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萬璃靈玉

古德仁歎了一口氣,沉聲道:“為了那果王朝,你不值,我不值,小清更不值,她恨你一輩子,明白嗎?”

苗君儒口中喃喃道:“……其色如墨,於黑暗之中放五色毫光……置掌之上,集溫而釋雲靄……入水則水如墨,其毒無比……觸膚即爛,不可救也……”

盤中的黑色玉石,放射出閃爍不定的五彩毫光,耀得眾人眼花繚亂,神態逐漸迷離起來。恍惚之中,那黑色玉石上浮現一個活生生的動物。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個下午。大雪紛紛揚揚,覆蓋了整個山城。

苗君儒正在房間裏寫考古論文,準備參加1948年10月在美國舊金山舉行的全球考古工作者會議。

兒子苗永健推門進來,輕聲道:“爸,有一個姓古的先生要見您!”

苗君儒放下手中的筆,惱火道:“永健,我不止一次對你說,在我工作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

苗永健為難道:“我也說了,可是那個姓古的先生說,他知道您不願意見他,可是要想證實您當年的研究,就必須見他一麵。”

“我當年的研究?”苗君儒愣了一下,起身走出書房。

在客廳裏,苗君儒見到一個穿著長衫,套著貂皮背心,頭上戴著狐皮帽的中老年男人,他就是重慶市最大的古董店——古餘軒的老板古德仁,古德仁的身邊站著一個三十多歲,一身質地考究的西服,眉宇之間有幾分逼人氣勢的男人。

一見到苗君儒,古德仁不陰不陽地說道:“三十年了,你的脾氣還是老樣子,為了你所謂的課題,失去了那麽多,值嗎?”

對於古德仁的到來,苗君儒並不高興,正要叫苗永健將來人趕出去,不料那人道:“我們今天來,是想請你看一樣東西。”

苗君儒冷然道:“誰不知道古餘軒的老板是看貨的行家,還用得著我嗎?”

古德仁沒有答話,走到正對著門口的屏風前,看著左麵牆邊的櫃子,裏麵放了一些明清時代的瓷器,旁邊養了一些魚的魚缸,又看了看右邊窗戶上掛著的小葫蘆,在苗君儒的書房門口,一左一右,還擺了兩盆細葉鬆。

“都說考古的人懂風水,這話一點都不假!”古德仁說道:“你這居室雖小,但依風水所擺,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缺,靠東的窗台上,放了一個收煞的吉祥物,主居者無病無災,事業興旺,要是在正西方位供上一尊文財神,可就財源廣進了!”

“你胡說些什麽?”苗君儒怒道:“屋內放盆景,既可以調節空氣,也可以協調整個房子的顏色,不顯得那麽單調,養魚是我的愛好,至於窗戶上的小葫蘆,是一個朋友的孩子來玩時,隨手掛上去的,考古講究的是事實和證據,是科學,別把你那套迷信的理論強加在上麵。什麽風水,那是古人所信仰的東西。”

“好好好,我不和你爭,風水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古德仁的神色變得神秘起來:“這位先生帶了一樣東西來給你看,是和那果王朝有關的!”

“你可別對我說是萬璃靈玉,”苗君儒冷笑道:“這幾十年來,我看過的萬璃靈玉,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塊,算我當年一時衝動行不行?現在我告訴你,那果王朝隻是傳說,並不存在!”

“可是你當年卻一再堅持,說什麽那果王朝就象大秦王朝一樣,存在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是……”古德仁的聲音大了起來。

“不要說了,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再過些年,你我也都入土,就不會再爭了,”苗君儒厲聲打斷了古德仁的話,“每個人都知道秦始皇的存在,可是又有誰相信2000多年前,在雲南、四川、西藏交界的地方,有個那果王,他統治下的那果王朝鼎盛一時,卻又奇跡般的消失……”

古德仁歎了一口氣,沉聲道:“為了那果王朝,你不值,我不值,小清更不值,她恨你一輩子,明白嗎?”

苗君儒跌坐在沙發上,喃喃道:“你以為我活得很好嗎?我已經放棄了對那果王朝的研究,我認輸了,可是她仍不肯原諒我。”

古德仁在苗君儒的對麵坐了下來,低聲道:“如果我沒有看到這位先生帶來的東西,也許我和三十多年一樣,不相信你的研究,現在,我信了!”

苗君儒起身進到書房,從裏麵捧出十幾塊黑色帶斑紋的玉石,放到茶幾上:“這都是萬璃靈玉,你要的話,可以拿走,白送給你!”

“苗君儒,”古德仁有些火了,“你可以象當年那樣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懷疑我的眼光,我古德仁見過的萬璃靈玉不比你少,這麽多年我幫別人看東西,很少有走眼的。你這個在國際上享有名譽的考古專家,並不比我這個生意人強多少。”他緩和了一下口氣,“我今天帶東西來給你看,是想進一步得到你的驗證,也是在幫你,你研究的那果王朝,在曆史上應該確實存在過。”

“你終於承認了?”苗君儒笑起來,看著古德仁那斷了一截小指的左手,“可是你當年卻為這斷了一截指頭,還記得你當年立下的誓言嗎?”

“立下誓言的不止我一個,還有小清!”古德仁說。

“我來這裏可不是聽你們講過去的事的,”那個中年人不耐煩地說,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黑如墨色的石頭來。

由於外麵下著大雪,屋內沒有開燈,顯得有些黑暗,但是那人一拿出那塊石頭後,整個屋內頓時呈現一種奇異的色彩。那塊石頭就在那人手掌上,從石頭上冒出象霧一樣的氣體,在石頭的周圍繚繞著。那人用嘴對著石頭吹了一下,霧氣頓時散去,露出光潔且泛著異樣色彩的表麵來。

苗君儒望著那人手掌上的石頭,呆住了。

古德仁吩咐站在一旁的苗永健:“麻煩你去打一盆清水來!”

不一會兒,苗永健用洋瓷麵盆打來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古德仁從身上取出一把特製的鉗子,從那人手中夾起那塊石頭,放入盆中。

苗君儒口中喃喃道:“……其色如墨,於黑暗之中放五色毫光……置掌之上,集溫而釋雲靄……入水則水如墨,其毒無比……觸膚即爛,不可救也……”

苗永健站在旁邊,看著那石頭入水之後,一盆清水瞬間變了顏色,越來越黑,最後變得象剛磨出來的墨汁,散發著一種沁人的香氣。

古德仁在茶幾上鋪了一塊布,從櫃子上拿下一個明朝萬曆年間的青花盤子,將盤子放在布上,用那把鉗子將石頭飛快鉗出,放入盤子裏。石頭上帶出的水珠掉在盤內,竟然不可思議地滲了進去,白青相間的盤子上,多了幾點黑點,與原先的花紋格格不入,變得不倫不類,顯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色彩。

苗永健看到古德仁手中的鉗子,竟似被濃硫酸腐蝕過一般。

“快點把水倒掉,否則這盆子就爛掉了,小心點,千萬不要讓水濺到你的身上,”古德仁對苗永健叫道。

苗永健已經從父親剛才的話中,知道這些水的可怕之處,當下不敢大意,小心端起盆子,來到廁所間,倒進了馬桶裏,並拚命的放水衝。凡是具有腐蝕性的物質,需要用大量的水稀釋。他看到手中的盤子,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顯是不能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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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人拿出了這塊黑色的石頭後,苗君儒就如同被人擊了一悶棍,整個人幾乎呆了,直覺告訴他,這塊東西,與他以前見過的完全不同。他默默地看著古德仁對萬璃靈玉做著檢驗。

三十多年前,他進入雲南西部和西藏交界的地方考古,聽到了一些那果王朝的傳說,傳說中,在很久很久以前,羌族出了一個很殘暴的那果王,他帶著自己的軍隊遠征天竺,帶回了無數奇珍異寶和一個美麗無比的女人,為了討得那個女人的歡心。他不顧黎民死活,大肆修建奢華的宮殿,他的殘暴最終使得他的同族人忍無可忍,18位南夷土王共同起兵討伐,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他的王宮被對手攻入,他和那個美麗無比的女人,以及無數奇珍異寶,一同離奇消失了。多少年來,無數人想尋找埋葬那果王的古墓,都毫無結果,更不要說那些所謂的奇珍異寶了。

要想找到那果王朝,必須找到他隨身佩帶的萬璃靈玉,年輕氣盛的苗君儒,相信那果王朝的存在,將尋找失蹤的那果王朝列為自己的主修課題,但是幾年下來,他毫無成果。關於那果王朝的傳說,隻在民間流傳,他查遍相關的資料,都毫無那方麵記載。

隻在收集民間傳說時,知道萬璃靈玉是一塊色如墨,在黑暗裏放射五色毫光,遇到溫度就冒出雲霧,遇水可以使水變黑,而且毒性很大的奇怪玉石。

三十多年了,他無數次到雲南和西藏,進入雲、貴、川、西藏等偏遠地區,也找到了不少所謂的萬璃靈玉,他已經打算放棄了,也許那果王朝,真的僅僅隻是傳說而已,並不存在。今天,他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現實。

如果這塊萬璃靈玉是真正的,那麽,傳說中的那果王朝就肯定存在。

他以前收集到了那些假萬璃靈玉,有的也會放光、釋霧、遇水化毒,但那些都是人為的,為了以假冒真,很多人挖空心思,用一塊磁鐵,刷上一層又一層放了白磷等特製藥水的墨汁,在人前拿出來,黑暗中確實能夠放光,也會釋霧,入水後墨汁融化且水中有劇毒。但這些手段騙別人可以,到了他這裏,一切都揭穿了。

有一些冒充萬璃靈玉的黑玉,本身就是玉中的極品,被人這麽刻意的一雕琢,倒失去了原先的價值。

他看著瓷盤中的玉石,眼睛頓時朦朧起來,他問那人:“這塊東西,你們是在哪裏找到的?”

那人道:“你先不要管這麽多,隻要告訴我,這塊東西是不是真正的萬璃靈玉。”

在沒有進一步對這塊黑色的玉石研究之前,苗君儒不會輕易下斷語。他捧起盤子,正要去書房做進一步研究,不料那中年人道:“苗教授,你要研究的話,就請在這裏研究。”

“為什麽?”苗君儒有些惱火,從來沒有人請他看東西而又這麽對他說話的,若不是看在這塊玉石的份上,他早就甩手進房,讓兒子下逐客令了。

“這是我定的規矩,”那中年人麵無表情地說,言語之間很傲慢。

“他是誰?”苗君儒很不高興地問旁邊的古德仁,他想弄明白這中年人的來頭,說話這麽狂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古德仁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介紹道:“這位是陳先生,我和他也是第一次見麵,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就多包涵些吧?”

古德仁說了等於白說,苗君儒瞟了陳先生一眼,冷然道:“請你把東西拿回去,我已經放棄對那個課題的研究了。”

陳先生一聽急了,忙用求救的目光望著古德仁。

古德仁陪著笑道:“我知道你的脾氣,陳先生可不知道,冒犯之處還請你多加諒解,象你這種搞研究的人,性格與常人不同,是可以理解的。”

陳先生的臉上露出極不自然的表情來,朝苗君儒供了一下手,語氣頓時變得謙和了許多:“對不起,苗教授,我是怕這東西……”

“你是怕我把它換掉!”苗君儒一語道破了陳先生的顧慮所在,“你也太小看我苗某的為人了!”

古德仁連忙道:“要不我和陳先生一同陪你去書房,怎麽樣?”

“算了,我就在這裏看,”苗君儒吩咐苗永健,“把我書房裏那藍色封皮的筆記本拿出來!”

苗永健從父親的書房中捧出一本很大很厚的藍色封皮筆記本,放到客廳的椅子上。複後回書房拿回了一副眼鏡和一個放大鏡。多年來,身為兒子的他,不但是父親的學生,而且是父親的得力助手。

苗君儒戴上眼鏡,一手翻開筆記本,找到畫有一副古怪圖案的那一頁,怔怔地看了一會兒,而後拿起放大鏡,仔細地看著那塊黑色的玉石。

在晶瑩剔透的玉石表麵,有一些淺色呈凸起狀的線條,那些看似不規則的線條,縱橫交錯,形成一副奇怪的圖案,這圖案與狗類似,卻又不是狗,身段與虎豹相仿,頭上長了兩隻角。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羌族的遠耶圖騰?

中國古代的圖騰崇拜,可以追述到史前文化的發源,是古代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相結合的一種原始信仰,發生於氏族公社時期。那時候的人們認為,本氏族的人,都與某種動物或植物有著特殊關係,這種動物或植物就被認為是該氏族的圖騰,是這一氏族的象征和保護者。史前時代的人們把圖騰看得非常神聖。全族人不能捕殺圖騰動植物,更不能食用,也不能觸摸或說圖騰名稱。人們還要舉行種種隆重的祭祀活動,以示尊敬。氏族成員都以圖騰為驕傲,並且希望得到它的保護。所以,遠古人類的墓地,住所,日用品乃至身體上,都繪有或刻有本氏族圖騰的圖案。在漢族文化中,圖騰崇拜多是具有神話色彩的龍、鳳、麒麟等,也有其他的猛獸,如龍生之九子:贔屭、饕餮、蒲牢、椒圖、螭吻、狻猊、睚眥、鴟吻、趴蝮等等。

圖騰崇拜與遠古時代母係社會的采集經濟、漁獵經濟有關。那時的人們整天與植物動物相伴,混沌相處,由此形成圖騰崇拜。根據神話傳說,中國東南沿海一帶,諸多部落以鳥為圖騰;中原一帶部落,多以兩棲動物或魚類為圖騰;西北高原,則多以野獸為圖騰,如西北的羌以羊為圖騰。從曆史來看,圖騰標記有一個從單一向綜合的演化過程。最早的圖騰形象往往是蛇、鶴、熊、堯等單一物,以後被神化成為一種綜合性的幻想物,如龍兼有蛇,獸、魚等多種動物的形態,風兼有鷹、孔雀、金翅鳥等多種鳥的特征。

但是相關資料中,羌族的圖騰並非猛獸,最初為龍,後來變成了牛羊一類與羌族人生活息息相關的動物。

羌族是一個具有很古老曆史的民族,《山海經·海內經》為據,“伯夷父生西嶽,西嶽先生龍,先龍始生羌。”

關於龍和羌的關係,羌為自呼之音,龍為氏族(部族)之號 。

隨著“龍”在自然界的消亡,羌人崇羊之風勝龍。羊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改變了羌人的生活習性,由遊牧而轉向農耕,羊與羌人的關係日益密切起來。但由於人類進入農業文化之初,尚處於母係社會製度下,故羊與執政者(女)的關係更勝一籌,而“羊”乃羌人祭天的一種象形標記,隨之產生了“羊”,故羊女結合,由龍氏族而演變為薑。

羊既被男性尊稱為聖物,殺羊祭天時女人不得觀看,同時羊的命運亦被男性主宰,因而“羌”字出現,並以此為本民族族稱。盡管古代著名,“五胡”中的“四海”——鮮卑、匈奴、碣、氐均已在曆史的長河中沒了蹤跡,但“羌”卻頑強地走到了今天。羌族之古老由此可見,難怪連一些西方學者也會發出驚歎,會把羌民族稱作中國(乃至世界)民族史上的“活化石”。

在漢代,羌是一個版圖很大的國家,位置包括現在的西藏大部、新疆及青海南部、四川和貴州西部、雲南的西北部。羌的版圖雖然很大,但是不穩定,是由許多遊牧部落組成的,各個部落都有自己的統治方式,部落首領稱為土王。

當初苗君儒認定那果王朝的存在,也是從曆史的角度上去考慮的,一個人類最古老的民族,肯定有著不為人傳的秘密。更何況,隨著考古界對羌族古老文化的不斷發現,羌族人的活動範圍之大,已經出於曆史學家們的意料。那果王遠征天竺的傳說,也絕非空穴來風,隻是目前沒有找到相關的證據證明罷了。

在苗君儒所收集的資料中,有一段關於萬璃靈玉的描述,這段文字,是他在聽了一個羌族老祭師所說的故事後,整理出來的:那果王在遠征天竺時,翻過九九八十一座山,趟過了一百單八條河,最後在一條叫黑水的河流前,被一頭身披鱗甲,腳似牛蹄,頭頂鹿角的怪物擋住了去路,經過三天三夜的奮戰,那果王終於在女神的幫助下,用一把擎天之刃殺死了怪獸,得到了一塊奇妙無比的黑色玉石。

在漢族文化裏,那種身披鱗甲,腳似牛蹄,頭頂鹿角的怪物被稱之為麒麟,漢人對這種動物的圖騰見得多了,並不足為奇怪。但在2000多年前,羌族人對麒麟的認識,遠非現在的人所想象。

萬璃靈玉來自黑水河,據苗君儒所知,中國西南部以黑水命名的河流,不下10條。經他多年的研究斷定,那果王經過的黑水河,最有可能的隻有兩條,一條在廣西德,為左江左岸支流,發源於廣西壯族自治區靖西縣,從靖西縣嶽圩流入越南,在大新縣德天村浦湯島附近複入我國境內。兩岸翠峰夾列,古木參天,碧綠的河水因兩岸的山峰倒影之故,相映“黛”色,名其日:“黑水河”。黑水河兩岸怪石嶙峋,可謂鬼斧神工冠絕造化;樹木蔥蘢,神秘旖旎,更顯其名。另一條為越南紅河支流黑水河,是紅河右岸最大支流,發源於雲南省景東彝族自治縣,中國境內稱把邊江,在孟得附近流入越境,兩岸一般高出河麵200—300米,局部可達700米以上,河穀狹窄幽深,水呈現黑色。

但奇怪的是,這兩條河中並不產黑玉,而盛產黑玉的地方,在新疆的和田,一條名叫喀拉喀什的河流,喀拉喀什係維吾爾語,是黑玉、墨玉之意。

難道當年那果王在遠征天竺時,也曾經到過新疆不成?他先後去過喀拉喀什河附近的地區,但在那裏絲毫找不到有關那果王的任何信息。

曆史的謎團太多了,迫使他沒有辦法再研究下去。

萬璃靈玉上麵的圖案,在一定程度上,與麒麟有些相似。四年前,苗君儒在一個西藏南部1000多年前羌族人生活過的山洞裏,見過這樣的圖案,此外再也沒有任何發現。

他帶著那描畫出來的圖案,找了不下200個羌族的老人,終於在一個小山寨裏,從一個100多歲高齡的老人當中,知道那東西叫遠耶,是一種專門殘害羌族人的猛獸。

萬璃靈玉上麵的遠耶圖案,證明了什麽?

苗君儒想到了那果王的殘暴,殘暴的君王在黎民百姓的心裏,不正是一頭猛獸嗎?

他那握著放大鏡的手,開始有些顫抖。

“爸,你沒有事吧?”苗永健輕聲關切地問。

苗君儒沒有吭聲,繼續用放大鏡對著萬璃靈玉,仔細看上麵的圖案,並參照藍色封皮筆記本上的圖案,一一進行對照。越仔細看,他的眉頭越緊縮,最後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來。

“怎麽了?是假的嗎?”陳先生急切地問。

苗君儒並未理會陳先生的問話,放下放大鏡,翻起那藍色封皮筆記本來,口中兀自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見苗君儒這麽說,陳先生和古德仁的臉上,露出一種焦急而又疑惑的神色,兩人相互看了看,沒有說話。整個客廳的氣氛,變得非常緊張起來。

苗君儒翻了幾頁筆記本,對苗永健道:“快,快開燈!”

苗永健打開了燈,客廳內頓時亮堂起來。苗君儒複又用放大鏡對著萬璃靈玉,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幾個人都在看著苗君儒的舉動,客廳內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

“奇怪,奇怪!”苗君儒摘下眼鏡,掏出手帕拭了幾下有些澀澀的雙眼,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接著戴上眼鏡,繼續仔細看萬璃靈玉。

良久,他長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放大鏡。

“哪裏還有問題?”古德仁說,“我認為這塊玉不假!”

“暫時隻能這麽說,”苗君儒緩緩道。

“你的意思是還不確定,是不是?”古德仁問。

苗君儒點了點頭,“萬璃靈玉之所以稱之為‘靈玉’,除了你剛才看到的那些特征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特征。”

“最重要的特征,那是什麽?”古德仁問。

苗君儒望著盤中的玉石,說道:“那就是玉石上的圖案。”

古德仁的眼睛頓時瞪大了,“難道這塊玉石上的圖案,和你所知道的圖案,有什麽不同嗎?”

苗君儒笑道:“我這本子上的圖案,是我自己根據一些傳說故事中的描繪畫出來的,也不見得就準確,你也是學考古的,應該知道,曆史的變遷會使同一種圖案,在不同的年代中,會以不同的麵目出現。”

古德仁訕笑了一下:“僅僅是龍這一種動物,就有幾萬種不同的圖案,這個道理我明白,可是你剛才那……”

“玉石上的圖案,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遠耶,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苗君儒說。

“那你想怎麽樣?”古德仁問,“還需要做什麽樣的檢驗?”

苗君儒合上被翻開的筆記本,說道:“我必須要看到現象。”

“現象?什麽意思?”站在旁邊的陳先生問。

苗君儒望了一眼窗外的大雪,又看了看室內的燈,沒有說話。

古德仁明白過來,說道:“你是指這塊玉石上,還有另外一種奇異的現象?”

“是的!”苗君儒點頭道:“炙日之下,怪物如生,王以擎天之刃對之,不可傷……”

古德仁驚喜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強光照射,玉石上的圖案會浮現出來?”

“那隻是傳說而已,到底會不會出現,我也不知道,”苗君儒說道:“到目前為止,這塊玉石上出現的現象,都和傳說吻合,但是我們剛才所看到的,都不具備一個‘靈’字。”

古德仁望著窗外,苦笑道:“你看這大雪天的,到哪裏去找烈日呢?”

苗君儒道:“不一定要烈日當頭,我想隻要光線夠強,應該就可以。”

陳先生問道:“隻要光線夠強就可以嗎?探照燈行不行?”

苗君儒望了陳先生一眼,“應該可以,如果你可以弄得來的話。”

在當時的重慶,探照燈屬於軍方物資,抗戰時為了保護重慶夜間不受日本飛機的轟炸,立下了汗馬功勞。民間不可能隨便擁有,陳先生說出那樣的話來,便已經透漏出了幾分他的來頭。

陳先生來到門口,拉開門對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說,“去,向警備司令部要兩盞1000瓦的探照燈來,就說是我要的,快去快回,不要耽擱時間。”

門口的人領命而去。

陳先生回到屋內,找了一張椅子,坐在苗君儒的對麵,低聲問,“苗教授,如果這塊玉是真的,那麽你研究的那果王朝,就絕對存在,是吧?”

“可以這麽說,”苗君儒說:“到目前為止,萬璃靈玉是證明那果王朝存在的唯一物品。”

陳先生望著旁邊椅子上的大筆記本,“你那麽多年尋找那果王朝,還有什麽線索沒有?”

苗君儒笑道:“難道你也對那果王朝感興趣?”

陳先生道:“我以前在雲南的時候,也聽過那個傳說,這塊玉石是我偶爾發現的,所以我想,如果玉石是真,那麽那果王朝也是真的了。”

“你可不是做研究的人,”苗君儒冷笑道:“你關心的,是傳說中那果王遠征天竺後帶回的無數奇珍異寶吧?”

被苗君儒一語道破心思,陳先生的臉色未變,他畢竟是有背景的人物,見過不少世麵,當下不冷不熱道:“據我所知,你是國內唯一一個收到明年全球考古工作者會議請柬的人,對於一個東方古老民族那段失落的曆史,一直是一段空白,你辛辛苦苦那麽多年,不就是想填補那段空白嗎?現在有這麽一次機會給你,難道你想錯過?”

苗君儒的心一動,是呀,辛辛苦苦那麽多年,付出那麽多,不就是想證明那段曆史的存在嗎?

陳先生道:“我知道你們這些搞研究的,經費往往沒有辦法落實,很多研究工作都半途終止,可確實是沒有辦法嘛!國家戰事頻繁,窮呀!”

苗君儒隻是個學者,對政治不感興趣,但是陳先生說的話倒是實情,很多研究都由於經費的嚴重不足而終止或者幹脆放棄。他去雲南的費用,都是自己出的,若不是他在考古領域的貢獻而獲得國際救助的話,隻怕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苗君儒問。

“什麽意思,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懂?”陳先生笑道:“都說你們這麽搞學問的,都是榆木腦殼,少根經,轉動起來不靈活,果不其然呀!”

古德仁怕苗君儒生氣,忙解釋道:“陳先生的意思是,你隻專心你的研究,對外麵的事情都不關心呀!”

苗君儒道:“不是我不想關心,而是這國家,這政府,讓人心寒哪!離這不遠的歌樂山,還與美國人合作個什麽監獄,裏麵關著的,幾乎都是民主進步人士……”

不待苗君儒再說下去,古德仁忙打斷了他的話,“不要言談政治,我們隻談考古,隻談考古好不好?”

“那些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人,隻知道對我們的政府不滿,他們有沒有想過,從上世紀中葉開始,我們的國家就遭受著怎麽樣的磨難?清朝皇帝退位後,國民政府內憂外患,蔣先生以一己之力,率忠義之士討伐南北軍閥,抗戰爆發後,舉國上下與日作戰……”陳先生侃侃而談,仿佛是一個大政治家:“那幫人隻知道瞎起哄,鬧什麽民主,民主能夠當飯吃嗎?”

苗君儒冷冷道:“在對待軍閥割據的問題上,蔣先生功不可沒,這一點我也承認。可是真正抗日的,是他嗎?當前方雜牌軍將士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嫡係部隊在做什麽?陳先生,你比別人都清楚這政府已經到了什麽程度,多少年了,實在令人太失望。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隻怕蔣先生所得的民心,已經不足一成了。”

陳先生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正要說話,古德仁勸道:“陳先生,你別生氣,他的性格就是這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管在什麽場合。”

苗君儒道:“如果陳先生想將我送去歌樂山,我毫無怨言。”

若是換了別人在他麵前進行這番理論,陳先生早就派人將其送去中美合作所,可是苗君儒與別人不同,此人在國內與國際上的影響都很大,輕易動不得,弄不好會給國民政府帶來極大的負麵影響。

門外響起敲門聲,苗永健打開門,見門口站著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手裏拿這一些東西,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進來!”陳先生頭也未回道。

那兩個男人進來後,迅速裝好兩盞探照燈,並退了出去。動作訓練有素。

古德仁走到窗前,將窗簾拉上。然後幫著苗永健將兩盞探照燈對好角度,打開,兩道光柱射向盤中的黑色玉石。

眾人頓時覺得眼前一亮,也許是光線太刺眼了,不自覺地將眼睛閉上,過了好一會兒,待適應過來,才慢慢睜開。

苗永健睜開眼後,被眼前的奇異景象驚住了。隻見那塊黑色玉石在強光的照射下,不斷冒出白色的霧氣,霧氣慢慢向周圍擴散,且越來越濃,漸漸的,幾個人都如同身在雲霧之中,產生一種飄飄欲仙之感。

盤中的黑色玉石,放射出閃爍不定的五彩毫光,耀得眾人眼花繚亂,神態逐漸迷離起來。恍惚之中,那黑色玉石上浮現一個活生生的動物。

古德仁驚叫道:“麒麟,麒麟!”

苗永健望向父親,見父親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著那頭麒麟,臉上的神色很凝重。那個陳先生則是一臉的驚喜之色。古德仁想用手去碰那麒麟,手微微顫抖著,伸了出去,還未觸到那麒麟,卻閃電般縮回。

苗永健跟隨父親學考古多年,知道很多珍稀寶物,在光線的作用下,能夠產生一種光影現象,將物品中的圖案以立體的形式浮現出來,但是那些現象中的圖案,無論是動物還是景物,都是固定的,並不象麵前的這隻麒麟,如同活的一般,不停地動著,翹首、俯身、甩尾、揚蹄,當它仰首向天,張開大嘴的時候,眾人仿佛聽到這隻遠古靈獸的吼叫。

苗君儒望著那隻麒麟,兩行老淚順頰而下,恍惚中,看見陳先生向他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