完裏,接著按照古禮。向上跪拜、行家祭之禮。

然後,吳鐵城、劉誌陸、宋子文的代表宋子安、孔樣熙的代表許建屏、何應欽的代表何輯王等執公祭典禮。

主祭、公祭典禮完畢後,大戲上演;

狀元譜——張藻、小桂元、金仲仁合演;

玉堂春——高慶奎、張春彥、芒英、薑妙香合演;

燭形記——程硯秋、貫大元合演。

捉放曹——王少樓、金少山、張春彥合演,

長阪坡——由楊小樓、雪豔琴、高慶奎合演;

紅編烈馬——梅蘭芳、程硯秋、荀慈生、尚小雲、馬連良、龔雲甫、雪豔琴、貫大元合演。

六月十一盡上午12時開演;

滿堂全紅——金碧玉、楊a依、彭春珊、馬佩雲合演,

嶽家莊——小楊月樓、小奎官、蔣寶印合演;

瓊林安——麒麟童、荀絮生、劉奎官、金仲仁合演;

取萊陽——馬連良、金少山主演;

取帥印——高廣奎主演;

花木蘭——徐碧雲主演;

馬蹄金——由尚小雲、龔雲甫、黃大元合演;

林衝夜奔——由李萬春、藍月春合演;

二進宮——由梅蘭芳、譚不培、金少山合演;

臥虎溝——李士瑞主演;

弓硯緣——雪豔琴、薑妙香、雪豔芳合演;

忠義帶——程硯秋、譚富英、王少樓合演;

八大錘——由楊小樓、馬連良、劉硯亭合演;

五花洞——梅蘭芳、荀慈生、金少山、程硯秋、尚小雲、高慶奎合演;

慶賞黃馬褂——麒麟童、王英武、趙如泉、劉漢臣合演。

閑話休題,書歸正傳,且說杜月笙趁這次杜家祠堂落成之際,準備舉辦轟動全國的“堂會”,他的目的除了炫耀勢力及滿足自己的愛好之外,另有一個原因——趁此機會追他下一位魂係夢縈的女人孟小冬。

孟小冬出身梨園世家,色藝卓絕。她的祖輩、父叔都是清末名噪一時的優伶,三代人出了九位京劇名角。

孟小冬幼年隨祖父學藝。又自學劉鴻聲派。十二歲在上海“大世界”乾坤大劇場獻藝,十四歲在“共舞台”與露蘭春同台演出,紅極一時。

當時,黃金榮在把露蘭春弄上手後,下一個目標本來是孟小冬,但因得罪盧筱嘉,使他在江湖中聲望大跌,再無精力追逐。如此一來,給杜月笙有了可乘之機。

杜月笙使出情場技藝,奮力討好,誰想剛剛吊起了胃口,孟小冬很快悄然北上,先後在津、京登台,傾倒全城。後又與梅蘭芳合作,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後來還是分了手,在劇台留下一曲哀豔的韻事傳話。也給杜月笙留下久久的思念及長長的企盼。

這次杜月笙舉辦“堂會”,邀請的有全國京劇界“四大名旦”、“四大坤旦”及老生各派的創始人餘叔岩、馬連良、譚富英、言菊朋。這些人當中,名氣最大的是號稱“須生泰差鬥”的餘叔岩,他是“伶王”譚鑫培的得意門生,他不僅得譚精髓,且又青出於藍勝於藍,是此方四大須生的首坐,堪稱譚鑫培後的一代宗師。美麗動人的孟小冬目下正師從於他。請來餘叔岩,也等於把孟小冬請來了。

杜月笙把去北京邀角的重任交給了金少山。金少山是黃金榮的天蟾舞台的台柱子,住在張嘯林家教張唱戲,張嘯林向杜月笙舉薦他去北京邀角。

金少山去了北京回來,所有該邀的名角都邀來了,唯有餘叔岩不肯來。

杜月笙感到太丟麵子,迫間道:“餘叔岩何故擺架子?是嫌我杜某麵子不夠大麽?”

金少山和餘叔岩原有文情,事前,他也在杜月笙麵前拍過胸部,邀不來自然有一肚子怨氣,說道:“我也說過杜先生是上海灘獨一無二的大亨,並說咱們唱戲不能放棄上海這個碼頭誰想,他、他……”

“他怎麽啦?他怎樣說?”杜月笙追問道。

“他說,‘我寧願此生放棄上海灘這個碼頭,也不去杜家演戲。’”

“豈有此理!”杜月笙咬牙切齒道,“我倒要看他一個唱戲的有多大能耐!”

旁邊的姚玉蘭見丈夫發火,忙勸道:“月笙,你何必如此大動肝火?餘老板的脾氣我知道,雖說有點傲氣,卻不是一點不近情理。可能是金老板出言失策衝撞了他,要不,他不會這般有意坍你的台。”

金少山一聽,臉立即紅了,他知道姚玉蘭與孟小冬曾多年搭檔,關係非比尋常,於是不敢再多說餘叔岩的壞話。

杜月笙的火氣稍稍平息後,問道:“餘老板不來,他有沒理由?”

金少山道:“他說他有病。”

杜月笙點頭說:“這還情有可諒。那麽,他為何不打發徒弟孟小冬替代?”

金少山看了一眼姚玉蘭:“我氣的正是這一點。我說話就算失策一點,但總能一點麵子也不能給你。”

“那麽,他不讓孟小冬來,又是何種理由?”

“他說,他的日子不多了,要抓緊一點把全身技藝傳給徒弟。那天,我去他家,果見他不顧身患沉屙,從病榻上撐起,為孟小冬做示範。師徒二人,身靠身,手把手,一招一式,一舉一動,邊學邊練。餘叔岩滿頭冷汗,忍住痛楚,盡心盡力地教;孟小冬扶著師父,真是體貼入微……”

杜月笙聽著,醋意翻滾,惡心地碎了一口:“呸,別說了!下去招呼那些藝人吧!”

金少山走後,姚玉蘭站在姐妹的立場上,又盡力勸了一回,最後她說:“小冬趕著時間學藝,正是好事,一旦她繼承了餘派衣缽,那時豈不更討你歡喜?如果月笙喜歡,我可以保證,將來定可做媒把她說給你。”

杜月笙一聽,氣消了大半,刮著姚玉蘭的臉說:“別騙我,你不會有那麽大方,女人有幾個不是醋壇子?”

姚玉蘭認真道:“我說的是真話,小冬和我是好姐妹,和她在一起我會更舒暢,你不知道我很孤單嗎?幗英和佩豪都不大理我。”

杜月笙高興地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目下的上海灘,文化生活主要集中在戲劇方麵,能聽會演被看作是有文化修養的表現,故而上流社會盛行票友風,一些政界、商界的名人,也往往出高薪聘名師學藝,與名伶同台演出,一出風頭,二顯文雅,杜月笙也醉心於此道。

凡是看地賓戲,杜月笙都想學,生、旦、淨、末,文、武全行,他都想模仿,今天剛請人學了一段,明天又讓人教起了武功。

可他浦東鄉音太重,往往唱得荒腔野板,漏詞走調。不過,他有個長處,因他身霸黑白兩道,不管是政界要人,商界闊老,還是地痞、流氓,都得買帳、捧場。

所以,杜月笙比任何名演員、名票友更叫座,票房價值也更高。每一次上海發起勸募捐款,杜月笙往往擔任主任委員,或是總幹事之類。凡是他擔任舞台調度,必定能請來海內聞名的角色,排出極為精彩的戲碼,末了再加一場滬上名票友大會串,每票售至50元,一場下來,募到的寺數自是很可觀了。

杜月笙會唱的戲不少,其中特別喜歡《黃鶴樓》中的趙子龍,《落馬湖》裏的黃天霸等角色。

一次,杜月笙在朋友的酒宴上乘興清唱了一曲《打嚴尚》,濃重的浦東腔令人捧腹不止。當時,上海灘唱獨腳戲的戲界名醜王無能,模仿杜之戲腔逗弄觀眾,堂彩為之爆滿。

杜月笙聽說後,特地派人把王無能叫到家來,指定要聽這出戲,王急得連連擺乎。但杜堅持要聽,王隻好唱。

杜聽王唱完後,不僅不怪。反而表示高興。轉頭對旁人說:“滿開心,滿開心。”封了200大洋的賞金。

杜月笙如此氣魄,如此作為,也可見他在籠絡人心方麵的功夫。

當時,劇、影界的演員名氣雖大,但社會地位相當低下,跑碼頭,闖江湖,沒有地方強梁的庇護決難成行,為此,劇、影界的許多明星,都來攀附杜的聲望。

而在這方麵,杜月笙卻並不居強自傲,始終以一種近似戲迷的虔誠敬意,來接待戲界名人。

如梅蘭芳,每次上杜家門,杜都謙恭以待。有一次,他指著梅蘭芳,告誡站在一旁的孩子,要他們學習梅的謙虛誠懇、待人有禮的氣度。又如,20年代電影初興,杜月笙並不怎麽感興但當他得知“明星公司”資金匱乏,難以撐持時,即出麵替它籌集了一筆巨款,助其渡過難關。

這次餘叔岩未來,杜月笙感到是一件憾事,尤其孟小冬沒有到,他更認為是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機會。

事後,杜月笙與寫張嘯林談起這次祠堂落成典禮上的憾事,說到孟小冬的美麗時,真是稱讚不已。

誰想張嘯林不以為然道:“得不到總是最好的,我認為孟小冬與你老二、老三、老四相比,無非半斤對八兩——一路貨色。”(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杜月笙很不服氣:“孟小冬你又不認識,你怎麽能這樣下定論?連我家老四都承認自愧弗如,說要替我做媒呢。”

“杜先生真是當局者迷。”張嘯林冷笑道,“姚玉蘭為了對付老二、老三,想找個幫手,當然會說孟小冬漂亮,據我所知,目下真正的美女並不在戲劇界!”

“此話怎講?”杜月笙吃驚道。

張嘯林得意昂起頭:“玩女人目光不能隻著眼於一個地方,要高瞻遠矚、放眼世界!當初不是我帶你去舞場,才開拓了一片新天地?如今戲劇到了鼎盛時期,接下來立即走下坡路,取而代之的是方興未艾的電影業。”

杜月笙一聽,覺得此話也有一定道理,於是靜聽。

“我再給你指一條路,”張嘯林望著他說,“如果你有能耐,把明星公司的胡蝶弄上手,那時候你才發現自己在情場上達到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境界!”

“胡蝶?她有如此漂亮?”

“豈止是漂亮!她的媚力和技藝遠非什麽孟小冬可比,甚至連當年的楊玉環恐怕也要自愧弗如!”

杜月笙笑道:“嘯林又說笑話了,如今哪來有楊玉環那樣的女人。不過,去見識見識,還是大有必要的。”

張嘯林不屑與爭地擺手:“我現在不想多說,待你見識了再說。其實,你的眼光早該投向電影界了。”

自這以後,杜月笙果然留意起電影來。

這一留意,他開始如醉如癡地迷戀起胡蝶來。從她主演的《白雲塔》到《火燒紅蓮寺》,杜月笙被胡蝶扮演的角色徹底征服了。特別是後者,他對胡蝶塑造的紅姑形象,著迷到了瘋狂的程度。

《火燒紅蓮寺》取材於平江不肖生的長篇小說《江湖奇俠傳》。平江不肖生,湖南平江人,曾東渡日本留學,對中國武術曆史掌故知之甚多,此書情節離奇:在一次爭奪碼頭的械鬥中,瀏陽縣的把頭陸鳳陽與平江縣的把頭羅傳賢各白率領村民正打得不可開交,突然,平江縣陣中走出一位華服少年,隻見他雙手急揚。瀏陽縣的村民隻覺眼前銀光閃閃,便紛紛中暗器倒下,於是大敗。陸鳳陽發誓要報此仇,他讓自己的兒子小青去拜昆侖派大師金羅漢為師,小青刻苦練武,張有所成。在返家途中,投宿紅蓮寺,無意中他發現寺內機關重重,且有美婦人出入。小青頓生疑竇,正欲繼續窺探,卻被知客發覺,失手被擒,被關人鬥室。正無可奈何之時,忽然屋頂天窗洞開,原來昆侖女俠甘聯珠、飛劍小俠陳繼誌和總督卜文正的保鏢柳遲適來寺中尋找落人**僧知圓和尚手中的總督,小青見屋頂洞開,便以輕功躍出,與諸俠一起攻破紅蓮寺,救出總督,放出良家婦女,一把火燒掉了紅蓮寺。但**僧知圓和尚乘亂脫逃。

《火燒紅蓮寺》第一集由女演員夏燕燕主演,因一炮打響,從第二集開始加了一位女俠紅姑。胡蝶扮演的紅姑沉穩自然武術超群,特別是她的美豔幾乎令所以的電影觀眾迷醉、傾倒。

繼《火燒紅蓮寺》之後,胡蝶又主演了《桃花湖》、《碎琴樓》、《紅影淚》、《離婚》、《富人的生活》、《愛人的血》、《爸爸愛媽媽》,她的名聲可謂如日中天。

特別是1931年3月15日,由她主演的中國第一部有聲電影《歌女紅牡丹》公映以後,她的名氣更是如雷貫耳,追求、討好她的政要、大賈,排成了長龍。

杜月笙發誓,如果不把胡蝶弄上手,他就不是上海灘第一大亨。但他也清楚,要征服胡蝶這樣的女人,並非輕而易舉之事,必須花費更大的精力與心機。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要得到胡蝶,首先就得了解她的身世和現狀,然後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他派出馬世奇等十幾名包打探,去明星公司打聽胡蝶,情況對他是十分有利的:胡蝶剛剛與她的第一位男朋友林雪懷解除了婚約。

杜月笙十分高興,認為這是天踢良機,準備向胡蝶發起攻擊。但馬世奇卻認為不很樂觀,他說:“杜先生,胡女士的婚約雖然解除了,但現在她的屁股後麵仍追了一大堆,特別是有一個潘有聲的小白臉,很討她的歡喜。”

杜月笙不以為然:“好花招蜂引蝶是常事,這更能說明她的巨大魅力。我會成功的,你再去打聽有關她的情況和現狀。”

馬世奇十分賣力,幾天功夫,搜集到了有關胡蝶的各種徘聞和小道消息。

因胡蝶主演的有聲片《歌女紅牡丹》的成功,導致了電影界的競爭更為激烈。與“明星”拍攝該片的同時,上海另一家電形公司“天一”也在趕拍蠟盤發音贏默《鍾聲》,可惜一場大火,使幾近完成的《鍾聲》毀於一旦。“天一”並未因此而放棄有聲片的拍攝,而是進一步試拍片上發音影片,“天一”租借了外國電影器材,請來了美國的攝影師和收音師,開拍《歌場春色》一片。

攝製有聲片的激烈競爭以及《歌女紅牡丹》的成功,使明星公司更加認定技術是藝術的基礎,決定投巨資購買拍攝片上發音有聲片的設備。就在杜月笙大搞杜家祠堂落成典禮的同時,明星公司的導演張石川就派人赴美國好萊塢考察有聲電影狀況,並購回兩架錄音機、一部有色攝影機,聘請了一名美國技師。回來後,他們還著手拍攝今年的重頭片《自由之花》。

《自由之花》取材於1915年冬天,也就是袁世凱密謀恢複帝製之時,蔡愕設計逃出北京,赴雲南組織護國軍起義的這段真實曆史。此劇由胡蝶扮演小鳳仙。明星公司過去的電影一般在電影棚內完成,為了增強真實感,這次準備去北平拍外景。

杜月笙一聽急了,認為如果一旦胡蝶去了北京,那裏的豪傑如雲,這樣的絕色美女肯定要被人奪走。

馬世奇見他焦急,立即安慰道:“杜先生不須多慮,明星公司雖然準備去拍外景,但不等於說百分之百可以去成。”

“此話怎講?”

馬世奇眨巴著眼說:“如果去拍外景,製作費會增加幾位而以明星公司的實力,他們傾其所有也僅夠拍一部《自由花》。萬一拍砸了鍋,他們永遠也抬不起頭來,因此不敢拍板。”

杜月笙稍稍鬆了口氣。

馬世奇又道:“不過,如果杜先生能投點資,助一臂之力,這倒是一個討好胡女士的好機會。”

“不行!”杜月笙說,“我去投資,豈不是有意把胡蝶這隻風凰放到別人山去?我沒有這麽蠢!”

馬世奇自以為聰明,沒想到杜月笙不買他的帳,納納地搓著手,等著杜月笙放他走。

杜月笙想了一會說:“我希望胡女士不要去外麵,萬一出去了,那也是擋不住的事。你下去好生打探,不能放過她的一點消息。”

馬世奇下去後,探得胡蝶果然北上,明星公司為了省錢,導演張石川決定在拍《自由之花》的同時,再拍兩部以北平為背景的片子,一並在北平拍攝外景。他們選中了張恨水的長篇小說《啼笑姻緣》和《落霞孤鶩》。這三部影片的主角都由胡蝶擔任。

聽此消息,杜月笙一時驚慌失措,仿佛到了嘴邊的美食溜走了一般。更令他惋惜的是,這份美食他以前從未品嚐過。

“放屁!”杜月笙罵道,“在北平的好漢豈止漢卿(張學良)一個?我一定要想辦法把胡蝶弄回上海!”

馬世奇見杜月笙不願鬆手,唯恐又要勞動他,獻計道:“杜先生,依我看,胡女士這輩子是離不開電影的,若要弄她上手,也唯有這方麵想辦法。”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開一家電影製片公司?”杜月笙不滿地說:“等我的製片公司尚未開張,恐怕胡蝶早名花有主了。”

馬世奇搔著皮頭:“對了,你師兄黃金榮的弟子顧無為不有一家現成的大華電影公司麽?何不就用這家公司把胡蝶挖過來?”

杜月笙一聽,喜出望外,吩咐道:“你馬上把顧無為請過來。”

顧無為在上海灘演藝娛樂界中也算小有名氣的,他是中國第一部片上發音有聲片《雨過天晴》的製作者。但該片是租用日本公司的設備場地且在日本拍攝完成的,公映時正逢國人抵製日貨,因此受到輿論的抨擊,明星公司也參與了發起抵製該片的活動。因此,顧無為一聽說杜月笙要搞垮明星,十分踴躍,他立即來到杜公館,表示隻要能摘垮明星,哪怕傾家傾產也願意。當杜月笙表示隻是要挖胡棘,顧無為連皺眉頭:“這個萬萬不成。一來胡蝶是明星捧出來的,她不會背叛公司,更何況她明知大華公司是明星的敵人,給她再多的錢也不會幹。另外,她的事業正如日中天,此次上北平拍攝三部形片,一旦成功,她的名氣還會高漲,她不會放棄次機會。”

杜月笙見如此,隻好攤牌:“實不相瞞,我的用意並不是要摘垮明星,而是想要胡蝶女士。如果顧先生有何高見,隻要能得到女人,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顧無為這下完全明白了,但他仍然不放棄借杜月笙報複明星的計劃。他沉思片刻,望著杜月笙道:“杜老板,你和電影檢查委員會的關係怎麽樣?”

“這又怎麽啦?”

“是這樣的。”顧無為坐近一點說,“明星公司平時和‘電檢會’的關係很好,因此,他們對明星也大開方便之門,允許他們一邊送審劇本,一邊動手拍片。我估計此次也是這樣的。聽說,張石川決定把《啼笑姻緣》擴大六集有聲有色片,《自由之花》成了副產品。原來我也看好《啼笑姻緣》,如果杜老板通過上層的關係……”

杜月笙一聽,一條妙計在心裏油然而生,喜道:“很好,我馬上可以把《啼笑姻緣》的準演證幫你弄到手,待明星公司的片拍得快要完時再公布,那時,他們肯定大亂陣腳!好吧,這事就這麽定了。”

再說胡蝶此次在北平拍戲,不想遭到橫禍—被人罵為貽誤國家的紅顏禍水。這件事一經報紙披露,舉國皆罵,十一月二十日,上海《時事新報》刊出了廣西大學校長馬君武有感於此而作的打油詩二首:

馬君武感時近作哀沈陽二首:

起四風流朱五狂,

翩翩蝴蝶最當行,

溫柔鄉是英雄塚,

哪管東師入沈陽。

告急軍書夜半來,

開場管弦又相催,

沈陽已陷休回顧,

更報佳人舞幾回。

胡蝶陷人舉國痛罵中,焦急中,於11月22日,在《申報》上發表了《胡蝶辟謠》:蝶於上月為攝演影劇曾赴北平,抵平之日適逢國難,“明星”同仁乃開會集議,公決抵製日貨,並規定罰責,禁止男女演員私自出外遊戲及酬醉,所有私人妄會一棍予以謝絕。留平五十餘日,未嚐一涉舞場,不日會畢回申。……日本新間……其用意無非欲借男女暖昧之事,不惜棲牲蝶個人名譽以遂其誣蔑陷害之毒計。查此次日人利用宣傳陰謀,凡有可以侮辱我中華官使與國民者無所不用其極,亦不僅此一事。惟事實不容顛倒,良心尚未盡喪,蝶亦國民一份子也,雖尚未能以頸血濺仇人,豈能於國難當前之時與負守土之責者相與跳舞那?“商女不知亡國恨”是真狗彘不食者矣。鳴呼!暴日欲遂其吞並中國之野心,造謠生事,設想之奇,造事之巧,目的蓋欲毀壞副司令之名譽,冀阻止其回遼反攻,願我國人悉燭其奸而毋遂其借刀殺人之計也。

胡蝶是明星公司的台柱,其聲譽與公司的聲譽息息相關,張石川等也決不容許站汙胡蝶聲譽的謠言肆意蔓延,就在胡蝶發表聲明的同日,張石川率外景隊主要成員亦在《申報》以《明星影片公司張石川等啟事》的形式發表聲明:胡女士辟謠之言盡屬實情實事。同仁此次赴平,為時幾近兩月,每日工作甚忙,不獨胡女士未嚐違犯公司罰則而外出,更未嚐見得張副司令之一麵。今番赴平的男女職演員同住東四牌樓三條胡同十四號後大院內,每值攝片,同出同歸,演員中更未嚐有一人獨自出遊者。初到及歸前數日或出購買物件,亦必三五成群,往返與偕,故各人行動無不盡知。同仁非全無心肝者,豈能容女演員作此不名舉之行動,尚祈各界勿信謠傳,同仁願以人格為之保證焉。張石川洪深等全體職員及鄭少春龔勞伯夏燕燕等全體演員同啟

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胡蝶的“跳舞事件”尚未平息,而上海方麵又傳來更壞的消息:顧無為的大華電影公司已獲得了電檢會的“準演證”,正在開機拍攝張恨水的《啼笑姻緣》。

事情得到證實後,張石川冷靜下來,決定利用自己的勢力和顧無為對簿公堂。他請出了上海七位一流的律師,再加上“明星”的兩位常年法律顧問,造成了九大律師聯袂為“明星”打官司的氣氛。然而,九位律師研究商量後,覺得公事公辦地打官司勝率極小,也知道顧無為並非真的要拍攝此片,無非以此為要挾,逼明星公司賠錢,報一箭之仇而已。

正在此段期間,適逢“一二八”事變,日本帝國主義借口所謂“日本和尚事件”,於1932年1月28日在上海閘北分三路向中國軍隊發起攻擊,駐守上海的中國軍隊十九路軍蔣光鼐和蔡廷錯的指揮下,奮起抵抗。頻繁的戰亂再加上《啼笑姻緣》的爭端,“明星”的製片業務幾陷停頓,因此,該片之於明星公司就更顯得重要,縱然和解要花巨大的代價,張石川也隻好孤注一擲了。

於是,他們決定走“黑道”路線。顧無為的靠山是黃金榮,要顧無為讓步,先得讓黃金榮點頭。這樣,“明星”必須要抬出一位比黃金榮更厲害的角色。就這樣,他們順理成章地想到了上海灘上赫赫有名的杜月笙。(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張石川通過一位黑道朋友引薦,與杜月笙見了麵,杜月笙很爽快,提出隻要胡蝶女士與之麵敘,這事就可以擺平。

再說杜月笙將一切布置妥當後,開始在家中等著坐收漁利。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和掌握之中,“明星”公司的老板兼導演張石川登門求他了。他提出隻要胡蝶出麵相求,這件事可以擺平。

當時,張石川顯出幾分為難的樣子,說公司投資都是他的,胡蝶女士不一定願意做出犧牲。

杜月笙表情十分平靜,笑道:“杜某人以信義行走江湖,絕不強行所難——對女人更是這樣。”

張石川最後一咬牙道:“好吧,我回去試試。”

“大概需要多久?”杜月笙有點急不可耐。

張石川想了想:“我會盡可能地爭取時間讓胡女士來到杜老板身邊。”

第二天,胡蝶翩然而至。杜月笙望著比銀幕上更迷人的胡蝶,禁不住驚歎道:“果然光彩照人!更沒想到你會這麽快給我麵子!”

“我能不快嗎?”胡蝶嫣然一笑,大方地在他對麵坐下,“這件事關係到公司的生死存亡,《啼笑姻緣》更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早知道杜先生能幫這個忙,我還嫌慢了一點呢。”

杜月笙目不轉睛地望著胡蝶,她的美麗與魅力,正如張恨水所言:胡蝶為人落落大方,一張兒女之態,與客周旋,言語不著邊際,上海社會,奇幻百出,為女明星者,不容不交際,而交際又係畏途,胡不得已,遂與人訂婚,但不結婚,如此可以隨意至交際場所,蓋來去自如,了無掛礙……胡真情明練達之人哉,言其性格則深沉,機警爽利兼而有之,如與紅樓夢人物相比,則十之五六若寶釵,十之二三若襲人,十之一二若晴雯。

杜月笙如夢初醒,喃喃道:“你太美了,你的每一處都值得我細瞧、品味。”

“杜先生過獎了。那麽我們和大華公司的事該如何擺平?”

“讓他們停止拍攝!”杜月笙脫口而出。

“難道沒有任何條件?”

“當然,他的損失是要照實價賠償的——但不會太多。”

“那麽,你呢?幫了這麽大忙,難道你不要報酬?”胡蝶的目光熠熠生輝,照亮了杜月笙的心。

杜月笙咽了咽口水:“有你來求我,這份報酬太豐厚了!”說著,再也按耐不住激動,一隻抖顫的手觸了過去。

胡蝶又是一笑,輕輕地擋開杜月笙的手:“謝謝杜先生,若沒有其他事,我就回去向老板複命了,他們都等著聽消息呢。”

杜月笙見胡蝶真要走,急了,一把將她拉人懷中,在粉臉上親了一口,全身一陣酥麻,用幾分霸氣的口吻道:“你今天走不出去了,外麵都是我的人,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休想出去!”

胡蝶望著杜月笙說:“是這樣嗎?那麽,我今天算是自投羅網。”

“以你的聰明,你應該早料到今天——因為我杜某從不會輕易放過到了家裏的美女!”杜月笙的雙目冒火。

“如果我不從呢?——大不了我可以不求你呀?杜先生,你不是說你是以信義行走江湖麽?你為了一個女人,就願意毀了自己的一生英名?”

“是的。”杜月笙認真地點頭,“在正常的情況下,我都以信義為重。但對你,我非要破例。中國隻有一個胡蝶,若讓你飛走,今生也許永無緣份……為了你,我必須孤注一擲,哪怕身敗名裂也在所不惜!”

胡蝶的目光開始變得柔和,很久很久,才點頭說:“都說杜先生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今日胡蝶總算見識了——單憑你追我的手段,我無法不感動!實不相瞞,在交際場中,我認識驕傲的男人太多了,但他們花費幾年功夫都無法打動我,唯有你,初次見麵,就把我徹底給征服了!”說著,她閉上雙眼,把一張紅撲撲的嫩臉呈在杜月笙麵前……

杜月笙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驚呆了,他抖顫著兩片厚嘴唇,一時不知何處下手,……很久很久,他才選準那深深的酒窩,讓舌頭先行而去……

杜月笙終於征服了天下第一美女,古人雲:“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最後,他動情地說:“胡女士,你、你嫁給我吧!!”

胡蝶這才爬起,含蓄地望著杜月笙。

“你嫁給我!!”杜月笙以為她未聽到,再懇切地求道。

胡蝶大概已聽出了杜月笙不容商量的口氣,很久才說:“過幾天是我的生日,我準備舉辦一個生日舞會,邀請所有的朋友,那天我會明確地回答你今天的要求!”

胡蝶熟練地穿好衣服,在杜月笙額上親了一口說:“你很不錯,我永遠忘不了你這個大情人!”

胡蝶的生日終於到了,這一天,杜月笙備下厚禮,率領一幹保鏢,開著幾輛高級轎車浩浩****去給胡蝶做生日。

胡蝶的生日由公司操辦,地點也設在攝影棚內,這個晚上,應邀來參加晚宴的各界朋友有很多,另外還有不少嘉賓記者。

當杜月笙珊珊來遲,胡蝶一陣風地迎上去,攜著他的手走向舞場。

這時,迎麵又走來一堆人,大家拍,巴掌表示歡迎杜月笙。走在最前麵的一位伸出手來,胡蝶立即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未婚夫潘有聲。”

杜月笙一驚,臉色極為難堪,恰好這時樂曲響起,胡蝶攜他步入舞他。

“杜先生,我有一事相求。”胡蝶未等他開口,先發製人道,

“我準備和潘有聲結婚,想請你做證婚人。”

杜月笙象吞了一口蒼蠅,很久才克製住自己:“胡女士,這就是你給我答複?”

胡蝶極溫柔地把臉貼在杜月笙的耳朵邊,認真說道:“我不適合你。”

“為什麽?”

“我愛好電影,這是我終生的事業,說什麽我也不會丟掉!”

杜月笙歎了口氣。

“杜先生,我想問個問題。如果我真的嫁給你,我哪一天給你戴上幾頂綠帽子,你會是什麽感想?”

杜月笙冷不防胡蝶會提出這麽個問題,一時不知所措。

“所以,我不適合你。”胡蝶歎道,“我既然裏身娛樂圈,就難免有這樣、那樣的桃花新聞出現,而你是台麵上的人,怎可以容忍這種事情?杜先生,我真的很愛你——因為你是真正的英雄。但我不能嫁給你……”

“那麽……關於《啼笑姻緣》的事……”杜月笙突然又提起這樣問題,話一出口,又後悔自己的可恥,然而,此時此刻,在要失去心愛的女人的時候,這幾乎是一種純本能的反應,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是失策。

胡蝶搖搖頭:“這事我無權幹涉,純屬於你和明星公司的事,我愛你,不想在我們中間滲雜任何附加條件。”

“你、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杜月笙有點急促道,“可你為什麽不願嫁給我!”

“難道我剛才的解釋還不夠充分嗎?”

“我不管。”杜月笙仍然霸氣十足說:“我愛你,我需要你——而且你已經屬於了我,其餘的我都不去管!”

胡蝶仍然耐心地說:“你想錯了,我已經向你坦白過:我不會隻屬於一個男人。”

“我也告訴過你:我也不止屬於一個女人。可自從見了你之後,我決心將下半輩子的感情全部付給你一個人!”

兩人正在爭持不下時,第一曲舞完了,舞池內燈光亮起。

在眾目睽睽之下,杜月笙的大亨風度終於戰勝了私欲,認真地點了點頭:“你……真有福氣!”

潘有聲高興地拉著杜月笙的手,連聲謝謝,隨即,明星公司的老板張石川喊道:“請大家為杜老板做胡蝶與潘先生的紅娘鼓掌!”

全場掌聲雷動。

下一曲舞開始了,杜月笙不無醋意地問:“怎麽樣,還屬不屬於我?”

胡蝶向潘有聲遞個眼色,二話沒說,伴杜月笙下了舞池。

“真有你的,”杜月笙歎道,“你不但會演銀幕上的戲,在生活中,你也是一名出色的演員,今晚我算見識了。”

胡蝶給了他一個深情的媚眼:“我還是那句現成話:我可以做你永久的情人,但做不來妻子。”

“你說的也許是實,但此時我的心是多麽難受,你知道嗎?”

“長痛不如短痛,恕我揭你的疤:我不希望再有沈月英與柳錄良的悲劇在杜家重演。”

杜月笙皺了皺眉頭:“難道你真的一輩子不會離不開電影?”

胡蝶肯定地點點頭。

“那天我得到了你。我自以為到達了情場的世界屋脊,沒想到,才幾天,你就要攆我走。”

胡蝶認真道:“這樣才最好,世界屋脊呆久了反而不及平地,如果偶爾登一登,那才有情調——杜先生,你不認為這是情場的一種最好的境界麽?”

杜月笙仿然大悟,隨之,心胸開闊,仿佛他現在正站在世界的屋脊上,觀世事如雲,看情場似夢,亦真亦幻,這才是最美妙的境界!(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