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豎子,你膽敢如此?

劉夫子怒發衝冠,一副要跟朱瞻圻父子倆人同歸於盡的樣子。

朱高煦平時蠻橫慣了,除了他的皇帝老子,怕過誰?

哪怕是當今太子朱高熾,他一向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劉夫子這種酸儒文人。

朱高煦當即冷哼道:“哼,少在這嚇唬老子,你若真有種撞死在金鑾殿上,老子還敬你三分!”

“否則就老老實實給我兒子道歉,要不然今天要你好看。”

一副渾然不怕把事情鬧大的模樣。

說著,朱高煦又轉頭對著朱瞻圻安慰道:“好兒子,你莫委屈,且看你爹今天如何給你出氣。”

“這酸老頭,竟然敢欺負我漢王的兒子,真是活膩歪了。”

朱瞻圻暗暗翻了個白眼。

誰要你給我出氣。

我好不容易才把劉夫子哄高興,這便宜老爹轉頭就派兵把人家的府邸給圍起來了,還威脅人家。

這是不坑兒子嗎。

老爹啊老爹,真不怪我以前到皇爺爺麵前告你刁狀,你也太不爭氣了。

朝堂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殺殺。

果然,劉夫子一聽到朱高煦的話,立馬向前一步,抬頭挺胸,傲然怒視著朱高煦。

“你來,老夫就站在這讓你殺。”

“你有本事現在就把老夫的腦袋砍下來,讓天下人都看看,你漢王是何等的跋扈,老夫絕不皺一個眉頭。”

氣氛立時劍拔弩張起來,朱瞻圻覺得要糟。

劉夫子太過剛硬,不懂服軟,隻會一味蠻幹。

而便宜老爹朱高煦這些年囂張慣了,朝堂上哪有人敢跟他這麽說話。

上一個這麽說話的是解縉,已經被他弄死,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不得已,朱瞻圻隻能站了出來,他再不出手,隻怕劉夫子今天是難逃一劫。

隻見朱瞻圻將劉夫子護在了身後,伸手橫攔在士兵麵前,大聲對朱高煦說道:

“慢,聽我一言,萬萬不可傷害夫子,否則的話兒子就成了罪人了。”

朱高煦沒想到自己兒子會替劉夫子出頭,當下皺了皺眉道:“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迂腐了,那老東西他欺負你,你爹我這時給你出氣呢。”

“快快下來,到爹這裏來,看你爹我怎麽好好整治他!”

朱瞻圻無奈道:“爹,夫子他沒欺負我,他是為了教誨孩兒,話才說得重了些,心裏還是向著孩兒的,你不要傷害他!”

朱高煦聞言有些猶豫,心裏泛起了絲絲古怪。

這混小子,今天怎麽這般護著這老東西,他平時不是最討厭這老東西的嗎?

雞都偷了多少隻了,都快偷沒了吧?

怎麽今天反倒是替起他說話了。

就在這時,劉夫子發出一聲冷笑。

“你們父子二人不要在這裏惺惺作態了,想動手直接便是,何苦在此虛情假意,愚弄老夫。”

說著,劉夫子把擋在他身前的朱瞻圻狠狠一推。

朱瞻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摔下了台階。

朱高煦登時紅了眼眶,再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怒目圓睜,喝道:“幹你娘的老東西,我兒子這般為你說話,你居然敢如此對他。”

“來人,將他給我拿下,老子要親手炮製他!”

隨著朱高煦一聲令下,圍住劉府的兵卒立即踏步向前。

劉夫子雙手負後,灑然一笑,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在他身後,劉家眾人皆是抱頭痛哭,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都他娘的不許動!”

隨著一聲大喝,眾人發現朱瞻圻居然又站了起來。

他的額頭流下一縷血跡,染紅了眼睛,卻仍舊頑強的擋在兵卒麵前,把劉府一眾人護在了身後。

“我說了,劉夫子是我的老師,誰也不許動他。”

“尊師重道,薪火相傳,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劉夫子對我有恩,我得還。”

“爹,你今天要是想殺夫子,那就先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一席話擲地有聲,看得眾人是頭皮發麻,難以置信。

這還是那個混世魔王朱瞻圻?

朱高煦卻是氣的夠嗆,他從軍多年,為將時必率軍衝鋒陷陣,勇猛精進,向來隻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劍。

那些文人口口聲聲微言大義,禮義廉恥,有什麽用?

用嘴能把敵人說死嗎?

朱高煦此刻是氣昏了頭,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要下令連同將朱瞻圻一起拿下。

“你這逆子,學什麽不好,卻非要學這些夫子大義,道德君子,真是氣煞我也。”

“將這個逆子給我綁起來,再將劉府眾人拿下。”

眾兵卒得了軍令,就要再次向前。

朱瞻圻急了,連忙蹲下去一陣翻找禮盒,找到一方硯台,雙手舉過頭頂。

“我看誰敢動!”

“此乃陛下所賜予劉夫子的硯台,特以此表彰夫子為國育才之功,見此硯台,如見聖上。”

“我看誰還敢再次撒野?”

眾兵卒見狀立馬停下了腳步,紛紛看向朱高煦,雖說軍令如山,可如今皇帝禦賜之物在此,誰敢造次?

朱高煦也有點蒙圈,他是萬沒想到還有朱棣的硯台在這裏。

不過場麵經過這麽一頓,朱高煦此事也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差點闖下大禍。

心中又有些埋怨兒子。

要是早點拿出來,還用得著這麽喊打喊殺嗎?

他可是最怕朱棣了。

當下也不再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卻還是有些不甘心。咬牙切齒對著朱瞻圻道:“你這逆子,等回家我再收拾你!”

然後便下令讓將士們收隊,離開了劉府。

朱瞻圻看見朱高煦已經走遠了之後,這才回身向劉夫子請罪道:“夫子,都怪我父王行事莽撞,讓您受驚了,我在這裏給您賠罪。”

劉夫子此時也是有些心有餘悸,他嘴上雖然說不怕死,可是看見刀鋒列列在目,方才心裏也是止不住的哆嗦,隻不過沒在人前表現出來而已。

朱高煦一走,他心裏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經過此事,他倒是對朱瞻圻有些改觀了。

剛才朱瞻圻攔在他身前那一幕,讓他心中略有觸動,沒想到朱瞻圻是這麽尊師重道的人。

“無妨,你倒是有心了,老夫這般對你,你卻仍舊護著我劉家,說明你是大義之人,老夫甚是欣慰。”

“隻不過此事到時候給老夫提了一個醒,朝局複雜,人心難測,老夫以為不介入爭鬥,安心做一個教書先生,便可安然度日,卻不想今日卻還是差點遭劫。”

劉夫子語氣淡然,多有蕭瑟之意。

朱瞻圻不解道:“不過是是一場誤會而已,夫子為何如此心灰意冷?”

劉夫子搖了搖頭道:“誤會不誤會並不重要,朝堂之爭步步凶險,這次若不是你,我隻怕已經沒命了,若下次沒有這般好運氣呢?”

“罷了罷了,年後老夫便向陛下請辭,學那陶淵明陶公歸隱田園,從此寄情於山水,不再過問世事。”

卻不想朱瞻圻捶大聲怒道:“此言荒繆。”

“我本以為夫子熟讀聖人教誨,乃是大仁大義,為國為民之人。”

“卻不想一遇些許挫折便畏首畏尾,隻想一心避世,真是個十足的懦夫!”

劉夫子先是一愣,隨後漲紅了臉,又羞又怒,指著朱瞻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連死都不怕,卻不肯受這種侮辱。

“你,你這豎子……”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朱瞻圻接著道:“先輩有雲,我輩書生,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如此當為讀書人。”

“怎可因一己私心,就拋卻天下百姓不顧,歸隱田園固然瀟灑,可這些年的苦讀,抱負,就是為了去種地麽?”

“這些還是夫子教給我的,我雖不才,卻牢牢記在心中,不敢有一絲忘卻。”

“可今日一見夫子,竟如此頹廢,真叫學生無言以對!”

朱瞻圻一番話深入淺出,說得劉夫子的臉的是青一陣紅一陣。

聽到最後,臉上卻是沒有了怒氣,反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老夫竟然還有被你教訓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