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口箱子

朱祁鎮雖然在險象環生中幸運逃出,但前路茫茫,等待他的又是什麽樣的一條路,朱祁鎮獨自下山,仿佛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距居庸關十裏的地方有處驛站,這原本是大明與北方遊牧諸國開設的市場,但沒設立多久,就因為雙方戰爭被擱置,此刻在古道倍顯荒涼。

“咱們出居庸關的時候,此間不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嗎?怎麽短短數月就成了這般蕭條景象?”

張輔有點搞不懂了,總覺得這裏麵透著古怪。

朱祁鎮也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揚起手喝道:“大家在此休息會再啟程吧!”

又示意張輔向前看:“那好像是處茶棚,咱們也去討碗茶喝!”

張輔也想了解一下這間孤立的小鎮到底發生了什麽,當即揚起笑臉,與薑維一左一右陪著朱祁鎮走向茶棚。

正午,秋陽照在朱祁鎮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他吹了吹桌椅上的塵土,率先坐下:“茶博士!”

朱祁鎮連叫兩聲,卻見一位花白頭發的老人兀自忙碌,就是不肯回頭招待,心裏更感詫異。

薑維卻直直朝著老人走了過去,一直走到老人身後,都不見老人發覺,他這才明白老人竟然又聾又瞎。

“老伯!”

薑維伸手在老人肩上一拍,隻見那老人渾身猶如觸電一般四平八穩摔在地上,緊接著抱頭蜷縮,茶葉打翻了一地,歇斯底裏嗚嗚咽咽像是求饒,雙手亂擺,老淚縱橫。

張輔和朱祁鎮都覺得這人有些古怪,便起身行了過來。

“他是個啞巴嗎?”

朱祁鎮滿臉詫異問道。

薑維神情嚴肅,搖頭道:“皇上,他好像被人割了舌頭,不但如此,還又聾又瞎。小將覺得他待在此間不走,像是有什麽隱情。”

朱祁鎮將目光從薑維身上撤了下來,仔細審視一番老人後,胡亂在身上摸了摸,卻發現身上並沒有帶什麽銀兩,便將一塊隨身攜帶的玉佩解下,並遞給了老人,又在老人手背上拍了拍,便起身準備離開。

可就在此時,剛平複了心情的老人忽然匍匐前行上來,雙手死死抱住朱祁鎮的右腿,死活不讓他走。

朱祁鎮正待勸解,不料老人忽然伸出右手,開始在地上一頓刻畫。

黃土地上的圖案顯得極為扭曲,朱祁鎮看了半天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張輔卻說道:“皇上,他好像是在畫咱們出征之前的景象。”

朱祁鎮再次瞥了眼地上的扭曲圖案,還真有幾分波瀾壯闊的出征氣勢。

然而老人的手指瘋狂在地上摩擦,情急之下竟已磨出血,一口氣又畫下了兩幅圖案。

張輔定睛審視半晌,倒吸口涼氣後,不禁失色:“此間來了一股賊人,賊人假借互市為由暫居此間,夜裏卻暗下殺手,將此間五十三口人命沉於火海?”

薑維也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接著道:“第三幅畫的是割舌頭?”

他不禁望向地上神色動容的老人,義憤填膺道:“且不說這些人是不是我大明的子民,膽敢如此公然阻止互市,已然犯下了十惡不赦之罪!這些賊人到底是誰?若被小將抓住,定然要他們全部繩之以法。”

張輔拂須歎息,神情甚是沉重,無疑是被薑維說中了心事。

這些人如此費盡心機殺人滅口,到底是圖的什麽?

“天呐!國公,您快看老人的這幅圖......”

薑維指著地上最新出現的一副血圖,聲音顫抖說道。

張輔也大驚失色,雙手打顫有些不知所措。

朱祁鎮越看越發奇怪:“怎麽回事?你們發現了什麽?”

張輔略有深意地瞥了眼朱祁鎮,又咯咯笑道:“皇上可曾記得您在出發前,也在這邊休憩過一晚?您是否還記得咱們收到了一箱衣物,那是長樂坊掌櫃特意讓您收下的。可奇怪的是,長樂坊掌櫃並不肯說是何人所贈,您還為此數落了掌櫃一通......”

朱祁鎮還能記起個錘子,以前的記憶幾乎全部清除,為了掩飾窘迫,他低聲嗯了嗯,剛要問這些和圖畫有什麽關係。

可就在低頭看了眼那副血圖之後,他好像有些懂了。

“那些賊人是來奪這箱衣物的?”

張輔和薑維齊齊點頭,他們神情肅穆,目不轉睛看向老人的下一副圖。

朱祁鎮有些蒙了!

那些賊人不惜屠戮此間,並將此間化成修羅場,為的就是一箱衣物?

這......不合乎常理啊。

“皇上,您看......他在地上寫了個‘王’字。可是,什麽王呀?”薑維有點猜測不透了。

張輔卻見老人將朱祁鎮贈給他的玉佩蓋在了王字上,不禁身子一顫,往後倒了下去。

薑維急忙奔了上來,攙扶的同時問道:“國公,您看出來了什麽端倪?”

張輔麵色煞白,擺手道:“沒......沒有,隻是連番撤退,老夫這身子有些快吃不消了。”

朱祁鎮暗自留了個心眼,隻見“王”字旁邊畫著位年輕人,身後所有賊人似乎對他畢恭畢敬,再結合他的羊脂玉佩,朱祁鎮暗猜此人應該與皇室有關。

玉佩?皇室?

泯王朱祁鈺?

朱祁鎮瞥了眼張輔,卻見張輔給他一個勁使眼色,當下平複了會心情,對薑維吩咐道:“你帶一部分人在此修葺房屋,順便找個軍醫好生治療老人,老人若有其他消息,你不得知會任何人,直接報知於朕!”

張輔暗暗點頭,對朱祁鎮的做法極為認可。

那箱衣物裏麵有什麽玄機,現在已經無從探究。

眼下能做的就是不打草驚蛇,先將十萬大軍和土木堡的百姓安置進居庸關。

“皇上,這居庸關的守將名叫龐德,原是老臣力薦上位的。”

張輔似是看出了朱祁鎮的擔心,直接開門見山,以安撫朱祁鎮不安的心。

朱祁鎮“嗯”了一聲:“出發!大軍進發居庸關。”

阿術等人進關時,絲毫不敢抬頭,更不敢正眼瞧居庸關夾道歡迎的將士。

黃昏時分,朱祁鎮率十萬大軍終於抵達居庸關。

進關的刹那,他留意到張輔和鄺埜一路垂頭喪氣,朱祁鎮頓了頓,撥馬來到他們幾人身邊。

見阿術等人跟隨,朱祁鎮英眉向上一挑:“有你們何事?退下!”

阿術聞言,心裏怒火攻心,幾曾有人這麽訓斥自己,往往都是他斥責別人,但礙於朱祁鎮皇帝的身份還是退了回去。

鄺埜和張輔忙要下馬行禮,卻被朱祁鎮攔停,見朱祁鎮走在前麵卻突然折返,張輔訝異道:“皇上,出了什麽事?”

他二人雖然是朱棣時期的老臣,大小功勞無數,可此次征討瓦剌畢竟是慘敗,所以他們已商量好,等會要是居庸關守將問起戰況,定要承擔下戰場失利的全部責任,從而保全這個剛開始展露鋒芒的皇帝。

君臣倉皇出逃,到了此間,朱祁鎮臉上總算多了幾分血色:“朕忘了囑咐你們,若是等會有人問及戰況,你們不可言敗,要說大捷!至於損失的二十萬將士,就說他們去在追瓦剌殘兵敗將,過些天才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