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教學樓下麵的廣場上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熱鬧的程度令講台上的老師都忍不住走向窗邊探出了他那顆好奇的腦袋。

閑來無事時,幾分幾秒或許人們是不會去把它當成一回事的,而在這一些浮躁的學生們的眼裏,他卻是格外重要的,提前幾分鍾便可以搶到自己喜歡的飯菜,提前幾分鍾便可以在簡陋的澡堂占到一個自己想要的位置上的水龍頭。悠閑的人總會講究格調,浮躁的人總會講究速度。剛剛在欣賞路遠、張紹風和藍夢顏精彩表演的同學們如坐針氈,他們迫切的在等待著下課鈴聲的到來,他們的腳步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然大家也都想知道樓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事情才會讓平日裏趾高氣昂的老師唉聲歎氣的。

“唉!現在這群學生啊!不像話啊!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不要去參與,學校還不是為你們好嗎!難道學校還會害你們嗎!太不像話了!”老師走回講台時說道。

老師惴惴教導的話音剛落,下課的鈴聲便響了起來,大家聽到鈴聲便開始不分你我和長幼的往教室外麵衝殺了。

路遠走到教學樓大廳,發現大廳裏比平時擁擠了許多,走至二樓樓梯的台階處,他頓時被廣場上那壯觀的景象給震驚到了。廣場上掛了幾條白色的橫幅,橫幅的下麵站滿了人。路遠看到橫幅上的幾個紅色大字,馬上便明白了外麵如此熱鬧的原因。隻見一邊的橫幅上寫著‘還我漢語,還我大學!’,另一邊的橫幅上則寫著‘四級很重要,六級很重要,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就知道大家又是在抗議學校的教學製度了,隻不過這一次鬧得動靜大了。路遠雖然不是這次抗議隊伍中的骨幹力量,但是碰上這樣讓人一吐為快的事情,他馬上便跑去聲援了。

路遠置身人群中左看右看,發現大家都在目不轉睛的抬頭看著樓上,路遠帶著好奇的眼光揚起了自己的脖子,七層的樓雖不是很高,可是從樓下抬頭望去,陽光刺眼,路遠未能看清楚樓頂上講話者的容顏,不過那聲音在路遠聽來倒是有幾分熟悉的。

樓頂上站著的不僅是講話的那一人,他們一個挨一個的正望著廣場上的人群摒神凝氣著。

“同學們!你們覺得累嗎?”上麵的同學大聲喊道。

“累!”路遠的周圍頓時發出了雷鳴般的回響。

“同學們!你們覺得自由嗎?”

“不自由!”

路遠混在人群裏,振聾發聵的聲音令他激動的像是剛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猴子,滿腔熱血頓時被點燃了,於是乎他便也跟著大家一起大聲的喊了起來!

張紹風和張不凡下樓來的時候,被這眼前的陣勢著實給嚇了一跳。

“什麽情況這是!”張紹風說道。

“看!路遠在那!走,過去湊湊熱鬧去!”張紹風和張不凡循著路遠也都混進了人群裏麵。

“同學們!我們是來上大學的,不是來讓大學上我們的,我們是來求學的,而不是來求爺爺的。而眼下呢!看看我們當下,我們有什麽吧!我們有一群自認為很優秀的老師,而這些優秀的老師又給了我們什麽呢!是知識還是道德?我們捫心自問一下,到底我們自己得到了什麽!可憐的我們就像是被優秀的老師們給安營紮寨在一個地方一樣,在這個營地裏,我們被迫接受著我們不喜歡的東西,我們被迫著放棄著我們喜歡的東西。我們是要準備上戰場的,我們是要準備去戰鬥的,而學校呢!他們竟然收繳了我們的武器!他們不僅繳了我們的武器,他們還讓我們乖乖的聽話,他讓我們俯首稱臣,他讓我們在一步步的後退。我們不是外國人,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為什麽要去學外語,我們為什麽要用外語去學我們的專業課!我們的專業老師都去了哪裏!我們的時間又都去了哪裏!每天把我們蜷縮在教室是為了什麽!我們不願意學那些東西的同學為什麽就不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時間是我們自己的,未來是我們自己的,命運是我們自己的!老師算什麽!在這裏老師隻不過是一個稱號而已!我們不要也罷!我們要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我們要屬於我們自己的時間!我們要我們的學校像個大學!”

樓頂上的同學一番**慷慨的演講後,廣場上的同學更加是熱血沸騰了,越來越多的同學湧向了廣場。

“大家和我一起喊‘還我漢語,還我大學’”樓頂上的同學開始發出了號召。

“還我漢語,還我大學!”底下的聲音瞬間震耳欲聾,路遠聽著這響亮的口號,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大學原來是沒有白上的,以前隻能在電視上才能見到的場麵,今天終於是如願以償在自己的眼前發生了。

“演講也演講了,口號也喊了,那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去遊行了呢!”張不凡說道。

“這陣勢!是要造反啊!我估計學校一會兒就得派兵鎮壓了,咱們還是小心點吧!”張紹風小聲的說道。

“遊行!那咱還是別去了吧,咱回吧!”路遠同樣小聲的說道。

“再看看吧!難得這麽熱鬧!我倒要看看這下學校會咋辦!”張不凡拿出自己的手機竟然開始歡快的拍起了照來。

樓頂的人慢慢地少了,廣場上的學生開始緩緩地向西邊那條兩側栽著鬆樹的路上撤退了,他們三人隨著人群也慢慢的走到了那條兩側栽著鬆樹的路上。果然不出張不凡所料,人群真的是要遊行了,人群的最前麵有幾個人正在指揮著、協調著隊伍,為首的人正是才在樓頂上演講的‘英雄’。

“原來帶頭大哥就是他!”路遠說道。

“怎麽,你認識他。”張紹風極目遠眺了一下路遠口中的帶頭大哥說道。

“豈止認識,我和他還是蠻熟的!唉,想不到他比我還要憤青呢!”

那是開學不久之後的一個周末,路遠正獨自呆在宿舍靜觀著這十幾平方米空間裏空氣的流動,聽著隔壁宿舍電腦裏傳來的陣陣女人呻吟的聲音偶爾還會自動腦補一下畫麵。

常梓琪推門進來時路遠的手機恰巧響了起來。

“梓琪,幫我拿一下手機,就在**!”路遠坐在椅子上慵懶的說道。

“臥槽,隔壁宿舍又在看黃片!我在一樓就聽到這聲音了,真他媽的是空虛寂寞冷啊!”

常梓琪伸手便給路遠把手機帶了過來。

“怎麽!又是佳人有約啊!”常梓琪說道。

“我哪裏有什麽佳人啊!佳人都在隔壁呢!你聽這聲音。”

“喂,老鄉!”路遠接起了老鄉打過來的電話。

“今天晚上會有一個山東老鄉的聚會,你去不去?”

“我去!時間,地點,一定準時到。”

路遠換了一件外套下樓就忙著去赴約了,下樓的時候他還碰到了張紹風,他手裏拿著籃球,正大汗淋漓的往樓上走著。

“幹嘛去啊!又他媽的去找藍夢顏是不是!”

張紹風舉起籃球做出了一個要砸向路遠的手勢。

“滾蛋!”

路遠罵道。

晚上的聚餐路遠認識了一個名叫沈子秋的學長,一個既帥氣又豪爽的大男孩!沈子秋那一晚喝的有點高,他給路遠介紹了幾個坐在他身旁的老鄉,喝高了的沈子秋講話有些豪邁,似有一股誓要當將軍的架勢。

“我們大老遠的來到這裏,為了什麽!學校就是一個限製我們自由的地方,那麽多的規矩是一個大學應該有的嗎?我沈子秋一向懶散慣了,想要管住我,有些困難啊!”沈子秋一邊抽著煙一邊和在座的同鄉們講到。

“你管他呢!學校是學校,你是你!堅持自己就對了。”席間有人這樣說道。

“哈哈哈哈!老子就是當他媽的規定為放屁!規你媽的定,我好好的一個人還要給我上枷鎖,滾一邊去!”

當晚沈子秋的豪情混著太白酒的香氣灑滿了整個餐廳。

看著自己的老鄉這麽風光的當上了帶頭大哥,路遠自是要竊喜一番的,厲害,真是厲害!

“我覺得我們應該走了,估計過一會兒學校就得派兵鎮壓了,我可不想無辜的死在這裏。”張不凡說道。

“看看嘍!咱們學校哪來的兵啊!看看門口那幾個保安,那充其量隻不過是老弱殘兵,能鎮壓的住嗎?”張紹風抻著脖子,看著前方說道。

“一會兒見勢不好,咱就跑!”路遠笑嘻嘻的說道。

前方的沈子秋已經在引領隊伍開始遊行了,浩浩****的隊伍沿著兩側栽著鬆樹的路向著校門口方向出發了。

“還我漢語,還我大學!”沈子秋帶領大家齊聲呼喊著遊行的口號。

遊行的隊伍堵塞了整條路,而好多沒有參加遊行的同學則被堵在了路的兩邊,動彈不得。

“藍夢顏!”張紹風喊了一句。

“看,籃夢顏被堵在那呢!”張紹風又緊接著說道。

“那你還不快過去,然後護送她過去。”路遠對張紹風說道。

“你覺得我過得去嗎?人這麽多,我擠過去得花多長時間啊!算了,還是這樣遠遠地望著她的好!”

“人越多,路越難走,才更顯得你行動的珍貴,還不快去,你不去我去了啊!到時候,藍夢顏跟了我,你可別後悔。”

在路遠言語的刺激下,張紹風緩緩的向著藍夢顏的方向去了。

“前方同學注意了,校方要求你們立即停止遊行,自行解散,如若繼續這樣胡鬧,校方將會馬上采取措施來製止你們的行為了,停止遊行,自行解散!”隊伍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人,他手拿擴音喇叭,衝著這邊的隊伍大聲的叫喊著。

“我們是在捍衛自己的自由,校方如果同意我們的要求,更改教學製度,我們將馬上停止遊行。”沈子秋沒有擴音喇叭,他隻有力竭聲嘶的喊著。

“自學校建立以來,學校的教學製度就從未變過,任憑你們怎麽胡鬧,學校的教學製度是不會變的。”

“學校不更改教學製度,我們絕不停止遊行,我們要捍衛我們的權利,我們要讓我們父母的金錢在這裏變的有意義!”

“那我們校方就不客氣了!”

那人放下了擴音喇叭,遊行隊伍裏的人看那人的手朝著旁邊擺了幾擺,旁邊馬上便衝出了好多穿著保安製服的人來,這些人個個手持警棍(其實也不是什麽警棍,隻不過是一根橡皮棍而已)。他們大約有一百號人,而且個個麵目凶神惡煞。很多人奇怪學校怎麽會突然之間冒出這麽多的保安來,而且這些保安看上去要比門口那些保安壯實許多。

“再次警告你們一次,馬上停止遊行,各行解散,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擴音喇叭再次發出了聲音,那聲音斬釘截鐵,似有一種被千軍萬馬托起來的感覺。

“大家不要怕!我們正在做的不是什麽錯事,所以學校沒有理由鎮壓我們,大家勇敢一點,千萬不要亂。”沈子秋依舊力竭聲嘶的喊著。

“我們是不是應該撤了,要不然一會兒要挨打了!”張紹風對身旁的張不凡和路遠說道。

“此時不撤,更待何時!”張不凡拍了拍路遠的肩膀說道。

那些凶神惡煞的保安在擴音喇叭的一聲令下之後,揮舞著橡皮棍便衝向了遊行的隊伍,看著一百號人張牙舞爪的衝過來,身為學生帶頭大哥的沈子秋身先士卒,他沒有退縮,他勇敢地站在那裏等待著那群肮髒的暴風雨的洗禮。沈子秋打倒了第一個衝向他身邊的保安,而後便被第二個保安給打倒在了地上。

遊行中的學生很少有像沈子秋這麽意誌堅定的,看到那一百多條橡皮棍,遊行隊伍馬上便自行潰散了。畢竟誰都不想自己的人身受到傷害,畢竟誰都不想被學校知道自己是一個公然的反學校派。

隊伍很快便散成了一盤沙,大家全都四散各自逃命去了。而那路上也由此馬上變得不甚擁擠起來,大家你撞我,我撞你,剛才遊行中的秩序全然沒有了。好多人被撞倒了,他們還未來的及爬起,就又被人給踩到了腳下。而那些站在隊伍前麵,未來得及逃跑的人則是最倒黴的,他們就是那些手持橡皮棍的保安們毆打的對象。

路遠,張不凡身手敏捷,他們很快就跑到了隊伍的最後麵去,那裏是最安全的,既沒有踩踏,又沒有毆打。

張紹風還未擠到藍夢顏的身邊便又被潰散的隊伍給擠了回來。

眼見老鄉被打,自己卻如鼠般的躲了起來,這算什麽老鄉,這明明就是懦夫的湊熱鬧行徑!可恥,真是可恥。張紹風和張不凡已準備撤離這遊行現場了,可路遠回頭望了一眼這狼藉的場麵,內心卻登時起了波瀾,他攥了攥拳頭,一個氣定山河的轉身便又衝進了人群。

“幹嘛去!你是要找死去嗎?”張紹風向著路遠大喊道。

路遠似是沒聽到張紹風的喊話,他走著走著竟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