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拜見胡占山

大年初一的清晨,整個華樓山彌漫在蒙蒙的大霧裏,空氣沉甸甸的,帶著一股生鐵味道。黑衣黑褲的關成羽走在霧裏,看上去十分紮眼。傳燈攀著張彪的肩膀,悄悄指一下正從一塊巨石上往下跳的關成羽:“你看大哥像不像個老鷹?”

張彪笑道:“看不出來,我隻看出來那是一個俠客。”

傳燈點點頭,將兩隻手做成喇叭狀貼在嘴上,對著群山“哦嗬”,群山回**,經久不息,身旁鬆樹上的陳雪撲啦啦往下掉。

翻山越嶺來到下清宮山腳下的時候,大霧已經散盡,一輪紅日仿佛是在刹那之間吊上了天空。

前麵是一條蜿蜒崎嶇的山路,關成羽停住腳步,指著右邊茫茫大海,回頭笑道:“依山傍水呢,胡占山霸占著嶗山最好的地盤。”

張彪回了一句:“不急,早晚都是咱哥們兒的。”

關成羽將一直捏在手心裏的紫銅棋子別回後腰,慢慢伸了一個懶腰:“沒錯。”

一陣柔和而又略顯蠻橫的海浪撞擊海岸聲從嶙峋的峭壁下傳了上來,涼颼颼的海風兜底而起,令傳燈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張眼望去,眼前什麽也沒有,整個是白茫茫的一片大海。

沿著下坡的山路走了一氣,三個人漸漸接近了海岸,波濤在眼前一下子洶湧起來,浪花一上一下地湧動。海岸邊,礁石旁的一些海草隨著潮起潮落,時隱時現。澄澈的海水如晶瑩的水晶,在陽光折射下,幻化出一片讓人迷醉的斑斕。淡翠、碧綠、深藍、墨藍,層次漸遞,如紗如緞……傳燈看傻了眼,嘴裏不住地嘟囔:“好啊好啊,好啊好啊……”關成羽走過來,張開雙臂,衝高掛在天上的太陽做了個擁抱動作,大聲喊:“我來啦——”喊聲激**在雷鳴般的潮聲裏,驚起一大片海鳥,遮天蔽日。

海岸東麵是一片竹林,蘆葦般密集的竹子上壓滿了積雪,有人從裏麵急促地走出來,蹭落的雪被海風卷起來,沙子一般揚向海麵。

沒等那個人站穩,關成羽就衝他抱了抱拳:“前方這位兄弟,讓你久等了,我是元澄。”

那個戴一頂瓜皮帽子的人站住,將手裏提著的一杆柴禾似的漢陽造長槍抱在懷裏,衝關成羽一點頭:“大當家的知道你要來,讓我接你上山。”

關成羽拉一把傳燈和張彪,說:“我們來了三個人。”

那個人說聲“一起來”,轉身上了竹林左側的一條石頭路。

“大哥,就這麽簡單?”傳燈懸空著心問。

“對,就這麽簡單,”關成羽邊走邊回了一下頭,“他知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回去,他必須麵對我。”

“昨天我答應他捎話給你,我說元澄一定會親自來拜見你的。”張彪跟了一句。

“以後不要提元澄這個名字了,也不要提我的大號。”

“明白,”張彪吐了一下舌頭,“還是大炮這個名字響亮一些。”

“不關響亮不響亮的事兒……”關成羽打住話頭,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傳燈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白雲洞的事情,不禁問道:“大哥去祭奠過師父了?”關成羽說:“去過了。一切都很好,山下的鄉親幫忙收的屍,楊道長給他們立了碑,就在華樓山的背麵……”關成羽似乎說不下去了。

悶了一陣,張彪開口說:“見了胡占山,他要是問起咱們拿什麽當覲見禮,是不是應該把咱們帶來的家夥送他幾條?”關成羽說:“那是應該的,”眉頭一皺,“我讓你和武子去掌子窩取那批長槍,沒人發現吧?”張彪說:“沒有,那地方連鳥都飛不上去。”關成羽點了點頭:“咱們個人的短家夥都帶在身上,長家夥和彈藥都送給胡占山,不這麽辦讓江湖人嗤笑……”問傳燈,“你的槍呢?”傳燈說:“臨出門的時候我帶在身上。”關成羽說:“去見胡占山的當口不能帶槍,到時候聽他們的。”

張彪擔心地問:“見麵的時候咱們身上沒有家夥,胡占山不會有什麽動作吧?”

關成羽胸有成竹:“他沒有這個膽量,在嶗山這麽久,他知道我是‘賣什麽果木的’(底細)。”

盡管有關成羽這個主心骨,傳燈的心還是有點兒毛糙,總覺得要出點什麽事兒。

石頭路走到盡頭的時候,山勢開始險峻,除了頭頂上的陽光,四周被峭壁遮擋得青鬱鬱一片。

前麵走著的那個戴瓜皮帽子的人將一根指頭戳進嘴巴打了一個口哨,東麵峭壁上冒出一個人頭:“走左邊啊——上!”

戴瓜皮帽子的人衝關成羽一擺頭:“你們上吧,跟著他。”

關成羽攀住旁邊石頭縫裏鑽出的一株小樹,縱身上了左邊的一塊石頭,傳燈和張彪迅速跟了上去。

跟在這個猴子一般瘦的漢子後麵,一路攀援,很快就靠近了那座被稱作鍋頂峰的山麓一腳。瘦猴子在一處看似吊橋的鐵索旁站住,回頭衝關成羽他們抱了一下拳:“各位老大,小弟就不送你們了,”抬手一指鐵索西麵的一個山洞,“你們從那兒進,出了洞就可以看見板凳石,那裏有人接應。”關成羽說聲謝謝,一躍跨上了西麵的一塊巨石。

“大哥,我怎麽感覺挺驚險呢?”傳燈跟上來,顫著嗓子說。

關成羽皺一下眉頭,說:“世上有不驚險的事情嗎?你跟著我出來是什麽目的?怕驚險就別出來……”見傳燈有些委屈,關成羽摸了他的肩膀一下,“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哥哥隻想說一句,要想出來打鬼子,就要有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準備。”

這話讓傳燈的胸脯挺了起來,膽氣立馬壯了不少。

鑽出這個不算很長的山洞,眼前豁然亮堂,天空似乎一下子鋪展在傳燈的眼前,層層群山似乎全在傳燈的腳下。

三個人剛剛站定,旁邊就響起一陣槍栓拉動的聲音,隨即,一個公鴨似的聲音傳了過來:“蘑菇溜哪路?”

關成羽明白這是在窮咋呼,難道你不知道來的人是誰?隨口應道:“逛山失落了坐騎,找馬的(黑話,找靠山來了)。”

前麵一塊石頭後鑽出一個倒提著卡賓槍的胖子來:“哈哈,果然是元澄元大哥!怎麽,來了三個?”

關成羽衝他點點頭:“三個。”

胖子好象是個結巴:“不……不多不多。胡大當家的還以為來的就你一,一個人呢……這二位怎麽稱呼?”

“大刀張彪。”張彪回了一句。

“沒問你,我問的是元,元澄元大哥。”胖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衝傳燈一點頭,“你呢?”傳燈慌忙接話:“徐傳燈。”

“沒聽說過,”胖子把頭轉向張彪,一笑,“你,我倒是聽說過,大……大刀張彪,是個人物。知,知道我是誰嗎?”沒等張彪開口,胖子哈哈大笑,“趙大結巴!聽說過沒?”原來這個人就是趙大結巴,傳燈感覺有些失望,這不也沒什麽嘛,嘴挺碎,還長了個五短身材。

關成羽訕笑著過去跟他握了一下手:“我來得不算唐突吧?”

趙大結巴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這叫什麽話!走吧,大當家的在山門迎候元老大。”

走過這塊空地,沿著陡峭的石階路走了幾步,眼前出現一大片鬆樹林子,鬆樹上幾乎看不到落雪,整個林子翠綠一片。

繞出這片林子,迎麵是一個巨大的吊橋,趙大結巴衝吊橋那邊拍了幾下巴掌,吊橋緩緩地放了下來。

關成羽橫出兩隻胳膊擋住傳燈和張彪,直直地瞪著從吊橋後麵湧出來的一群人。

那群人走到吊橋中間,呼啦一下分成兩排,貼著纜繩站好,中間留出了一條過道。

隨著趙大結巴的一聲“迎客啦”的咋呼,兩排人呼啦一下將手裏的長槍交叉在一起,陽光照射下,槍刺閃閃發亮。

關成羽將雙手抱起,別過肩膀,衝吊橋後麵嚷了一聲:“西北連天一片雲,四海兄弟一家人,小弟關大炮叩見山門!”

話音剛一落地,槍刺下麵就走出一個廚子打扮的瘦弱漢子,那漢子雙手端著一隻茶盤子走到關成羽身邊站住了。關成羽掃一眼茶盤上擺著的一塊血淋淋的生肉,順手掂起插在上麵的一把腿叉子,割下一塊肉,挑在腿叉子上,當空一晃:“沒有‘劃十子’(筷子),小弟隻好直接下口啦!”

“哈哈哈,”隨著一陣洪鍾般的笑聲,槍刺嘩地一下閃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慢悠悠地踱了過來:“我來給兄弟‘搬梁’(拿筷子)!”

關成羽將腿叉子放回茶盤,兩條胳膊交叉起來,右手大拇指在左臂下麵一晃:“馬跑三十六,來投天王山!”

高大漢子上前兩步:“小小君子店,專等客來投!我是胡占山,兄弟不必那麽多禮道兒。”

關成羽又施了一禮:“小弟關大炮參見大當家的!”

“免禮免禮!”胡占山伸出雙手,上來攙扶,“呦,老弟果然是一表人材!”

關成羽將禮施完,方才直起身子:“哪裏哪裏,落魄之人罷了。”

胡占山退後幾步,呼啦一下衝關成羽施了個坎子禮,臉色猛然陰沉下來,撈起茶盤上插著肉的腿叉子,一下子橫在關成羽的嘴巴前。關成羽微微一笑,悠然張開了嘴巴。胡占山一怔,將腿叉子正起來,慢慢推進了關成羽的嘴裏。關成羽將肉連同腿叉子咬住,胡占山猛地鬆了手:“酒!”旁邊的一條漢子剛將茶盤上的酒壺端過來,關成羽嘴裏的刀子就不見了,梆的一聲插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胡占山垂一下眼皮,接過酒壺滿滿地斟了一碗酒,一抬頭:“把肉咽了,喝口酒!”關成羽將嘴裏的肉囫圇吞了,瞪著胡占山冷笑:“大哥先喝。我等著大哥呢。”胡占山冷箭一般的眼睛刹時柔和起來,摸一把下巴,笑道:“兄弟這般漢子不需要‘搬梁’……好,不客套了,跟我進‘堂口’稍敘。”

“慢著,”趙大結巴將手裏的槍丟給旁邊的一條漢子,螃蟹似的橫到關成羽的身邊,“山門的規,規矩還是得守,守的。”

“明白,”關成羽將雙手舉起來,同時衝傳燈和張彪努了努嘴,“學我的樣子,讓趙老大摸摸。”

“你沒有……”趙大結巴摸完關成羽又摸張彪,摸到傳燈的時候,猛地跳到了一邊,“奶奶的,你帶著家夥!”

“這位兄弟不懂規矩,”關成羽抽出傳燈腰裏的槍,掉個頭遞給趙大結巴,“我忘記囑咐他了。”

“不懂規矩慢慢學……奶奶的,”趙大結巴接過槍,猛地插進腰裏,“就這一次啊,再有下次,老子直接‘插’人!”

“下次不這樣了。”傳燈剛要轉身就被趙大結巴拽了回來:“你,不許進去!”

這是一個道觀改成的“堂口”,屋簷下一塊看不出顏色的匾額上大書“聚義廳”三個字,有陳雪不時從上麵掉落下來。

坐在正廳太師椅上的胡占山一臉矜持:“元老弟,你怎麽改名字了?”

側麵坐著的關成羽微微一笑:“小弟還俗了,名字就得改回去,我的俗家名字叫大炮,姓關。”

胡占山哦了一聲,動作誇張地擺了一下手:“其實沒有必要,我覺得元澄這個名字就挺好……對了,我聽說你的俗家姓名叫關成羽?”關成羽笑道:“哪裏,有人把我跟江湖上行走的一個本家兄弟弄混了……”話鋒一轉,“大哥,臨來的時候兄弟走得倉促,也沒什麽覲見禮奉送,隻準備了幾條長槍,日本貨,三八大蓋。”胡占山的眼前一亮:“是嗎?好!山寨裏正需要這玩意兒呢。幾條?”關成羽說:“八條。還有三箱子彈和兩箱手榴彈。”胡占山忽地跳了起來:“娘的,太雞巴好啦!”一瞥看著他的關成羽,感覺自己有些失態,摸一把臉,笑道,“老弟你不知道,最近山門吃緊,路公達這小子投靠了北山的董傳德,兩股‘綹子’要合起來對付我呢,現在我正需要這批武器……媽的,路公達是我的老對手,我跟他明爭暗鬥許多次了,每次都是他失敗,可是這次就很難說了。”

“大當家的,”關成羽抓住時機,張口就來,“我知道這個情況,所以就來投奔你,效犬馬之勞!”

“這件事情我考慮過,”胡占山把目光挪向了沉默不語的張彪,“大刀兄弟昨天來,我沒怎麽給他好臉色,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我知道,”關成羽說,“一來是他們太性急,二來是楊武這家夥……”

“沒有楊武什麽事兒,”胡占山一拍桌子,“楊武很早就來投奔過我,我了解他的脾氣,我是因為你。”

“哦,明白了……”關成羽拍了拍腦門,“怨我怨我,我應該親自來拜見大哥的。”

“明白就好,”胡占山的臉上顯出不可一世的表情,“別怪我說話直接,我就這麽個脾氣,混江湖的,有什麽說什麽,藏著掖著那是娘們兒幹的活兒,”輕蔑地掃了關成羽一眼,“明白我說話的意思嗎?我不喜歡跟我玩花火的人。剛才你那話的意思是不是想說,你知道我最近有難處,想來幫我是不是?那叫屁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才來投奔我的?哈哈,實話告訴你,我表弟孫有才在青島幹鬼子特科!知道特科是幹什麽的嗎?就是探子,跟三國裏的蔣幹……操,孫有才比蔣幹那是強了個‘沒門’。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依你元……依你關大炮這樣的好漢能來這裏‘掛柱’,我也是求之不得呀,何況你還在這個緊要關頭給我送來了槍支彈藥!無論是人還是物,這都是雪中送炭!”

關成羽的臉色有些迷惘,這家夥說話好不實在,還真跟我交心呢,難道他真的很歡迎我前來入夥?

見關成羽望著他不言不語,胡占山把手在眼前拂了一下:“我知道山裏山外對我有些不好的傳聞,但我不是那樣的人!”

張彪連忙接話:“對,大當家的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四個字,仗義、厚道!”

胡占山讚許地拍了拍張彪的胳膊:“大刀,我很早就聽說過你,咱們兩個盡管路數不同,但走的都是一條行俠仗義之路。”

這話讓關成羽的心裏感覺有些毛糙,有你這樣行俠仗義的嗎?心裏亂,就想早早確定後麵的事情,起身打了一個躬:“大當家的,給個痛快話,我可以上山落草嗎?”胡占山咦了一聲:“你什麽意思?和著剛才我這些話白說了?上山,上山!怎麽不能上山?嶗山偌大個地方,難道是我胡占山自己家的?上山落草……噯,別提什麽落草不落草的,當今社會不興這個詞,落草那是當土匪,咱們怎麽能是土匪呢?咱們是抗日的隊伍,嶗山抗日救國軍!正式的軍隊番號。”

關成羽心中的一塊大石一下子落了地,坐下,開口笑道:“大哥真是痛快!”

“說說,你一共帶來幾個兄弟?”胡占山撚著下巴上的幾根胡須,不動聲色地問。

“目前連我算上一共六個……”

“不對吧,”胡占山依舊不動聲色,“楊文死了,徐漢興兄弟倆留在下街,你身邊的應該是四個吧。”

“徐漢興留在下街,徐傳燈來了,跟著來的還有一個叫劉全的兄弟。”關成羽皺了一下眉頭,心說,這家夥原來打聽得這麽仔細啊。

“劉全?沒聽說過。”胡占山嗤之以鼻。

“那也是一個不錯的兄弟……”張彪把劉全的事情對胡占山說了一下,最後說,“大當家的如果不嫌棄,就一起留下。”

“不行,”胡占山猛地一拍桌子,“我胡占山的山頭不能收留一個無名小卒!”

“那好,”關成羽搖了搖手,“我可以打發他回去,將來上山的隻有我們兄弟六個。”

“可惜呀……”胡占山歎了一口氣,“下街七虎剛一聚攏就折了一虎,可惜,可惜。”

關成羽不想提楊文這事兒,岔開話題道:“如果大哥拿我們兄弟幾個當自家兄弟對待,就請大哥這就發個話,我們上山以後去哪個堂口當差?”

胡占山沉吟半晌,摸著桌子角站起來,說:“我肯定不會拿你們這些少年英雄跟一般兄弟同等對待,因為你們在山下都是有頭有臉的好漢……這事兒先不著急討論。我擔心的是,你們剛來,如果單憑幾條槍,幾顆子彈就讓你們直接入四梁八柱,這說不太過去,全山寨三四百號兄弟會不樂意的。怎麽辦呢?”在桌子前麵來回踱了幾步,猛地停下,“這樣好不好?這不是路公達這個混帳玩意兒想跟老子叫板嗎?你帶幾個兄弟先去教訓教訓他!別急,我說的這個教訓不是讓你們去跟他打仗,是這樣的……”重新坐回太師椅,慢條斯理地說,“這小子前幾天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件龍袍,據說是乾隆當年穿過的,他為了巴結日本鬼子,想把這件東西便宜處理給日本人。據可靠消息,這件東西現在放在隆源票號的保險櫃裏,隆源票號的後台老板是日本人,平常人根本就靠不過去……”

“我知道了,你想讓我們去把那件龍袍盜出來,”關成羽笑著說,“隆源票號在海雲街。如果真是這樣,這是件國寶,不能讓日本人占了。大哥,你能保證這個消息是準確的?”

胡占山哼了一聲:“這話還需要問嗎?”聲音隨即輕柔下來,“其實,依你們兄弟的實力,這是一件輕鬆就可以完成的任務。”

關成羽忽地站了起來:“那好,這事兒就交給我了!”

胡占山示意關成羽坐下,柔聲道:“盡管任務輕鬆,可是你們也不能大意,龍袍很金貴,看守的人不會少了,你得有數。”

關成羽略一遲疑,開口道:“反正暫時我們兄弟不能直接上山,那就一起去辦這件事情,爭取一次成功。”

胡占山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好,果然是關大炮,痛快!”衝門口大吼一聲,“上酒!”

門一開,趙大結巴閃了進來:“大當家的,外麵等著的那個叫徐,徐傳燈的小子跟幾個兄弟打起來了,被,被我綁了,你看?”

胡占山瞄一眼關成羽,哈哈一笑:“下街七虎果然猛烈!哈哈哈,鬆綁鬆綁,趕緊鬆綁,叫進來一起吃酒!”

趙大結巴臉上的刀疤忽地漲紅了:“什麽?大當家的……”

“聽我的還是聽你的?”胡占山的眼睛裏閃出一絲凶光,“來本山頭‘掛柱’的都是我胡占山的兄弟,怎麽可以說綁就綁?還講不講江湖道義了?鬆綁!”

趙大結巴還想說句什麽,門外進來一條漢子,一把將他拽了出去。

胡占山噗地吐了一口痰:“媽了個巴子的,落魄的時候老子收留你,不聽老子的話?這個山頭是老子的,誰也別想跟我擰著!”

關成羽隱約覺得胡占山跟趙大結巴有些芥蒂,心中不覺一笑。

酒菜剛上桌,一臉怒氣的傳燈就被一條漢子讓了進來,一進門,傳燈就被關成羽按在了一條凳子上。

胡占山笑眯眯地盯著傳燈看:“你就是徐傳燈啊,哈哈,好,年輕人有點兒脾氣那是對的。”

傳燈紅了臉:“也不怪我……外麵的幾個兄弟拿我當傻子,推搡著當皮球玩呢。”

胡占山依舊笑:“應該揍他們,四海兄弟一家人,他們哪能那麽幹呢。”

關成羽接口道:“難得大當家的如此寬宏大量。傳燈,還不謝謝大當家的。”

傳燈剛要說話,胡占山突然變了臉色:“呔!不是看在關大炮的麵子上,攪我山門的,一律得死!”

屋子裏一下子冷了場。

外麵有人在唱歌:

桃園結義劉關張,

瓦崗寨三十六員將,

三十三人投了唐,

單雄信上了朋友當,

可憐斬首在洛陽,

秦叔寶哭得淚長淌,

哭回江湖半把香,

梁山一百單八將,

生死與共情義長……

胡占山暴吼一聲:“黃道子——進來!”大門一開,一個麵相儒雅的漢子站在了門口:“來者應該是元澄元師兄吧?”關成羽起身讓座:“正是小弟。黃師兄,剛才我還納悶,怎麽黃師兄沒在堂口呢,這一想你就來了。”黃道子撩一把長袍,打橫坐下,衝胡占山作個揖,道:“剛才我去了董傳德嶗山遊擊隊那邊,他不在,應該是躲著我。”歪頭衝關成羽笑了笑,“太忙了,不知道師兄早就過來了,失禮失禮。”

胡占山對身後站著的一個兄弟張了張手:“篩酒。你來晚了,我們把事情都談妥了。”

黃道子端起酒杯來回照亮:“既然大當家的有意讓兄弟幾個成為山寨上的人,大家就一同幹了這杯合歡酒。”

幹了一杯酒後,黃道子又端起了酒杯:“這第二杯我要獻給大當家的,預祝大當家的橫掃路公達和董傳德……”

話還沒說利索,黃道子的眼睛就撞上了胡占山冰冷的眼神,黃道子慌忙把酒喝了:“那我就不多嘴了,大當家的你來。”

胡占山單手挺著那杯酒,朝關成羽一晃:“寶物拿回來就入內四梁,拿不回來就去外八柱!”

關成羽一口幹了酒,衝胡占山亮亮杯子:“就依大當家的,拿不回來寶物,我寧肯帶著兄弟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