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龍戲水天子穴

他看了一下棺木,見是上等的金絲楠木,這種木頭隻有當時稱為大理的雲南那邊才有,也隻有古麗安王妃這種身份的人,才配用得上這樣的棺木。

有一次古仁德來北平的時候,提到一個叫二龍戲水天子穴的墓葬,說唐太宗的昭陵就是這樣的墓葬,前麵的泔水,後麵是涇水。二龍戲水乃是絕佳的風水寶地,可遇而不可求。入葬後可保子孫六代為帝。

安西,古稱瓜洲,為曆代軍事重鎮,距此往西就是玉門關,往南就是發現西夏大批經卷佛教壁畫的敦煌莫高窟。西夏時期在這裏設置西平軍司府,擁有數萬人的重兵把守。

苗君儒到達安西的時間是中午,從駕駛室裏下來,他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掉了,一路上他們很少停車,也很少住宿。街邊的一處牆角,坐著一個老乞丐。看到這老乞丐,苗君儒覺得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

這裏的日頭白晃晃的,刺人眼睛,陣陣熱風迎麵,腳踩在沙地上,感覺很燙人。

鎮子並不大,也就一兩百戶人家,住的大多是回民。偶爾見一兩個蒙民牽著馬或者駱駝走過。

方參謀長下車後,走進路邊的一個旅社,沒多久,從裏麵帶一個大胡子的回民出來。他來到苗君儒麵前,說道:“我們暫時住在這裏,苗教授,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林寶寶被一個士兵從車上拉下來,他看到苗君儒,叫著“老爸”,要跑上前,卻被那個士兵一槍托打倒在地。

苗君儒憤怒地走過去,突然一拳擊在那個士兵的下頜,那個士兵噴出一嘴的鮮血和牙齒後,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其餘的士兵見狀,將槍口瞄準了他。

他從地上扶起林寶寶,摟在懷裏,對那些士兵說道:“千萬別惹我生氣!”

接著,他將對著他的兩支槍推開,走到方參謀長麵前,說道:“我們兩個確實需要好好談談!”

他跟著方參謀長進了院子,那個大胡子回民在前麵帶路,將他們領進了一間客房。客房內很簡單,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外,幾乎沒有東西了。

方參謀長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來,向苗君儒介紹道:“他叫阿卡杜拉,是這家旅店的老板!”

苗君儒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說道:“看來你們早就認識!”

方參謀長說道:“是的,我和他是老朋友!”

“阿卡杜拉的意思是真主之仆,”苗君儒說道:“他絕不僅僅是旅店的老板這麽簡單!”

他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裏有不少精壯的回族漢子,一個個身材彪悍,眼露凶光。而且也聽到從後院傳來的馬嘶聲,馬匹好像還不少。

方參謀長說道:“你還知道什麽?”

苗君儒也坐了下來,林寶寶站在他的旁邊,他說道:“一年前,李子衡他們那幫人應該也是住在這裏,我剛才下車的時候,從趙二的眼神中看出來了,李子衡那幫人失蹤後,他是唯一逃回來的活口,我想這應該是阿卡杜拉的傑作吧?”

阿卡杜拉說道:“你錯了,我並沒有動他們!”

他的漢語說得很流利。

方參謀長拿出了從李道明身上搜出來的藏寶圖,說道:“其實這張圖並沒有多大的用處,你認為呢?”

“當然,隻要看過圖的人,都知道寶藏的大致位置,”苗君儒說道:“關鍵的是天師神劍和天宇石碑!”

“我用李道明來換取那半塊天宇石碑,”方參謀長說道:“隻要找到剩下的半塊石碑和天師神劍,就可以進入魔鬼地域了!”

“可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天極峰石壁上的那幾個字是什麽意思,”苗君儒說道:“單憑我手上的兩塊玉牌,估計很難找得到!”

方參謀長露出一絲陰冷的微笑,說道:“我不相信你沒有辦法,在他們的人沒有到達這裏之前,我希望你能夠破解那幾個字的意思,帶我們找到半塊天宇石碑和天師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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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明手下的人在三天後到達了安西,領頭的是龍七。他們手上有七個士兵俘虜。

這時,距離6月22日還剩8天的時間。

雙方的人在小鎮唯一的一條大街上相對而立,方參謀長提出用李道明來換取那半塊天宇石碑和七個士兵,但是龍七說什麽也不答應。他手底下有百把號人,另外還有一些李道明的人,在實力上完全占優勢。他坐在一匹青鬃馬上,斜眼望著對麵的人,就在他打算強行用武力解決的時候,見街道兩邊的屋子裏陸續伸出許多槍支,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們。

不好,被包圍了!

龍七原以為方參謀長隻有十幾個人,但是他忽略了阿卡杜拉。槍聲響了,龍七手下的人紛紛中槍倒地,但是他們畢竟是久經考驗的慣匪,而且人數眾多,迅速占領了地形,和阿卡杜拉的人對射。

槍聲中,雙方不斷有人中彈倒下。

“大家都停手!”方參謀長大喊著,一手扯著李道明,將槍口抵在李道明的頭上,叫道:“龍七爺,這樣打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龍七躲在一堵矮牆後麵,叫道:“這裏可不是你們西北軍的地盤,老子不怕你!就憑那幾個回回,敢對老子怎麽樣?”

雙方的人漸漸停止了開槍,龍七手下的人死了十幾個,阿卡杜拉手下的人也死了好幾個。

方參謀長大聲道:“你可以和李老板合作,為什麽不和我們合作呢?你以為我們就那幾個回回嗎?”

李道明說道:“姓方的,你有本事幹脆朝我頭上開一槍,我們之間的帳就兩清了,否則,別怪我手狠!”

方參謀長說道:“我倒想領教一下李老板的手到底有多狠!”

苗君儒站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雙方槍戰的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林卿雲、周輝和劉若其三人的安危。還好,由始至終他都沒有見到他們三個人,難道已經被龍七殺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大聲問:“我的那幾個學生呢?”

龍七那邊的人回答:“跑了!”

聽到這句話,苗君儒鬆了一口氣,回身的時候,他見林寶寶的眼睛不時望向那個老乞丐。這時,他突然想起,在陽原縣的時候,也見過這個老乞丐。

見苗君儒望著他,那個老乞丐支起身子,蹣跚著朝遠處走去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方參謀長用李道明和趙二,換回了那半塊天宇石碑和兩個士兵,但是他手下的另幾個士兵,仍在龍七的手裏。

雙方的人各自退開,龍七和李道明帶人離開了鎮子。走的時候,李道明對方參謀長說道:“我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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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塊天宇石碑到手,方參謀長尋思著要盡快找到另外的半塊和天師神劍。可是苗君儒告訴他,仍沒有解開那幾個字的意思。

方參謀長懷疑苗君儒已經破解了那幾個字的意思,卻故意不告訴他,於是說道:“看來我隻好殺掉你的兒子!”

“我說過,我們可以從玉牌上尋找線索,”苗君儒說道:“本來趙二知道西夏衛戍軍大統領拓跋圭的墳墓在哪裏,可惜他不在了,我想阿卡杜拉一定也知道,對不對?”

拓跋圭的墳墓早已經被趙二盜過,苗君儒這麽問,隻想知道阿卡杜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更何況,他到現在駭沒有弄明白方參謀長的真實身份。

方參謀長反應過來,“我隻知道他是個盜墓的,沒有想到這個糟老頭子還有這樣的作用,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們換了。”

苗君儒說道:“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在前往拓跋圭墳墓的路上,如果被他們早一步找到天師神劍,你可就功虧一簣了。”

方參謀長說道:“我馬上去和他商量!”

他離開了苗君儒的房間,在門口吩咐兩個士兵守著。

苗君儒坐在床邊,想著山崖上那四個字,他真的不知道那四個字的意思。

“老爸,你說我姐他們會不會有事?”林寶寶問。

“應該會沒有事的!”苗君儒說道。他看見右側牆上那個窗戶的布簾被人從外麵掀開,一個人從鑽了進來。

“是姐……”林寶寶眼尖,已經認出進來的人是林卿雲,他剛叫出聲,忙捂住自己的嘴,怕被外麵的人聽到。

“你們怎麽跟來了?”苗君儒輕聲問。

“為了救你們呀!”林卿雲輕聲說,“我們在嘉峪關的時候就想辦法逃脫了,周輝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幾匹馬,我們就跟在他們的後麵!”

“周輝弄來幾匹馬?”苗君儒輕聲問,心頭閃過意思疑惑,周輝哪裏來的本事,能夠弄來幾匹馬?

“不要想那麽多了,快點走,他們兩個人在鎮子外麵等的!”林卿雲說道。

這邊的回民建築,都是用黃土夯實的,再在牆上挖一個一尺多見方的小洞,就成窗戶了。林寶寶的身體小,一下子就鑽出去了。苗君儒的身材較為高大,竟鑽不過去。林卿雲見狀,忙拿出一把短刀,幫忙削掉窗戶四周的夯土。

在林卿雲的幫助下,苗君儒爬出了窗戶,見是旅店的後院,地上倒著兩個人。

林卿雲低聲道:“是喂馬的,我進來就把他們收拾掉了。”

後院有不少馬匹和駱駝,他們隨手牽了兩匹,從後院的門出去。剛出門,身後一聲槍響,子彈擊他們身邊的牆上,濺起一些灰塵。

“快走,他們發現我們了!”林卿雲將弟弟推上馬,一閃身上去了,雙腿一夾,那馬長嘶一聲,箭一般奔了出去。

苗君儒也上了馬,緊隨在林卿雲的後麵。

後院中衝出幾個人,朝著他們的背影舉槍便射。他們將身體伏在馬背上,子彈“嗖嗖”地身旁飛過。

他們拐過一道街口,向鎮外衝去。

十幾個回民和士兵騎著馬,緊緊地追了上去。

林卿雲用力地夾著馬肚,回頭大聲說道:“苗教授,跑出鎮子就安全了!”

苗君儒突然想到,林卿雲好像對這個鎮子的地理環境很熟,若是一個初來乍到的人,絕不可能知道怎麽進入那家旅店的後院,並準確地找到他所在的那個房間。而且聽她剛才說話的口氣,好像鎮外有人接應似的。如果僅僅是周輝和劉若其兩個人的話,要對付身後追來那些人,談何容易?

兩匹馬一前一後跑出了鎮子,林卿雲將韁繩一扯,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了,苗君儒緊隨其後。兩人跑上一道土坡,見土坡下站著一排人馬。

“他們追來了!”林卿雲跳下馬,對為首的一個人說。

為首的那個人是個老人,有五十多歲了,但是身體還健壯,穿著一身黑色的短褂,顯得很有精神。苗君儒認得這個人,是皓月軒的蔡金林。趙二在袁天罡真墓的井內就說過,至少有兩批人馬跟著。現在已經見到一批了,還有一批呢?

“蔡老板,別來無恙!”苗君儒並未下馬。周輝和劉若其站在蔡金林的旁邊。原來有蔡金林暗中相助,難怪可以輕而易舉地弄到幾匹馬。

蔡金林的人全都伏在土坡上,槍口瞄準追來那些人,一陣槍響後,那些人丟下幾具屍體,回馬去了。

“想不到連你也卷入了?”苗君儒說道。

“每個人都想得到那批寶藏!”蔡金林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那個方參謀長是什麽人吧?”

他說話和原來完全不同,幹淨利索,不帶一個之乎者也。

“難道你知道?”苗君儒問。

“當輝兒告訴我方參謀長那麽做的時候,我就馬上想到了一個人,”蔡金林說道:“那就是盜挖東陵的張厚歧,雖然孫軍長公開將他槍斃了,但是我知道,槍斃的那個人,隻是一個長得和他差不多的替死鬼。”

“你懷疑方參謀長就是張厚歧?”苗君儒問。

蔡金林說道:“不是懷疑,是肯定,我原來和他做過生意,認得他!他改名換姓,憑著自己的關係,到林團長的部隊裏當了個參謀長。”

“既然他是部隊裏的人,又怎麽能夠弄得到江湖上那種殺人的藥呢?”苗君儒問。

蔡金林說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就好像你不知道輝兒是我的外甥一樣!他的父親和我是連襟。”

周輝低著頭,對苗君儒說道:“對不起,老師!”

苗君儒說道:“你並沒有對不起我,要不是你帶著你的姨父來,我現在還被張厚歧控製著!”

蔡金林說道:“李道明和龍七已經帶人去找天師神劍了,我們要趕上去!”

“可是我們怎麽追得上他們?”苗君儒問。

蔡金林笑道:“放心,沿途會有人給我們留下記號的!往前20裏,要經過一個鬼哭峽的地方,大家用東西把耳朵堵住了,到時候別聽了鬼哭的聲音後發瘋。”

大家各自上馬,朝西北方向而去。黃塵滾滾,留下一地的馬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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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這邊有一種風化地貌,是遠古的沙礫岩石,常年經荒漠上大風吹襲後,形成風蝕岩。風蝕岩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孔洞,當風刮過時,孔洞便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這些聲音既象野獸嚎叫,又象鬼怪呼號。當風力達到一定的程度時,孔洞中所發出的聲音,已經超過了人類承受的極限,所以有人在聽了這種聲音之後,發瘋而死。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敢來這種地方了。

當苗君儒騎著馬跟著大家,沿著沒有盡頭的荒漠,走出二十幾裏地後,進入一處峽穀,他看到到了峽穀兩邊岩壁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洞。峽穀內的風很大,夾著大顆粒的黃沙,打得人生疼,大家根本不敢迎麵直走,每個人都用衣服裹著頭部,催著馬慢慢前行。

雖然事先用東西塞住了耳朵,但仍可以聽到那類似鬼哭狼號的“嗚嗚”聲。

往峽穀內走不了多遠,大風竟離奇般的消失了。峽穀內隻有馬蹄踩在沙地上的聲音。在這種地方,風來得快也去得快,沒有任何預兆的。

“大家快點走,快點離開這裏!”蔡金林大聲叫道。

但是走在最前麵的人卻突然停住了,其中一個人叫起來:“老板,快來看!”

苗君儒跟著蔡金林來到最前麵,見一具巨大的棺木橫在路中間。棺木已經裂開,棺蓋掉在一旁,他策馬來到棺木前,見棺中有一具幹屍,幹屍是個女性,身上穿的衣服很鮮豔,還未腐爛,從衣服的款式上看,正是西夏的民族服飾,而且服飾上鑲嵌著金絲線和珍珠,頭上戴著七彩鳳冠。看來這具女幹屍社會地位不同一般,散落在旁邊的一些金銀玉器也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這可是一具很有考古價值的幹屍。

這具棺木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裏,他抬頭看了看上麵,懸崖上有很多風蝕洞穴,棺木極有可能是從上麵掉下來的。

想不到在這種地方能夠發現懸棺。在史料上,西夏人並未有懸棺葬人的習俗,這到底有是怎麽會事呢?

蔡金林吩咐手下人將棺木旁邊的東西撿了起來,一個家夥的膽子挺大,將棺木中的幹屍搬了出來,從棺中拿出兩樣東西來。

苗君儒看到那人手中的東西後,眼睛一亮,忙跳下馬。幾步來到那人麵前,從那人手裏奪過那東西。

是一塊玉牌,在西夏國,隻有一定身份的人,才有這種證明身份的玉牌。玉牌大小和他手上的兩塊一樣,但是上麵雕刻的圖案和玉石的質地都不同,上麵的字也不同,刻著:大夏國王妃古麗安。

他望著地上的幹屍,難怪幹屍身上會有金絲彩緞衣,頭上戴著七彩鳳冠,原來是李元昊生前最寵愛的古麗安王妃。古麗安王妃是回鶻人,是李元昊遠征回鶻時搶回來的,臨幸之後被冊封為王妃。由於古麗安王妃天生麗質,所以深得李元昊寵愛,但奇怪的是,她並未為李元昊生下一男半女。史料上關於古麗安王妃的記載也並不多,據說古麗安王妃是隨同李元昊殉葬的。

可是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難道李元昊的真墓就在這上麵?

他看過那張藏寶圖,按藏寶圖上所示,李元昊的真墓應該在距離安西西南方向兩三百裏的荒漠中,絕對不可能是在這裏。

他看了一下棺木,見是上等的金絲楠木,這種木頭隻有當時稱為大理的雲南那邊才有,也隻有古麗安王妃這種身份的人,才配用得上這樣的棺木。

棺木內除了一些墊屍用的金線絲綢等物品外,並沒有任何書籍可供參考。就算有,也早已經風化,被風一吹,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看什麽?不就是一具幹屍嗎?”蔡金林叫道:“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否則就趕不上他們了!”

苗君儒跨上馬,戀戀不舍地朝那具幹屍看了幾眼,跟著大家衝出了山穀。

一出山穀,迎麵又是漫無邊際的荒漠。太陽曬得人發暈,身上的衣服積了一層厚厚的鹽漬,還好每匹馬上都備了充足的水,夠每個人好幾天喝的。

苗君儒從馬背上拿出一隻羊皮袋,喝完最後一滴水。將羊皮袋掛回原處,如果前麵找到有泉水的地方,還可以用來裝水。他一眼望去,見馬背上的每個人都是懨懨的,身體隨著馬匹的走動而晃動。

走在前麵的幾個人,不時下馬查看路邊的痕跡,想必是尋找前麵的人留下的印記。

遠遠望去,見遠處的景色上下晃動,似乎籠罩在霧氣之中,那是地表產生的熱氣所致,這樣的情況下,最容易讓人產生幻覺,也最容易出現海市蜃樓的奇妙景觀。

“砰!”一聲淒厲的槍響。

聽到槍聲,所有人的精神隨之一震,不少人已經端槍在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大家舉目朝馬蹄聲來的方向望去,見一個大沙丘下麵衝出了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人,正朝這邊疾馳而來。

兩個蔡金林的人已經策馬迎了上去。兩方打了一個照麵,一同返回來了。

待那人走近了後,苗君儒認出那人是幫李道明開車的黃桂生,想不到竟是蔡老板的人。

黃桂生的腹部中了一彈,鮮血從槍口狂湧出來,馬背上和地上都是。他來到蔡老板麵前,剛說了兩個字,就一頭栽在馬下,眼看活不成了。這一路跑來,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他說的那兩個字是:前麵。

李道明那些人也許就在前麵,莫非他們已經找了拓跋圭的墳墓,黃桂生想脫身回來報信,不料被他們發現。

前麵傳來紛雜的馬蹄聲,一股黃色的沙塵隨風而至,一定是李道明和龍七的人追過來了。果然,在沙塵中,沙丘上出現了一排人影。苗君儒還沒有反應過來,耳邊的槍聲就響起了,他急忙貼著馬背,緊緊拽住韁繩。

槍聲中,不斷有人中槍,慘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苗君儒跨下的馬突然長嘶一聲,筆直往前衝了出去。他心中大驚,暗道:糟糕,馬驚了!

他用力一拉韁繩,哪知手上一鬆,韁繩斷了。心中一凜,急忙丟掉韁繩,雙手抓緊馬鬃,身體盡量壓低,隻要不掉下馬去,就行了。至於馬要跑到哪裏去,聽天由命。

那馬衝下沙丘,他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大幫人,為首的正是李道明和龍七。不待他的馬衝過去,那邊的人已經開槍。

一顆子彈射入馬的頸部,那馬慘嘶一聲,奮力向前奔去。一股熱腥腥的**撲麵而來,他不敢睜眼,任憑馬狂奔。幾分鍾後,那馬突然倒地,他的身體憑空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處小沙丘山上。

他的嗓子一甜,一大口血噴了出來,剛要掙紮著起身,頭卻越來越沉,耳邊聽到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潛意識裏,感覺身體向下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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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醒了過來,四周出奇的靜,沒有槍聲,沒有風聲,更沒有慘叫聲。眼前一團漆黑,耳邊隻聽到“滴嗒滴嗒”的滴水聲,一滴一滴的,很有規律。

他的神智慢慢恢複過來,產生的第一個疑問是,這是什麽地方?

過了些時候,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裏麵的黑暗,感覺頭頂上方射下來一線光。那是他掉下來的地方,看上去好像還挺高的。他把手腳活動了一下,並無大礙。這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居然沒有受傷,真是奇跡。

他支起身體,這才發覺身體下軟綿綿的,用手一摸,全是細沙。

難怪身體沒什麽大問題,是這些細沙的功勞。

剛要起身,頭頂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他聽出是林卿雲。

林卿雲的聲音很興奮:“你們看,這裏有個洞,是新的痕跡,他一定從這裏掉下去了!”

周輝和劉若其在洞口朝下喊:“老師,老師,您在下麵嗎?”

苗君儒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周輝高興地叫道:“老師在下麵!”

林卿雲叫道:“苗教授,您沒事吧?我們馬上下來救您!”

上麵有沙土落下來,苗君儒滾到一邊,他摸索著找個地方靠住,掉下來之後,感覺身體象散了架一樣,需要好好休息一陣才行。這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剛才上麵的人喊話的時候,下麵的回音很大。想不到沙土下麵居然有這麽大的空間,莫非這裏就是拓跋圭的墳墓所在?

上麵有人用繩子垂著下來,是周輝。

周輝站在沙堆上,點燃手中的火把,他看到了坐在旁邊的苗君儒,同時也看到苗君儒背部靠著的東西,頓時露出驚恐的神色,叫道:“老師,你的背後……”

剛才周輝點燃火把的時候,苗君儒就大致地看了一下周圍的情形,確實是一個墓穴,而且規模還不小。他隻看前麵,並沒有看身後,見周輝那麽叫,忙問:“我的後麵怎麽啦?”

在苗君儒的身後,是幾具幹屍,令周輝害怕的,並不是那幾具幹屍,而是幹屍上那隻大得嚇人的大蜘蛛。

苗君儒也覺得頭頂上有什麽東西,呼出一股異常腥臭的味道,心中暗道不好,身體就勢一滾。

“嗒”的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他扭頭一看,見一根長長的鋼釺樣的東西,就插在他剛才坐的地方,他順著那“鋼釺”向上望去,看見了那隻大蜘蛛。所謂的“鋼釺”,是大蜘蛛的前足。

大蜘蛛見一擊不中,巨口一張,朝苗君儒噴出一大團閃著銀光粘粘的**來。

苗君儒登時出了一身冷汗,身體連連朝後翻滾,那一大團**“撲”地落在他的身邊,將他的背包粘住了,他用力一扯,竟然沒有扯出來。

“砰砰砰!”一連串槍響,子彈射入大蜘蛛的身體,大蜘蛛發出一聲怪叫,向後退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是林卿雲開的槍,她落到沙堆上後,向苗君儒跑過來,關切問道:“苗教授,你沒有事吧?”

“不要碰到那些粘液,可能有毒!”苗君儒叫道。

周輝也來到苗君儒的身邊,他警惕地望著大蜘蛛消失的方向,防止大蜘蛛再出現。

上麵相繼下來兩個人,是林寶寶和劉若其,劉若其的手上除了火把之外,還有一支槍,背上也背著一支。

苗君儒起了身,看了看身上的傷,除了一點擦傷外,並無大礙。那個被蜘蛛粘液粘住的背包不能用了,他小心地將裏麵的考古工具拿出來,放到林卿雲的背包裏。

苗君儒問:“李道明和龍七呢?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林卿雲笑道:“虧得那一陣大風,要不然的話,我們可就見不著您了。”

苗君儒記起摔下馬的時候,隱隱聽到雷聲,難道在他掉下來的時候,刮起了沙塵暴?

在周輝的解釋下,他才明白上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原來雙方的人交上火後,蔡金林的人少,很快便落了下風,李道明和龍七的人迅速包圍上來,想將他們全部殺死,就在這緊急的關頭,突然刮起了大風。風沙很大,吹得人根本站不住腳,林卿雲他們幾個人被吹下馬,滾落在一個沙包後麵。等風沙過去後,他們幾個人全被埋住了,好歹從裏麵鑽出來,見除了他們幾個人外,其他的人都不見影了,他們從沙土裏扒出幾個人來,可那些人早就死了,一個活著的都沒有。從死去的馬匹上拿到一些行李後,他們想起槍響的時候,苗教授的馬衝了出去,抱著一線的希望,他們往前找了幾裏地,發現那匹埋在沙中的馬。林卿雲認出是苗教授的坐騎,於是幾個人分頭在這附近尋找,終於找到了這個洞。

周輝問:“老師,我們現在怎麽辦?”

苗君儒接過一支火把,看了一下墓室內的情形,想不到裏麵確實很大,上下高約10幾米,幾根兩人合抱粗細的石柱頂著上麵,石柱上雕刻著各式各樣的神佛像,墓室的邊牆全是由大塊的花崗岩砌成,上麵也雕刻著九天十地諸天神佛像。整個墓室內,就像一座佛教的殿堂。安西方圓五百裏以內,都沒有這種岩石,應該取自千裏之外的祁連山。地上鋪的也是大塊的石板,每一塊都有一米見方,如此大的工程,絕不可能是將軍的墓葬,難道是李元昊的?

在一看並列在兩邊的武士石像,還有那一具具陪葬的幹屍,無不在告訴苗君儒,這裏是一座地道的帝王墓葬。

他看到前麵石台上那巨大的棺槨,棺槨長約6米,寬約4米,高約2米,如此大的棺槨,為曆代帝王陵墓之罕見。

棺槨的四周,各立著一尊3米高的佛像,佛像低眉善目,雙手合什,就象四個正在誦經的和尚。

“注意腳下,不要踩中機關!”苗君儒說道。他怕他們亂走,引發墓室內的機關。一般的情況下,機關都是設置在進入墓室的通道中,到達正室後,就沒有機關了。但是也有例外,他聽齊遠大教授說起過,說有一個考古學教授,帶著學生進入明朝的一個墓葬,在正室內移動棺槨時,不小心觸發了機關,結果幾個人全都埋在了下麵,由於太深,前去救援的人無法將他們的屍體挖上來。

見苗君儒這麽說,周輝等人不敢不走了,全跟在苗君儒的身邊。

“也要注意後麵的狼蛛,千萬不要讓它靠近!”苗君儒說道。這麽大的狼蛛,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生活在荒漠裏的狼蛛,大的一般有菜盤大小,通常襲擊小型動物和人類。被稱為荒漠之王的野狼,在見到這種狼蛛後,也會遠遠地避開。剛才見到的這隻,有兩個臉盆那麽大。不要說襲擊人,就是把人吃掉,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古代的大型墓葬裏麵,一般都生活有奇怪的物種,這並不足為奇。

“老師,那裏有個小水池,”劉若其叫道。

在那巨大的棺槨的下方,有一處兩米見方的小水池,池中有一些水。

洞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燈盞,苗君儒將火把湊上去,點燃。墓室內頓時亮堂了許多,可以看清更多的東西。

墓室內各種擺設都很整齊,沒有被盜過的痕跡。

他舉著火把,沿著牆壁走過去,仔細看牆上雕刻的圖案。每一副圖案就是一個佛教的典故。西夏是個崇尚佛教的國家,帝王死後用這些雕刻圖案,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後麵牆壁邊的那些幹屍,每一具都是穿著僧袍的僧侶。用僧侶殉葬,這在西夏相關的典籍中並未有記載。隻有弄清墓主的身份,才能解開那一段塵封的曆史。

要想弄清墓主的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開棺槨。

他小心地來到巨大的棺槨旁邊,再一次聽到了滴水的聲音。尋著那聲音,看到棺槨的正頭部,有一塊牆壁凹了進去,凹進去的地方,擺放著一尊佛祖坐像。滴水聲就是從佛祖坐像的下麵傳來的。

他來到佛祖坐像前,見這尊佛祖坐像,和雲岡石窟中的佛祖坐像一樣,但要小得多,約三四米高的樣子。旁邊的地上,有一個小石台,石台上坐著一具身穿道袍的幹屍。在佛祖的身邊,居然還有道士,隻是不知道這道士是什麽人。

在佛祖坐像的底部,有一個茶杯大小的洞,洞內流出一線清水,裏麵傳來很清晰的滴水聲。在洞的下麵,有一條溝槽,筆直對著棺槨。那水順著溝槽流到棺槨的石台下,分成了左右兩條,沿著石台流下去。到棺槨的下方後,又合成了一條,最後那水流入那個小水池中。

他突然想起老同學古仁德說過的話。古仁德雖然學的是考古,但是畢業後做了古董商,生意做得很不錯。古仁德對中國古代堪輿術有一定的研究,那一套風水理論說得條條是道。

所謂的風水,講究藏風聚氣行水,三個元素缺一不可。如果缺一個,可以用人造的方法湊齊。這在古代的墓葬中,也有過例子。

有一次古仁德來北平的時候,提到一個叫二龍戲水天子穴的墓葬,說唐太宗的昭陵就是這樣的墓葬,前麵的泔水,後麵是涇水。二龍戲水乃是絕佳的風水寶地,可遇而不可求。入葬後可保子孫六代為帝。

如果設計墓葬的人有本事的話,可以利用玄天之術,在墓主的棺槨旁邊製作一個這樣的風水陣,達到同樣的效果。那樣必須從棺槨的頭頂引水,至棺槨前,水分兩道,沿棺槨流下,至下方,並為一道,入池塘。但是必須保證那水不得斷流。

眼前的這個棺槨旁邊水流的樣子,就是和古仁德說的一樣。

西夏國雖說在某些地方引用了漢族人模式,但是在風水學上,西夏並不推崇,甚至排斥。

在中國古代,精通風水學的,除了專業的堪輿師外,就是道士。

是誰為墓主布下這個二龍戲水天子穴?

苗君儒走上石台,開始檢查棺槨。一般古代帝王的墓葬,從棺槨到內棺,都有好幾層。麵前這個棺槨,外棺通體碧綠,是玉質的,不是普通的玉石,是一種產自祁連山深處的碧玉,這種碧玉的密度很大,也很堅硬,是製作棺槨的理想材料,而且具有一種神奇的效果,屍體放在裏麵,可保千年不腐。

也就是說,躺在裏麵的,是一具千年僵屍。

要想把棺蓋打開,就必須先移開棺槨旁邊那四尊佛像。這佛像,每一尊都有一兩噸重,就他們四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移動。除非將其推倒。可這上千年的佛像,是藝術的瑰寶,若損壞了,實在太可惜。

林寶寶這小家夥天生膽大,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想到處跑動。林卿雲一把將弟弟扯住,低聲道:“當心被那隻大蜘蛛吃掉!”

“我不怕,我有槍!”林寶寶的手上出現一隻左輪手槍,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撿來的。

“有槍也不許亂跑,這裏麵有鬼的!”林卿雲是想嚇唬弟弟,當她看見周輝和劉若其那驚愕的眼光時,知道自己說錯話,在這種地方,最忌諱說鬼字。她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道:“我是無神論者,是學考古的,有苗教授在,怕什麽呢?”

“但是有時候,我們也會遇到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神秘現象!”苗君儒說道。

“就不相信這巨棺中的死人會跳出來吃人?”林卿雲在硬撐,說完這句話後,她感覺麵前似乎有人影一晃,頓時驚住了。

苗君儒走下石台,剛才他的火把照著那四尊佛像,當他走動的時候,佛像的影子也隨之移動。林卿雲就是被那影子嚇的。

苗君儒看這那四尊佛像,佛像的下麵是和地麵的石塊連在一起的,這樣一來,不要說移動,就是推倒都很困難。除非用炸藥炸開,可是現在到哪裏去找炸藥呢?就算有,他也舍不得把這些藝術品毀壞。

“老師,是不是想把棺蓋打開?”周輝問。

苗君儒說道:“僅棺蓋就有上千斤重,而且沒有工具,憑我們幾個人是沒有辦法打開的。”

劉若其說道:“要不我們出去找人!”

外麵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利欲熏心的家夥,叫他們進來的話,還不把這座好端端的藝術殿堂給破壞了?

苗君儒正在考慮如何開啟棺蓋的時候,聽到林寶寶叫起來:“姐,老爸,大蜘蛛呀!”

他抬頭望去,見黑暗中出現數十隻大狼蛛,揮舞著尖利的前足,正朝他們衝過來。他們手裏有幾支槍,對付一兩隻大狼蛛,倒是不成問題,可是這麽多大狼蛛一齊衝過來,就算開槍也阻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