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人

我腳踏天罡位,郎朗吟誦:“天道畢 ,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視我者盲,聽我者聾。敢有圖謀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這是《辟邪咒》,還是我小時候爺爺教給我的第一條咒語,說是可以趨吉避凶。

這時候也不管靈不靈了,念出來再說。

我從懷裏掏出了提前寫好的朱砂符紙,左手中指一點,印上血跡,貼在了七星劍上,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以七星劍在空中虛畫出了一道符咒。

雙子孿生見狀,身影漸漸隱去,飄忽間不見了。

範胖子透過車窗看到了這一幕。

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她們出現。我也累得筋疲力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範胖子拉開了車門:“哪兒去了?”

我無力地答道:“走了。”

“走了?臥槽,你這施法時間也太長了,就應該出手果斷,打她們一個魂飛魄散!”

我擺了擺手,沒心思和他爭辯。

歇了好久,我才緩過來了。

範胖子遞了一支煙給我,問我剛才出現的是什麽東西,是不是鬼?

我便仔細跟他講了一遍。

範胖子似乎明白了:“照你這麽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那要你們趕屍人是幹啥的?”

我還以為他真明白了,苦笑道:“你呀,悟性太低。”

範胖子也不去想這些了:“那……我們可怎麽辦啊,車發動不了,黃毛兒也跑了。咱們總不能背著我妹妹的遺體往回走吧?”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辦法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鼓勁兒,“加油,前麵就是河道,不遠了。”

範胖子還是有點兒膽小,商量著讓我背。

我說道:“你自己的妹妹你還怕呀?再耗下去,那洋娃娃就該找你來索命啦!”

範胖子一聽我這麽說,不再猶豫,咬著牙背上了遺體。

我們兩人便沿著山路往前走。

大晚上的,行走在山路中實在危險。

範胖子老是擔心再有什麽髒東西竄出來,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他。相比於那些東西,我更害怕遇到野獸或者是攔路搶劫的車匪路霸。

畢竟,依靠著家學淵源的我也算是兩次化險為夷了,但要是碰到虎熊野豬,那隻有閉目等死的份兒了。

好在這一路有驚無險,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翻過了一座山,天已大亮。

我們倆找了一個山裏的村子稍作休息,隻是礙於人們忌諱,不敢帶著遺體進店休息。隻能是在村口沒人的野地裏小憩片刻。

我進村買了一些吃食,兩人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就靠著一棵樹睡著了。

雖然不舒服,但是一睜眼也過去了大半天,便接著出發了。

趕屍人講究晚上趕路,目的是避開白天的陽氣,好讓逝者的魂魄跟上。

雖然這些老黃曆未必真的管事,但我還是要用這些話來安撫範胖子,讓他乖乖聽我的。

到了淩晨的兩點多左右,我們終於翻過了第二座大山,來到了一處河道。

隻要過了河,在往西走上一二十裏,就是我們遇到水猴子的地方了。

範胖子擔心河裏的水猴子是群居動物,何況這個時候也沒有渡河工具。我們隻好等一晚,天亮後再出發。

就這樣,我們倆坐在河堤上守著一具遺體,困得扛不住了全靠抽煙頂著,好容易挨到了天亮。

河道上,也漸漸有一些漁民或者船老大出船了。

相比於陸地上討生活的人,這些靠水吃水的船老大很通人情世故。他們若是在水裏發現了一些屍骨,都會盡量帶回來。想著萬一哪一天自己遇難了,也能有同行發發善心,帶自己回家。

所以我們和船老大一商量,要帶遺體過河,那船老大很爽快地答應了,無非就是讓我們多掏些錢。

可是我和範胖子身無分文,根本沒錢支付船費。

正當我發愁的時候,範胖子不情不願地脫了鞋子,從裏麵拿出了一張票子,給了船老大。

我瞬間就怒了:“你個死胖子,你他媽這不是坑我嗎?”

範胖子則是一臉委屈:“我的小九爺誒,你就心疼心疼我行不?我前後前都掏了兩萬多塊錢了,家底兒都給了你了,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

這個範胖子,貪生怕死不說,還愛財如命。

但我也懶得計較了,隻想著能快點兒把這具遺體帶回去就行了。

過了河之後,範胖子我們又休息了一會兒,為了避免驚動鄉鄰,打算晚上再走。

連夜趕路,我已是身心俱疲,躺在了河岸邊的草地上,暖暖的陽光照射著周身。輕輕嗅一嗅,聞到的又是泥土混雜著芳草的馨香,頓覺懶洋洋的。

我懷著笑意,不禁慢慢閉上了眼睛。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赫然有一張倒垂的女人臉。她的五官全都倒著長,嚇得我一下子坐了起來。

不想動作太快,“嘭”的一聲,我們倆的額頭生生撞在了一起。

“哎喲”,倆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我捂著額頭,她揉著額頭,兩人均是費解憤怒之色。

生氣之餘,我又暗暗慶幸:還好還好,是個大活人,就是太疼了。

“你誰呀?娘的,差點兒嚇死我!”我覺得這一下額頭肯定撞青了。

麵前這女人與我年紀相仿,一頭幹練的短發,如湖水般清澈的雙眸這時候也充滿了痛苦的神情。白皙的臉頰微帶著淡紅,鼻子高挺,一張櫻唇卻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張一九,你小心點兒行不行啊,疼死我啦!”

我一愣,印象中沒有見過她呀,我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麽會認識我的?”

女孩兒忽然笑了,一雙眼睛完成了月牙兒,靈動有光:“你不會真不記得我了吧?你看。”她拿出了一枚玉佩。

我看到這枚青玉朱雀紋玉佩,一下子想起來了。

“你……你是顧婉兒?”

我依稀記得,小時候這個小女孩兒常來我家玩耍,因為我們兩人年齡差不多,也算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兒了。小孩兒不懂事,後來我將爺爺的一塊玉佩送給了她。為了這事,爺爺後來還罰我一天不準吃飯。正是這枚青玉朱雀紋玉佩。

她點了點頭,傲氣地說道:“不錯,虧你有良心,還沒忘了我。”

我趕緊伸過手去:“正好,拿來!”

顧婉兒手往回一縮,我抓了個空。

她不禁怒目而視:“你幹什麽?”

“你不知道,我爺爺說,這塊玉佩事關重大。你拿走了它,我差點兒被打死!”

顧婉兒卻笑了:“少來,這塊玉佩可是你當初送我的。送給人家的東西,你怎麽能要回去呢?”

“我……”我一下子啞然了。

“嘿嘿,嘿嘿。”

我正要和顧婉兒爭辯,旁邊傳來了笑聲,扭頭一看,範胖子朝著兩隻手,蹲在地上看著我們倆傻笑。

“你怎麽在這兒?”我腦子徹底懵了。

“小九爺,高啊,睡著覺就撩到了妹子,還這麽漂亮。唉,羨煞旁人啊!”

“去去去,沒你的事。”我轉而對顧婉兒說道,“行,玉佩歸你了。但是,你怎麽會在這兒呢?你不是回東樂府老家了嗎?”

顧婉兒輕歎一聲:“別提了,我們家出事了。”

“啊?”我見她神情哀傷,急忙詢問是什麽事。

顧婉兒抬頭看看夜色,說道:“時間不早了,你不是還要正事要辦嗎?我們邊走邊說吧。”

於是我讓範胖子再次背上遺體。

範胖子則厚顏無恥地說道:“小九爺,在妹子麵前,你就該表現表現,背著遺體,多帥!”

“帥你妹!萬一前麵還有髒東西攔路呢,你能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