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鄉野之子

村夫道:“小兒生下來就身體結實,活蹦亂跳,在地上爬來爬去,我怕他掉下炕,便抓住他,不讓他動,誰知道他的力氣非常大,差一點就沒有抓住。接下來個頭長得不快,力氣長得倒快,不到一歲時,我就抓他不住了。”

黃衣女子和韓成聽了對望一眼,都覺得很有趣,看著村夫聽他繼續往下講。

村夫道:“可是一直到他二歲的時候還不會走路,到什麽地方都是爬著,四腳著地,一跳就是四五尺遠,也不學說話,整天就是在山裏上下亂跑,不管多高的峭壁深穀,他不用繩索,都能上下隨心,就跟壁虎一樣。一開始俺們都很擔心,這要是一失手掉下去,哪裏還有命?可是後來看慣了,也就不在意了,他也從來沒有出過事。”

“有時候山裏來了采藥的郎中,便叫他上到峭壁上幫忙采藥,采下藥來,就給他幾個零錢,他都拿回家裏。俺在財主家裏放豬,有一回一頭小豬不小心掉到懸崖下麵,正掛在半壁上的一棵歪脖鬆樹上麵,俺正著急沒法,就看見俺孩子從上麵跳了下去,像個猴子一樣,一手提著豬腿,一手扒著岩石,三下兩下便爬了上來。更奇怪的是,豬可不比牛羊,它不聽話,可是那隻小豬在俺孩子的懷裏,一動不動,很是聽話。我說這些幹什麽?你們又不愛聽。”

村夫訕訕的,轉身就走,黃衣女子一把抓住他。黃衣女子:“大叔,別走,我愛聽,他也愛聽。”韓成隻得點點頭。

村夫看看黃衣女子,再看看韓成,接著道:“後來,俺發現這孩子跟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精打采,不住打盹,可是一到了野外,便來了精神,上樹掏鳥蛋,下河抓小魚,追得飛禽走獸到處亂竄,可是他隻是跟它們玩耍,從來不傷害它們,那些鳥獸也願意跟他在一起,有人還看見他跟一群狼在一起玩,那些狼在他跟前都跟小狗一樣聽話。有打獵的人拿錢讓他去抓那些鳥獸,他聽了立刻瞪著眼呲牙咧嘴,好像要吃人的樣子。”

“俺見這孩子跟野獸在一起時互不傷害,便讓他幫俺放豬,俺自己去幹別的活兒。這孩子真行,那麽蠢笨的豬,在他跟前出奇的聽話,好像能聽得懂他嘴裏含混不清的話語。他放豬的時候一點也不像我那樣忙,隻是把它們趕到山坡上一個地方,讓它們自己吃草,跑得到處都是也不管。他自己就上到大樹上,在樹杈上躺著睡覺,要不就到懸崖深穀之中飛上躥下,到處亂鑽,餓了就摘些鬆子野果吃,渴了便喝些山泉。到了天快黑的時候,他才走回山坡,也不用去四處兜截驅趕,隻站在山坡上撮口一呼,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叫聲,那些豬聽了,便會乖乖地從各處跑回來,排好隊走回豬圈去。”

黃衣女子吃驚道:“排好隊?”

村夫道:“是啊,整整齊齊,排好隊回圈。這小子除了剛生下來時吃過他娘的奶,後來很少在家吃飯,吃飯都是在野外,山裏不缺各種野果野菜,他都是隨手摘來生吃生咽,回家的時間也不一定,有時半夜三更才回來,有時一連好幾天沒個蹤影,俺根本管不住,也就懶得管,由著他瘋跑。他也不知道個冷熱,一年四季都是那一身衣服,早就被荊棘掛得破爛不堪,露著胸脯和屁股,給他新衣服他也不換。夏天裏也不見他出汗,冬天裏也不見他發抖,倒是省了不少衣飯錢。”

“個頭也不怎麽長,十來歲了,還像六七歲的樣子,身子跟精猴一樣,可是力氣極大,兩三個大人也禁不過他,渾身上下全都黑黝黝的,跟生鐵鑄造的一樣,胳膊腿碰到別人就跟鐵棒敲了一下。再就是不學說話,隻能簡單說幾個字,到了野外,嘴裏發出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那些飛鳥野獸卻都聽得懂。”

黃衣女子和韓成聽了小黑孩的來曆,都是很感興趣,覺得他是一塊渾金璞玉,一旦加以雕琢,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隻是十歲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已經錯過了學話的最佳年齡段,隻怕很難再學會說話了。這又讓兩個人擔憂,一個啞巴很難交流,將來怎麽教他修煉本領。再者,聽村夫的話,這孩子從小在野外跑慣了,野性十足,要讓他安靜坐下來修真練功,恐怕也會頗費周折。

黃衣女子道:“這孩子是不是在小時候受過驚嚇,所以……”

村夫搖搖頭,道:“沒有,打他一生下來,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隻有他嚇唬別人,什麽東西能嚇著他?不過……”

韓成道:“不過什麽?”

村夫疑疑惑惑道:“在他出生的那天,正好遇上一場大雨,天昏地暗,伸手不見五指,那雨大得跟瓢潑一樣。天上的大雷轟隆隆響個不停,一直在俺家的屋頂上麵響,後來天晴了,孩子就生下來了。難道是那些雷聲把他震壞了?”

兩個人聽了都笑起來,心想,畢竟是鄉野村夫,沒有見識,遇事自己弄不懂,便往迷信的方麵想,知道跟他說也說不清楚,便不再糾正他的荒唐念頭。

黃衣女子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找個醫生看看?”

村夫道:“咋沒找?三鄉五裏的醫生都看遍了,藥也抓了無數,都逼著他喝下去了,就是不見效。把他衣飯上省的錢都打進去了。”

韓成微微一笑,這人不擔心孩子的病,隻記著那幾個錢。

黃衣女子道:“鄉村的郎中不中,你應該到大城鎮裏找有名的醫生給孩子好好看看,不要耽誤了孩子。”

村夫囁嚅道:“那要……好多錢,俺……沒有那麽多錢。”

黃衣女子以為村夫還是怕花錢,便冷冷道:“那你就打算讓孩子一輩子做啞巴?”

村夫趕緊連連否認,道:“不是不是,俺這不是來求菩薩顯靈,保佑俺的孩子……”

兩個人同時驚叫道:“菩薩顯靈?”

村夫道:“是啊,這裏的菩薩可靈了。”看到兩個人都不相信他,村夫道:“十年前,俺們就是在這裏向菩薩求子,回去春姑就懷孕了,給俺生了個又白又胖的大小子。”

兩個人聽他第二次說出又白又胖四個字,不覺莞爾。心想,他願意如此就由他去吧,隻是可惜了這個小黑孩子。

大殿那邊傳來了村婦的喊聲,村夫答道:“來了來了。”向著兩個人鞠了一個躬,便匆匆走回去了。

兩個人一直看著村夫的身影在大殿門口消失,誰都沒說話。他們都在想著那個小黑孩子。

韓成在月光下看著黃衣女子,想到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可以抱著美人一起進入溫柔鄉,心中一陣激**。他稍微定了定神,輕聲道:“這等鄉野村夫,眼裏隻有錢,沒有孩子,咱們也沒必要為他人擔憂。”

黃衣女子並沒有立刻回應,仍然看著大殿,過了一會兒道:“我倒是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哩。”

韓成道:“怎麽古怪?”他方才站在一邊,並沒有怎麽注意那個村夫,此時聽黃衣女子說那人古怪,想了想也沒有想出什麽地方不正常來。

黃衣女子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看著他的樣子總是覺得他有些……有些……”

韓成道:“有些什麽?”

黃衣女子搖搖頭,道:“他的眼神,跟他的臉麵,還有他的聲音,這幾個方麵好像很是不搭配,很不協調。”

韓成想,一個村夫還能如何,也值得如此多心,可能是剛才經受了巨大的打擊,所以黃衣女子才會變得疑神疑鬼。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現在一心都在想著接下來的時光怎麽過,不願意再在那個蠢笨的村夫身上浪費時間,對黃衣女子道:“鄉野村夫都是這等蠢頭蠢腦,理他則甚。”停了一下,他期期艾艾道:“你……師妹的四子相疊命相,還有……愚兄四午相應的命相,真是奇怪……”

黃衣女子回頭看著韓成,道:“是啊,怎麽?”

韓成一時間不知所措,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麽。我是說,這種命相遇到一個已經是很難得,沒想到兩個人……兩個人竟然……湊到了一起。”

黃衣女子道:“恩人,你真的是四午相應的命相。”

韓成聽黃衣女子似乎懷疑自己說謊,這種事又拿不出證據,找不到證明,當即惶急起來。道:“千真萬確,如果我對師妹說了一句假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黃衣女子伸手捂住韓成的嘴巴,道:“我隻是隨便問問,怕自己想報答恩人反而害了恩人,也值得這麽殺雞宰猴似的。”

韓成臉漲得通紅,想說話表明自己的心跡,又不願意把黃衣女子的手推開。隻憋得心裏很難受。

黃衣女子把手錯開,卻沒有拿走,把頭湊過去,對著韓成的耳朵輕輕道:“知道你就是我一直苦苦尋找的人,那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好高興。”

韓成感到女子的氣息一股股吹到耳朵上,很是癢癢,同時鼻端聞到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心中大為激動,胸膛似乎都要被幸福的感覺炸開了,忍不住大聲道:“我也很高興。”

黃衣女子趕緊用手重新捂住韓成的嘴,低聲嗔道:“喊什麽?恐怕別人不知道嗎?”

韓成聽黃衣女子低聲嗔怪自己,又將那對鄉村夫婦說成是別人,那意思就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心裏更加高興,不敢再說話,隻是一個勁的點頭。

隻聽黃衣女子輕聲道:“等一會兒,月到中天,你我兩個人就讓明月為證,結為夫婦……同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