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雨寄北(2)

開學第一天,大家都很興奮,整棟樓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鬧了一晚上,害得我沒睡好。

依然早上五點半起床去操場跑步。這是多年的習慣,每天五公裏,換我一整個清醒的白天天天…額,今天這是怎麽了,還沒跑一圈,就累得不行了,這具身體素質也太差了吧!

等等,這不是我自己的身體嗎?我為什麽會說這具身體?但我的身體素質怎麽會這麽差呢?我不是從小就練散打的嗎?

嘶,頭好疼。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甩了甩頭,不管了,不論發生了什麽,我這身體都必須重新開始鍛煉。

我咬緊牙關,跑完了5公裏。之後,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酸痛,勉強做完拉伸運動後,我買了點吃的,就回宿舍補覺去了。

睡醒已是中午了,肌肉還是酸脹。

吃過午飯,又一個哥們入住了,他叫潘安安,不到170的身高,160斤的體重,矮矮胖胖的,偏白,海南人。

性格開朗、不拘小節,酷愛玩遊戲。他說他是為了設計出心中理想的遊戲才選了計算機專業。沒錯,哥也是計算機係的!

據他說他媽媽懷他的時候,一直夢見一個乖巧的小女孩,家族裏都是男孩,特別稀罕女孩,就提前取名安安,希望她以後平安順遂。

還提前給他上了族譜,結果生下來卻是個大胖小子,這名字是改不了了。湊合著用吧!不過他倒無所謂,還常常說自己貌比潘安!心態是真的很好!

下午3點,最後一位哥們姍姍來遲。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瞬間就愣住了!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眼前的世界好像突然陷入了慢動作,他的每一個動作在我眼裏都像放慢了1000倍似的!然後我的心髒就被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襲擊了!

當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來時,我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握住,心跳一刹那停住了!

我一邊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反應不及,一邊心髒狂跳到無法呼吸!整個人瞬間被一種巨大的、難以抑製的無端悸動砰的一聲擊穿了!

身體和靈魂都被擊穿了!

我有點慌張,不敢相信,現在這是什麽情況?我的大腦混亂到無法思考,隻能在大腿上使勁掐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

我努力壓抑住快跳出胸腔的心髒!裝作隻是好奇的看了他一會,用禮貌的微笑打了個招呼!就快速的收回了自己慌亂的視線。錯過了他同樣愣住的表情!

我速度打開電腦,隨便點開一部動畫片,假裝認真看。

其實腦子裏一團漿糊!我實在搞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我試圖清空自己,可惜腦子裏全是他的身影。185左右的身高,拖著一隻行李箱,渾身籠罩著一股冷氣,生人勿進的姿態。菱角分明的臉龐,狹長的丹鳳眼,濃密的劍眉,高挺的鼻梁,薄唇,健康的麥色肌膚,配一頭濃密烏黑的短發,劉海略長,隨意擼到一邊,貼身的黑T配灰綠的工裝褲,一雙皮質短靴,褲腳掖進短靴中,隨意而灑脫。全身的肌肉線條涇渭分明,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非常完美。

我是不是生病了啊!!!我一定是生病了!!!對,我肯定是生病了!!!我要看醫生!!!我一定是得了一種急性心髒病!!!說不定還是世界首例!!可能連特效藥都沒有!!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啊啊啊啊…

我內心抓狂著,全然的不知所措!隻想快點逃,逃出去,看不見了,是不是這種感覺就會消失掉?此時此刻我的腦子完全亂套了,直覺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必須趕快離開!

我謔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抓起桌上的手機就衝出宿舍,完全忽略了身後潘安安的詢問聲和他追隨而來的目光。我衝到超市買了瓶冰水,跑到湖邊,隨便找了一棵大樹坐下,猛灌自己半瓶冰水,剩下的半瓶整個從臉上淋了下去,才讓自己冷靜了一點。

我就這樣在樹下呆坐了兩個小時,腦子裏胡亂的分析了各種可能讓我出現這種悸動的原因。可惜最後都被我否決了。我沒辦法騙自己,我是沒談過戀愛,沒喜歡過誰,可是愛本身就是一種本能,當它來了,你就會知道這是愛情,而不是生病了。

我今天的反應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我可能一眼就喜歡上了一個男生!還是我的室友!不行,我得搬出去住!否則被他知道了,我可能要被暴揍一頓!可是學校有規定,大一必須要住校啊!不能立刻搬出去啊!我感覺藥丸!我要丸!!要丸!!!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特別好的辦法,

看來這個問題,隻能勇敢麵對,無法逃避啊!

於是回宿舍之前,我想了下對策。我覺得感情的事隻能順其自然,不可強求。我無從知道今天突然出現的這份悸動會持續多久,是很久還是快速消失?在它消失之前我隻能盡量將它藏起來,不要被任何人發現,也不要有任何不切實際的非分之想。兩個人彼此一見鍾情這種小概率的事件發生的可能性太低了!

何況我們都是男生!不用想都知道以後的路多難走,我大概是沒有勇氣的!所以對彼此負責,我也必須藏好自己的感情。

而且感情既然可以自然產生,就能自然消亡!拉開距離,慢慢感情就會消失的! 世間多怨偶,皆出於此,不是嗎?

想通了這些,我的心裏好受了一點。

但…還是不想回宿舍啊,可是又不能一直在外麵晃悠。明天就要軍訓了,我晚飯還什麽都沒吃,啊啊啊!!!真是煩死了!流年不利,克我啊!

咬咬牙,我去買了個手抓餅,就準備回宿舍。進了宿舍,心髒一刹那緊張到無法呼吸,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目不斜視,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連餘光都不敢看他一眼。

我的桌子還跟離開時一樣,桌上的電腦開著,動畫片在播著。我機械的拿起手抓餅,送到嘴裏準備吃。

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嚇得我一哆嗦,手抓餅掉到鍵盤上,還好不是湯湯水水,沒造成什麽損失,隻是手抓餅是不能吃了,真是喪到家了!

“林子雨,你怎麽了?下午一聲不吭衝出宿舍,現在又魂不守舍的回來了?如果是出了什麽大事,你就說出來,大家都是兄弟,能幫的都會幫你一把的!”潘安安關切的問到,我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是騙不了人的,趕緊轉動腦筋扯了個謊,

“我女朋友要跟我分手,”我對著潘安安慘淡一笑,有氣無力的說到。

我現在可不就是一副失戀了失魂落魄的樣子嗎?隻是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啊?你有女朋友了?”

“嗯,在一起三年,高考她沒考好,去了一個不理想的學校,離我一千多公裏。”我繼續扯,這樣才能解釋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會出現的異常情緒。

“你們在一起這麽久,她為什麽突然要跟你分手?”潘安安繼續好奇,

“她說開學的時候她對同校的一個男生一見鍾情,嗬,還跟我說長痛不如短痛,”我感覺他投來的目光裏,夾雜了些許的不明情愫,我不敢深究。

“啊?女人這麽善變的嗎?”

“也不是,感情的事靠的是緣分,”

“那你準備怎麽辦?”

“能怎麽辦,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就放手讓她追求自己想要的把!”想到觸手可及又遙不可期的他,我的眼裏有一絲失落。一種苦澀湧上心頭,個中滋味,真不好受。

“你能這麽想,就好了,慢慢就放下了,放心吧,你這麽好,以後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姑娘的!”

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癱坐在椅子上,望著陽台發呆,不敢回過頭看他半眼!

“好了,難過的事不說了,我給你介紹新同學,”潘安安把我連人帶椅子向左轉了90度,剛好對著他,原來,他跟我睡一排。“這位新來的同學,他叫方寄北,四川人。”

“你好,我叫林子雨,江蘇人。”我心虛的看了他一眼,不敢正視他的眼睛,想著四川人應該能吃辣,難怪皮膚那麽好,哎,以後要學著吃辣嗎?我吃的那麽清淡,大概以後都吃不到一起了,我輕晃了下腦袋,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不斷給自己暗示,才慢慢冷靜下來。

“你在怕我嗎?”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你說什麽傻話,你又不是鬼,我為什麽要怕你?”該死的,洞察力要不要這麽敏銳!還要不要我活啊!我眼神遊離,心虛的厲害,

“是嗎?那怎麽不敢看我?”一聲輕笑,刺激著我的神經。

“哪有?初次見麵就盯著別人看,會顯得很沒有禮貌,”我恰如其分的掃了他一眼,佩服自己的演技!

“說話的時候不看對方的眼睛不是更沒禮貌?”他雙手抱胸,不依不饒。

哐當,門被人一腳踹開,剛好幫我解除了眼前的危機,真是謝天謝地謝室友!以後我真要好好感謝這位神出鬼沒的室友!

隻見他一手拎著滿滿的食盒,一手拎著啤酒!大步走進來, 招呼我們:

“兄弟們,看,哥給大家帶什麽好吃的回來了?蹬蹬瞪,燒烤配啤酒!哈哈,來,初次見麵,晚上我們一定要不醉不歸啊!” 他一邊說一邊用下巴給我們打招呼,等視線看向我的時候我感覺他有一刻晃神了。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看他問的認真又小心翼翼,我隻好努力的回憶了一圈,發現並沒有跟他有關的記憶,於是慎重的搖搖頭:

“應該沒有吧,”

“嗬嗬,那大概是我認錯人了,來來來,我們準備準備吃夜宵,”他瞬間恢複了漫不經心,讓我以為剛剛的一幕是一場錯覺。

這位踹門的仁兄叫褚傾城,據他說是因為他生下來容貌傾城。我呸,臉皮真厚,雖然長得還不賴。180的身高,皮膚白皙細嫩,雙眼皮,高鼻梁,嘴唇厚度恰如其分,牙齒白而整齊,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確實好看。燙的自然卷,淺栗色,很襯皮膚。右耳戴單耳釘,**的紫水晶嵌在銀質底座上,貓咪的形狀。有點魅惑。B城本地人。

不多時,我們四個就在地上鋪上草席,席地而坐,開吃。

看著他們三吃的開心,我隻能悶頭喝酒,方寄北和褚傾城就算了,潘安安一個海南人這麽能吃辣合理嗎!

又想到自己沒吃到嘴的手抓餅和空空的肚子,隻好憤憤的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小雨兒,怎麽一口都不吃呢?不吃東西光喝酒很容易醉的呦,你長得這麽漂亮,要是喝醉了,我可是會對你下手的噢,嗬嗬嗬”,

褚傾城這貨就是個純粹的海邊原住民,天天浪到家了。

說完,還直接用手肘把我腦袋勾過去了貼著他的胸口。

“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幹什麽?”我立馬推開他,略帶反感,快速拉開了跟他之間的距離。

“沒想到看著瘦瘦弱弱的,力氣還不小,”他一手托腮一手拿起一串羊肉,送到我麵前,

“嚐嚐看,很好吃的!”

我白了他一眼,賭氣的拿起麵前的串串咬了一大口,就這一口讓我辣到懷疑人生!趕緊吐出來,然後快速灌了半瓶啤酒。再晚半秒,我覺得我出竅的靈魂都拽不回來了!

緩了幾秒,發現褚傾城作妖的手正放在我的背上給我拍背,我肘開了他的手,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才感覺到舌頭還是自己的。餘光憋到他離開了,不曉得去做什麽。

我繼續吐著舌頭扇風緩解辣味,沒過一會,他就回來了,遞過來一個食盒,淡淡的說,

“這盒給你吃,用溫水涮了三遍,應該不辣了,空肚子喝酒傷身,”

簡單的話語,卻把我愣住了,他怎麽知道我是空肚子?大概是猜的吧,我想。

見我不接,他又補充道:“愣著幹嘛?失個戀,腦子也丟了嗎?”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不知道是誰害的我呢,哼!我敢怒不敢言,趕緊接過食盒,拿出串串,慢慢的啃。雖然還是有點辣,配著啤酒也算勉強能接受,不過食材確實不錯,值得一吃。隻是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沒有吃夜宵的習慣,餓了也沒什麽食欲。

“小雨兒失戀了嗎?難怪吃的這麽少?誰那麽不懂憐香惜玉啊?我去幫你揍他!”聲音帶著一絲醉意,酥酥的,讓人聽了渾身麻麻的。

“褚傾城你這文化水平是怎麽考進B大的?憐香惜玉都能用錯,我要是稱讚你一句螓首蛾眉你不會以為我真在誇你吧?” 做人呢,該毒舌時就要上。

“嗬嗬,小雨兒,真記仇!”

“那倒不是,有仇我都是當場就報了,等到秋後算賬,萬一仇人意外身亡,沒報到仇不是得痛心疾首了!”

“哎!子雨兄真不好相處。連美食都賄賂不了你呢,”一個大男人對著我眨眼放電,我真是、有點接受無能!我懶得理他,盯著食盒裏的燒烤,不想說話!

“真生氣啦?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來,兄弟們,走一個,慶祝我們的相遇!”

這還算是說了句人話。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天南地北各種聊,潘安安和褚傾城這倆能聊的貨湊一起,加上見多識廣的他時不時插上一句,時間流逝的格外快,等大家反應過來,已經過十二點了,

這夜談會也該結束了,

“子雨,我覺得你的名字跟寄北兄特別搭,”潘安安說的突然,我沒反應過來。

“子雨就是夜雨,李商隱有首詩叫《夜雨寄北》,你們應該都知道吧,特別溫馨的一首詩,寫給他遠方妻子的回信,表達思念的,我還蠻喜歡的。”潘安安眼裏閃爍著一絲絲柔情蜜意,難道說這貨有心上人?

我正胡亂猜想著,耳邊就緩緩響起了他清冷的聲線: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我的心情變得有點複雜,難道我們真是有緣嗎?還是說命運給我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不願想,也不敢想!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我沒有注意到投向我的兩道不同的目光。一道愉悅,一道複雜。

“好了,今天差不多了,明天還要早起集合,我們收拾收拾睡吧!”褚傾城率先站起來,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我自覺的收拾好地上的殘羹冷炙,哎,愛幹淨的人就是操心多。

等大家都收拾好,都快一點了,於是各自上床準備睡覺。

我看了一眼某人,他睡覺的姿勢,頭剛好對著我的床。我不敢挨他太近,準備頭朝陽台睡。

“林子雨,你換個方向睡,”他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

“啊?為什麽?”我有點窘迫,也有點不知所措,感覺像幹壞事被抓包的小孩,

“你把腳對著我的頭,這樣很有禮貌?”

“啊?那…你可以換個方向睡。”

“你需要我過去親自給你換個方向嗎?”強勢又囂張!卻討厭不起來,哎,隻怪自己不爭氣!

“好吧,我自己換,”我氣鼓鼓的、不情願的換了方向,跟某人頭對頭睡下。離得這麽近,讓我的心再次抑製不住的加速跳動,我大概要失眠了!

隻顧著感慨的我,錯過了某人臉上得逞後微揚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