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狼嶺村(四)

這奶牛發起瘋來也是非常可怕的。

暗夜中,這頭奶牛紅著眼,猛的向我們衝了過來,幸虧我和師傅,兩個人躲得快,不然非得被這大家夥撞飛。

這奶牛向前跑了沒多遠,慌不擇路,砰的一下撞在鐵門上,咣當一響,力氣之大,把鐵門嗖的一下就撞飛了。

那頭奶牛,一頭栽在地上,還想使勁掙紮起來。

可它背上的怪物根本不允許,又向前撲上去,死死咬住奶牛的脖頸。

奶牛幾次掙紮,想要起身幾次又跪在地上。

直到這時,我們才徹底看清楚那怪物的模樣。

女人頭。

確切的說,怪物就是一團黑黑的長發,最前端像是有一個圓乎乎的東西,像人的頭顱。

長長的黑發,來回在奶牛雪白的身上扭動,隨風起舞。

那布滿長發的頭顱,狠狠向前啃食,奶牛再也不動了。

無比淒慘的,叫了一聲。

整隻牛,向前爬了下去,整個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幹癟下去。

就好像那玩意兒瘋狂的吸食奶牛,而奶牛就好像泄了氣的皮球,等到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奶牛就剩下皮包骨了。

我們的用手電照過去,我師傅更勇敢,拿出我背上的斷劍,口中念動咒語:

“丹朱豔豔,如日光芒,大威振陽,掃除孽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緊跟著斷劍一指,一倒兒臂粗的閃電,砰的一下打中那顆頭顱。

空氣中浮現著一股腐臭的味道,那顆頭顱瞬間從奶牛身上滑落在地。

奇怪的是這家夥居然沒死,雖然看不見有腳,也不明白這玩意兒憑什麽像蛇一樣,向前來回扭動爬行。

後麵拖著的長發,也跟著來回扭。

這場景我都看呆了。

幸虧我師傅提醒了我一聲:

“快抓住它,不能讓它跑了!”

我馬上反應過來,可哪敢下手抓啊,隻能一腳踩住這家夥的頭發。

那頭顱果然再也無法向前爬動,接連使了好幾回勁兒,也無法掙脫。

緊接著,這頭顱竟然緩緩升起,一下子扭過來了……

媽呀,這該是怎樣一張臉啊?

活生生一張女人臉。

隻不過那臉極其的慘灰,眼睛血紅,小嘴一張,露出裏麵的滿口尖牙,一口向我咬來。

那速度瞬如閃電,我隻來得及後退,那頭顱吭哧一口,咬在我的腰間,我倒沒感覺到疼。

就在這時,幸虧師傅揮舞斷劍,白光一閃,頭顱被砍成兩半,汙血噴了我一身,無比的臭。

那團長發緩緩滑落在地,我好半天都無法從驚悚之中緩過神來。

直到師傅拍了我一下,“好了,沒事了。”

“什麽叫沒事兒了,它咬到了我!”

“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幸虧你在腰間係的鈴鐺,那鈴鐺替你擋了一下!”

聽到師傅這麽說,我才戰戰兢兢的用手去摸那鈴鐺,撩起衣服一看,果然沒什麽事兒。

就見那青銅黝黑的鈴鐺上,竟然咬出了一排鋥亮的牙印。

媽呀,這玩意兒,連青銅質地的鈴鐺等你咬出痕跡來,幸虧沒咬在我身上。

真要咬在我身上,我那未過門的媳婦真的要守身如玉了。

我緩緩坐在地上,好半天驚魂未定。

師傅來回查看那顆頭顱,那頭顱雖然裂成了兩半,可讓人奇怪的是,不消片刻,就化為一團汙血。

更讓人驚異的是,頭顱後麵拖著的那團長發,更是無來由的就著了火。

那火焰顏色,我見也沒見過,竟然是灰白色。

空氣中浮現無比腐臭的味道,好在山風一吹,吹的是無影無形,把那氣味遠遠的吹開。

我才緩過一口氣來。

再看那地上頭顱化為了汙血,長發化為了黑煙。

竟然就消失的這麽無影無形,要不是地上還有那團濡沫的汙血,真就不敢相信剛才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會是夢幻。

師傅看到這裏緊繃著臉,緩緩的坐在地上,好半天,都不說話。

我不由有些好奇,小聲的問:

“師傅,你老人家見多識廣,能告訴我這玩意兒到底是啥?”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物記載在百鬼誌上,叫黑婆,千年不散的怨氣所聚成的怪物,小的如嬰兒頭顱般大小,大的……”

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到轟隆隆一聲響,前麵飼養奶牛的大棚棚頂,砰的一下被頂飛了。

黑壓壓如小山,一般大的頭顱,緩緩升起,萬千垂下的長發下,每一根頭發的末端都拴著,嬰兒大小的頭顱。

一下子就把月光都遮住了,師傅就來得及對我說了聲快跑。

我跟師傅兩個人,頭也不回,就趕緊往前拚命奔跑。

那個頭顱的速度雖然稍有一點緩慢,可轉瞬間那股腐臭的氣息越來越近。

真要這樣一直順著大路跑下去,我們肯定不是這顆頭顱的對手。

非得被這家夥追上不可。

忽然我靈機一動,連忙對師傅說:“別順著大路跑,咱趕緊往那邊……”

話也來不及說清楚,我一把拽著師傅,就趕到了尋常街巷中,兩邊的房屋隻容一人通過,我拽著師傅就往前跑。

剛跑了沒幾步,就感覺手上的力量非常的輕。

輕飄飄的,就好像拽著一塊破布。

回頭一看,果然是塊破布。

原來師傅的袖子被我撕了下來,連忙向前看去就見師傅,被那怪物拖住了腿。

那家夥萬千跟長發就好比章魚的手,血紅的眼睛,都趕得上汽車大燈了。

數根長發死死,纏住師傅的腳,長發末端的幾顆小頭顱,瘋狂的想向師傅咬去。

師傅對我絕望的大喊:

“徒兒,快敲那鑼,拉師傅一把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

躊躇了。

那我是該救還是不救呢?

救的話說不定也會把我搭進去,我那未過門的媳婦真的就要守身如玉了。

好在咱這人到底就是覺悟高,不然那兵豈是白當的。

壓根不用他說,拿起扔在地上的那銅鑼,咣咣咣的敲了好幾聲。

說來也怪,按說這銅鑼壓根就敲不響,偏偏在這危急的時刻,敲響了。

聲音還大的離譜,聲震山穀。

隨著我狠狠的敲擊那銅鑼,你還別說真管用。

那顆巨大的頭顱,無比厭煩的瘋狂亂搖腦袋。

所有的長發都去想堵住耳朵,可那根本不管用。

幾乎所有的長發都像觸手一般趕緊縮回,這麽一來,我師傅得救了。

他總算是被鬆開了,我連忙撲上去,一把拖過師傅來,就在這時,就感覺脖子上似乎有東西撞了過來。

可這危急關頭,我也顧不及想那麽多,也騰不出手來。

背起師傅,就奪路而逃。

這一跑不要緊,鑼聲停了。

銅鑼聲一停,那老怪物反應過來了,跟著屁股後麵就追了過來。

我哪敢回頭看啊!

此時此刻根本顧不及想那麽多,背著師傅專挑,狹窄的巷道往前鑽,就聽到身後,房倒屋塌,磚石落地的聲音。

此情此景根本容不得我多想,我隻能拚命向前狂奔。

說實話,咱這兵可真沒白當。

首先那軍事素質,在那擺著呢。

不是我自誇,想當年,我在我們團,別的不敢說,至少有三絕,別人比不上我。

第一就是槍法,第二就是跑步,第三就是內務。

論起這跑步來,我最拿手的項目,莫過於全副武裝5公裏越野。

第1的獎杯,拿到我手軟。

全副武裝,那是個什麽概念?

等於背著與我體重相當的背包拚命向前跑,5公裏的速度跑個18分鍾,比別人空手跑還要快。

好在我師傅幹巴巴瘦老頭一個,背著他跑,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咱不敢說,腳踩風火輪,禦劍飛行,騰雲駕霧一說,那至少也是腳下生風啊。

看就這速度,有幾次那怪物的長發幾乎就勾住我的腳踝。

差點沒把我絆倒,其實我要能在空中俯看的話,就會發現我身後無數隻,嬰兒的小頭顱,在我身後緊緊跟著。

隨時能咬我一口。

每顆小頭顱那磨牙的聲音,幾乎就在我耳邊。

也幸虧得益於地形,我專挑那狹窄的巷子跑。

接連轉過大半個村子,那大頭顱,有些追不上了。

可我不敢停留,一路向前飛奔。

此時我背上的師傅,已經暈暈沉沉,有氣無力的說:

“看見村外口那條小河沒有……”

“沒呀,沒呀,哪有河?”

“就在你前麵啊,跨過去就好!”

“確實沒河呀,師傅你醒醒,千萬別睡過去……”

撲通一聲……

我和師傅掉河裏了。

原來這條河太小了,也怪我慌不擇路,沒大看清楚,按說這水在月光下發亮,偏偏這月亮被烏雲遮住。

這我才沒發現。

冰涼的河水,灌了我個透心涼,再看師傅,浮在水麵上一動不動。

我連忙連拉帶拽,終於把我師傅拖上了岸,本想背著再往前跑。

可是來不及了。

就將河對岸,一股黑壓壓的一團霧氣,漸漸向這邊飄過來。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整顆頭顱的全貌。

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女人頭。

萬千長發,像章魚的觸手,來回盤旋飛舞,每個觸手的末端,都有一顆小頭顱,個個睜著血紅的眼睛,慢慢的朝我們靠了過來。

此時再走,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前方是一片開闊地,至少有個二三百米遠,才能鑽進樹林。

可就這二三百米的距離,我們怕是也難以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