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雨寄北（7）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餓醒的。一睜眼就看見了跟昨天一樣的場景，方寄北還是早早的就起來了，不過今天沒坐自己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我的位置上。
看我醒了，方寄北放下手裏的專業書，站了起來，問道：
“醒了？餓不餓？”
我大概已經有一點習慣這樣的場景了，於是點了點頭，
“嗯，我好餓，我想吃飯，”
“那你起來洗漱，我去買，吃蛋炒飯還是什麽？”
“雪菜蛋炒飯吧，第二食堂的那家好吃，”
“嗯，好。”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愣了一會，沒再管身上的睡衣是怎麽穿上的，速度起床，衝進衛生間洗澡。
等我洗完澡，收拾完，感覺更餓了，剛好這時候方寄北買完早飯回到宿舍。
我快速接過他手裏的雪菜蛋炒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沒顧上跟方寄北道謝，就打開飯盒開吃。一連塞下好幾口飯，才終於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慢點吃，炒飯硬，多嚼一下再咽，”方寄北拉過椅子，坐在了我旁邊。
“嗯，”
“喝點豆漿，”
方寄北把豆漿插上吸管，直接遞到了我的嘴邊。可能我潛意識裏已經習慣了他的投喂方式，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張嘴就喝了一大口。喝完繼續吃炒飯。
旁邊的方寄北則慢條斯理的吃著大肉包。我也沒怎麽看見他動嘴巴，一個大包子，他三口就吃完了。吃完了一個包子，然後喝一口豆漿，沒錯，就是喝的喂我的那杯，
我表情有點古怪，“你不是買了兩杯豆漿嗎？”
“嗯，”
“那你怎麽喝我的？”
“懶得拆，喝完這杯再拆也一樣，”
那怎麽能一樣，吸管上都是我的口水，這不成了間接接吻了嗎！我在心裏腹誹，
但是看他一臉這很正常的樣子，難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算了，不想了，管他的！他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麽！！
不再糾結這件事，於是我換了個話題。
“昨晚你怎麽把我弄回來的？怎麽不叫醒我？”
“抱的，”
“嗯？什麽？”
“抱回來的，”
“抱…抱回來的？…你是說你把我抱回來的？”我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還好方寄北手快，把我拉住了。
“嗯，”
“你！你！你！…怎麽能把我抱回來？你怎麽抱的？”
他沒多廢話，直接用昨晚的方式，把我從椅子上抱了起來，嚇得我趕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就是這麽抱回來的，”說完還抱著我顛了顛，
我血液上湧，滿臉通紅，“你！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最後憋出了一句，
“那我重嗎？”
看著我慌裏慌張的樣子，他笑著答道：“不重，你要多吃點，”
我這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在這兩天的獨處中，他笑的次數比平時多了很多倍！
“噢，那你體力真好，這麽遠你都能抱得動，”我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我的體力還能更好，能抱的更久，你要驗證一下嗎”
聽出他話裏的意味，我的臉更紅了，有點害羞，把臉埋進他的肩膀，
“噢，那你很厲害啊，要給你鼓掌嗎？”
他把我的臉從他肩膀上拔出來，帶著笑意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我倒是不介意這樣一直抱著你，但你再不吃飯，冷了就不好吃了，”
聽了這話，我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快速坐下，開始扒飯。這一刻我恨不得把臉埋進飯裏不出來，剛剛的蠢樣子想想都覺得很丟臉。
我正暗自懊惱著，他的大手就附上了我的腦袋，
他溫柔的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道：
“不用覺得丟臉，在我麵前，你怎麽樣都好，不嫌棄！”
他清冷的聲線，在我耳邊徘徊遊走，讓我心口一熱。剛剛說出口的話讓我有一種被他放在心上珍視的錯覺。如果真的被他放在心上該多好啊！
我歎了口氣，心口忽然而至一種莫名的情緒，我張開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卻隻吐出一個字：
“好。”
說完我就收拾好了些許失落的情緒，又安靜的扒了一會飯，然後直視著他的眼睛調皮的說道：“我要再喝一口豆漿，”
聽我這麽說，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嘴角輕輕勾了一下，寵溺的說道：
“好。”
我又喝了一口豆漿，覺得比第一口要甜，呸，這該死的**漾的春心，把味覺都搞壞了！
等我的炒飯吃了多一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昨天傍晚方寄北答應我的事，於是開口問道：“你昨天不是答應告訴我老板的脖子是怎麽回事嗎？現在跟我說唄，”
方寄北挑了挑眉，“真想知道？”
“嗯，想啊。”
“我很好奇，”
“好奇什麽？”
“你不是有一個談過三年的前女友嗎？”
“啊~~~是…是啊，怎麽了？” 我眼神躲閃，人真的不能撒謊，否則把自己坑死了都沒地兒伸冤！
“那你們沒有接過吻嗎？”
“接…接吻…沒…沒有啊！高中生談戀愛，接…接什麽吻！！！”
“是嗎？”
“是，沒有‘嗎’！”我心虛地大聲說道，
“那牽過手沒？”
“牽…牽過…幾次，”
“這麽純情？”
“高…高中…就…就還是小孩子嘛！清…清純很正常啊！”
“是嗎？”
“是！！！”，我感覺剛剛被他調侃的有點慘，就很想掰回一局“你就知道問我，那你談過女朋友沒有？”
聽到我的問題，他沉默了，並沒有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
“把胳膊伸出來，”
看著他這樣的反應，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回答是什麽意思？難道現在還想著她嗎？
也是啊，他這麽優秀，怎麽可能沒談過戀愛呢？都說初戀是最難忘的，他肯定還想著她，才不想回答我的問題的！
我有點難受，一點也不想讓他轉移話題，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用沉默表達了自己的拒絕！低著頭什麽也不想說。沉默的扒飯，眼眶微紅。
見我不配合，他伸手把我低垂的頭抬了起來，
“瞎想什麽呢，怎麽就哭了？”
“沒哭！！！”我倔強的否認，
“是，沒哭，是眼睛進沙子了，來，我吹吹，”
我抗拒著他湊近的臉，把他的手從我臉上扒拉下來，不想被他一個小把戲就哄好，
他看我情緒還是不對勁，隻能略帶無奈的開口道：
“我是有個前任，”
聽他說完這句話，不知怎麽的，我的眼淚嘩啦一下就流出來了，我心裏難受的要命，起身就想走。
卻被站起來的方寄北抓住胳膊，拽進了懷裏！任我怎麽掙紮，他就是緊緊的抱著我不放手，
“你鬆開，我要出門了，兼職要遲到了”，說話的聲音一股濃濃的哭腔，我都在心裏唾棄自己此刻的脆弱不堪，
“乖，不難受，聽我說完，”，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手輕拍我的背，安撫我的情緒，“是有個前任，但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分開的時候也鬧得很不愉快，我就不想提，”
他說這話，我並不相信。他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如果不夠喜歡，又怎麽會跟她在一起呢？想著這個我很喜歡的人曾經也很喜歡過別人，甚至現在心裏可能還有她，我的心就開始密密麻麻的疼。
他們曾經一起牽手走過美好的青春，他們曾經在月下擁抱、接吻，甚至還可能做了更親密的事。
一想到這些，我就嫉妒的要命，眼淚也更洶湧的湧出眼眶。
我難受的說不出話，就一動不動地窩在他懷裏安靜的流淚。
感覺出了我的不對勁，他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想看看我怎麽了，
看到我滿臉的淚水，他語氣急切的問，“子雨，你怎麽了？”
我雙手捂住眼睛，拚命的忍住眼淚，可是眼淚還是不停的流出來，
我想推開他，不想讓他看見我這麽狼狽的樣子。可是他一隻胳膊卡住了我的腰，怎麽都不肯讓我離開他的懷抱。
另一隻手忙不疊的幫我擦眼淚，一邊用急切的語氣問道：“乖寶，你怎麽了，你說句話！別嚇我好不好，”
我忍著心酸，自嘲的想著，至少他們現在沒在一起了，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又忍不住問更多，像個沉溺自虐的變態病人，
“那你現在還喜歡她嗎？”說出的話都帶著一股股濃濃的鼻音，
“以前也沒喜歡，”
“騙人，不喜歡為什麽要在一起，”我哭的更凶了，
“嗯，你批評的對，”
“你別轉移話題！”
“沒有轉移話題，我是覺得你說的對，不喜歡就不該跟他在一起，”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跟她在一起，”
“我也說不清，可能當時年紀小，所以做了一些錯誤的決定，”
“是嗎？”
“嗯，”
“噢。”我還是覺得他在哄我。卻沒有深思，如果他隻把我當普通朋友，有什麽必要非說謊話哄我呢？
我突然間清醒了過來，這兩天的獨處，讓我忽略了，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這種日子隻是一種偶然現象！
我們有各自的人生，各自的過去，甚至各自有著牽掛的人！
我不想承認，此時此刻，當我意識到，方寄北心裏可能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後，我的心情是如此的糟糕！
這種突然而至的情緒，讓我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見了。可是成年人，很重要的一樣技能就是：學會隱藏真實的情緒。
我收起了眼淚，戴上了假麵。
他看我似乎平靜了下來，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
“還想知道金謹的脖子是怎麽回事嗎？”
我不想再糾結他跟他前任的事了，於是順著他的話說道：“嗯。”
我徹底冷靜了，這場由喜歡而產生的壞情緒，不該施加在他的身上的。他隻是一個很照顧我的室友。我有什麽立場在這裏吃醋難受責難他呢？他以前不屬於我，以後也不會屬於我。
我必須要學會自己收拾自己的情緒，總是這樣對他發脾氣，產生了依賴，以後就更糟糕了！我不想做一個被情緒控製的瘋子！像我爸那樣，發起瘋來，歇斯底裏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那你把胳膊給我，”
我收拾好心情，聽話照做，把胳膊伸到他麵前，
於是他一隻手抓著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把我的袖子擼了上去，低下頭在我的小臂內側深深吸吮。溫熱的舌頭還時不時的掃過這片區域，這感覺酥酥麻麻的，還有點疼。
“你在做什麽？”我有點不明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方寄北的舌頭上，這種溫度，接吻的時候應該會很舒服吧？
他吸吮了好一會，才把嘴挪開。剛剛被他吸吮過的地方，一個深紫色的斑痕突兀的出現在我白皙的皮膚上。
他看著我胳膊上的痕跡，將拇指挪到深紫色的斑痕上慢慢摩挲，
“這個叫吻痕，金謹脖子上的吻痕是被他愛人吸出來的，”
他說完這些，看了我一眼，就隨手將我的袖子拉下來，蓋住了這個新鮮出爐的吻痕。
“噢…原來是這樣啊”，我興致不高，勉強打起精神應對他。
“什麽感覺？”
“什麽？”
他用手點了點我胳膊上的吻痕，“剛剛這裏什麽感覺？”
“噢，有點疼。”
“沒別的感覺嗎？”
我搖了搖頭，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話題。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你今天還準備去兼職嗎？”
“你不想我去嗎？”
“沒有噢，看你自己，”
“那你想我去嗎？”
“作為朋友，我覺得你應該把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陪你做兼職沒意義是嗎？”
“我是成年人了，不用人陪的，”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生氣了，我能感覺的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壓著火，
“好啦好啦，我們不要爭辯這個了，再不出門要遲到了，”
“你別轉移話題，今天不說清楚，你別想出宿舍門，”
我一點都不想跟他吵架，也沒心情繼續掰扯，於是隻能帶起乖巧的麵具，
“哥，北哥，我錯了，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很感謝你陪我一起兼職，真的，你看，看見我眼裏的真誠了嗎？”
“你好好說話，”
“真的沒時間了，老板他們人都很好，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事，耽誤他們的生意啊，你說呢？”
“走吧，以後不準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是是是，以後堅決不說這些了，”
說完，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嗯，你剛剛喊我什麽？”
“北哥，”
“喊聲哥聽聽，”
“哥，”
“真乖，以後就這麽喊，”說完伸出手想摸摸我的頭，
我不動聲色的加快腳步，避開了他的手，
“行。快點吧，我不想遲到，”
方寄北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掌，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他直覺林子雨好像在躲他，但又不是很確定。看著已經走遠的林子雨，抬腳跟上，準備找機會試探一下，
“突然這麽乖？”
我沒有接話，隻說道：“走吧，今天顧客應該還會有很多，估計又是忙碌的一天，”
方寄北扭過頭看我，看了半天，最後隻說道：“嗯”。
上了公交車，我找了個靠窗的角落，拿出MP3塞到耳朵裏，雙手抱胸，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一路發呆。沒有去管身邊充斥的陌生人，也沒再跟方寄北說話。甚至沒注意到我們兩被幾個擠來擠去的大媽隔開了。
一路無話，到了店裏已經快十點呢了。
我開門走進店裏，一眼就看見貓爬架上的三三和小五，今天它們特別乖，一早就蹲在門口的貓爬架上，相互舔毛嬉戲，吸引路過的客戶進店消費。
我站在門口，擼了好一會，心情才好了一些。
簡單的跟其他同事打了個招呼，我走進休息室，換上工作服，就進了吧台開始工作。方寄北也沉默著跟在我後麵，一句話不說。
老板看見我們，感覺氣氛不太對，就湊過來問我是不是跟方寄北吵架了。
我隻是搖搖頭，什麽也沒說。老板看我不想說，也就沒再繼續追問。
忙碌是最好的藥，能讓人暫時忽略很多事，比如說不好的情緒。忙了一早上，轉眼就到了休息的時間。大家聚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嘰嘰喳喳的聊著。我也時不時應和幾句。
我沒有特意避開方寄北，坐在別人身邊。也沒有阻止方寄北給我夾菜，看起來非常正常。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情緒並不高。
我沒什麽胃口，但還是強迫自己多吃了一些。這樣才顯得正常。
吃完飯我也沒回休息室休息。而是抱起三三走到店外，隨便找了個台階，坐下發呆。
今天太陽很好，雖然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曬在身上還是很暖和。
我肆意的曬著太陽，擼著貓，早上的一幕幕卻不斷出現在我腦海中，我突然有點後悔，早上發的那通脾氣。
我想起這兩天跟方寄北相處的點點滴滴，大概是我們相處的距離太近了。才讓我產生了他是屬於我的這種錯覺！我才會把脾氣出在他身上。
可是他有什麽錯呢？他不就是喜歡過一個人嗎？也許現在依然喜歡。但那也沒什麽需要道歉的。
但我卻難受的要命，還因為難受跟他發脾氣！消耗我們之間的友誼！這些都是因為我靠他太近了。
靠得近有什麽用處呢？除了讓我的情緒總是隨他起伏，沒辦法跟他好好相處之外，沒有一點好處。
我們能在一起嗎？可能嗎？
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為我們都是男生！
可是心裏又有一個念頭不斷冒出來，萬一呢？萬一可能呢？老板跟二老板不就在一起了嗎？還很幸福！
我甩了甩頭，壓下心裏不斷湧出的不合時宜的念頭，決定還是跟方寄北保持距離！我跟老板是不一樣的，我沒那麽勇敢，我沒有勇氣跨出那一步！
我也不相信，所謂愛情是可以長久的東西！
想明白了這些，我隻想國慶快點結束，等大家都回來了，我就能自然而然的跟方寄北保持距離了。
喜歡一個人太麻煩了，一個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