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課:借勢利導,曾國藩和皇上談條件,抓住了湖南的兵權

曾國藩馬上寫了一份奏折,命人連夜七百裏加急送往京城。在奏折裏,他先將靖港失利的原因,推到湖南總督鮑起豹的身上,說鮑起豹“畏賊拒戰,以致賊寇從後方偷襲,才導致靖港失利,實在誤國誤民”。

鮑起豹你這個王八蛋,上次唆使手下差點要了我的老命,這個仇我還記得的。“曾剃頭”這個外號,也是你們這一幫家夥給我起的,此刻不趁機整倒你,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再說,我要拿到湖南的兵權,不殺猴給雞看,以後怎麽令其他的官員乖乖聽我的話呢?

在奏折的後麵,他還一再說湘軍的勇猛:都是臣下治軍有方,也是皇上的洪福,要想臣下真正擊敗太平賊寇,就必須讓臣下節製湖南所有的兵權,統一指揮才行。綠營兵隻要經過臣下的培訓,也能成為勁旅的。臣練兵一年,已經耗盡了家財,打戰沒有錢可不行啊!臣不敢向皇上要,但是臣原來那種募捐就有功名的方法,不知皇上認為可否繼續實施呢?

怎麽樣,手段高明吧?

我的湘勇已經拿出來遛了,事實證明是匹戰馬而非騾子,讓戰馬上戰場,總得好鞍和好飼料伺候著。原先別人給錢,我賣點功名,害得被人彈劾,現在請皇上允許我大賣特賣,隻要有錢,四品以下的虛銜和入鄉賢祠,也不是不可能,對吧?

接著,他讓人上岸敲開幾個店家的門,把店裏所有的鞭炮給買了,從半夜一直炸到即將天明。

瀏陽鞭炮這時候顯示出威力來了(瀏陽煙花鞭炮已有1300多年的生產曆史,傳說由唐代瀏陽人李畋發明而成),炸得城內的那些官員一個個心驚膽戰,都沒法睡覺了。一個個尋思著,莫非“曾剃頭”真的死了?趕著出殯呢!可是不像啊,敗軍之將,本來就該死,豈敢這麽張揚。好容易熬到天亮,相互一打聽,啊!湘潭大捷?慘了,剛剛給人家冷屁股看,現在得涎著老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了。

以布政使徐有壬為首的幾個官員,已經寫好了彈劾曾國藩的折子,徐有壬還當眾拍著胸脯:這回要是不整倒姓曾的,我就他的崽(湖南人發誓的習慣用語)。

湘潭大捷,朝廷肯定要加官進爵,還彈劾個屁呀?別管姓徐的會不會姓曾,先把折子燒掉吧,趕緊收拾一下,往臉上抹點油加厚一點,去江邊道喜。別忘了帶上一點禮物,以示恭賀之心。

一大早,江邊就陸陸續續來了幾十個官員,還有不少士紳,抬著一些牌匾,諸如“中流砥柱”、“一代儒將”之類。城內的瀏陽鞭炮完全脫銷,緊急從瀏陽調貨。江麵上滿滿一層青霧,那是鞭炮炸出來的硝煙。

湖南提督鮑起豹他們那些官員,一個個滿臉堆滿媚笑,活脫脫的一部《變色龍》的模樣,等待著曾國藩給他們顏色。這時候,曾國藩就是大罵他們一頓,跳起來給他們幾記老拳,他們都不敢放個屁。

但奇怪的事情出現了,曾國藩穿著一身新衣,在一群部下的簇擁下,笑容可掬地站在船頭,朝這些湖南的父母官們拱手回禮,仿佛昨日的不快,根本沒有發生過。

並非曾國藩宰相肚裏能撐船,而是他想到了新的招數。

佛家講究慈悲為懷,以善待人。理學講究順應天時,重在修心,凡事能忍則忍。

曾國藩都做到了。

麵對岸上那些穿著官袍的勢利小人,他生氣有什麽用呢?既然沒用,又何必生氣呢?

更何況,在接下來的一些計劃中,還得仰仗這些家夥幫忙,即使不願幫忙的,隻要不幫倒忙就行。

靖港失利,是由於他太輕敵,加之信息情報不準導致的,並非兵勇不能打戰。軍隊打贏了,肯定有人送錢來,有了錢,接著打造戰船,招募兵勇,把隊伍擴大。有了隊伍,就有了和朝廷談價錢的資本。

往後的軍餉,還得需要這些勢利小人們幫忙呢!此刻在曾國藩的眼中,那些家夥不是他的對頭,而是財神爺。

麵對財神爺,怎麽能不笑臉相迎呢?

牌匾有了,鞭炮聲有了,銀子當然也有了。曾國藩大手一揮,全都手下。所有的榮譽,都是前方將士拚死掙來的,有功的獎賞,陣亡的撫恤,往後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不怕銀子多。

請客是免不了的,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與梁山好漢不同的是,多了官場上的禮節和虛偽。

湘軍大勝的消息很快傳至京城時,京城裏一片沸騰,連鹹豐皇帝都激動不已。以前清軍和太平軍作戰,屢戰屢敗,大清半壁江山丟失,大清國也岌岌可危,鹹豐皇帝正打算退出關外去呢,冷不丁傳來了這樣的消息,叫他怎麽不高興呢?於是龍顏大悅,下旨嘉獎曾國藩。

立馬派人翻出曾國藩以前的奏折,曾國藩不是想要絕對控製權嗎?給!他不是沒錢想賣官嗎?答應他“辦理甚合機宜目”;不是說湖南總督鮑起豹畏賊拒戰誤國誤民嗎?查辦!

馬上頒發上諭:嘉獎曾國藩二品雙眼花翎,特命曾國藩單銜奏事,“辦理甚合機宜目。湖南省文武百官,除巡撫人之外,曾國藩皆有權調遣。湖南總督鮑起豹“畏賊拒戰”,革職拿辦。

這道上諭從根本上改變了曾國藩在湖南的政治地位,一下子成了舉國上下的名人,紅得發紫。

上諭先發至巡撫衙門,駱秉章接旨後,立即尋思起來,人家曾大人現在是二品,品銜雖然和他一樣,但人家現在是皇上的紅人,還加戴雙眼花翎,總不能還讓人家待在船上辦公吧?我把我的巡撫衙門給貢獻出來,略表心意。於是帶著藩、臬兩司等一班官員,擁著一頂綠呢空轎,親自來接一直住在城外船上的曾國藩入城。

曾國藩一看也驚呆了,說什麽都不肯上轎子,巡撫駱秉章好話說盡,和幾位藩司臬司的官員,連扯帶拉,將曾國藩按進了轎子裏,一窩蜂抬進了巡撫衙門。

曾國藩剛入城,上諭又到了:塔齊布勇猛善戰,升為湖南提督。

曾國藩進了巡撫衙門,他手下郭嵩燾、劉蓉、陳士傑等一些軍事參謀,則住進了原來的湖南審案局,與巡撫衙門一牆之隔。

上一次在這裏,曾國藩險些連命都丟掉,在眾人的冷眼中灰溜溜的離開,現在他回來了,是巡撫親自領著所有的官員用轎子給接回來的。

揚眉吐氣啊!

但是曾國藩卻顯得非常平靜,該給麵子的給麵子,該拉好關係的拉好關係,禮節一點都不差,顯得非常大度。

盡管曾國藩如此寬宏大量,可是湖南布政使徐有壬仍是坐不住,他擔心那幾個和他一起想整死曾國藩的人,會調頭向曾國藩密告而整死他。眼看總督鮑起豹已經被查辦,他這個布政使的位置恐怕坐不穩。當天晚上,在眾人人離去之後,他悄悄帶著幾箱子金銀珠寶,來到曾國藩的住處,進去之後跪下痛哭流涕,捶胸抽臉地一番檢討。

曾國藩一看這家夥演戲非常逼真,太過入戲把臉都抽腫了。凡事適可而止,他覺得火候也差不多了,裝出於心不忍的樣子,上前扶了起來。看在那幾箱財寶的份上,原諒了徐有壬,笑著說:“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曾某為官多年,一向廉潔奉公,離開京城的時候,路費還是借來的,想不到徐大人竟有如此家底,若是皇帝知道徐大人……算了,不說了!我代表湘軍將士們,感謝徐大人的捐贈……以後軍餉方麵,還得仰仗徐大人多多幫忙才行啊!”

他這番話的高明之處在於,不但表白了自己的廉潔,還指出了徐有壬的貪贓,從此之後,刀把子攥在手裏,隨時捅出去,鮑起豹就是你的榜樣,能不能坐穩位子,就看你姓徐的聽不聽話了。

徐有壬嚇得渾身抖索,哪裏還敢不聽話呢?

幾天後,塔齊布率湘勇凱旋歸來,長沙官民出十裏迎接,大家都想見一見這個挽救大清於危難之際的“神人”,眾官的阿諛奉承之言就不用說了,鞭炮更是鋪天蓋地,紙屑都鋪了厚厚一層,要是換在今天,收垃圾的人都能發一筆小財。

曾國藩眼含熱淚,緊緊抱住了塔齊布:兄弟,你可幫了哥的大忙,哥以為你也會出師不利,正打算帶著你們去湘鄉那邊的山裏打遊擊呢!

酒喝夠了,禮也收夠了,盛譽下的曾國藩還要辦一件收攏人心的大事。(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