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雨寄北（12）
後半夜的好眠，讓我似乎完全忘記了昨天晚上被夢境纏繞的痛苦。
我早早的就醒來了，還發現枕頭旁邊有一隻手，嚇我一大跳！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方寄北的！我有點想笑，又莫名的覺得很可愛。
心想這是什麽奇怪的睡姿，居然能把手伸到我臉上！
今天的方寄北也挺奇怪，我醒了他居然還在睡。於是我輕輕把他的手放回到他的被子裏，順便幫他掖了掖被角。
我洗漱完換上運動服，趁著今天天氣好，心情也好，就跑到操場跑五公裏去了！我慢慢的跑著，一邊消化著我這段時間來，轉變的心情。一邊期待著，未來的美好！自從上了大學，我就覺得以前埋葬著無數陰霾的心，漸漸地，漸漸地變得開朗起來，就像陰天了許久的天空，終於慢慢迎來了陽光照耀！
我真心很喜歡，我現在的變化！
跑完步，再做做拉伸，完事了就順便去食堂吃了個早飯。
鹹豆腐腦配菜包，是我除了手抓餅喜歡上的另一種北方的食物。吃完早飯，估摸著方寄北應該起來了，而潘安安昨晚沒回來，這個點也應該回來了，於是我買了三人份的早餐回去了。
還沒進宿舍就聽到潘安安高亢的聲音，還沉浸在昨晚的大殺四方中！
我推門而入，說道，“吃早飯了，不知道你們都喜歡吃什麽，我就都買了一些，喜歡吃什麽自己來拿，”
“呀，子雨兄，你真體貼，我剛好餓了，你早飯就買回來了，昨晚通宵一宿，我要多吃點，”
“小雨兒，昨晚睡太晚了，我再睡會，不吃了，中午帶你去吃好吃的！”
“醒都醒了，要不要喝杯豆漿再睡？”
“也行，小雨兒真賢惠！”
“滾！”給褚傾城遞完豆漿，就看見方寄北穿著毛衣坐在陽台的小沙發上，手裏拿著本書在看，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我有種歲月靜好、時光綿長悠遠的錯覺。
“寄北，你坐在這裏不冷嗎？我買了早餐，你想吃什麽？” 宿舍的陽台是開放式的，跟室內有玻璃門隔開，北方的早晨，室外的溫度差不多零下10度左右，不知道方寄北再想什麽。一大早，什麽樣好看的書值得一大早就頂著冷風看啊？
“還好，不太冷。肉包和豆漿吧，”
“好，你等會，我給你拿，”我跑進室內，把他要的早餐拿給他，“給，吃吧，”
陽台的小沙發是褚傾城搬來的，剛好能坐下兩個人，中午的時候靠著沙發曬太陽特別的舒服，不得不說這家夥還是挺會享受的。
“我懶得洗手，你坐下，喂我吧，”
“啊？”他抬起頭意味不明的盯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繼續看他的書，
“噢，”我隻好坐下來，拿個包子喂他，怕餡兒掉出來，我隻能把包子和豆漿放在腳蹬上，一隻手接著，一隻手喂他。
每當手指碰到他的薄唇時，我的心尖都是顫的，還好他沒有抬眼看我，不然我整個臉燙的跟煮熟了一樣，以他的洞察力肯定要看出端倪。
此時此刻，我覺得萬幸，因為屋裏那兩貨都睡著，不然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給方寄北喂早飯，也許對他而言隻是懶得動手，對我來說卻是十分親密的行為。
“問你話呢？發什麽呆？”
“啊？剛剛想事情了，你問的什麽？”
“你吃了沒？”
“喔，我在食堂吃過了，”
他不再說話，兀自拿起豆漿喝起來。
“你看的什麽書？”不用喂包子，我有點無聊，他沒回我，把書翻過來讓我自己看。是丹·布朗的《達·芬奇密碼》。
“這本書我看過，很棒的一本推理小說！我特別喜歡，”
“你喜歡看推理小說？”
“嗯，喜歡。”
“都喜歡看哪些？”
“福爾摩斯和阿加莎吧，高中也沒太多閑散的時間，”
“我還以為你隻愛看動漫呢，”
聽他這麽說，我老臉一紅，總覺得他是在暗示我不夠男人！
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撇撇嘴，不想理他，直接拿起包子就往他嘴裏塞。
他輕笑了一聲，乖順的吃起我塞的包子。
這男人真能吃，北方的大肉包一個抵三個南方的包子。他一連吃了5個，還沒吃飽。我輕手輕腳回到室內，想著再給他拿點吃的，結果桌上被一掃而空，什麽都不剩了。估計全是潘安安那貨吃的。我隻能翻翻褚傾城的櫃子找出一個蘋果，削好皮，順手拿了張濕紙巾，來到陽台。
“早餐沒有了，我給你削了個蘋果，你用濕紙巾擦擦手，自己拿著吃吧，”我有些緊張，怕他又讓我喂他吃，
他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順從的接受了我的安排。我鬆了一口氣，也有點小失落。
然後繼續坐了下來，一邊曬太陽，一邊找話題，
“我覺得小1、小2、小3…小6有點奇怪，”
他抬起頭，眼神有點躲閃，“怎麽了？”
“不知道，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感覺出錯了吧，大毛也哪裏怪怪的嗎？”
“那倒沒有，大毛挺乖的，”
“那肯定是感覺出問題了，小玩偶質量沒那麽好，你總是捏來捏去，時間長了肯定會有變化的，”
“你說的也對，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林子雨哪裏知道，他的6隻小蛙，已經被挨個換過一遍了。方寄北這段時間每逢周末就跑出去找一樣的玩偶了，可惜都沒找到有賣的。
於是隻能跑去那家電玩城自己抓。但不知道是不是大眼蛙的玩偶很受歡迎。娃娃機裏，經常是零星的點綴著幾個大眼蛙。
像上次那樣，整個機器裏都是大眼蛙，再沒出現過。這6個全新的大眼蛙，是他攢了大半個月才攢出來的！所以林子雨感覺怪是對的！不過方寄北是不會承認的！
不過連這種醋都要吃，這個男人是真的有夠小氣的！
我陪著方寄北曬了會太陽，還是覺得外麵太冷了，於是說道，
“那你慢慢看書吧，我進去了，我專業課還有些問題要解決，”
“嗯，去吧。”
等我忙的差不多了，也到了中午的時間了。褚傾城終於睡醒了，潘安安還在呼呼大睡。方寄北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宿舍了。
“小雨兒，你收拾一下吧，我帶你出去浪，”
“好。”
等收拾好，到了學校門口，褚傾城帶著我直奔他的車，上次把車開出來後，他就沒再放回家去。剛好約會妹子也顯得有牌麵。所以他的車就停在了學校的停車場。
“出去別開車了吧，外麵就兩個人，而且現在是中午，堵起來很煩的。”
“上車，帶你去個好地方，”褚傾城弄得神神秘秘的，我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來了，
“行吧，不過你可別把我帶去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
“林子雨，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不靠譜的形象嗎？”
“你某些地方還真是挺不靠譜的！”
“那你到底上不上？”
“上，”
“那就趕緊的，你坐副駕駛，”
我剛坐到副駕駛，褚傾城就準備給我係安全帶，我拍開他的手，自己係好了。
“你怎麽總是避我如蛇蠍啊？”
“我一個大男人，你給我係安全帶，怎麽？把我當女人看啊！你不別扭，我還別扭呢！”
“我這不是紳士風度嘛！”
“我又不是女的！”
“誰讓你長得禍國殃民呢？”
“你是皮又癢了嗎？”
“好好好，我錯了，逗逗你還生氣了！”
“懶得理你。”
我打開車載音樂，是一張純英文的CD，不知道是誰的專輯，曲調舒緩、甜膩，男生低沉的嗓音聽著很舒服。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靜靜的聽著歌，意外的褚傾城居然沒有打擾，想著原來褚傾城安靜下來的時候，顯出來的是這樣一副沉穩的樣子，退去了浮誇的他看著簡單又幹淨。
“褚傾城，你是雙子座嗎？”
“嗯呢，”
“真是？”
“真是，怎麽這麽問？”
“就是覺得平時的你沒有現在真實，”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聽見我這麽說的褚傾城看著我，瞳孔一陣收縮。
他轉過頭，沉默了很久沒說話。我也就繼續安靜的聽歌，不打擾他開車。
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會一路沉默下去的時候，褚傾城悠悠的吐出一句話：
“子雨，你想聽故事嗎？”
我看著他少有的認真態度，慎重的說道：
“你想說，我就聽著，你不想就不要勉強自己，”
“嘿，小雨兒，你…真是，太體貼了！”
“謝謝誇獎，承蒙厚愛，惶恐之至！”
“哈哈哈，小雨兒，你真是太可愛了，”
我白了他一眼，說道：“認真開車，”
“我想跟你說個故事，”
“嗯，你說，”
“我媽，在我5歲的時候就死了，自殺的，”
“嗯，”聽到這裏我的內心產生了一種叫悲切的情緒，我突然覺得褚傾城很可憐。也許他平時顯露出來的不正經，是因為內心有著太多的悲傷，又不願意被人察覺。
伴隨著舒緩的車載音樂，他緩緩的在我耳邊說起了那個屬於他的悲傷的故事。
“我的母親是個小三，他用未婚先孕擠走了沒有生育的原配。卻沒想到自己也會遭受一樣的境遇！可是啊，她是真的很愛很愛那個男人！並不是圖他的錢。但沒人信。後來那個男人膩了，離開了他，她受不了就自殺了！”
“我父母是在我4歲的時候離的婚。他們結婚不到5年，父親就又有了外遇，她以為以離婚做要挾，那個男人就能妥協，可惜她看錯了所有的人！她其實真的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也很善良，路上遇見受傷的小動物，會帶著我一起救治。可是她卻不受奶奶待見。因為奶奶是個很正統的老派人，看不上我母親這樣的女人。但奶奶對我這個孫子看的極重，就動用關係逼著我母親一人淨身出戶，縱使我百般不願，但4歲的我沒什麽話語權，所以並沒有改變既定的事實，”
又是外遇，我的內心感到一陣憤怒，又覺得很無力，愛一個人為什麽不能從一而終呢！為什麽不能？我感覺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異常的憋悶！我甚至想敲開封閉的車窗，緩解我無法呼吸的痛楚！
而褚傾城的訴說還在繼續著，
“我還記得那天，是六一兒童節，我的生日。我求著父親，希望他能夠帶著我去看望母親。”
“父親很愛我，被我纏的不行，勉為其難，最後還是帶我去了。去到母親的住處，我迫不及待的用母親給我的備用鑰匙打開門，”
他停了一下，用一種若有似無輕飄飄的語氣說道，
“你猜，我看見了什麽？”
“…”我轉過頭看著他，我感覺他此刻表麵平靜的情緒中夾雜著極度的隱忍，是極度的恐懼夾雜著巨大的悲傷。我有些不忍心,
“難受，就別說了，”
他搖搖頭，“我想說給你聽，”
我順著他的說說道，“你看見了什麽？”
“我看見了一具屍體！”，他轉過頭，對我笑了笑，笑容蒼白而無力，“我母親穿著一身鮮紅的嫁衣，躺在血泊裏，氣息全無。左手手腕有幾道很深的傷口，身體裏的血幾乎都流幹了，她雙眼凹陷，瞳孔渙散，神情絕望！我那時候很小，很多東西都還不是太明白。可是那一刻，我就是覺得她的絕望裏，帶著深深的恨意！散失光彩的眼眸裏透出來的是死不瞑目又無可奈何！”，
“手邊還有一封蘸著血寫的遺書，是一首唐婉的《釵頭鳳》”，
他用極度認真又虔誠的語氣念著，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聽著他緩緩的吟出這麽悲情的詞，我的心裏有一絲不忍，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隻能保持沉默。
“我的母親，她的一生愛慘了我父親，最後慘死在了自己的愛情裏！”
“所以你，總換女朋友？”他並不接我的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自顧自的說到，
“你的眼睛，像極了我的母親！我第一次看見的時候，甚至有一種‘她活過來了’的錯覺！”
“所以你就經常來招惹我？”
“那怎麽能是招惹，我其實是想跟你做好朋友！”
“我覺得你還是叫我聲媽得了！”
“噗，…”他空出一隻手，摸摸我的頭，這次我沒有拒絕，
“謝謝你，”
“謝我什麽？”
“讓我摸了頭，還沒有安慰我，”
“嗯，不客氣，”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安慰，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被安慰。
我沒有好奇他是否恨過自己的父親和奶奶，知道了又如何，畢竟那是他的人生，我不想過於摻和。
我們就這麽一路瞎聊，不到三個小時，終於到了目的地。是京城周邊的一處山裏，有一所天然溫泉會所。
在車上我吃了一些零食，現在也消耗幹淨了，我也有點餓了。
“這地方真不錯？不過半個下午似乎有點倉促啊，”
“晚上不回去了，明天下午回。”
“啊？你怎麽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兩個人外出，還一起過夜。怎麽想都覺得這事不對勁！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現在是冬天，沒帶換洗的衣服也沒事，會所裏什麽都有，這是我朋友開的，開張沒多久，人還不多，趁著周末，就帶你來玩兒了，”
“那你怎麽不帶潘安安和方寄北？都是一個宿舍的，這樣不好吧，”
“不跟你說了是臨時決定的嗎？下次再帶他們一起來就是了，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哈哈哈，你再不信，人都來了，不如接受現實吧！”
“你這口才不去辯論協會真屈才了，”我有點煩躁，這麽遠的地方，也沒看見公交。想回去也回不去了。隻能無奈接受現實。
我心想應該沒什麽大事吧，褚傾城不像那麽沒底線的人，而且他一直約會的都是女孩子。
“彼此彼此！”
“行了，別貧了，我有點餓了，這裏有什麽好吃的嗎？”既來之則安之吧，不如吃點好的，讓他出點血，誰讓他自作主張帶我跑這麽遠的。
“當然有，不然帶你來爬山啊？”
“有什麽好吃的？”
“這附近的山還沒怎麽被開發，周圍都是原生態的居民，會所的食材都是在附近原住民家裏采購的，純天然、綠色，口感很好，加上會所的大師傅的一手好絕活，做出來的菜，客人都是讚不絕口，我已經定了一桌菜了，我們先去辦入住，再帶你去餐廳吃飯。”
我們邊往裏走，褚傾城邊給我介紹會所的格局，第一次來這種山裏的天然溫泉會所，感覺渾身浸潤在暖暖的的負氧離子中，雖是寒冬，卻不凜冽，舒服至極。
這家會所的格局很有意思，建在山穀中，六層高，背靠山，大門朝著山穀中一條主河，也是溫泉水，河水水溫較低。門口的院子一千多平，專門用來停車。
整個會所有點像故宮的建築樣式。大麵積的明黃加正紅，顯得金碧輝煌！屋簷上的彩繪是一個個小故事，仔細看來也很有趣！
會所共分五層，一層是大廳，也有一些吃飯的包間；二層是大廳，專供吃飯的；三層是用來休閑，四、五、六層住宿。
靠山的那麵帶個三千坪的院子，隔成一個個不同的露天溫泉池，不同的主題、不同的風格。有一個超級大池子，能同時容納100人泡，喜歡熱鬧的人可以在這裏好好玩耍。
院子有一條石階通向山上，石階兩邊建的竹籬，從半山腰到山頂，不是特別高，也就不到1000米，中間一共建了五個亭子，都是非常好的觀景台，也可以在上麵看日升、日落，愜意非常。真真是一個十分舒適的好地方
這樣看來這個會所的投資應該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