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斷一臂贖罪

張林峰原本想再試試韓嘯天的內力深淺,誰知韓嘯天對他使出的“神力墜”不屑一顧,輕輕鬆鬆就將他托起,再次托起再次放下。

這不是大人跟小孩子嬉戲,這是武林高手在拚內力。

韓嘯天把他托起放下再托起再放下,這一托一放,有如對他當頭施了一棒,令執迷不悟的張林峰猛然醒悟,明白了做人的道理。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輝金隆托著禿腕一臉和藹的看著自己微笑,絲毫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一時汗顏無地,撿起地上的半截斷劍就向自己的左臂斬了下去。

隻聽“嚓”的一聲微響,一條套著衣袖的手臂已然落地。手臂斷處,登時血如泉湧。回過神來的韓嘯天連忙出手封住了張林峰的幾處大穴,減緩血液流速。

張林峰的這一舉動大出眾人的意料,全都驚愕的看著如釋重負的張林峰。

正被眾人心裏唾罵的無恥之徒,竟會幹出常人難以做到的贖罪之舉,真是令人翹舌難下。

此時的韓嘯天也正在心裏暗罵張林峰厚顏無恥有辱師門呢,渾沒想到張林峰會突然來這一著。如若韓嘯天不走神,他一定會出手救下張林峰,張林峰再怎麽可恥可恨,也還是自己的同門師侄。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唯有先出手幫他止血了。

張林峰臉色本就慘白,此時自斷一臂,痛楚難忍,慘白的臉色變成了青菜色。盡管很痛,但他仍跪在地上,一臉乞求的看著韓嘯天,朗聲說道:“請求師叔寬宥弟子!”

“能做到你這樣的,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就是俠肝義膽的英雄好漢。”韓嘯天彎腰去扶張林峰:“我相信你是後者。起來吧。武學一道都是一樣的,隻是修習時各有心得而已,你也有你的長處。大師兄入門較早,我尚未拜入靈武派門下,大師兄已是威震武林。武學修為造詣,自是大師兄比我高深。隻要你跟大師兄潛心修習,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如果師叔不答應,”張林峰仍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一臉決絕的說道:“弟子就不起來。”

眾人都不知張林峰是真心真意還是故作姿態,同情者有之,暗罵者有之,佩服者亦有之。

韓嘯天本性寬厚,聽得張林峰如此說,便也原諒了張林峰之前的飛揚跋扈,溫言說道:“你年紀比我還長,‘指教’二字不敢當。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互相切磋,共同提高。”

韓嘯天如此說,已是答應了張林峰的請求,隻是說得比較委婉和謙虛而已。

張林峰見韓嘯天肯答應授自己武藝,心裏大喜,接連給韓嘯天磕了三個響頭:“弟子在這裏給師叔磕頭了。”

“起來吧!”韓嘯天趕緊把他拉了起來:“先處理一下傷口。”

韓嘯天此話一出,輝金隆轉頭對門下弟子使眼色,一名鐵掌門弟子立刻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那名弟子就端著一盤治傷藥和一塊紗布走了進來。

那名鐵掌門弟子將盛有治傷藥的盤子恭恭敬敬的端到韓嘯天麵前:“韓大俠,這是治傷靈藥,敷上七天後,傷口基本就可痊愈。”

“謝謝。”韓嘯天道謝著接過治傷藥,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那名鐵掌門弟子,卻是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熟人,——那天晚上他和柳亞馨到長安河上遊玩,乘坐的就是這名中年漢子的小船。

參加李仲彬的晚宴時,李仲彬說輝金隆的消息很靈通,果然不假。鐵掌門弟子遍布整個長安城,他的消息不靈通才怪了。

韓嘯天也顧不上跟那名鐵掌門弟子多說什麽,接過治傷藥就給張林峰處理傷處。

柳亞馨暗想,張林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有如此大的轉變,說明他的本質沒有多壞,還是可以改造過來的。

“改造”二字說的可能有些欠妥,但張林峰這樣的人的確還有待改變,不改變,有辱師門之事還會再發生。

自此以後,張林峰跟韓嘯天苦心鑽研武學,武功突飛猛進。在韓嘯天的影響下,張林峰的為人處世作風真的有了大的改變。

張林峰對改變自己的韓嘯天十分感激,終生敬仰。

實際上,韓嘯天是張林峰的第二個明師。

四十年後,一代獨臂大俠張林峰成了靈武派第九代掌門人。當然,此是後話。

廳裏的大多數人見剛剛還專橫跋扈、蠻不講理的張林峰在短短半個時辰內竟會發生這麽大的轉變,一時都大惑不解。

特別是華天雄和王佳翎,見張林峰有了這麽大轉變,自是喜不自勝。他們一齊上前向張林峰道賀。

麵對一臉真誠的華天雄和王佳翎,張林峰一時百感交集,十年來隻看別人流淚的他,第一次當眾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張林峰此時湧出的淚水,代表了他的千言萬語,他伸出獨臂跟同門師兄師妹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他們誰也不說話,就這樣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用跳動的脈搏傳遞著彼此心裏想和對方說的話語。這一擁抱,消除了他們師兄弟間的長久積怨,擯棄了曾有的那點嫌隙。這個擁抱,焐暖了師兄弟間曾經冰冷的心。在漫長的歲月中,在坎坷不平的江湖路上,他們相互幫扶,親如手足,直至終老。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遊雲大師雙手合一第一個發出了慨歎,向張林峰道喜:“魔存於心,非外人所能驅除。驅除心魔,必先正己之心誌。老衲恭喜張施主了。”

“感謝大師的指點和教誨。”張林峰麵帶微笑,也單手還禮:“弟子銘記於心,終生不敢忘懷。”

輝金隆見事情圓滿解決,心裏的高興自是難以言表。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手上的那點傷痛,早拋到了九霄雲外。他走到李仲彬麵前,向李仲彬深深一揖,誠懇的說道:“當年老夫憑一時之氣,害得李爺失去了父親,心裏深感歉疚。老夫今天當著各位英雄朋友的麵,向李爺賠禮道歉。”說完,對李仲彬又作了一揖。

看到輝金隆抬著一隻禿腕給自己作揖行禮,李仲彬心生諸多感慨。隻好勉強還了一禮:“輝掌門不用多禮。”

他不知這句話得不得體,但他實在是想不出比這更恰當的詞匯了。

輝金隆喊過女兒輝倩,說道:“小倩,過來向李爺行禮賠罪!”

輝倩比李仲彬整整小了十歲,便跪倒向李仲彬磕下頭去。

李仲彬有言在先,武林中人講究的是“信義”二字,自己如果反悔,邀來的那些朋友不但不會再出手相助,還會生出鄙視之心。心想這姓蒙的小夥子武功深不可測,己方多人上陣都敗下陣來,憑一己之力又怎奈何得了他?不如趁此下台,臉上還存些顏麵,於是對輝倩作揖還禮,說道:“輝姑娘不必行此大禮。”話雖這麽說,想起早早過世的父親,鼻子一酸,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李爺如此寬宏大度,老夫實在感激不盡。”輝金隆看了柳亞馨一眼,對李仲彬說道:“至於賭那所房子之事,想來這位老弟也是一時異想天開的玩笑話,不必再作數。老夫馬上給這兩位老弟另外置辦一所宅院就是。”

“那怎麽行?”柳亞馨麵無表情的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過的話又怎能不算數?”

大廳裏的好多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柳亞馨,俱各想道:“輝金隆既然答應另外置辦房子給你們,自然要比李仲彬的那所舊宅子強。何必定要如此寸步不讓、令人難堪?這白臉小子也太不會做人了。”

輝金隆向柳亞馨作了一揖,說道:“兄台,你和韓大俠對我們輝家、鐵掌門上下的大恩大徳,老夫今生今世都難以補報,隻求兄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索性再幫老夫個忙。我在城西有一所房子,在長安也算是不錯的了,請二位兄台務必不棄笑納!”

“我又不是跟你打賭,你的房子我不要!”柳亞馨小嘴一撇,不領情地說道:“願賭服輸,我就要李爺的那所舊房子。”

一方是剛剛消弭了仇怨的對頭,一方是救了自己全家乃至鐵掌門上下數千人的大恩人,得罪了哪邊都不好。

恩人不答應,你能怎麽辦?

輝金隆真的無計可施了,唯有尷尬的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