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認屍

馮思超見青年男法醫在愣著神想事,他沒有上前打擾,而是站在一旁默不出聲的看著那個青年男法醫。我則是向那個年輕的女法醫看了過去,年輕女法醫戴著口罩,光是看著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就讓我感到心動,希望我明天的相親對象也有這麽一雙眼睛。

“老王,你在想什麽呢?”馮思超見青年男法醫一直愣著神不說話,他忍不住的問了過去。

“死者口鼻附近粘附著泡沫,窒息症狀明顯,在身上各個部位沒有發現損傷的地方,在死者的鼻腔裏麵發現了不少的泥沙,口腔內也有不少泥沙,這是典型的溺死症狀,所謂的溺死,就是生前入水,溺水死亡的,而不是死後被拋屍入水。看著像是自殺,但是不排除他殺,我們從屍體上提取了死者的心血,胃組織和部分肝髒,準備檢驗一下,等出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王法醫指著屍體堆馮思超說了一番。

“屍源呢?”馮思超望著女屍問向王法醫。

“這女孩的年紀在二十四到二十六歲之間,生前沒有遭受過性侵,身高一米六二左右,生前的體重也就四十七到五十二公斤,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七天前,在死者的小腿上有一處紋身,紋的是牡丹花。你可以通過這些特征,到各個轄區的派出所調查一下最近這七天裏有沒有報案失蹤的年輕女性!”

“謝謝王法醫!”馮思超對王法醫道了聲謝後,就開始幫忙處理屍體。

這一次我們沒有喊上陳老頭,王法醫和馮思超兩個人幫忙,我們三個人抬起屍體裝進屍袋中後,我推著車子向停屍房大樓走去,馮思超和王法醫緊跟在我的身後,安法醫留在解刨室收拾現場。

我們將女屍放入原來的冷藏櫃裏後,馮思超對我道了一聲別,就和王法醫離開了。我回到值班室的時候,天已經蒙蒙放亮了,此時有不少工作人員已經來到了殯儀館開始上班。

我們這裏有個習俗,火化屍體要在九點半之前結束,屍體火化成骨灰後要在上午十點四十之前下葬,超過中午十一點下葬對後世子孫不太好。所以殯儀館的工作也就上午能忙一些,過了中午就沒什麽事了,除了靈車司機,其餘的工作人員在食堂裏吃完午飯就下班回家了。我們殯儀館不僅免費提供午餐,還免費提供早餐,六點到八點,隻要不影響工作,大家就可以到食堂吃飯。

早上六點半,早班司機張師傅接了我的車後,就開著靈車去農村接屍體去了,我換好衣服去食堂吃早飯。

殯儀館食堂的早飯要比外麵的早餐店豐盛多了,光是粥就有六七樣,還有茶葉蛋,牛肉包子,豬肉包子,肉餅,各種小鹹菜等等。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幾乎都是在食堂吃的早飯。走進食堂,我拿起一個不鏽鋼餐盤準備盛粥的時候,腦海裏浮現出那個浮腫腐爛的女屍,回想起白色線蟲在女屍的臉上爬來爬去,我的胃裏麵又是一陣翻江倒海,此時我的鼻子前仿佛還能聞到那一股腐臭味。

“小夥子,你在那兒站著幹嘛,過來我給你盛飯!”食堂阿姨看著我端著餐盤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在想事,她對我招呼了一聲。

“不吃了,不吃了!”我搖著頭擺著手對食堂阿姨回了一句,就放下手中的餐盤向食堂外走去。

我媽約我八點半去相親,我在市裏沒朋友,也沒什麽能去的地方,我隻能回到停屍房大樓的值班室休息,等著我媽來市裏找我。

早上七點左右,出去拉屍體的靈車陸陸續續的返了回來。每一輛的靈車後麵,都跟著不少私家車,私家車上坐的都是死者的親屬。

靈車停下來後,兩個工作人員推著躺床車來到了靈車旁,隨後司機下了車幫著兩個工作人員將裝有屍體的紙棺放入到躺床車上,兩個工作人員推著屍體向火化室走去。死者的家屬們一臉悲傷的跟在工作人員的後麵向前走,聽到死者家屬們發出痛苦的哀嚎聲,我心裏麵感到很沉重。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沒什麽笑臉,一個個臉上掛著死氣沉沉的表情,望著那些痛哭哀嚎的死者家屬,又看著那些死氣沉沉的工作人員,我心裏麵都有些壓抑,也不知道這個工作,我還能堅持多久。

屍體火化是親屬與死者最後的生離死別,有不少親屬抓著紙棺,不讓工作人員將屍體送入火化爐,火化室的工作人員望著那些抓著紙棺的親屬門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們對此已經麻木了。最後那些情緒失控的死者親屬們,被自己的家人們拉開。

白天,有專門看管停屍房的工作人員。看管停屍房的工作人員是一個三十四五歲的大姐,她身高也就一米六多一點,體型微胖,燙著一頭方便麵發型,長著一雙死魚眼,鼻子有點趴,嘴大,紅臉蛋,從大姐的麵相上看,她應該不是個省油的燈。因為我剛來殯儀館工作,除了館長,主任,剛哥,陳老頭,其餘的人都不認識,更喊不出來他們的名字,這個看管停屍房的大姐好像是姓趙,至於叫什麽名字,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麽還不走呀?”看管停屍房的趙大姐看到我坐在**低著頭玩著電話便向我問了過來。

“大姐,我八點半要出去相親,在此之前我是真的沒地方去,我能在這裏待一會嗎,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我對趙大姐商議道。

“行!”趙大姐見我說話客氣,她點著頭對我答應了一聲,就掏出電話刷著短視頻看。

臨近八點左右,公安局的一輛警用麵包車來到了停屍房樓前,隨後從車上下來了五個人,三個警察,其中一個警察是馮思超,另兩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察,其餘的兩個人是年近五十歲的中年夫婦。

中年女子下車時被中年男子攙扶著,中年女子流著淚臉上掛著一副悲傷的表情,中年男子雖然沒有掉眼淚,但是臉上掛著一幅凝重的表情。

“家屬過來認屍,就是昨天晚上拉過來的那個溺死女屍!”馮思超走進值班室,對趙大姐說了一句。

“知道了,你們在外麵等著吧!”趙大姐冷言冷語的對馮思超回了一嘴。

馮思超見趙大姐態度不是很好,他皺著眉頭不高興的從值班退了出去。

趙大姐不是很情願的拿起一次性手套和口罩要往自己的手上和臉上戴。

看到趙大姐那一臉不情願的樣子,我站起身子就從趙大姐的手裏將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奪了過來。

“大姐,正好我現在沒事幹,還是我去吧,你在這裏坐著!”我笑著對趙大姐說了一句,就向外麵走了出去。

“大兄弟,謝謝你了!”趙大姐樂嗬的對我道了一聲謝。

“大姐,你客氣了!”我回了趙大姐一句,就把值班室的門反手關上。

我帶著馮思超,兩個年輕警察,以及那兩個中年夫妻向三號停屍房走去的時候,我先是將口罩先戴在臉上,然後又把一次性白膠手套戴在手中,因為不需要搬弄屍體,所以我不需要穿一次性手術服。

“你那個同事的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她是不是來大姨媽了?”跟在我身後的馮思超笑嗬嗬的向我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她來沒來大姨媽,你可以直接去問問她!”我麵無表情的對馮思超回了一嘴。

“你這小子也是不會開玩笑!”馮隊長對我說完這話,便不再說什麽了。

走進三號停屍房,我伸出右手抓著冷藏櫃的把手準備往外拽的時候,心裏麵“咯噔”的跳了一下,此時我回想起昨天晚上拉開冷藏櫃屍袋是打開的畫麵,想到這裏心裏麵就一陣後怕。

“你小子在想什麽呢?”馮思超見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愣著神想事,他用手輕輕的拍拍我的肩膀說了一句。

“沒,沒想什麽!”我搖著頭對馮思超回了一聲,就把冷藏櫃拉了出來,這一次屍袋不是打開的。

看到屍袋沒有被打開,我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瞬間就落了下來。

我伸出右手打開屍袋,那具腐臭的女屍再一次的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已經看了多少次這具浮腫的女屍了,之前麵對這具浮腫的女屍心裏有些打怵,現在的我已經徹底的麻木了。

“你們過來認一下,這是不是你門的女兒?”馮思超指著浮腫的女屍對著中年夫婦說了一句。

中年夫婦聽了馮思超的話,他們倆淚流滿麵的向躺在冷藏櫃裏的那具浮腫女屍看了過去,因為女屍被水泡的浮腫,麵容是麵目全非,這二人根本就分辨不出來這具女屍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兒,他們心裏麵倒是希望著這具浮腫女屍不是自己的女兒。

“看,看不出來!”中年男子對馮思超說了一句。

“對了,你們女兒的身上有沒有什麽特征,比如說胎記,紋身之類的?”馮思超問向中年男子。

“去年,我女兒在右小腿的後麵紋了一朵花,當時被我抽了一個耳光,這哪有正經人家的姑娘在自己身上紋那些玩意的,我認為隻有那些不著調的人才會紋身,我媳婦看到我女兒紋身都氣哭了!”說這話的屍中年男子。

“小夥子,麻煩你抬一下屍體的右小腿給他看一眼!”馮思超聽了中年男子的話,對我吩咐了一聲。

我對馮思超點點頭,就將屍體的右小腿抬了一下,露出小腿後麵的牡丹花紋身。

“我的女兒呀!”中年女子看到女屍右小腿處的那個紋身,她痛哭的哀嚎了一聲,便兩眼一黑瞬間就暈了過去。

中年男子看到女屍右小腿處的紋身,他張著大嘴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的的痛哭了起來,哭的是傷心欲絕。

跟著馮隊長的兩個年輕警察,一個上前扶起了暈倒在地上的中年女子,一個上前攙扶著中年男子。

這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喪父母,中年喪配偶,老年喪獨子。老年喪子是最痛苦的,這個我也見的太多了,我那些犧牲的戰友們大多都是獨生子女,當他們的父母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時,全都是崩潰的。對於父母來說,孩子就是他們的希望,孩子去世,那就是讓父母們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