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狼嶺村(五)

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

眼見師傅已昏迷不醒,我更是六神無主。

河對岸那個大怪物,以我的認知根本無法判斷,這玩意兒是什麽?

我趕忙背起師傅往林子裏跑,我以為我是逃不過去了。

可讓我詫異的是,那怪物居然沒有追過來。

也不是那怪物不想追,它好像很怕水。

萬千長發剛想探進水裏,想要渡河,那隻那長發末端的萬千小頭顱,馬上發出啊,啊的慘叫聲。

白煙頓時升起,呲啦呲啦的聲音,就好像是下了油鍋。

那怪物終究是知難而退了。

在看它探入水的長發,末端的小頭顱早已脫落死掉,緊跟著居然又長出拳頭大的頭顱。

如此恐怖的一幕,讓我心驚膽戰。

這簡直就是巨大的女鬼頭,見渡河不成,又順著河的上遊,往上走去。

這麽一來就耽誤了時間,給了我絕佳的機會。

我根本不敢停留,背上師傅就趕緊趁這空檔鑽進了樹林。

這麽一折騰,這一晚上也就快過去了。

天邊現起的魚肚白,就在我剛鑽進樹林不久,那女鬼頭也跟著追過來了。

幸虧受限於密密麻麻的樹林,它那萬千長發經常被那叢生的灌木纏住,無比懊惱的,連根拔起一根根樹木。

就在這時雄雞報曉。

女鬼的身形一下子僵住了,再不敢往前走,迅速退了回去。

我師傅曾經講過,再厲害的邪物,也怕雞鳴。

雄雞報曉一共分為三次,每隔一刻鍾報一次。

這要是雄雞報曉三次,那些本在陰間活動的邪物,還要執迷不去,等到天光大亮,就會化為青煙。

其實這也是世間的法則。

黑夜永遠是那些陰間邪物的天下,尤其是到了子時以後,人要是還在走夜路,難免遇到一些不幹淨的。

可要等到雄雞報曉之後,那就是警告這些陰間的邪物,該退避了。

太陽一出來,還不走,那就隻能接受懲罰了。

倒不是雄雞有多厲害,天生萬物,各有其用。

雄雞就是專門用來報時辰的,第一輪報曉就是最後警告。

顯然這個家夥,也十分懼怕。

我師傅曾說過,也有不受這個法則幹擾的邪物。

分為兩類,一種是在陰暗的建築物裏,常年不見陽光的那種。

尤其是上百年的房子,從前的人死去,由於生前執念太深,乃至於靈魂,一直徘徊不去。

再加上特殊的磁場,使靈魂的力量得到加強。

時間一長,就變成了邪物。

有的靈魂善良,對於突然到訪者,要麽不理,要麽偶爾捉弄一下,也就罷了。

可有的不是。

關鍵是千萬別衝撞到它,比如到了子時以後,尤其是男人,千萬別亂撒尿。

我就曾遇到過,不過那是之後的事情了。

眼前這個怪物消失以後,我才長出了一口氣,想要趕緊叫醒師傅,卻發現他的臉色過於蒼白。

再看他的腿上,傷口的情況可不容樂觀。

黑血直冒,咬痕之深,幾乎見到了白骨。

我從來也沒處理過這種情況,心想,這可怎麽辦啊?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當下最好是把師傅趕緊送醫院。

慌亂之中我忽然記起師傅拿的手機呢,那年頭手機就是稀罕物。

真沒幾個人用得起,我師傅是其中之一。

當下也顧不及許多,趕緊掏出手機翻找通訊錄。

終於找到了送我們來的那個司機的電話號碼。

這家夥留的電話是家裏的,我趕緊打過去,好半天才有人接,還是個女人:

“喂,你是誰?”

我連忙將來意說清楚,想讓對方開車過來,不管多少錢,我們都願意出。

可當我說出這話時,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我還心想這是怎麽了?

結果電話那頭兒,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原來那家夥,當夜返回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竟然摔到了山溝下,連人帶車全報銷了。

靠,事情怎麽這麽巧!

緊跟著那女人,拚命的咒罵我們,說什麽都怪我們,大半夜的,顧上他老頭的車去那鬼地方。

罵的那話叫一個難聽,我也懶得跟對方計較,幹脆掛了電話。

畢竟人家死了人,雖然這事根本不賴我們,該給的錢也給了,不該給的錢也給了。

你情我願的事情,有什麽可說?

再說了,當時給的那些錢,換哪個司機,都屁顛顛的來。

有幾個像他那德性的,拿了錢還罵上人。

要麽我師傅就說對了,一個人的風水生下來大都是固定的。

也有不確定性,是增福還是招禍,全在於自己那張嘴。

不會說話,可以選擇閉嘴。

這麽一來,我也有點抓瞎了,好在我在部隊,也學了點基礎的急救知識,在傷口上淋了點水,清洗了清洗那汙血。

你還別說,這樣還真管用,師傅嗷嗷的一聲,“哎喲,疼死了!”

師傅總算是醒了,我眼淚汪汪的走到他跟前,心情沉痛的告訴他:

“師傅,你就直說吧,還有啥心願未了,對了,你也無兒無女,銀行卡有密碼嗎?”

“呸,你個不孝徒孫,你師傅我還沒死呢,這就想著遺產,去,給我拿點糯米來,再升起一堆火!”

這老家夥,心裏還挺明白,看來是離死早著呢。

好吧,我暫且忍忍,趕緊按我師傅的吩咐,從帶來的包裏拿出了糯米,緊跟著他又吩咐我拿出一個木盒子。

我不知道那裏麵是什麽,他讓我把那木盒子捧到他麵前,幾次三番想掙紮著坐起來,奈何那腿上的傷痛,讓他疼的齜牙咧嘴。

“算了,有些事你也得長見識,打開這盒子!”

我一看那盒子,拿紅布裏三層外三層,不知道包了有多少層。

心想這是什麽寶貝玩意兒啊,好奇心大起,既然師傅這樣說,我早已按捺不住,趕緊去解那包裹。

那包袱足足包了有十多層,費了好半天勁兒,才解開,直接到最裏麵一層居然是用的是黃裱紙。

這是我師傅對我叮囑道:“這玩意兒不敢見天,你趕緊用衣服蒙著!”

他這麽一說,我心裏越發納悶,趕緊按著他的吩咐拿衣服先蒙著,我也探進腦袋,去看那木盒子裏麵到底是啥?

木盒打開了,打開的那一瞬,嚇得我差點沒飛起來。

居然是人。

確切的說,是人胎。

是一個完全沒長齊的嬰兒,有鼻子有眼,也有手,兩條細腿卻並攏到一塊,還沒分開。

要說這外形像隻大號的蝌蚪,那也差不多。

通體發黑,這還不算是最害怕的。

關鍵這人胎還活著呢。

我剛一湊近,那人胎緊閉的雙眼竟然睜開了,怎能不讓我害怕。

嚇得我連人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大爺的,壞老頭兒,你想害我不成,害了我對你有啥好?”

我師傅笑了,“這是我門秘寶,這玩意兒不好找,多少年才能撈到一個,小心點,別讓它見光!”

我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有啥用,師傅先是讓我把這人胎小心翼翼的拿出來。

那家夥幹癟的身體,又枯幹發硬,摸一下都讓我頭皮發麻。

可師傅居然這樣說的,我也隻好照做。

說是這樣對他的傷口好,昨夜那個邪物的咬傷,不及時處理的話,感染會蔓延全身。

這種傷即便是及時去了醫院,壓根就無法救治。

一想到我們師徒一場,咱也不好意思,就這麽把他扔下。

我趕緊按他的話作,全程都是拿衣服蓋著那個家夥,小心翼翼的把這小家夥放在了我師傅的腿上。

剛一移近傷口,我還沒放手呢,明顯感覺到那小家夥一下子突然來了勁,噌的一下就咬了上去。

我師傅疼的,臉上痘大的汗珠不斷的往下滴。

不過說來也怪,剛才我師傅那臉上還滿是黑氣,一臉慘灰。

隨著小家夥,一咬上那傷口,就像我師傅臉上的黑氣,一絲一絲的消退,臉色也漸漸由慘灰,變白,在變得慢慢有了血色。

而我手上抱著的這個小家夥,明顯就感覺到,這家夥的身體在慢慢變大。

這就好像一個巨型的血蛭,趴在我師傅的腿上,貪婪的吸著汙血。

過了那麽一炷香的功夫,師傅臉色徹底好了,說話也漸漸硬氣了很多:

“好了,把它放回盒裏吧,我沒事了,拿一把糯米敷在我的傷腿上,再過一時片刻,就無礙了!”

我趕緊按著師傅的吩咐去做在他腿上撒了一把糯米。

接連換了三次,每次換下的那糯米的顏色,由黑變白,到最後顏色沒有任何差異,這才作罷。

而我師傅腿上的傷口也以肉眼的速度漸漸愈合。

到最後隻留下幾排細小的牙印,讓人看了也是有點觸目驚心。

做完這一切以後,都快到晌午了。

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也沒地兒可以吃飯。

沒辦法,隻好給錢老板打了個電話,要了個車,這才把我們拉了回來。

這次經曆可算是險之又險,光是想想都感覺到後怕。

最後師傅跟我講,有黑婆出現的地方,說明地下有大墓,而且還是那種年頭很長遠的墓。

黑婆是這些大墓的墓主人下葬之時,專門下的一種詛咒,往往是陪葬了很多女子,用水銀和朱砂封住了七竅。

這麽一來,靈魂根本沒有辦法踏入輪回,時間一長就成了邪物。

本來是相安無事,邪物被封存在大墓裏,隻要沒人動,就不會有事。

顯然這個大墓讓人動了,這才招惹了這麽多邪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