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陳年仇家
還記得那是小時候，那一年，湘西罕見地下了一場大雪。
傍晚時分，有一人冒著風雪來拜訪爺爺。
我當時正在院內玩耍，朝門外望去，隻見那裏站著一個瘦小幹枯的老頭兒。
這老頭兒估摸隻有一米四左右的身高，皮膚黝黑，頭頂光禿禿的，長長的地中海發型在腦後梳了一個辮子。這麽冷的天氣，他也沒有穿鞋，而是打著一對兒赤腳。
這老頭兒身上的衣服穿得也不厚，甚至可以說輕薄，好像他全然不知道冷似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造型奇特的項鏈，上麵掛了七八顆獸牙，直垂胸口。手腕上帶著一串七寶珠子，手裏還拿著一串手持珠。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孩兒。
爺爺見這老頭兒來訪，一言不發將他和那小女孩兒迎進了屋子裏。
我本想看看這個不怕冷的老頭兒有何古怪，卻被爺爺攔在了門外。
我偷偷守在了窗外，想聽聽他二人說些什麽，卻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
當時日已西沉，忽然間，屋內的影子倒映在了窗外的雪地裏，隻見有兩個巴掌大的小人正在打鬥。一個輪廓毛毛糙糙，像是小草人；而一個輪廓扁平，是小紙人。
兩個小人上下翻飛，彼此爭鬥。簡直比那些會功夫的人打得還熱鬧，不知不覺我已經開花了眼。
也忘記了自己蹲守在雪地中的辛苦。
隨著時間的流逝，兩個小人由試探性的進攻漸漸轉變為了不留餘地的廝殺，招式也越來越快。好似兩個小人有血海深仇，以命相搏。
直看得我眼花繚亂。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那紙片小人高高飛起，一拳就打斷了小草人的腦袋。
小草人筆直倒地，輸了這場“決鬥”。
我已經完全被這場激烈的打鬥所折服，蹲在雪地裏還在回味。
這時，門突然打開了，隻見那瘦小的老頭兒拉著小女孩兒的手走了出來，爺爺跟在後麵。
老頭兒轉回身來，神色祥和，衝著爺爺雙手合十，深深拜了下去，還說了一句嘰裏咕嚕的話，我也沒能聽懂。
爺爺則揮了揮手：“頌猜大師過謙了，在下一時僥幸而已，何足掛齒？今日得蒙指教，榮寵無量。”
那頌猜大師有說兩句聽不懂的話，然後就轉身離去了。
我聽爺爺剛才那番語氣，知道是他贏了，馬上歡快地跑過去拉住了爺爺的大手：“爺爺，爺爺，你教我練小人打架好不好？”
爺爺一愣，知道了我一直在門外偷看，立刻惱怒：“胡說，那怎麽能是小人打架？你要想學，還早五年呢！”氣得爺爺當天罰我不許吃晚飯。
但五年之後，我都快忘記了這件事了，爺爺卻主動教我這門法門，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叫傀儡術。
雖然時隔五年，但是我又想起那一晚自己蹲在雪地裏的那種激動心情：“爺爺，當晚你就是靠著傀儡術打贏了那個矮老頭兒吧？”
爺爺笑道：“那可不是什麽矮老頭兒，那是泰國有名的降頭師，專程前來切磋的。”
我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爺爺臉上的表情卻微微變了色：“唉，傀儡術非同小可，使用者極易被反噬折壽，我本不應教你。但料想我死後，頌猜必然會來找你報仇雪恥。若是你沒有一技之長，我們張家就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或許什麽都不教你，對你而言是最好的，可惜張家可就慘嘍。”
我見爺爺說得如此灰心喪氣，想要給他寬寬心，就說道：“爺爺，別不教我啊，您孫子我可是聰明得很，一點就透。等那個頌猜再來的時候，我非得打他一個落花流水。”
爺爺雖然知道我是在給他寬心，但還是欣慰地笑了：“小王八羔子，就會吹牛。”
傀儡術，我足足花了半年時間才初窺門徑，後來也沒有深入研習。
這時看著齊思賢運用得爐火純青，不禁想到了爺爺當年說過的話：“料想我死後，頌猜必然會來找你報仇雪恥。”
爺爺如今已經駕鶴西遊了，難道頌猜不日就要來了嗎？憑我這點兒微末道行，我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些，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顧婉兒察覺到了我的神情變化，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隻得強顏歡笑：“沒事，我們還是安心等著齊大哥的結果吧。”
在我們這一輩中，齊思賢是其中的佼佼者，功力遠在我之上。
等到頌猜來的時候，我不如找他幫忙。
不妥不妥，既然頌猜是來找張家報仇的，我又怎麽可以找外援？但如果隻靠著我，張家引路靈官一派，豈不是會斷絕在我的手裏？
這些問題越想越亂，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還是先想辦法著手解決眼前的問題吧。大不了到時候見招拆招。
齊思賢微閉雙目，手執一根細棍，在地上畫著線路，時而筆直前進，時而盤桓蜿蜒，似乎裏麵的路徑十分複雜。
又過了一會兒，範胖子的身子開始前後搖晃，仿佛是他撞到了一麵牆。
齊思賢見範胖子這副反應，便掐訣念叨：“文章老弟歸位，請轉身，回來吧！”
不久之後，就看到草人同手同腳地從洞口裏走了出來。
齊思賢當即拿起草人平放在法壇中間，刺破了中指，在黃符上滴了一滴血。
範胖子陡然間打了個激靈，他看看周圍：“啊？”一臉的慵懶之色，就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齊思賢斬斷紅線，燒了黃符和草人，說道：“文章，感覺如何？”
範胖子歪著頭往上看，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了之前發生的事情，皺著眉頭嘬著牙根兒：“噝——渾身沒勁兒。”
“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一九，給文章喂口水。”
齊思賢將黃符燒成的灰在碗裏攪動，我端起來喂給範胖子喝。
他好像渴了好久，端起碗來咕咚咕咚，兩口便將符水喝得幹幹淨淨。
我說道：“胖子，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
範胖子一聽這個，立馬來了精神，急忙問齊思賢：“齊大哥，裏麵是什麽情況，有沒有大蟒蛇？”
齊思賢笑道：“裏麵的路徑很複雜，蟒蛇沒有看到，倒是見到了一些植物。還有一麵牆，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想，那堵牆的後麵，就是主墓室。”
範胖子謔地站起身來：“那還等什麽，咱們趕緊出發，早完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