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穿越前世2

(伍)

八月七日七夕節,高翔和莊雅眉舉辦婚禮這天,雖然憶眼還是身穿那件萬年不變的白色衣服,卻是專門清洗幹淨了一番,因而帶著清新的洗衣粉味。他來到老人的房間,但見女孩靠窗而坐,還沒有換上外出的衣服。

“冰語,”憶眼奇怪地走到小助手身邊:“你不是一直很期待高翔和莊雅眉的婚禮嗎?特別是聽到喜訊的當天晚上,你一回到蕭家大院,就把參加宴會的禮服都給準備好了。”

冰語提不起興致,望向**的老人:“但那時候奶奶還沒有昏迷,而我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情。”

憶眼歎了口氣:“但你守在這兒,奶奶也不一定能醒過來呀!況且,倘若我們不去參加婚禮,一旦高翔和莊雅眉知曉了原因,你覺得這會讓他們的婚禮舉辦得安心嗎?另外,我們不是早就商量好——正好借此婚禮機會,好好地跟身邊的朋友們揮手告別?”

冰語想了想也是,莊雅眉昨天晚上特意打來電話,尤其指明了讓她早點趕去酒店。但如果她跟憶眼無故缺席,這肯定會讓對方大感失望,更是破環了整個婚禮現場喜慶熱鬧的氛圍。

“那好吧!”

冰語便換上了早前精心挑選的那件粉白色的禮服,攜手憶眼來到龍湖國際假日酒店頂樓的露天舞廳,可見舞台下方擺滿了十幾張餐桌,桌麵上放滿了花哨的糕點、冷盤、水果、酒水等各類誘人可口的精美食物和飲料。

此外,各種美麗的奇花異草也都競相爭豔地綺麗開放,這為婚禮儀式增添了愈加浪漫溫馨的美好情趣。

高翔穿著一身筆挺的禮服,正熱情地招呼趕來的賓客,他那個下屬小貴作為伴郎,也在幫忙招待來往的客人。

“咦?”冰語指著舞台邊一個正在忙碌著的女人:“那不是施婷婷嗎?她怎麽會在這兒?”

可見,施婷婷正在婚禮現場指揮服務員逐一擺放好香檳玫瑰的花籃等婚典裝飾。

“我們過去打聲招呼不就知道了。”說話的同時,憶眼已經挽著小助手來到對方的身邊:“施小姐,你在這兒啊?”

“啊!”施婷婷回頭,因瞧見兩位客人,其表情先是一愣,隨而便微笑地頷首:“是啊!我聽了憶先生的忠告,既然那個混賬老板不給我升職加薪,而這邊則是重金聘請我為餐飲部經理,那我當然要魄力跳槽,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了。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老板,何必吊棵歪脖樹’,是不是啊,憶先生?”

憶眼開心地鼓掌回禮:“施小姐做得好、做得妙!更何況,天涯何處無芳草,就讓那些渣草渣男們就此滾蛋好了!”

施婷婷淡笑,輕輕地點頭:“感謝憶先生的早前忠告!”

明顯可以看得出來,由於換過了新環境,施婷婷已然走出俞城酒店的餐飲部經理商助林——那個已婚無恥渣男的分手陰影。

逢慈與湯敏惠早就已經到了,兩人被安排於副賓席的位置,由於見憶眼和冰語走了過來,逢慈便向他們揮手地打招呼。

“你們兩人坐在一起是有什麽故事將要發生?”冰語滑步到湯敏惠的身邊:“咱英勇無畏的逢隊——那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了你呦!”

“所以我很感激他!”然而,湯敏惠麵露堅定的笑容:“但我說過了,我要等我丈夫——也就是星星的爸爸——費雷病好回來。”

“那好吧!”冰語一臉失落地坐在女人的身邊:“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女孩的話音剛落,便響起了《婚禮進行曲》的樂章,莊雅眉挽著自己的父親,而她的好閨蜜田萌萌作為伴娘,正跟隨在新娘的身後。

就在莊雅眉手握捧花,滿是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正走向新郎的那一瞬間,露天舞廳宛如一隻繽紛絢爛的水晶球,竟是折射出彩虹那般璀璨耀目的光芒,就好似光照大地,幸福灑滿了人間。

因莊雅眉身穿潔白亮片的婚紗,正儀態萬方地經過自己的身邊,冰語興奮地直拍雙手:“哇噻!雅眉姐,你今天好漂亮啊!簡直就是落入凡塵的仙女,真是便宜高翔那小子了!”

莊雅眉衝這個閨蜜微微一笑,便由親愛的父親牽領上舞台,老父親將心愛的女兒交到了高翔的手中。

田萌萌趕忙站在伴郎小貴的身邊,小貴一臉的心花怒放,看似對這個伴娘很是滿意,並不時地跟對方小聲耳語。與此同時,舞台下方莊雅眉的母親正激動地擦抹著眼淚。

高翔握住愛人的手,向兩位長輩承諾道:“請二老放心!我高翔一定會用自己的生命來照顧,並且守護好眉眉此生的幸福。”

這樣,莊雅眉也是激動幸福地直抹淚花。

“你看——你快看啊!——他們多甜蜜啊!”湯敏惠對坐在身邊的初戀催促道:“逢慈,你也趕緊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吧!”

“是啊!”冰語拍手附和:“逢隊長,你的終生大事也要趕緊了。”

逢慈望向憶眼:“你老板都不著急,我急個什麽勁啊!”

憶眼白了對方一目:“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還不都是男人。哎!對了!你到底多大?”逢慈湊近憶眼的耳朵:“你這頭神獸到底多少歲了?”

冰語在一旁搭腔:“反正比你大,你應該叫大哥。”

逢慈頷首承認:“這我相信!”

湯敏惠在一旁打趣道:“但我怎麽覺得人家憶先生比你看起來年輕?而且,還年輕不少呢!”

“哎呦哎呦哎呦!”逢慈表情痛苦誇張地捂護住了心口。

湯敏惠麵現緊張:“你胸口的槍傷?”

“哈哈!”逢慈笑了起來:“逗你玩的!那槍傷早就已經好了,不過你剛才那話著實刺激得我心口疼,什麽叫人家憶先生比我看起來年輕?”

憶眼再次白了對方一目:“難道不是嗎?”

“好好好,是是是!所以說啊!——他就是一頭神獸嘛!”逢慈開玩笑道:“況且,他平日間遊山玩水,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哪像我這樣整日裏費心勞神地調查案件。”

湯敏惠一副茫然的神情:“神獸?這是什麽意思?”

“啊!是神器!”冰語打岔道:“逢隊是說我老板是他們警方的破案神器。”

“對啊!”湯敏惠點頭認同,她完全不給這個曾經的初戀愛人保留有任何的情麵:“我可是聽說——最近,你們市局刑偵總隊所破獲的那些大案要案,那可都是人家憶先生幫忙給偵破的。”

“你聽誰在胡亂嚼舌根?”逢慈便跟隨著女人的目光望向舞台,由於見舉行儀式的兩人正深情擁吻,立馬明白道:“你說的是眉眉呀?那是我讓我這位兄弟幫忙出出主意,但大方向、大決定、大策略都是我自己拿的。”

說話的當口,逢慈親熱地挽摟住了憶眼這位好兄弟的肩膀。

“你就吹吧!”湯敏惠完全不相信的表情:“當年——你追我,就是這麽給吹出來的!”

憶眼吃吃地微笑,也不跟逢慈爭功:“這我可以作證,我這人就隻能出出主意,至於方向啊決定啊什麽的——都是逢隊自己的策略。”

“我說吧!”這位刑警隊長麵現洋洋得意的自傲。

湯敏惠便淡淡一笑,也不揭穿他們二人。

(陸)

婚禮儀式結束後,便是熱鬧的婚宴,高翔帶著莊雅眉正一桌桌地周到敬酒,可見兩位新人的臉上滿溢華蜜的微笑。

逢慈和憶眼兩人相互之間也在敬酒,他們來來回回地喝了一整瓶的紅酒。

之後,趁憶眼前去衛生間的空檔,逢慈便湊到了冰語的身邊:“小語,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冰語正將一隻蒜蓉粉絲蒸扇貝夾進了自己的碗中。

逢慈奇怪地問道:“剛才光說我,你跟你們老板兩人發展的情況如何?”

“什麽發展的情況如何?”冰語將那隻剝好的蒜蓉粉絲蒸扇貝放入進了嘴巴。

逢慈愈加湊近女孩耳語道:“你不覺得他跟你在一起時很不一樣嗎?”

“有什麽不一樣?”冰語斜眼地望向對方。

“憶眼跟其他人在一起時,”逢慈扳動著手指解釋道:“冷靜、沉穩、孤獨、神秘、傲然、超脫、睿智……但唯獨跟你在一起時——卻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他似乎放下了一切防備,回歸到最為本真的狀態。”

“是啊!”冰語認同地點了點頭:“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逢慈神秘地淡笑:“你不覺得他為你改變了很多?”

“為我改變?”冰語意外地望向這位刑警隊長:“我有這麽大的人格魅力?”

“看來小語,你自己還沒意識到啊?!”逢慈擺出了一切盡收於其眼光中的那副獨到與老辣:“他跟你鬥嘴,擔心你的個人安危,表現出很緊張的樣子,其實——這些都是憶眼最為本心的狀態。”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冰語回想起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他似乎隻在我麵前表現出孩子氣的一麵。”

“而且,像憶眼那麽高冷傲慢的一個人,居然學會了你的翻白眼,這讓我光想想都會情不自禁地打冷戰。”果然,逢慈忍不住打了一個誇張的冷戰。

“是啊!”冰語這才恍然大悟:“聽你這麽一說,你們兩個好像都學會了我的白眼。說——什麽時候被傳染上的?”

“這些都不重要。”逢慈繼續笑著解釋:“這說明他對你沒有設防,至少不像對待其他人那樣——防線深入溝壑。”

突然,因為被逢慈點透了這一切,冰語竟是感到滿心的歡喜:原來,他們相處了這麽幾個月的時光,並非隻是自身一廂情願的心動,而憶眼對自己也有互為真實的好感。

隨而,女孩回想起之前執行任務時被憶眼不期親吻到了臉頰,以及被老板相擁而眠時那股溫暖的感覺,其臉上便不自覺泛起一抹潮水似的紅暈。

“在說什麽呢?”兩人正在交頭接耳,憶眼從衛生間返回到了婚宴的餐桌,他瞧見小助手紅潤的臉頰宛如塗抹上了一層明麗的胭脂,自是好奇道:“冰語,你沒喝多少酒啊!怎麽臉紅得這麽厲害?”

逢慈在一旁打趣:“由於親臨好閨蜜的婚典,特別是新郎新娘如此這般甜蜜幸福的模樣,小姑娘嘛!——難免情竇初開,少女懷春了唄!”

“什麽意思?”憶眼越發一頭霧水。

“逢隊長胡說!”冰語擺出了一臉壞笑的甜蜜,望向麵前為之心動的男子道:“剛才,逢隊告訴了我一個小秘密。”

“什麽秘密?”憶眼頗感興趣地坐回到了小助手的身邊。

“他對我說——”冰語掃視過了一眼逢慈,這才對老板開心地回答:“你似乎喜歡上了我!”

“切!”原本,憶眼滿懷期待地望向對方,但聽聞小助手這麽一說,其心頭先是突突地一跳,便用白眼回以冰語作為此番心緒的掩飾。女孩先是一愣,跟逢慈相視一望,當即便爆笑出聲,他們兩人像是找到了從未有過的默契,這不免弄得憶眼更加莫名其妙道:“你——你們笑什麽笑?”

“果然——”冰語簡直笑得喘不過氣來:“你居然學會了我的白眼,你這麽高冷傲慢的一頭神獸,怎麽就學會翻白眼了?”

不想,憶眼再次不自覺地翻了個白眼:“誰學你翻白眼了?!”

因見老板翻白眼不停,冰語高興得直捶桌子,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起來:“你——你看你!——你還說沒翻白眼,笑死我,快笑死我了!”

小助手開心地直捶桌麵,憶眼正氣惱地高聲飆話,則是被逢慈曖昧地懟了過來,這位刑警隊長掏出口袋內的手機,好似有什麽秘密要告知這位兄弟。

“沒關係!”逢慈調出話機裏的相冊道:“我這兒有你小助手的把柄落在我手中。”

“我的把柄?”冰語的麵色一愣:“什麽把柄?”

“你偷拍你們老板的把柄啊!”說話的同時,逢慈調出了一張相片,正是兩人在老街初遇,憶眼正在自我介紹時,女孩拍下了老板那瞥回眸的側顏。

“啊!”冰語湊到對方的身邊,試圖搶奪手機地大叫:“這——這不是偷拍,這是我當初怕他是壞人,所以留下的證據。”

“證據?”逢慈也顧不上話機被女孩搶走,奇怪地望向憶眼:“什麽證據?”

憶眼回想起兩人初見時的情景,便忍不住笑出聲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和冰語是萍水相逢嗎?這張相片是我們初遇時,她在老街給我拍的。”憶眼好笑地望向小助手:“我沒想到你保存到了現在,是因為暗戀我嗎?”

“誰——誰暗戀你了?!”冰語臉紅道:“既然是證據,當然要一直保存著了。”

盡管逢慈不清楚具體內情,但望向女孩滿腹的壞笑:“那小語,我把相片發給你。”

“不用了!”冰語將手機還給對方。

“哎!”逢慈嚷嚷道:“這可是我們刑偵技術科好不容易還原你之前那部手機的數據,你不要?”

冰語看似害羞地嘟嘴回答:“這幾個月,我檢驗他的人品還不錯,所以不用了!”

“就是!”憶眼自我感覺良好地開玩笑道:“天天看著我真人,可比照片生動多了,留著那相片幹嘛?刪了!”

“那好吧!”逢慈越加滿麵的壞笑:“那兩位準備什麽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越說越離譜!”冰語臉紅得豔若蘋果:“不理你們兩個,我去找敏惠姐玩去了!”

眼見小助手離開的背影,憶眼的神情一愣,想起今天的喜宴,是他跟女孩約定來與大家告別,表情自然甫現傷感難過的情緒。

逢慈不明所以,以為對方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便好兄弟般一把摟住了憶眼:“怎麽?你不方便說,我來幫你說。”

“不了!”憶眼用手肘頂開這位刑警隊長:“還是操心你自己的個人問題吧!”

“我的問題,慢慢來吧!一切隨緣!”逢慈給兩人的高腳杯斟滿了紅酒。

憶眼搖動著手邊的酒杯,意識到該是告別的時刻,隻是話語很難說出口,畢竟相處了四個來月,兩人早就已經自然生長出了兄弟的情分。

“逢慈——”終於,憶眼首次如此鄭重其事地確認兩人之間的友誼:“我們相處的這幾個月,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哥們了吧?”

“是啊!”逢慈不明所以地輕輕頷首,瞧似是在言說這還用問嗎。

“那這麽說來——”憶眼放下酒杯,竟是一把擁抱住這位刑警隊長,其神情帶出了依依不舍的惜別,是不想讓逢慈看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那份傷感亦或寂寞:“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把我當成兄弟,會好好地破案,為那些被害人或是受害者討回公道,是這樣吧?”

“你這是什麽話?!”逢慈的臉色一愣神,是沒料到他這個好兄弟居然也有如此外放的一麵,實在有些不太習慣:“這不是我的本職工作嗎?”

憶眼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兄弟,總之——你要擼起袖子,好好地加油幹!”

當即,逢慈察覺憶眼的口吻明顯不太對勁:“兄弟,你們是不是要去哪兒?”在這位刑警隊長的語境中,他將憶眼和冰語綁為了一體,認為他們二人是要一起出門。

“你別管,回答我!”憶眼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逢慈笑了起來:“怎麽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臨行告別?”

憶眼的心中發出感歎道:我這是在告別呀!但在這大喜的日子,他不便向對方直接言明,就隻得麵帶微笑地回複:“我這是對你小子的辦案能力不放心啊!”

“切!”逢慈一把推開憶眼,更是白了對方一目:“認識你之前,我堂堂逢大隊長辦過多少起大案要案,還不是一樣業務能力頂呱呱!七年前,我正是因為破獲了咱俞城市最大的那起毒品殺人案;於四年後,在我三十四歲的時候,就當上了這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總隊長,而且是咱市局最年輕的刑警隊長,我是不是很有本事?”

“好好好!”憶眼眉開眼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但逢慈卻是不依不饒:“兄弟,你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呀!”憶眼打哈哈:“都說了,開玩笑!”

“不對!你這頭神獸一定有事。”逢慈抓住對方,胡亂地猜測道:“冰語的家人是不是不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認為你們兩人的年齡相差太大,所以你要帶著小語私奔?”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胡亂想什麽呢?不是了!”雖然這嘴上否認,但憶眼心裏明白:自己將要帶著小助手穿越到過去,想必在這個二十一世紀——現實的世界裏便再也找不到他們二人的身影,恐怕——這也算是一種另類形式的私奔吧?!

兩人正在糾纏時,冰語回到餐桌邊,恰好她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鈴響,屏幕顯示是蕭家大院的來電,這讓女孩的心頭“咯噔”一驚,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便趕忙接聽了電話。

“小語,你在哪兒?”電話那頭是周媽的聲音。

冰語調整呼吸地沉聲道:“我在朋友的婚禮上,怎麽了?”

周媽的音色聽起來很著急:“奶奶醒了,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什麽?奶奶醒了?”冰語興奮地大叫:“好好好!我馬上就趕回去。”

冰語和老板急匆匆地趕回蕭家大院。然而,女孩本以為奶奶醒來是由於病情有了好轉,但絕不會想到那僅是回光返照的生命微芒。

(柒)

參加完高翔和莊雅眉的婚禮,也算是跟朋友們正式道過了別,冰語和憶眼便趕回到蕭家大院。

“奶奶,我回來了!”一走進別墅,冰語便飛奔向老人的臥室,憶眼跟隨在小助手的身後,也氣喘籲籲地趕進了房間。

蕭啟諾正帶著其剩下的那三個兒子站在床榻邊,憶眼便察覺氣氛多少有些不太對勁,不像是老人的病情有所好轉的樣子,而是有種默哀的沉痛。但女孩的心思全都放在奶奶的身上,所以她根本沒發覺周圍的情緒異樣。

“奶奶——”冰語撲跪到床邊:“您醒了?我就知道您會好起來的!”

然而,憶眼抬頭望見躲在角落裏的周媽,女人正悄悄地擦抹著眼淚,似在印證著老人的病情並未好轉。

“小語啊!——”老人拉握住小孫女的雙手:“你那三個哥哥還沒拍完廣告啊!”

“沒——沒啊!”冰語的心頭“咯噔”一驚,立馬擠出笑容撒謊道:“最——最近,他們接了個很大的項目。您知道三哥,他是公司裏的台柱子,客戶指明要讓三哥來當導演,所以走不開,是不是啊?——”為了讓老人信服,女孩便望向身後,她跳過蕭啟諾投來的目光,而是望向了其四哥蕭鵬季:“是不是啊,四哥?”

“小語,你不用騙我了!”豈料,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昨天晚上,他們三個一起托夢給我,我都已經知道——我那三個孫子不在了,另外還包括我那個離家出走的老六——蕭鵬陸。”

“奶奶,您什麽都別想,隻管養好身子。”說話的同時,冰語“吧嗒吧嗒”地掉下了眼淚;同一時間,背景也傳來了周媽壓抑的哭泣聲,其他人也是紛紛站著不敢動,這顯得屋內的氣氛愈加淒涼。

但老人經曆了近一個世紀的世事滄桑,她比起小孫女想象得更為隱忍且堅強:“小語啊!——你不用擔心我,因為不管有沒有這份悲傷,我都要離開這個世界,去見你那四個哥哥了。”

“不會的,奶奶!”冰語死死地攥握住老人的手,並將臉依偎在對方的胸口處:“奶奶,您不會離開,不會離開小語的身邊,小語不讓您走,您答應過我,要活到一百歲,您答應過小語,少一天也不行,您不能離開,我不會讓您離開,不會,決不!”

“傻孩子——”奶奶疼惜地愛撫著小孫女的腦袋:“這死亡的事,誰能說得清楚啊!”

冰語難過地失聲痛哭:“但我就要跟死神說清楚這事,您說過您是老不死,永遠陪在小語的身邊,您說話不算數!”

“我當然不會離開我最疼愛的小孫女。”奶奶喃喃地低吟:“小語,我會永遠活在你的心中,永遠活在你們大家的心裏!”

“奶奶,我不要您活在我心中,”冰語緊緊地擁抱住老人,將腦袋埋進奶奶的心口:“我就要您在我的身邊,哪兒都不許去,我不要您去找那四個哥哥。”

“小語啊!——”奶奶麵露慈祥的笑容:“你長大了,不能這麽任性。”

“我沒任性,我就是不想讓您走!”冰語堅決不肯讓步,趴在了老人的身上,好似這樣——死神就帶不走自己最最心愛的奶奶了。

老人喘了口氣:“小語啊!——我走了以後,你想留在這個家裏就留下來,如果不想,離開也好,我隻是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過好這每一天,以及生命的這每時每刻。”

顯然,當聽到母親的這番話時,蕭啟諾的神態先是一驚,隨而倒似就想通了什麽,便自我解嘲地搖了搖頭,而這一切都被憶眼給瞧進了心底。

此時此刻,蕭啟諾那三個兒子束手規矩地站在父親的身後,他們相互之間正不時地抬眼互望,看起來是對奶奶的交代有些不滿,隻有老幺蕭鵬少微露些許的開心,他多半是惦記著妹妹的那份家產:這家裏少了一個人分財產,自是其抱持著最大的期待。

“奶奶,我會的!”冰語哽咽地點了點頭:“我會快快樂樂地過好這每一天,以及生命的這每時每刻。”

“小語,”老人握了握小孫女的手:“你還有什麽話想要跟奶奶說嗎?”

“有啊!我有好多好多話,都想要跟奶奶說。對了!”突然,冰語想起什麽,連忙抬起頭來,抑製住了哭腔:“奶奶,我的親生母親是誰?為什麽沒人告訴我?至少,六哥都知曉自己的親生母親就是周媽。”

很明顯,冰語的這個提問令站在角落內的周媽止住了嗚咽,其表情不免一愣;而蕭啟諾的臉色也顯得有些狼狽尷尬及十分難看,似乎自己曾經那些不齒的行徑被暴露在了陽光下。

然而,老人卻是麵帶微笑地摸了摸小孫女的臉龐,她說了些令在場的所有人皆匪夷所思的話:“因為——你來自於未來啊!當下的人們——怎麽可能知曉未來的事情?!”

“未來?”冰語完全不明白道:“這是什麽意思?”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老人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那隻撫摸著小孫女臉頰的手指便脫力般緩緩地滑落;冰語先是一愣,她慌忙抓握住奶奶正滑動著的手指,仿佛這樣就能阻止老人的溘然離世。

然則,這個女孩還是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最疼愛自己、也是最為心愛的親人永遠地閉合上了雙目。

當即,整個房間內悲聲一片,憶眼望著麵前的情景,特別是小助手那副悲哭的難過,自是不忍心打攪這家人的哀傷,便默默地走出了老人的臥室。

根據奶奶的臨終遺言,其身後之事一切從簡,因而僅守了一天的靈,第三天就將老人的遺體給火化了。

一個星期後,蕭啟諾便讓老母親入土為安,跟她那四個生前恩怨糾葛不清的孫子們合葬在了一起。冰語希望這四個孫子——也就是自己那四個哥哥能在另一個世界洗心革麵、懺悔過錯、升華自我,至少,他們能夠代替活著的人們照顧好自己親愛的奶奶。

墓園內,蕭家五口正在進行著簡單的祭奠儀式;憶眼則是守候在了園區外,他不想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參與到蕭家的內部事務當中。

儀式結束後,蕭啟諾便快步跟上冰語,猶似生怕此次錯過了挽留住女兒的機會,而其他那三個兒子正慢騰騰地跟在身後,顯然有意跟兩人拉開了距離。

“小語,”蕭啟諾攔住小女兒道:“你真要離開我們這個家嗎?”

“奶奶都走了!”冰語望了一眼安葬老人的方位:“我今生唯一的牽掛已經魂歸黃土,那我還有呆在這個家裏的理由及必要嗎?”

“但——但你還有我們啊!”蕭啟諾拍著胸口保證:“小語,爸爸會對你好的。”

“你對我好?”冰語自嘲地笑言:“喻傑選擇離開了你,而你怕是擔心剩下的那三個兒子跟老二一樣,一個個都是狼子野心,他們不是惦記著你的家產,就是惦記著公司的繼承權,你擔心他們把你扔進養老院或是老人福利院,擔心老來孤獨,更是無人照料,所以就想挽留住我?”

“沒有了!”蕭啟諾試圖辯解道:“小語,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你是我最喜歡的孩子啊!”

“哈哈!”冰語大笑了起來,快步地朝外走去:“我是你最喜歡的孩子?但我連一個最基本的戶口都沒有,外麵根本就不知曉有我這麽個人存在,怎麽——我就這麽見不得光嗎?”

“沒有!”蕭啟諾努力掙表現道:“小語怎麽會見不得光?爸爸可以通過關係,給你補一個正式的戶口。還有——爸爸掙了這麽多錢,可以養你一輩子!”

“養我一輩子?”冰語停下腳步:“你還真有臉說得出口!”

這時候,兩人已經跟身後的蕭氏三兄弟拉出了一段距離。

“小語,你怎麽能這麽說爸爸呢?”蕭啟諾擺出了一臉博取同情的示弱之態。

“難道,我說錯了嗎?”對方的這種示弱讓冰語備感惡心,女孩便加快步速,朝往墓園外走去。

兩人正在說話的同時,已經來到墓園的門口,蕭啟諾抬起頭來,由於望見是憶眼,他的臉色略顯尷尬。

“憶眼,讓你見笑了!”冰語走到老板的身邊:“早前,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是誰?我的家庭環境是什麽樣嗎?……結果,你都看到了——我就是這麽一個身份,擁有黑戶口,像是一隻金絲雀,被藏在蕭家秘而不宣的陰暗角落裏,根本就見不得人。”

但小助手說的這些,憶眼完全都不在乎,而是將自己擋在了冰語的身前:“蕭先生,我不在乎您家大業大,因而藏有多少醜聞亦或秘密。我隻想為冰語說句公道話——她是一個人,是您的女兒,不是一件丟人的物件。不管您在物質上給予了她多大的滿足,但您在內心深處,並且在那個家中——卻是從未給她應有的尊重。”

顯然,麵前這個男子的維護讓冰語感覺異常溫暖,她一把牽握住對方的手:“憶眼,我們走吧!”

女孩的言下之意是在表態:就讓我們一起去浪跡天涯,躲開這些無聊的俗世紛爭,躲開這些眼不見心不煩的無聊至親,過隻屬於他們兩人逍遙快活的日子。就像奶奶在臨終前遺言的那樣:……她隻是希望自己的小孫女能快快樂樂地過好這每一天,以及生命的這每時每刻。

當天傍晚,憶眼和冰語回到俞城客棧,準備在此住一宿,順帶收拾好行囊,便穿越前往過去——奶奶的少女時代,但兩人都沒料到周媽竟是等候在大堂那個開敞式的咖啡吧。

“周媽?”冰語快步地走過去,坐在了茶座的對麵。

“奶奶走了!”周媽露出苦澀的笑容:“我知道你不會再回那個家了。”

“周媽——”冰語緊緊地拉握住對方的右手:“您知道奶奶的意思嗎?她說我來自於未來?”

周媽搖了搖頭:“小姐的智慧,非我能理解。”

冰語不甘心地追問:“那您能告訴我——二十年前,我是怎麽出現在蕭家大院的嗎?”

“你呢?某一天突然出現,就像那個人帶著小六出現在蕭家大院。”周媽苦笑了一下:“他跟我說——這是保護我和孩子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結果我相信了。”

冰語吃驚道:“您是說不公布您是六哥的親生母親?”

“是啊!”周媽微微頷首:“就像老幺蕭鵬少那樣——他連自己真正的母親是誰都不知曉。”

冰語冷笑地回應:“我看那家夥倒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母親是誰,他隻在乎蕭家的那份財產。”

“畢竟,老幺也是那個人的親生骨肉啊!”周媽擦抹著眼淚哽咽道:“但鵬陸是我的兒子,他是我的親生兒子啊!”

“周媽——”冰語麵現動情地捏了捏對方的手:“您別太難過了,保重身體要緊!”

“是啊!人都已經過去了!”終於,周媽止住了哭聲:“小語啊!——現在奶奶已經不在,但就像她說的那樣,如果你想離開那個家,就去選擇自己的快樂吧!但你一定要開開心心地過好這每一天。”

“怎麽?”冰語吃驚道:“您不是一直想讓我留下來?”

“那是在以前,”周媽歎了口氣:“現在——我隻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幸福。”

冰語抓住重點追問:“這是因為六哥的緣故?”

“是啊!”周媽並沒有否認:“小六讓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您跟我們一起離開吧?”冰語抓握住對方的另一隻手:“離開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不!”周媽堅決地搖頭:“我已經老了,走不動了,就在這裏跟那個人一起陪葬吧!至少,有一天倘若到了地下,我能繼續照顧你奶奶。”

“可是周媽——”

“別可是了!”周媽回捏女孩的手,麵展莞爾的淡笑道:“小語,走吧!跟憶先生走吧!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好人。”

冰語抬頭,由於見老板站在大堂的樓梯口,他正微笑且耐心地等待著自己,女孩的心中便滿溢出了幸福的感動。

“對了!”周媽正要起身離開時,她突然打開手機,點開了一個頁麵:“小語,如果你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就到這個網站去看看吧!”

可見手機屏幕顯示著一個天道輪回的圖案,而它跟冰語和憶眼所看到觀音山廟宇匾額上的那幅六道輪回圖一模一樣,但唯一不同的是畫麵正中央本該空出釋迦牟尼的坐像則是一尊紅玉佛像。

冰語連忙掏出自己胸口處的那枚墜子,果然跟屏幕上的紅玉佛像完全相一致,但不清楚是否因受到女孩所佩戴的這枚佛墜的感應,屏幕上的佛像紅光大盛,竟是自行地轉動了起來,好似是在召喚女孩到他的世界裏去看看。

“天道輪回。”冰語乍現驚詫。

“對!”周媽點了點頭:“據說,這是一個來自於未來的網站,它脫離於時間線之外。”

什麽?冰語的心頭一凜:居然又存在於時間之外!

(捌)

就在安葬了奶奶的第二天,冰語放下一切現世的恩怨,決定跟老板回到過去,去往那個戰火紛飛的陪都年代。

憶眼將之前順走的一係列物品:薛豆豆俞城大學的校服、平帥那隻純金筆頭的派克鋼筆、都市廣播電台《茉莉花開》的欄目策劃及導播——蘇牧辦公桌上的那隻固體膠棒,以及逢慈喝酒留宿、第二天一早離開時,留在其床頭櫃上的那張紙條。

特別是憶眼反複回味字條上那行揮灑的連筆字:謝謝昨天晚上的盛情款待!跟你喝酒很痛快,等擇日再戰!並且於卷末畫了個笑臉(麽麽噠),以及離開的時間——9:07。

另外,為了解救冰語,喻傑給憶眼準備的那隻黑色的登山包,包裏裝有手機、盒尺,以及那把來自瑞典FALLKNIVEN刀廠的地獄守衛犬戰術雙刃刀等物品,連同上述事物,憶眼反複撫摸過之後,便整理擺順放在**,這才離開此套已經住出了感情的客棧房間。

反正也沒有什麽需要收拾,冰語的行李就帶了個背包,她抱著那窩冰燈玉露,跟憶眼來到客棧大堂,眼見田萌萌正在服務台內忙碌。

“你去辦理退房手續吧!”憶眼說道:“順便跟朋友道個別!”

冰語遲疑了一下,展露傷感地回答:“我是來退房的!”

“什麽?”田萌萌先是一愣,隨而難以置信道:“你——你們要退房?”

“嗯!”冰語輕輕頷首:“住了這麽久,何況——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嘛!”

“但——但——”田萌萌想了想,這才繼續說道:“但如果眉眉回來了,她見你們不在,肯定會很生氣。”

冰語麵露稍稍苦澀的笑意:“我們在婚禮上,也算是跟她道過別了!她和高翔度蜜月去了吧?”

“嗯!”田萌萌點了點頭:“他們現在正在非洲大草原嗨皮呢!”

冰語愈加走近一步,將那窩冰燈玉露放在了服務台上,珍愛地摸了摸淡紫色窗麵的紋路:“這窩冰燈玉露算是我的好姐妹。”

“姐妹?”田萌萌一時沒反應過來。

“因為我們都姓冰啊!”冰語的解釋把對方給逗樂了,但女孩卻是一臉認真的表情:“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希望你也能盡快地找到屬於自己的如意郎君。”

田萌萌先是一愣,看了看那窩冰燈玉露,便快步走出了服務台,其神情顯得依依難舍,便一把擁抱住了對方,就像是擁抱自己最親近、最要好,也是最難忘的朋友:“冰語,我會想你的!”

畢竟這麽幾個月的相處,冰語跟田萌萌雖不像莊雅眉那般親熱,但兩人也成為了好朋友、好夥伴及好姐妹。

冰語衝對方耳語道:“婚禮那天,我看得出來高警官的那個伴郎——小貴似乎對你很鍾意啊!”

原本麵對分離,田萌萌快要哭出來了,但聽聞女孩如此一說,便噗嗤地笑出了聲:“誰要他鍾意呀!總之,有時間回來看看我們。”

盡管冰語覺得這種情況十分渺茫,但仍舊頷首答應道:“好啊!”

田萌萌望著站在大堂門口、默默等待著的憶眼,天英正站在主人的肩頭,它歪著腦袋望向兩人的分別,似乎不明白她們正在做什麽。

田萌萌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她吸了吸鼻子,抑製住哭泣的悲腔,便放開了冰語:“你老板等著你呢!他該對我不滿了。”

冰語笑了起來,她注視著對方好一陣,這才抬手慢慢地告別:“那我們走了!”

“嗯!”田萌萌點了點頭:“總之,俞城客棧隨時等你們回來!”

這話令女孩差點淚如雨出,冰語迅速轉身,快步走出大堂,她一直強忍著沒有回頭,以避免心存更多的不舍,特別是對這個現實世界這些朋友們的種種不舍。

由於,其眼眶裏的淚水正在打轉,冰語錯身走過老板的身邊,她一直走到田萌萌在大堂內看不見的視角,這才慢慢地放緩步速。

“沒想到——”冰語因為察覺到老板從身後走來,也終於控製住其心底的那份悲傷,便抬頭仰望向天空:“跟朋友告別竟是這麽難過!”

女孩在活了二十來年,離家出走的這幾個月,她一路上遇見逢慈、高翔、莊雅眉、阿丘,以及剛剛與之揮手告別的田萌萌,冰語這才第一次感受到擁有朋友的這份喜悅和幸福,但眼下竟是麵臨難分難舍的別離,其心頭自是有種撕心裂肺的難過。

“那要不然——”憶眼將手搭放在小助手的肩頭,用輕聲的語調安慰女孩的傷感:“我們別去了,就留在這個現實的世界?”

“不!”冰語收住了淚光,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想看看年輕時候的奶奶,以及相片上的那個男子到底是不是你,你不是一直也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嗎?”

“那我們走吧!”

一個小時後,兩人來到了觀音山上的那座廟宇,可見天英正在他們的頭頂處盤旋,瓦藍瓦藍的天空飄**著幾許淡淡的雲絮。

兩人的腳邊正是那塊落在地上的匾額,正麵刻著“天道輪回”四個粗重的繁體字;其中,在“天道”和“輪回”兩組字體之間的那幅六道輪回圖,可見該圖像的正中央位置——是釋迦牟尼坐像凹陷下去的那個空槽。

由此,冰語再次察覺之前的那股異景,其脖口處的紅玉佛像紅光大盛,仿佛周身的經絡正流動著血液,這使得整個佛像通體熠熠生輝,就像是自帶靈息般具有了活人的氣場,很明顯——它是感應到了這幅六道輪回圖的熱烈召喚。

“我覺得這玉墜好像是活的。”冰語摸了摸佛像,感覺到異常燙手,其周身流動著的血液猶若自帶氣場那樣形成了一股強大的靈息之力,將兩人好似包裹在了一片母體羊水的紅光當中。

當即,憶眼和冰語感覺有些頭暈,仿佛正被一股強大無形的力量拉扯,是要將兩人吸入進牌匾的凹槽之中。

“憶眼,這紅光的力量太盛大了,”冰語正偏偏倒倒地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我被它牽扯地站都站不穩!”

“那就抓住我!”憶眼閉上雙目,緩緩地吐出體內的氣韻,以內息控製紅光的幹擾,並抬掌抓握住了小助手。

兩人相對而站,是在對抗紅光的巨大能量,通過調整內息的呼吸節奏,憶眼感覺逐漸跟上紅光的氣理,那是宛如心跳般的步步節韻,其全身氣息逐漸與之相一致,便定身穩住了搖擺著的步態。

憶眼睜開眼睛,環視著逐漸微弱下去的紅光,感覺那佛像的靈息由其控製,便抬臉望了望麵前的小助手:“冰語,你想好了嗎?……想好——跟我一起離開你這個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現實世界?”

“那好!”憶眼笑道:“既然你說你沒身份證,不僅連俞城都沒離開過,早前更是寸步不離蕭家大院,那我們這次就玩個大的。”

“好啊!”冰語抑製不住地開心:“我倒要看看它能把我們最終帶去哪兒。”

憶眼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那就把你脖子上的這枚紅玉佛像——放進這牌匾的凹槽裏吧?”

“好!”冰語輕輕頷首,便取下了其脖口處的那枚玉墜,作勢放進六道輪回圖的正中央——釋迦牟尼坐像所凹陷下去的那個空槽,突而想起了什麽:“對了!倘若這裏果真存在於現實的時間之外,那是不是便意味著可連接到未來?”

說話的同時,冰語掏出手機,打開了那個名為天道輪回的未來網頁,但讓人吃驚的是整個頁麵皆一片空白,他們似乎真被排除在了現實的時空之外。

“怎麽回事?”冰語的臉色一驚:“這頁麵怎麽會不在呢?”

“說不定——”憶眼沉吟地分析道:“由於這座廟宇隻能通往過去,所以看不到未來的任何信息。”

冰語麵露失落:“如此說來,我的身世也是一個謎了?”

憶眼望向小助手道:“那你選擇回到過去,還是準備去往未來?”

“先回到過去吧?”冰語從口袋裏掏出疑似憶眼與其奶奶年輕時的那張黑白相片:“至少——先弄清楚你的身份,而且這張合影有明確的線索,倘若這相片上的男子果真是你,你為何會跟年輕時代的奶奶在一起,而你跟我們蕭家又存有怎樣的關聯,我也好想把這一切都給弄清楚。”

“但你不害怕嗎?”憶眼麵現擔憂:“倘若我們真回到了陪都時代的重慶,那可是一個戰火紛飛、社會動**、抗擊日本侵略者的舊時代,很可能就連我們的生命都毫無保障,因而遭到敵人的威脅?”

冰語暢快地回答:“吾若男兒,必將戎馬,浴血沙場,**平倭寇!該是讓那些日本小鬼子滾蛋了的時候!”

“哈哈!”憶眼禁不住拍手,並豎起了大拇指:“你雖非男兒,但好誌氣啊!”

冰語白了對方一目:“之前,你總是小瞧我吧?”

“不敢不敢!”憶眼慌忙擺手笑道。

“好了!別貧嘴了!”冰語攤開其手上的紅玉佛像:“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跟年輕時代的奶奶相遇了!”

這一時刻,憶眼的腦海裏閃回從冰語奶奶的記憶深處所看到的那些回憶畫麵:……眼前好似覆蓋著灰塵的迷霧,再加之由於是夜晚的緣故,盡管可見周圍昏黃的路燈,則是能見度不足十米開外。與此同時,周圍傳來了大人和孩子無比淒烈的哭聲,慘若一片人間地獄。……

……就在這同一時刻,憶眼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站在前方七八米的位置,正在嚎啕地大哭,而孩子的母親已被炸得血肉模糊,更是麵目全非,著實慘不忍睹。……

……當即,憶眼明顯預感到了什麽,便本能地撲向那個孩子,用身體掩護著這個弱小的生命,其耳邊正好傳來轟隆的炸響,有如就炸在了自己的腿腳邊,直震得他半邊身子些許發麻。……

“憶眼,憶眼——你沒事吧?”憶眼的耳朵似幻似聽,他聽到一個女孩在叫自己的名字,顯然抱起了自己的上半身,他可以看到對方那雙蔥玉的手指,但進而便感覺腹部一陣劇痛,眼前是一片漆黑,仰頭昏厥了過去。……

這些肯定都是陪都時期重慶大轟炸的相關場景。

冰語蹲在匾額前,其儀式感十足地雙手捧著那枚玉墜,以致佛像通體正琉璃著血液一般的靈息,儼然七經八脈被打通,簡直已經活轉了過來,正急切地召喚兩人穿越去往他們心中的夢想之地。

女孩將那枚佛像慢慢地靠近六道輪回圖的凹槽,大概就在距離牌匾還隻剩下五六公分的位置時,突然,一股強大的佛勁宛如時間的漩渦般將冰語用力地朝前一扯,便拖拽著女孩是要將其吸入進釋迦牟尼坐像所在的凹槽間。

冰語嚇了一跳,試圖奮力掙紮,她大叫著老板的名字:“憶眼,快拉住我!”

憶眼便一把拖拽住了小助手的衣擺。

與此同時,大殿內拜奉著的那尊釋迦牟尼的塑像也是放射出琉璃般的佛光,它正呼應著冰語手中紅玉佛像的明麗慧光,如同運轉著天地乾坤間的所有玄妙及靈氣,因而形成了一旋氣貫長虹的吞天之勢,這使得瓦藍的天空瞬間便暗淡了下來。

也是在這一刹那,猶似打開了另一個全新世界的大門,整個廟宇飛沙走石,颶風之力失控**,時間看似將兩人身外的環境給碾碎了,於廟宇破敗了的圍牆內形成一道風暴,這使得紅玉佛像再次靈息大盛,好似佛光普照,將憶眼和冰語隔絕在現實的時空之外,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憶眼——”冰語大聲尖叫:“那個凹槽是要將我們扯進去!”

“放心,有我在!”憶眼安撫著小助手:“就算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地獄油鍋……我都陪你一起闖關!”

“把佛像放進去!”

憶眼從冰語的手中抓過玉墜,不再表現出任何的猶疑之態,而是將那枚佛像按入進牌匾的凹槽當中,由此可見玉墜的形態跟那空白嚴絲合縫,就如同榫卯之間的相互契合。

“冰語,緊緊地抱住我,絕對不能放手!”

“好!”冰語便一把死死地抱住了老板的腰身,兩人的身外旋起更加猛烈的飛沙走石,因為嗅到了對方熟悉的氣息,女孩回想起從認識到相知這四個多月,兩人曾經一起經曆過的那些種種磨難,她的心頭難免泛起了一股溫暖的洋流。

冰語開心地大聲道:“憶眼,我好高興啊!”

“怎麽?”憶眼低頭望向小助手那臉燦爛的笑容。

冰語愈發提高了嗓門:“我們這兩個沒戶口的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們更自由自在的人了!”

“是啊!”憶眼也是麵帶微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們更自由自在的人了!”

突然,兩人感覺身體朝下驀地一墜,就像是跌落進一片虛無當中,被吸入六道輪回的冥想世界,可見在他們的身邊依次輪轉著人道、天人道、畜牲道、阿修羅道、餓鬼道及地獄道……就在這穿越萬物教化的過程間,憶眼緊緊地擁抱住麵前的女孩,而冰語卻是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可聽聞於兩人的耳邊傳來了浩渺宇宙的無盡風聲。

“冰語——”憶眼對小助手道:“你姐姐讓我照顧好你!”

“我姐姐?你是說祝仙仙?”冰語睜開了眼睛,流露出難以置信:“她什麽時候跟你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憶眼淡笑地回答:“我是通過賈萬和看到她給我傳遞的這個信息。她說——你可是她唯一的妹妹!”

“賈萬和?”冰語立馬反應過來:“啊!你是說賈萬和在醫院裏裝病的那次?”

“對!”憶眼點了點頭:“抓住我的手,我會代替大家照顧好你!”

冰語握住老板的手,當即便想起了什麽:“對了!天英呢?”

似乎是聽到女孩的召喚,那隻角雕撲打著翅膀,正在圍繞著兩人旋轉,並且發出咕咕的低吟:放心!我跟著你們呢!

冰語便將腦袋不自覺地靠在了憶眼的胸膛,她聽到了對方“咚咚咚——”強有力的心跳聲,這讓女孩感覺無比安心。

這兩人一雕將會去哪兒?他們還會碰到怎樣的人生奇遇?亦或將會遇見哪些意想不到的有趣發生?……

穿過六道輪回的世界,眼前豁然間變得開闊,由此便舒展開了一卷燦爛美好的星河天域,不知時間的輪舵會將憶眼和冰語帶向何處,會帶往他們心中所期盼著的陪都重慶,繼而遇見十七歲時正風華絕代的奶奶,還是會見到那個形似憶眼的男子?……

二零一九年二月初稿

二零一九年五月複稿

二零二二年五月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