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聽著紅孩兒的吐槽，來者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一笑，抬腿坐在他身邊，一腳踩在大青石上。翻上右拳，大拇指指著自己，望著呆巴巴轉過來的目光，頗自豪的微仰起臉，得意道：“咱靠的是實力，就隨便長了長。我聽說一個紅鬥篷小哥打敗了妖怪，又見小哥躺在這裏，想著應是又餓又累，便熱了烤雞。那大聖一口氣能吃十隻的。嘿嘿。”

紅孩兒忽然反應上來，撕下一條雞腿，認真求證：“你說可是那大鬧天宮的大聖？”雞肉咬在嘴裏大撕一口。

來者點頭道：“正是。我叫小醜。每天給他送烤雞。”

紅孩兒提著右眉頭懷疑的道：“他不是被壓在五指山下了嗎？”

小醜搖搖頭道：“聽說又有一塊兒靈石蹦出一隻猴子，也不知是不是原來的大聖，我正要去花果山呢。”

紅孩兒一驚，跳起來拉著他便跑。“那我們快去吧。”卻一手拉住了他腳踝。

小醜被掀了個翻天覆地。張著呆呆的目光，覺得自己像掛在摩天輪上，被路過的石頭撞的頭暈眼花，尖聲怒喊：“放手，放手。”悶哼一聲左腰撞在大樹上，慘叫一聲顛簸在一段坑坑窪窪的小路上，重重砸在一個泥坑裏，泥水像巨浪一樣飛濺。他終於翻身抱住一株大樹。踹一腳那腿才掙脫出來。

紅孩兒跳上一塊石頭盯著前方，小醜悄悄的趴在他身邊。隻見那山坳裏一群人正圍著一個簡陋的木頭台子，一隻小妖道：“從今日起，這位就是我們的大王。”指著腆著肥肚子的八戒。眾人驚惶的審視著他，小聲的議論紛紛。

紅孩兒怒聲道：“一頭豬也敢稱大王？”

小醜同樣憤慨道：“就是，老虎走了，猴子當大王。哪輪的上一頭豬？”

隻聽那小妖又道：“以後由大王保護你們，你們要好好孝敬大王。”

“慢著。”紅孩兒高傲的出現在眾人初線中，冷冷的盯著八戒道：“我倒要看看一頭豬有什麽本事，敢在這裏稱大天。”一柄火尖槍直戳八戒麵門。

八戒見是一個稚嫩的孩子，輕蔑的大笑。剛剛飛起鐵粑，那槍淩利的一轉一挑，鐵耙飛向空中，靈活的槍直彈向八戒，八戒後旋粗短小腿踩中彈下的槍柄，飛身接住鐵耙。兩個人在半空中打了起來，隻見電光流轉，時不時一團火花跌在地上，遠處突然迸出一團烈焰。隻聽密密的兵器撞擊。眾人隻見頻頻爆出一米多高的火焰，呼喊著四散飛逃。兩人身影快似閃電，隻見在樹梢一閃，又蹦到一大石上，一下又飛打在山崖上，然後一躍又飛跑著打在崎嶇起伏的地上。直打的忽遠忽近，忽大忽小，天翻地覆，天旋地轉。火尖槍飛翻如龍，呼嘯如風，直透心房，八戒被逼退在地上。靈活的扭轉著肥胖的腰肢，那槍又直戮在他腳下，八戒飛退著腳步，總讓人驚恐的感到他的腳被戳穿。一槍幾乎劃著他的肚皮在地上砸出一個深三尺，寬一丈的大坑。眼看那槍在八戒身體各處劃落，八戒也被一個個大坑淹沒，剛剛鑽出的臉撞上一團烈焰。撲的渾身爆燃，他已翻滾在崎嶇的地上，直滾到了山下。八戒渾身冒著薄煙，掙紮起來，灰頭土臉的望著油酥酥的手掌，聞著一片清香，抬起曬傷妝的臉，指著提槍抵在自己喉間的紅孩兒，怒斥：“你個熊孩子，打架怎麽也沒個底線？”

紅孩兒收槍，睨著他：“拜我當大王，我饒你一命。”冷冷道。

八戒大驚：“你真是個魔鬼。”突然虛恍一腳，真衝到山下。

紅孩兒出現在拐角處：“你這靈活的小胖子哪裏逃？”張口吐出一條火龍。

八戒大驚的躥起來飛奔，腳下一滑。滾成了一塊隕石，長長的顛簸下去，轉了幾道彎撞進了一道黑暗的洞穴，火龍一同砸進來。他經過幾道迂回曲折的兜轉，甩掉了火龍。砸到了另一座山。“摔死俺老豬了。”掙紮起來。忽聽到一個聲音，大驚的豎著耳朵爬了過去。翻過了一座山撥開一堆樹葉，八戒望見那個熟悉的背影，頓時心頭激憤的百感交集。

正在趕路的大聖一行人被幾隻妖追蹤，幾隻綠汪汪的眼睛望著他們嘿嘿的奸笑。遠處，一個披著紅色披風的黃色身影焦急的望下來，使勁戳了戳高山上的石子，一陣大石飛滾，跳躍。隨著幾聲大呼，幾隻妖跳了出來。

其中一隻倒吸一口氣：“孫悟空？又是你。”眾妖微微向後一縮。

正是那一聲孫悟空吸引來了八戒。

沉默對峙片刻，一隻妖壯著膽子上前，又緊張的向後一縮道：“孫悟空早被壓山下了，這個猴子說不定是哪裏來的騙子。”

又一隻妖附和：“對，先抓回去。若是孫悟空，天下哪還有這麽多妖橫行。”

八戒一隻悲憤的手高高舉起鐵耙，正欲拚命的殺上去，卻被一個黃色的東西絆倒。再望望腳下沒有任何東西，再看剛剛摔出去的鐵耙不見了。瞪著渾圓的眼睛不斷向四周張望，凝起目光緊緊盯著孫悟空，懷疑是他搞的鬼。

正說間幾隻妖忽然膽子大了起來，望一眼那三個老弱呆的組合，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裏，開始嘲笑起來。“哈哈，這貨要是孫悟空，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哈哈，就這呆老弱，送人頭也來不及亮相，全當湊數。”指著三張呆猴臉。

“孫悟空可是美猴王，看這一臉，哎呀，天哪。要不要這般耍猴啊？”捂著肚子大笑的指著孫悟空。

“哎呀，媽呀。真是噩夢造型。”他話音剛落，兩妖極力驚悚配合。也捂著肚子笑做一團。

小蟠急急的辯白：“我們大聖還沒長開，醜點很正常。看你們長了幾十年，還咧著呢，真讓人汗。哼，還笑話他人？”

一妖憤怒：“讓我先把這小猴子宰了。”

一爪推開他：“起開，讓我來。”掄起妖叉向小蟠的頭叉去。

八戒眼下大驚，隻見一隻鐵耙飛上前，把那妖砸的扭曲著倒下去。鐵耙正彈到擋在小蟠麵前的大聖頭上。隻聽一聲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音，鐵耙柄彎成了一個對號。眾妖大吸一口涼氣，同時向後一縮。怕怕的望著他緩緩的睜開眼睛。雖然很平靜。他們卻嚇飛了魂，卷腿跑飛了。

忽然三猴聽到一個方向傳來一陣響動，稻草人重重的砸著地，它一躍消失在草叢裏。三雙腳出現在這裏，一隻紅色的手撥開濃密的綠葉。望著一張張充滿希望的臉，他們溫熱的眼睛裏湧動著感動的淚。又擠上來兩張臉，望見幾十名被綁著的男女老少，被塞住了口，臉上盡是感恩戴德的模樣。

空地上，小蟠望著一群被解開的人，得意洋洋的道：“剛才是我們大聖嚇走了妖怪。日後，他們再找你們麻煩，盡管報上大聖的名號。哈哈哈哈。”挺著腰杆得意的大笑起來。

一雙幹枯的盡是褶子的手緊緊握住了大聖的手。大聖一震，隻感到全身一股暖流。抬頭驚詫的望著她，那老奶奶和藹的臉上盡是感動，柔軟的眸子裏滾著越來越豐沛的熱淚，漸漸的充滿深沉的希望。臉上似有淡淡的笑意。大聖懵懵的，隻感到心頭一熱，好像有濃烈的東西在滾動著。他輕張著小口，望著那沉澱著世間至純的真誠的臉。又望見一個小孩兒笑成半圓月的眸子裏，有著柔和的高山流水，一時說不出一句話。心頭有濃烈的東西越發的火熱，滾滾的似要噴薄而出。又望見一個小孩兒在輕輕的蹭著他的腿。

遠遠的躲在一株大樹後的八戒咬著打戰的牙齒，想起在天庭之時：

隻聽一聲得意的壞笑。自己正失落的走在通往人間的路，忽然被一條紅色的猴腿蹬了下來，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已經落在豬圈裏的瞬間成了半人半妖。盯著被嚇退的一眾豬。抬上無辜的眼睛，奇怪自己竟然聽的懂他們說話：

“那是什麽？”

“醜死了，一個什麽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的。”

一隻豬抬著驚奇的臉望著天，懷疑：“難道天上的豬長成這副模樣？”

當時因為太小，沒有法力，一再被眾豬排擠，尤其是吃飯，睡覺根本沒有自己的空隙，隻有遠遠的坐在一角，淒涼的望著他們吃。隻有豬媽媽時常分給他一些。尤其到了下雨之時，自己隻能坐在蓬外淋雨。

想想在那肮髒的地方淋雨，八戒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的臉扭曲了，一拳狠狠的捶在地上。憤怒的望著那紅色的背影：“好個孫猴子，我一定要把你變成豬。”他越發感到怒火不打一處來，摘下身邊一個大大的綠葉，卷成一個擴音器，窄的一端對在地上，寬的一端對準自己的耳朵。仔細傾聽：

小蟠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大聖最厲害了。所有的妖都怕他。你們不用擔心，隻要一提大聖的名號，小妖見了都得跑。”仰起一臉的得意，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們大聖就是這麽厲害，隻提名號就管用。不用出手，小妖們聞風喪膽。”

八戒狠狠的將葉子摔在地上，見他們望著一群人遠去。

蒼翠的黛山枕著緋紅的晚霞，天地間籠罩了一層橙紅的落日餘暉。掃過一張張純粹而激動的臉。所有人爆發的希望給了大聖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動，他說不清楚，心頭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呆呆的望著他們消失在點著夕陽的柔光的綠葉後，大聖還舉著那隻手。他感到那片葉子明亮的讓人心頭愉悅。

“哎呀。”猴爺爺駝著的背一震，沉重的四下張望：“小迷不見了。”

小蟠已出現在他眼底：“我們分頭找。”

猴爺爺搖搖頭：“我去找吧，他一定是看到什麽吃的，與吃貨就是兩個迷迷糊糊的吃貨。”睜開慈祥的老眼望著他們道：“你們先起程吧，不必為他耽誤時間。”取出一張紙遞給大聖道：“我憑著記憶把仙山的地圖畫了下來。你們帶上。”昏花的老眼裏滾出濃烈的希望：“我們一直在尋找大聖。”眼睛裏似有一層薄薄的熱淚，張了張柔軟的眼眸道：“我們一代又一代的去過傳說中大聖去過的所有地方。我們相信大聖會回來，一定會回來的。”眼眸無限柔和，眼神又黯淡下來，透著深深的內疚：“唯獨找不見五指山。”

大聖不知該說著些什麽，忽閃著眼睛，卻不像從前那樣呆滯、空洞的迷茫。輕聲道：“萬一遇見妖怪？”

猴爺爺大笑：“我一把老骨頭啃不動了。”見大聖遲疑的垂下眼眸，看看小蟠道：“照顧好小蟠，如果我找到小迷，會與你們在小長安鎮的小長安匯合，見不到也不必等。”

小蟠舉著認真的小臉：“小長安鎮可是？”

一隻幹枯的皮包骨頭的手撫摸著他的小臉：“如今天下繁華如天上，各國商賈齊聚大長安，在那附近有一座繁華小鎮。離這高老莊有十幾日的路程。” 兩個身影望著猴爺爺蹣跚著消失在下坡路裏。不知此去四猴還能否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