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一觸即發的舞隊大戰（唐朝三）
“滴滴滴滴答。”
空氣中不斷來回傳送著隻有小仙兒和小蔥能聽到的訊號，隻見小蔥跟在那王蛟蛟的身後，好像一隻大綠蚊子在等著機會下嘴，但蛟蛟卻絲毫沒有察覺，一路走到了一個空曠無人的院子裏，繞到那假山之後，撿起地上兩根掉落的枝條就開始跳起舞來。隻見她展臂如飛，步伐迅猛，氣勢激昂，突然間高舉起樹枝揮向柳樹，隻見那一排柳絲紛紛斷落，好像被剪了一個齊劉海兒。
“滴滴滴，小仙兒，你接收到了嗎？”
“滴滴滴，有啥情報？”
“你等等，我現在傳給你。”
小仙兒看著小蔥傳來的實時視頻動態，即時分析了一下王蛟蛟的舞步，對小蔥說：“滴滴滴，根據動作吻合度來看，她是在練習劍器舞呢！難怪她穿著一身軍衣。”
“什麽是劍器舞啊？”
“劍器舞可是唐代著名舞伎公孫大娘根據民間舞發展出來的一種極其勇猛剛健的舞蹈，據說杜甫看了她的舞都忍不住吟詩曰‘?如羿射九?落，矯如群帝驂龍翔’，意思是劍器舞能發出九個太陽掉落的光輝，矯健得像駕著龍在飛翔呢。不僅如此，唐朝書法大家張旭就是因為看了她的舞蹈而發明了狂草。”
“哇？這麽厲害的舞蹈，為什麽要躲在這裏練？不能去梨園正正經經練習嗎？”
“我看看哈……原來她身在祖傳的百戲行當，隻能偷偷練劍器舞呢；而且劍器舞技藝太過高超，導致後繼無人，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已經弱化難度變成了男子群舞和女子群舞，慢慢失去原本的韻味了。”
小蔥看著王蛟蛟脫去那件跳劍器舞的軍衣，裏麵原來是那身跳鐸舞的白衣紅腰帶，她戴上麵具，立即變成了龍頭的模樣，準備趕去廣場參加接下來的百戲表演。
“滴滴滴，我現在要跟著她回去廣場了，你那邊怎麽樣了。”小蔥問。
“滴滴滴，你先過去，王炳之還在亭子這裏冥思苦想呢。”
小仙兒一邊說著，一邊飛到王炳之的頭上。隻見他從懷裏拿出一個木盒，一打開，裏麵是筆墨紙硯。他拿起毛筆往嘴裏舔舔，又蘸一蘸硯盤，在紙上寫上幾筆，又全部塗掉，再寫再塗，氣得在紙上畫了一隻大笨鵝。這時候亭外一個貴族公子走上前來，小仙兒趕緊飛上了亭簷，躲在鬥拱之間往下偷看：
“炳之兄！久仰大名！為何不去觀賞朝會大典？”那人說。
“嶽國公，別來無恙，我剛剛還在廣場上呢，想趁著逸興遄飛，趕緊來這僻靜之處作詩一首，誰知剛濕潤筆尖，靈感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唉。”
“早就聽說炳之兄在創作一部舞樂巨作，正滿懷期待呢，怎麽，碰上瓶頸了？”
“唉，別說了，舞樂之聲色，如同黃金馬車喧嘩燦爛，頃刻經過，正欲細看卻早已無影無蹤，隻能像我這樣撿起地上幾根黃金鬃毛，聊以慰藉罷了。真的要了解舞樂之精髓，僅停留在膚淺欣賞的層麵是不夠的，還是得去駕馭那黃金馬車。”
“如何駕馭？”
“我也正愁著呢，若再無辦法，我這創作也隻能先擱置一半。”
“唉，那多可惜啊，您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字值千金，若有什麽可以幫忙，盡管告訴我。”隻見那人靠上前來，在炳之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
“好好好，哈哈哈。”王炳之一邊苦笑著，一邊用手遮住了紙上畫的大笨鵝：“別再說我了，咱一塊去廣場上吧，百戲應該就要開場了。”
“滴滴滴，小蔥，一級警報。”小仙兒趕緊一邊跟上炳之，一邊呼叫小蔥。
“滴滴滴，長官，什麽是一級警報？”
“王炳之正往廣場上走去，兩個重點目標即將再度靠近！馬上準備好匯合！”
“好的收到！”
隻見王炳之闖入廣場的人流之中，趁所有人都在搶著看百戲的時候，偷偷跟隨著上一批表演完的舞者們往演員更衣室走去，卻忽然被一陣歡呼聲吸引，不禁駐足回頭。隻見那廣場中央的高台之上，一個龍人正在一棵金枝玉葉的寶樹上翻騰飛舞，幾乎要把西垂的日頭一腳踢飛，樹底下四人扮成仙鹿，正駕著一輛百花爍爍的仙車，共同上演著“龍人救駕”的雜技節目。那龍人正是來自百戲世家的王蛟蛟，表演著自己的先人營救漢帝的光輝事跡。
“欸，王炳之剛才是要往哪走呢？”小蔥飛在半空中，對身旁的小仙兒說。
“他啊，在寫一部舞樂巨作，正陷於創作瓶頸呢，估計現在啊，是想混進後台，身臨其境尋找靈感。”
這時候，王蛟蛟也表演完畢，正離開舞台，往演員更衣室走去，離王炳之越來越近了，於是小蔥和小仙兒也往那飛去。
“聽你這麽說，我突然有了個好主意。”小蔥一邊旋轉著花萼，一邊對小仙兒說。
“你有任何主意，我都能幫你實行。”
“你說，要是能想辦法讓他倆都混進劍舞的舞團裏，那該有多好——蛟蛟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磨練劍器舞，炳之也可以進去尋找靈感，兩個人說不定還會互相認識呢。”小蔥得意地說：“這不是一舉三得嗎！”
“欸，你這小腦袋瓜子，真是裝滿了小伎倆！”小仙兒說著，帶著小蔥飛隨而下。隻見王蛟蛟已經走進了更衣室裏，迫不及待地脫下了龍頭麵具，趁她去屏風之後換衣之時，小仙兒在她的衣架上變出了一身青黑色的劍舞戎裝，蛟蛟一走出來，就被那漆黑如墨的布料上泛著青光的圖案紋路吸引了，不禁上前細細觀摩起來。隻見這黑衣外罩著絹布製成的裝飾性鎧甲，點綴著閃閃發光的金屬片，腰間係有三彩的綁布，還配有灰皮靴、花頭盔，王蛟蛟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軍衣，又看了看麵前的盛裝，不僅開心得抱著衣架轉起圈來。
“一定是公孫大娘顯靈了！”
她忍不住大喊，趕緊去屏風後換上衣服，揚著青黑的衣擺風風火火地跑進暮色之中，去尋找劍舞的舞隊。
這時，小蔥二人飛出更衣室，正巧碰上了還在後台門前猶豫不決的王炳之，於是小蔥又在牆角變出了一身被扔在地上的劍舞戎裝，然後大喊王炳之的名字。炳之一回頭，看不到半個人影，卻立即發現了地上的舞服，於是俯身上前，偷偷將它塞進懷裏，趁著天黑躲到柏木叢中趕緊換上，一出來正好迎麵碰上了剛表演完往更衣室走來的黑壓壓的劍舞舞隊：
“小解呢？這麽等不急？”領頭的男舞者問他。
“啊……是……”王炳之緊張得哆哆嗦嗦，冒了一額頭汗，趕緊跟上隊尾。正在快要進門之時，王蛟蛟也跟上前來，低頭和王炳之走在一起。小仙兒趕緊把小蔥變成了一個劍舞少年，自己也化身劍舞少女，兩人緊跟隊尾，把最後一排的空缺給補齊了。
就在進門之時，同樣是剛剛表演完畢的破陣樂舞隊也走上前來，隻見他們全都人高馬大，八尺有餘，體格健壯，氣勢洶洶。同樣是身著戎裝，他們卻穿著金盔銀甲，絲毫不覺得沉重，一路上橫衝直撞，目中無人。眼看著兩個舞隊走到了一個門前麵，兩邊不由得都停了下來。
“我還以為是誰呢。”隻見破陣樂的領頭不屑地說：“原來是一群娘們兒。”
“你眼瞎了嗎？”劍舞的領隊攥著拳頭剛要走上前去，破陣樂的壯漢就一擁而上，而破陣樂的領頭立馬把他們攔下，又開始說：
“說你娘們你還不樂意，你們這劍舞，就是女人創製、女人教的，因為一個女人名揚天下，你們不就是在學女人嗎？聽說還有專給舞女跳的劍舞，拿著繡花綢帶綁著鈴鐺當劍使呢。”他一邊嘲笑，一邊拿起袖子遮著臉故意模仿女孩的媚態，氣得劍舞的男舞者們無不憤憤向前，王蛟蛟更是咬緊了牙關。小蔥剛想拉住她，她就衝到了隊伍前麵，高昂著頭顱對那群壯漢說：
“公孫大娘的威名，足夠彪炳千秋，而十年之後誰能記得你們任何人的名字；公孫大娘的雄妙之美，足夠以一敵百，你們長得再高再壯都不會有那種氣魄。拿公孫大娘出來輕薄別人，你們還嫩了點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破陣樂領隊的笑聲驚起了四麵庭院的烏鴉：“剛說你們女氣，就鑽出來了一個女人，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女人女人女人，你就會說這一個詞兒！”
“好，我不跟你說女人，那我就跟你說你們這劍舞後繼無人，隻能湊上一堆歪瓜裂棗矮冬瓜，來模仿我們破陣樂的威武雄姿，可惜再怎麽模仿，也隻能做個次等！”
“劍舞後繼無人，是因為難度高超，技藝精妙；你們好模仿，是因為你們頭腦簡單，動作無聊！”
“你你你！”隻見那邊領隊突然急了：“你這個小妮子，是不是活膩了！”
“我不僅沒有活膩了，我還要活得生龍活虎！活得光芒萬丈！你們看吧，下一次同台演出，我要把你們這幾十個大男子漢，一個一個給跳趴下！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公孫大娘傳人！”
“嗬嗬。”領隊說：“我要跟你比，真怕別人說我欺負小姑娘。”
“不會的。”隻見王蛟蛟踮起腳，把手搭在對方肩膀上說：“讓別人知道是我欺負了你們就行！”
語音剛落，她就大步流星地往門裏走去，王炳之也頓時緊跟其上，於是整個劍舞隊伍都先對方一步走入了門內。
“什麽東西！”隻見破陣樂領隊氣得咬著牙關，怒吼道：“這還是老子第一次給別人讓門。兄弟們，下一次同台，一定要讓他們下不了台麵！”
“這群人心眼兒可真小。”小蔥一邊往門裏走一邊對小仙兒說：“還記得上台之前，我也被他們撞到過，搞得我心情可差了。”
“沒辦法啊，安史之亂之後，為了重揚國威，皇帝大力推崇破陣樂，他們自然心氣高傲，看不上任何人，今天被蛟蛟挑釁一番，之後還不知道要怎麽報複呢！”
小仙兒一邊擔心地說著，一邊卻看到王炳之正一步不離地跟在蛟蛟身後，滿臉崇拜，不由得轉憂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