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屍

屍體散發出一股腐臭,看樣子死了至少一周。

五官上密密麻麻的傷痕,說明他死前遭受的非人待遇。

右眼的眼珠子都不見了。

不知道是被魚吃了,還是被人活生生摳了下來。

正如我先前所說,屍體的外觀特征全被燒毀,根本無從辨認身份信息。

“老大,這下咋辦?說他是長喜,隻怕連我們自己都不信。”

王大寬倒是神色如常,捂著口鼻蹲下來。

“長喜左腿小時候受過傷,隻要看看屍體的左腿腿骨有沒有傷痕,就可以判斷他是不是長喜。”

剔去屍體左小腿的腐肉。

骨頭上果然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王大寬長籲一口氣,敬佩地看著我。

“前進,你這尋屍定骨的功夫,隻怕比屍三絕還厲害,有朝一日,你一定會踩在他們頭上。”

撓了撓耳朵眼,我客氣地道。

“寬哥,你太抬舉我了,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暫時還沒有實力跟屍三絕去競爭。”

王大寬想起一事,頗為凝重地道。

“前進,既然你有仇家在此,不如跟我一起走吧。至少在市裏,我王家可以護你周全。”

“寬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邊還有點事,等處理完,我一定去找你喝幾杯。”

王大寬最後還是不放心,讓鐵蛋留下來幫我。

鐵蛋對尋屍的事情充滿了好奇。

他打算趁著這一段時間,好好在我身上學點東西。

我未必會讓他如願。

還是那句話,秘不外傳。

下午時分,我們才回到城裏。

鋪子外,鐵蛋嘖嘖嘴。

說是鋪子,其實隻是一間沒名沒號的屋子。

門口貼了一個白色的“餘”字,以示區別。

“前進,不是我說,你這個鋪子也太素了。等回頭我跟老大說一聲,讓他送你一個鑲金的招牌。”

“千萬別。”我笑著拒絕道,“尋屍定骨,忌諱很多,慢慢你就知道了。”

瞧見馬宏誌落在鋪子裏的行囊,我心裏湧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他為了尋兒子屍首,落得個生死未卜。

如此有情有義之人,我沒法坐視不理。

拆開他的行囊,我決定再冒一次險,為他卜卦占生死。

馬宏誌若還活著,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救他。

尋屍三卦,有個前提,隻卜死人,不問活人。

若是拿來為活人占卜,輕則生病、減壽,重則失魂、落魄。

我仗著自己年輕氣盛,全然敢放手一搏。

從家裏找出備用的銅錢,撕下馬宏誌的一縷衣角。

擺下香爐,許上三炷香。

鐵蛋好奇地看著我。

“前進,你這又是給誰尋屍呢?”

我沒理他。

馬宏誌的生辰八字我不知曉,問卦效果會大打折扣。

我全心想著他的名字和長相,低聲念道。

“尋屍十分,三分靠尋,七分靠卦。今日以胸前布料為燈,乾隆通寶為卦,假以餘家之命,蒙以天地三清,香爐為引,心誠為象,尋屍定骨!”

銅錢往前一撒。

轉悠悠地落在地上。

三陽,兩陰,一陽。

卦象成,說明馬宏誌確已身死。

我呆坐良久,緩過來神,歎了口氣。

鐵蛋瞧我情緒低落,頗為不解。

“前進,咋回事?”

我搖搖頭。

“沒什麽事,晚點我們還要再進山一趟,去幫一個朋友收屍。”

鐵蛋眨眨眼,好奇地盯著卦象,想看個明白。

我解釋道。

“上乾下震,這是無妄卦。”

“喔。”

鐵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

“那你能看得出這人屍體在哪?又是怎麽死的?”

“人掛在東南方向的一棵樹上,應該是被石頭活生生砸死的。”

跟著卦象所指進了山,遠遠地便瞧見樹根上吊著的一具屍首。

鐵蛋見此,完全被我折服了,一個勁地嘖著嘴。

“前進,你還真神了哎。”

確認黑衣人已離開這裏,我才放心靠近。

不知為何,耳朵又開始有點癢了。

馬宏誌的屍體放下來。

蠅蟲遍布,惡臭熏天。

頭上多道撞擊傷,撞地半邊臉都歪了,鼻子也掉了。

因為一直在樹上掛著,頸部的骨頭估計斷了,隻剩下皮肉連著,脖子被屍體本身的重量拽的又細又長。

鐵蛋唏噓不已,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這幫人下手可真狠。”

不用想,肯定是那幫黑衣人做的。

若不是有人幫我,隻怕我也落得跟馬宏誌一樣的下場。

把馬宏誌安葬後,我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馬叔,你兒子我是找不著了,不過他跟你一樣,也在眠山裏,你們也算葬在一起。”

“你們父子倆的仇,我記住了,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之所以這麽憤怒,也是因為黑衣人在打我的主意。

難道他們猜到了我是餘德生的後人?

“前進。”鐵蛋安慰我道,“你幫了王家這麽大的忙,有什麽難處,盡管跟老大說,他肯定會幫你解決的。”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連黑衣人是誰都不知道。

再回到鋪子,已是深夜。

鐵蛋蹲下身,滿是詫異。

“咦,地上怎麽有一張紙條?”

紙條顯然是在我們進山後,有人從門縫裏扔進來的。

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一個字。

“走。”

“前進,這是誰讓你走?”

我思來想去,隻能想到一個人可能會做這種事。

“難道是他?”

黑衣人中叫我餘四兩的人。

鐵蛋挺著脖子問。

“他是誰?”

若是他知道了我已回到縣城。

是不是意味著黑衣人的眼線也看到了我?

“鐵蛋,此地不宜久留。”

我連忙收拾起重要衣物,再給房東留下幾張紙幣,寫下一張告別信。

鐵蛋見我神色匆忙,也不敢大意。

王大寬仿佛早預料到這些事,走的時候專門留了一輛車。

鐵蛋開車,連夜帶我奔赴市裏。

如今局勢複雜,我又沒有更好的去處,便隨鐵蛋一起去了王家。

王大寬不在,鐵蛋給我安排了住處。

一夜過後。又生怪事。

我雙耳耳垂,各長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膿包。

這般形象,實在是有辱斯文。

鐵蛋一見便譏笑我。

“前進,你昨夜怕不是給自己打耳洞,活生生把自己耳朵打腫了吧。”

我怒瞪他一眼。

“還不快給我想想辦法,不然等寬哥回來,我就說這是你給我打的。”

鐵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大寬,忙不迭地出門買藥去了。

我對著鏡子,試探性地觀察著耳朵上的膿包。

腫地發亮,一碰便火辣辣的痛。

此事真是奇怪。

我思忖著,莫不是遭了什麽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