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送命題

史彌遠麵上憤怒,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但實則內心惶恐不已,如此機密的事情怎會讓人給推算出來?定是不知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消息泄露了出去。

如果他包藏禍心的事大白於與天下,他都不敢想象史家一族將會遭遇怎樣的滅頂之災,這一瞬間,他的腦子裏已經出現了一個必殺名單,所有知情人都必須死!

史彌遠的斷喝讓空氣中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他身旁的男子睜開眼睛,眼中精光爆射,雙手下垂,隻是往前走了一步,陳安頓覺一股冰寒至極的殺氣籠罩了自己,這是一個高手。

史彌遠瞪著陳安,心中猶豫不決。

陳安則始終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微微一笑,“丞相息怒,家師也隻是一個普通人,占卜之術之所以難登大堂,不正是因為其中結果難以預料,真假難辨?剛才小子所說,也不過是家師閑時胡亂占卜的結果,當不得真。”

史彌遠微愣,陳安的話讓他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也許真的是這小子的師父占卜得出的結論也說不定,畢竟民間多有奇人異士,保不齊他這個師父就有點道行呢,隻要不是泄密就好。

關鍵是剛才腦子裏列的殺人名單實在太長,要是把這些人都殺了,隻怕有心人一聯係,便不難發現端倪,豈不是更坐實了他有不臣之心這件事?

想到這裏,史彌遠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變臉比翻書還快。

“小神醫說的對,老夫是關心則亂啊,我大宋如今內憂外患,皇家道統可亂不得啊,剛才小神醫所言以後還是不要對任何人說了,免遭橫禍,時候也不早了,老夫就不叨擾了。”

史彌遠竟是說走就走,袖子一甩大步離去,那青年男子重新變得漫不經心,又抱起了劍跟著史彌遠走了。

陳安輕呼了一口氣,剛才有點兒裝大了,感覺差點把史彌遠給惹毛了,旁邊那小子給他的壓力不小,真要是史彌遠犯抽,真不好說會怎麽樣。

轉頭看向蕭淩雪,發現她的額頭上居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難看。

蕭淩雪也看向他,鄭重說道:

“我認得剛才那人,他叫夏城南,人稱西北劍神,是個絕頂高手,剛才他的氣機已經鎖定了我們,若是我一動,他必會出手,他若出手,我們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

陳安嚇了一跳,蕭淩雪這麽說,那必定是真的,看來他還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果然光靠手槍是並不能在這個遍地高手的時代立於不敗之地的,有時間必須好好思考更多自保的手段。

今日有點兒孟浪了,陳安暗暗自省。

抹了把冷汗,陳安站起來,拉過蕭淩雪的小手,又恢複了不正經的調調。

“別想那麽多了,什麽高手低手的,我自有辦法對付,現在少爺我隻想跟雪兒你捉對廝殺,大戰三百回合,嘿嘿,走,回屋。”

陳安又逗的蕭淩雪俏臉緋紅

可惜,今晚陳安注定不能如願。

還沒等他走出客廳,驛館小吏帶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陳大人,宮裏的公公找您。”

陳安就看見他旁邊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太監恭敬一禮。

“皇上口諭,著振威校尉蕭山縣男陳安立刻進宮見駕。”

我尼瑪……

陳安有種要揪頭發的衝動,這幫人還讓不讓人消停了!

再是惱火,皇帝召見也不敢不去,陳安一臉怨氣跟著小太監進宮去了。

這次出門,身邊不可能再帶著蕭淩雪了,陳安多少有點不那麽自在,主要是安全感不足,尤其是走在狹長的皇宮長廊裏,他總覺得那些粗大的廊柱和隔牆後麵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跳出一群如狼似虎的暗衛,手持鋼刀勁弩,頃刻間就將他砍成樂高小零件。

不過直到最後,他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這一路出奇的順利,直到他被帶到皇帝的寢宮,見到這位南宋皇帝趙擴。

此刻偌大的福寧殿中,除了寧宗皇帝以外,隻剩下幾個昏昏欲睡的太監和宮女。

陳安被引進寢殿,抬頭看去就見兩扇小屏風豎在一進門,甚為顯眼,上麵寫著“少吃酒,怕吐”,“少食生冷,怕痛”。

陳安不覺有些好笑,曆史上記載寧宗皇帝比較顧及民間疾苦,生活節儉,常常以身作則,看來果然如此。

“你就是神醫陳安?”

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驚醒像逛故宮一樣正四處好奇打量的陳安,陳安趕緊按照宋朝君臣最大禮節叩拜。

“微臣陳安叩見吾皇。”

“起來吧,來人,賜座。”

寧宗皇帝話畢,已有太監將一把椅子搬了過來,就放在龍床前,陳安登時一呆。

這皇帝也太客氣了吧,竟然放了把椅子在自己床前,這要是坐上去,豈不是和皇帝平起平坐了?皇帝老兒還真是客氣啊。

那搬椅子的太監突然對他一笑,陳安這才看清,原來是老熟人高融芳,瞬時心裏有了一絲安慰。

“陳大人不必拘束,陛下讓你坐就大大方方的坐。”

高融芳走到他身邊用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

陳安點頭,站起來再施一禮,“謝陛下。”

走到床前坐下,陳安才抬頭看了這位寧宗皇帝一眼。

隻見此時的寧宗皇帝半躺在龍**,麵頰消瘦,膚色暗淡,臉現黑氣,眼窩深陷,顯然身體狀況極為不好,不過他的眼神卻很明亮,此刻正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看。

陳安趕緊收回目光垂頭低目,心裏卻禁不住打鼓,這貨可千萬別提出要老子侍寢這種荒唐的要求來,要敢提,別說老子讓你提前駕崩。

“陳安,劉賢平說你是天下少有的神醫,有起死回生之能,還說你有個更厲害的師父,比當年的諸葛武侯還要厲害,身居竹林足不出戶不僅盡掌天下事,還能斷生死知未來,可是真的?”

陳安真有些後悔當初對劉賢平說了那些話,有些牛吹大了,一旦飛起來,還真不好落地,眼前就是一個活例子,這謊話怕是隻會越陷越深,越圓越離譜,沒辦法,每一個穿越客都具有神棍的潛質。

“回皇上,劉知縣的話有些誇大其詞了,微臣醫術泛泛,不敢當神醫之稱,家師山野閑人,隻是愛好占卜算術,沒有陛下說的那麽神奇。”

寧宗皇帝哼了一聲,“老氣橫秋的,一點兒也不老實,哪裏像個年輕人,劉賢平我可以不信他,但高融芳寡人還是信得過的,他說你厲害,你就厲害,遮遮掩掩的,朕不喜歡。”

陳安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雖說皇帝表麵上在批評他,但他的語氣卻又像是鄰家大叔一樣的隨和,反倒給人一種嘮家常的輕鬆感,而且寧宗皇帝說話顯得很性情,倒是一下子給了他不少好感。

“陳安,你老實回答,朕還能活多久。”

陳安目瞪口呆,剛生出的好印象就像扔出去的紅酒杯,轟然崩碎。

果然,伴君如伴虎,這踏馬是一道送命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