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畫像

看著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的爺爺,一時之間我都有些懵了,呆呆的看著他,隻見他一臉緊張,甚至額頭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像是大白天見了鬼似的。

女人一看爺爺如此,更是急得要掉下淚來,幾乎就要跪下哀求了一般,但是爺爺硬是死不鬆口,硬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看得我在一旁也是幹著急,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馬大師,求求你幫幫我,我丈夫一身淒苦,現在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卻遭此橫禍,您就幫幫忙送他最後一程吧!”就在這時,女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把揪住爺爺衣袖,看她樣子,似乎是爺爺不答應她就不放手了。

爺爺臉色一變,揚了揚手,看他樣子似乎是想要推開女人,但是,他手才揚到半空便又放了下來,長歎口氣道:“也罷,老夫就拚這一把吧!”

“謝謝馬大師”,女人聽後破涕為笑,連忙起身打開錢包,掏出一疊錢數也沒數就一把塞給爺爺道:“真是太謝謝您了,這是一點心意,還望您收下。”

我一看頓時樂了,心想爺爺薑還是老的辣,經他這麽一鬧好人做了,錢也賺了,真夠陰險的。

隻見爺爺看也沒看就收下了錢,然後一本正經的道:“從現在開始,你立刻把車移到人多的地方,人越多越好,另外準備黃符紙錢若幹,均勻的灑在車裏,喪期不過,這車不得再開。”

女人一愣,明顯不太明白爺爺的用意,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將爺爺請到了殯儀館裏麵。

女人丈夫的遺體還停在偏廳裏麵,被一個冰棺裝著,我透過棺材一看,隻見他那張臉白得離譜,紅得滲人,嘴唇塌陷,像是拙劣的木工雕飾一般,不由得心裏打了個突,心想這該是有多離譜才這樣啊!

爺爺圍著冰棺轉了三圈,最後直立於冰棺前連鞠三躬,最後才將背著的木箱放下。

“麻煩你先出去”,做完這一切之後,爺爺才對女人道。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掏出一個紅包就要塞給爺爺,卻見他擺了擺手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你滿意了再給。”

女人走後,爺爺才打開木箱,開始準備幹活。

對於爺爺這個木箱,我也是好奇已久,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哪裏肯放過,於是探過頭去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興致索然,隻見裏麵東西極為簡單,一個長滿了銅鏽的銅碗,半截白蠟燭,一枝筆杆油光發亮的狼毫,再就是一卷宣紙,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看上去竟沒半點特別的地方。

“缺啊,死者為大,叩三個頭吧”,爺爺頭也沒回,輕聲說了一句。

我一麵依言叩頭,一麵看著爺爺,隻見他取出銅碗,輕輕放在正對著死者臉部的冰棺上方,之後點了蠟燭立在銅碗之中,然後取出一張宣張,最後才伸手朝著箱子底部一拉,隻聽得哢擦一聲,箱底彈出一塊木板斜斜撐起箱子形成一塊畫板,之後再將宣紙平鋪上去。

“三魂歸天去,七魄返自然。人死燈滅處,因緣化塵埃。”

爺爺雙手執筆,一麵念叨,一麵朝西連拜三下。

女人走後,爺爺才打開木箱,我定睛一看,發現裏麵東西極為簡單,一個銅碗長滿了銅鏽,半截白蠟燭,一枝筆杆油光發亮的狼毫,再就是一卷宣紙。

爺爺取出銅碗,輕輕放在正對著死者臉部的冰棺上方,之後點了蠟燭立在銅碗之中,然後取出一張宣張,最後才伸手朝著箱子底部一拉,隻聽得哢擦一聲,箱底彈出一塊木板斜斜撐起箱子形成一塊畫板,之後再將宣紙平鋪上去。

雖然知道爺爺時常給死人畫像,但卻一直沒有機會看到,如今這一看,倒還真覺得有幾分新鮮。

隻見爺爺麵色肅穆做完這些之後,這才執筆朝那銅碗之中輕點數下,收了收筆鋒,這才開始在宣紙上畫了起來。

我看了暗自稱奇,那銅碗之中點墨不剩,這可怎麽畫?

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想著看他怎麽下筆,又從何而來的墨。

“監察辨分明,凡眼入乾坤。”

話音一落,隻見爺爺手腕迅速一抖,寥寥四筆,兩隻眼睛的輪廓便出現在宣紙之上,看到此處,我不由得更是奇怪,隻見這墨跡黑白分明,濃淡有適,粗者厚重,細者飄逸,不鹹不淡的染在宣紙上麵,如同奏響的驚神符一般。

“保壽延福澤,落眉遊凡塵。”

唰唰幾筆,是眉毛!

“審辨主財祿,山鼻納五靈。”

“出納收五穀,狂口吞四海。”

“采聽聞彌音,厚耳辨忠奸。”

短短半分鍾時間,一個完整的五官圖案便出現在宣紙之上,隻不過,眼睛部位並沒有畫上眼珠,空洞洞的,讓我好生奇怪,但看爺爺畫得入神,我也不便打擾,隻好靜靜站在一旁。

而且,我更覺得奇怪的是,宣紙上麵的人臉似乎與躺冰棺裏麵的人完全不搭調,根本就是兩個人,甚至,連這人的鼻子都稍稍有些歪,想到這裏,我又不免為爺爺擔心起來,心想要是到時候那女人看到爺爺竟然將這人鼻子給畫歪了,不知道又該作如何想了。

但爺爺似乎沒有發現這一問題,抬頭擦了把汗,臉色有些蒼白,探身再次在那空著的銅碗之中沾了幾下,隨後才開始細細填補這人臉其餘部位來。

差不多用了半個多時辰,一張人臉畫像完成,隻不過,此時這人臉畫像看上去沒有半分神彩,一眼看去完全是個死得不能再死的人,表情極為呆滯,別說是爺爺這種有著幾十年經驗的畫師,就算是我,隻怕是閉著眼睛都能手到擒來,哪裏值一千五百塊啊。

而最重要的是,這人像眼珠依然沒有填上去,顯得極為空洞。

爺爺再次起身,身體竟然微微有些顫抖,臉白如紙,滿頭大汗。

“筆中有乾坤,畫中入神魂!”

爺爺身體顫抖,念得非常的慢,每念一句便在銅碗之中沾上一下,畫下一顆眼珠,兩句念完的同時,整個人像徹底完成,而爺爺也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我連忙過去扶著他,但眼睛卻死死的盯著畫像,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隻見這兩顆眼珠剛一落下,那立在銅碗之中的燭火頓時一飄,瞬間變得碧油油的,同時偏廳之中刮起一陣陰風,將那碧綠火苗拉得半尺來長,吱啦吱啦的指向畫像,顯得詭異莫名。

而與此同時,那原本沒有絲毫神彩的畫像頓時像遇到了超級PS高手一般,墨跡緩緩化開,當宣則宣,當染則染,空洞的眼神迅速有了神彩,平坦的鼻梁迅速支起的輪廓,兩頰漸漸飽滿,一個惟妙惟肖的男人臉出現在宣紙之上。

隻不過,這男人臉的鼻子依然是歪的,而且與冰館之中躺著的那位完全不像。

爺爺長鬆口氣,稍稍休息了一下後才拉著我靜靜的肅立在冰棺旁邊,隨後才再次連鞠三躬。

隻見躬一鞠完,那蠟燭頓時噗呲一聲瞬間熄滅,如同有人刻意猛吹了口氣一般。

“禮成,恭送!”

爺爺聲音有些嘶啞,最後才頹然坐在了一旁。

“好了,去把家屬請進來吧!”爺爺靜坐了差不多兩分鍾,才起身緩緩開口。

“爺爺,成了嗎?”我一麵向廳向跑,一麵回頭問爺爺。

“成了?臭小子,你高興得還太早了,這才剛開始呐”,爺爺臉色一正,喃喃的說道,越說臉色越是凝重,到了後來卻是幾乎就要滴下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