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誤打誤撞

天英是一頭角雕的名字,它的主人素來神秘莫測,更是來無影去無蹤,如同一個孤魂野鬼,倒也天性風流倜儻。

這人長得帥也就罷了!居然連佇立在其肩頭的那隻角雕都仿佛是他的親兄弟,與其並肩傲世,頗有梟雄之氣。那是一隻小型角雕,高約五十公分左右,展翅翱翔可達兩米,全身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其麵相具有貓頭鷹的特征,頭頂著一叢王者的羽冠,簡直就是鷹界裏的皇族。

天英可稱得上是角雕中的極品,天生高貴,端傲群雄,氣宇軒昂,它帥得猶如鷹界裏的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Leonardo DiCaprio),而且還是小萊最為風華絕代、叛逆不羈、顏值巔峰的《全蝕狂愛》(Total Eclipse)裏的俊美扮相。

這一人一雕初來俞城,便驚動了天地朗空,晴許了城中之萬物,老城區的街道邊——哭泣的孩子戛然停噎,打罵的少婦目光癡柔,叫賣的小販忘記了交易……總之,滿大街的路人和商販都被這對人與雕的組合所吸引。

馬路上,眾人閃開,汽車禮讓,攤販避嫌,任憑這位雕公子領著自己的愛寵橫行市井街道,但似乎又霸道得合情合理,更是理所應當。

然而,這一人一雕卻也並非橫行無理。雕公子的步態莊重輕盈,正宛若天上的神明下凡,又因身穿現代人的服飾,一襲白衣俊朗飄飄,融入當代人的街市,別有一番現代人的自信,但又並不遵循當代人的墨守成規,而是透露出古人的仙風道骨之韻,其脖子上誇張地掛著一麵尺寸寬的銅鏡,差不多是巴掌般大小,這形象這造型這身段,著實顯得不拘一格,自是通體透出了超凡絕俗的品貌及風度。

盡管這位雕公子留著一頭披肩長發,特別是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看似仿佛鷹眼般炯炯有神,則是嘴角天生凝著一抹淺淡的笑意,如同全世界的溫柔皆匯集在其眼中,將天地福音傳遞並普渡給予了眾生,大家因為經過其菩薩似的目光,猶若統統受到了神明的護佑。

看不出這位雕公子到底有多大的年紀,卻是一點都不顯老,但也算不上更年輕,像是被歲月堆積出來的一個人形,反而被抹去了其年齡的具體實感。

就在流連於街頭巷尾的眾人,對這位雕公子無限著迷之際,並且榮幸於他帶著自己的愛寵來到這座看似平靜的城市,參與進了他們的日常生活。不想,原本熱鬧卻有序的街道,一側的支巷傳來了犬吠,大家還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巷口躥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其身後追著一隻金色的藏獒,全身皆金光閃閃,唯獨鼻頭是黑色,因而奔跑起來的樣子虎虎生威,就像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小老虎。

那個小乞丐被趕得慌不擇路,不小心撞在了雕公子的身上,其肩頭停著的那隻角雕,因受到了衝擊,正撲騰著翅膀,於主人的頭頂盤旋了一圈,便挺身落回到主人的肩膀,神情不滿地注視麵前這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小乞丐。

眼見那隻藏獒對小乞丐緊追不放,周圍的路人則是被嚇得抱頭就跑,一時間場麵陷入進混亂之中,人擠人,人推人,人搡人,人懟人……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踩踏事故,繼而傷及到了無辜,那雕公子大喝一聲:“天英——”

這隻名叫天英的角雕如同領受了主人的號令,慢慢地張開巨大的翅膀,全然展露出王者的氣質,將那對抓住主人肩頭的鷹爪朝前一蹬,便凜冽地俯衝向那隻凶猛的金色藏獒,以飛箭的姿態飆射前行,慣性作用也是越來越快。

與此同時,迎麵撞來的藏獒由於蓬鬆的長毛,仿佛一團金燦燦的火焰衝擊而來,眼看就要跟那隻角雕慘烈相撞。周圍零散的路人發出了恐怖的尖叫聲,甚至連小乞丐都蒙捂上了雙目,由此預示了一場災禍在劫難逃。

怎料,那隻角雕刹停住了翅膀,以毫秒之差的距離瞬間定格,正平靜地對視著藏獒的眼睛。那頭威風凜凜的“小老虎”起初來勢洶洶,但與之對望不過兩秒,居然敗下了陣來,聽話地趴在地上,發出嗚咽的叫聲,其乖順得像是一隻正在撒嬌的喵咪。

周圍的人們均是紛紛一駭,仿佛被瞬間點定住了穴位,當即竟是熱烈地鼓起掌來,整個現場發出嘖嘖的驚呼,是在讚歎這一人一雕著實神勇莫測。

既然這隻角鷹能用眼神定住生性暴躁的金色藏獒,想來,這位雕公子必是身懷有天大的本事,不免貼耳地猜測他們到底是何來路。難道,果真是天神降臨到人世,並且為他們送來了福音?!

那個小乞丐像是碰瓷,賴在了地上不肯起來,雙手抱胸,正生氣地望著這一人一雕,儼然對方攪了自己的興致,而並非她撞人在先,一臉不領情的倨傲:雖然無端被這位雕公子和他的愛寵救了自己一命,但她可沒打算虧欠他們這份人情獸義。

雕公子微微一笑,準備攙扶起對方,但剛剛接觸到那個小乞丐,其手指便莫名其妙地一燙,而與之相連的那根神經線,如同短路了般電擊著顱腔,以致於大腦感覺有些缺氧。

然則,發生這種不可思議的狀況,不是因為雕公子碰到了對方的胸部,進而判斷麵前的小乞丐是女扮男裝,而且是一個胸部發育完備的成熟女性,更重要的是在碰觸到對方的那一瞬間,仿佛麵前這位異性跟自己的前世記憶相通,腦袋裏白光一閃,顯現出著一張曝光了的底片,在無色的顯影液裏浮浮沉沉,卻是看不真切那上麵的影像。

果然,眼前的這個小乞丐是一個女孩。盡管麵容汙垢,但對方臉紅了,而對於麵前這個撒手不管自己的男子,冰語鼓圓她那雙水晶葡萄似的明眸,顯得既氣惱又害羞。

關鍵是這人明明攙扶起冰語,但由於碰觸到了自己的胸部,不僅占去便宜,居然半路鬆開,好像她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便吧唧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比起剛才那一下摔得還要疼,女孩不禁大叫出聲。

“哎呦!你這人幹嗎撒手?”

這位雕公子彬彬有禮地笑容道:“姑娘,還是你自己站起身吧!”

當即,圍觀的群眾發出驚訝的議論:“原來,這個小乞丐是個女孩啊!”

“這位雕公子還真是厲害,怎麽隻攙扶了一下,就知道她是個姑娘?”

但另一個男人則是滿臉猥瑣地回應:“你沒看見?他剛才可是故意碰到了人家小姑娘的胸部!”

“我還真沒看到,這種好事怎麽沒我的份兒啊?!”

……

“看什麽看!”冰語掃視過眾人,看似一副凶神惡煞的惱怒,實則是掩飾其臉上的紅暈。況且,她的性別當眾被人揭穿,屁股又被挨了那麽一下,自是對麵前的男子憎恨到了極點:“誰——誰說我是姑娘了?”

雕公子微微一樂:“你的身體啊!”

冰語站起身,正在拍打屁股上的灰塵及泥垢,因聽聞對方如此不避嫌的回答,神情先是一愣,進而越發臉紅,慌忙捂護住了胸口。

雕公子笑言:“雖然表情很不誠實,但這身體卻忠誠得很啊!”

“你——”冰語惱怒得直跺雙腳,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雕公子摸了摸傲視在其肩頭的那隻愛寵:“天英,我們走吧!”

這隻名叫天英的寵物便咕咕地點頭答應,看起來極通人性,圍觀的眾人這才知曉原來角雕的叫聲是這樣——仿佛嬰兒正啼哭著的笑語。

“哎!你這人——怎麽能說走就走?哎呦!我的屁股,快疼死了,你要賠償我醫藥費。”冰語正在問責的同時,眼見周圍的人們紛紛像是看怪物般望向自己,分明是在聲討及指控:你這個女孩家家怎麽能找這位雕公子的麻煩?即便你撞了對方,但人家卻是好心好意地幫你趕走了那隻凶神惡煞的藏獒,善良帥氣的雕公子,不找你討要精神損失費就已是菩薩開恩了,你居然還敢向人家訛要醫藥費。

雖然感到心虛,但冰語仍舊嚅囁地強詞奪理:“你——你們看什麽看?他——他是該賠償我醫藥費啊!”

不想,這位雕公子猛地轉身,差點撞到其身後跟來的冰語,嚇得女孩連忙刹停住了步態,其屁股上的筋絡用力一扯,疼得冰語的麵目完全變形,而雕公子像是被逗笑了似地提議:“冰小姐,那你就做我的助手吧?”

“啊!”這個要求倒是令冰語始料未及:“助手?你——你想幹嘛?”這個小乞丐猶似被遭到了非禮,便本能地捂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雕公子粲然一樂:“反正——如果你想要醫藥費的話,就必須跟我走。”說完,也不理會對方的任何反應,頭也不回地大步朝前離去。

正站在男子肩頭的那隻角雕跳爪轉身,它麵衝女孩咕咕地直叫,貓頭鷹的表情似在嘲笑:你敢跟來嗎?

“哎!”冰語緊步趟前:“那——那我總要知道你叫什麽,我已經知曉你肩膀上的這隻像是貓頭鷹的畜生名叫天英,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那——那萬一,萬一你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我手上好留有殺人凶手的影像證據!”女孩一邊說著,一邊掏出電話,一個小乞丐居然使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

“我叫憶眼。”雕公子切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回憶的憶,眼睛的眼。”

就在憶眼回頭的那一瞬間,冰語的手機便“哢嚓”地一響,是抓拍下了對方的影像。由於,那瞥回眸的側顏實在是太帥了,竟是看得女孩有些春心**漾,其小心髒“噗嗵噗嗵”地一陣亂跳。

“怎麽?這樣你滿意了吧!”憶眼倒是沒有生氣,則是繼續朝前趕路,其步速顯得不緊不緩。

“可以了!但憶眼這個名字——可真夠怪的。”冰語抬頭,眼見對方已經走遠了,慌忙將手機揣回口袋,急步追了上去。“哎!你幹嘛走這麽急?等等我呀!”

落站在憶眼肩頭的天英發出了咕咕嘲笑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