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侯大利指揮偵查行動

指向嫌疑人的兩條線索

早上,侯大利來到辦公室,還沒有來得及泡茶。105專案組周濤出現在門口,敲了敲門,道:“組座,朱支叫我過來。你找我什麽事情?”在排爆訓練中,周濤曾經嚇得尿了褲子。經曆了這一次“生死訓練”,周濤和侯大利沒有了隔閡。

“你先喝茶,我們等會兒細談。”侯大利倒了一杯茶,然後又到門口叫了江克揚過來。

江克揚拿著本子坐在外間的小會議室,給周濤打了聲招呼,道:“你是技偵的吧?看著麵熟,叫不出名字。”

“我叫周濤,技偵支隊,抽調到105專案組。”周濤頭發亂糟糟的,完全沒有發型,眼色略微迷蒙,一副瞌睡未醒的模樣。

王華夾著包,走進了會議室。他這一段時間堅持鍛煉,肚子明顯小了下去,精神不錯,進門也叫了一聲“組座”,又道:“老克,我們上一次合作還是六七年前,那時你還在反扒隊,有名的神眼啊。”

江克揚道:“王大胖,你的肚子倒是比以前小了,過來辦事?”

王華道:“接到組座電話,過來接受任務。”

侯大利把相片遞給了王華,道:“這是受害者的相片,冒充在麗江的相片。我覺得相片應該是在江州某個賓館拍攝的。賓館裝修還比較新,我估計幾年內不會重新裝修。華兄對賓館非常熟悉,老克安排人和華兄一起尋找這家賓館,這是第一個任務。”

侯大利又發了張相片給江克揚,在相片中,後視鏡被單獨標注出來,道:“據我判斷是路虎的後視鏡,這是極為重要的線索,老克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極有可能網到大魚。”

江克揚接受任務後,提出一個建議:“還有一條線索可以利用。犯罪嫌疑人應該拿到了王大輝的筆記本電腦,這款電腦在2006年要一萬多,極有可能自己用,或者給親戚朋友使用。我準備派馬小兵到一次陽州,把購買手提電腦的票據複印過來。”

“可以查一查,萬一真查到就中了大彩。”侯大利說完,又對周濤道,“還有一個問題,請周濤幫助我們做個判斷,犯罪嫌疑人利用了被害人的QQ,然後不斷從QQ發信息。他在接近半年時間,從陽州、麗江和西藏沿途都在發信息,我們能不能鎖定犯罪嫌疑人?”

周濤仍然是一副沒精打采的神情,道:“組座,我打斷一下,犯罪嫌疑人在西藏沿途是什麽意思?”

侯大利道:“從QQ語境來講,他是在西藏的公路上拍攝相片,然後通過QQ發出去。”

周濤道:“哪一年的事?”

侯大利道:“2006年1月到6月。”

“我還以為是什麽高難度的工作,這個非常簡單。”周濤打了個哈欠,道,“那些年Wi-Fi普及率不高,犯罪嫌疑人不管沿青藏線還是川藏線走,想隨時上網就隻能自帶電信數據終端,多半還是華為終端。要辦這個業務得和電信部門簽合同。2006年時費用挺高,一般人不會這麽奢侈。要找這個犯罪嫌疑人,可以到電信部門去查2006年或者之前的合同,人數應該不多。”

侯大利道:“有這種移動終端?我沒有用過。”

周濤道:“類似U盤,插在筆記本電腦上就可以上網。”

侯大利原來準備利用技偵支隊的高科技手段查找出多年前上網的痕跡,誰知周濤根本沒有想到用高科技手段,直接點明一條更簡單的路。

短會結束,大家分別開始行動。侯大利和周濤帶上相關手續,到電信局去查找2006年使用移動終端的用戶。

果然如周濤所言,在2006年使用移動終端的客戶很少,隻有一百七十八位。更為有利的是客戶身份資料、手機號碼等全部在合同上。

走出電信局,侯大利拍了周濤的肩膀,道:“真是高手,沒有你點破迷津,我們肯定要走冤枉路。謝謝你。”

周濤被拍得有點疼,縮了縮肩膀,道:“我們是經過排爆考驗的生死之交,組座有什麽要求,隨時招呼我。”

侯大利道:“找機會約老葛和老樊,新老專案組成員得好好聚一聚。”

“我很少喝酒。”周濤聳了聳肩膀,告辭而去。他沒有開車,而是步行前往刑警老樓。走到街上,他雙手插在褲袋裏,目不斜視,一副沉思者的模樣。

回到刑警新樓,侯大利召集張國強探組到小會議室開會。

在小會議室新安裝了一台高清投影儀,幕布上顯出了犯罪嫌疑人和張睿對話的圖片,侯大利道:“犯罪嫌疑人有可能使用了移動終端,江州使用移動終端的名單已經共有一百七十八位。你們要根據名單查清誰與鉛鋅礦有關係,有關係的人便極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中午,外出調查的偵查員陸續回來。最先回來的是江克揚和袁來安,經查詢,江州全市共有三十七台路虎,車主姓名全部列表。

江克揚道:“我真沒有料到江州有這麽多路虎,真有錢啊。長青、長榮、長盛和長貴縣共有二十四台,江州市區有十三台,大多數是礦老板,打對鉤的就是礦老板。”

侯大利很快在表中看到三個與長盛礦業有關的名字:黃大磊、黃大森、黃仁毅。

這三人各有一部路虎,皆為灰色。

原國有長青鉛鋅礦被長盛礦業收購,長盛礦業的老板是黃大磊,黃大森是總經理,黃仁毅則是現長青鉛鋅礦副礦長。重案一組為了追查二道拐黑骨案,繞了一個大圈,終於通過長青交通肇事逃逸案追查到二道拐上方的長青鉛鋅礦。

三人正在商量核實路虎車後視鏡的工作,王華和馬小兵進了門。

王華坐下來,扭開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大口,道:“我們運氣不錯,跑了四家賓館,就找到了相片拍攝的地方。”

馬小兵道:“王大隊很有經驗,分析王大輝的經濟條件,決定暫時不查星級賓館,從沒有掛星但是條件不錯的賓館查起,而且要距離長青鉛鋅礦比較方便的地方。圈定了兩個條件後,查找得比較順利。”

王大輝坐在賓館沙發上自拍,自拍照後麵的紗窗、椅子、牆布與王華、馬小兵的相片幾乎一模一樣。

馬小兵指著相片道:“最明顯的特征是牆布上破損的地方,完全一樣。我甚至能夠想象當初王大輝坐在沙發上自拍時的場景。有了這兩張相片,能基本證實在旅行中出現的賓館照是假的。”

這時,張國強拿著一份名單走了進來,道:“我們通過人口係統進行查詢,有一個叫高琳的人和長青鉛鋅礦有關係。高琳的丈夫是黃仁毅,黃仁毅是長青鉛鋅礦副礦長。”

侯大利忍不住拍了桌子,道:“路虎車,移動數據端,這兩條線索都指向黃仁毅,黃仁毅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華潑起冷水,道:“組座別高興得太早,我們找到的都是外圍證據,這比較容易,但是直接證據一樣都沒有。如今實行的是審判中心製,這些證據在法庭上的證明力很弱。如果對方死咬不鬆口,還真沒有辦法鎖死對方。”

江克揚道:“王大隊說錯了一點,二道拐黑骨案是完全沒有頭緒的懸案,能找到現在的線索,大家費了吃奶的勁,太不容易了。以前大家說組座是‘神探’,其實有一點調侃意思在裏麵。從這個案子起,我算是服了,組座確實是‘神探’。”

“離破案還早,大家就別給我戴高帽子,捧得越高,破不了案,屁股要摔成八瓣。我和老克見到了王大輝家人,王家人保留了王大輝的電話號碼,心存僥幸,希望王大輝還活著。我們帶去的消息擊穿了他們所有希望,對其父母是重大打擊。每次看到這種場景,我心髒都難受。大家一起努力,不揪出殺害王大輝的凶手,我們絕不收兵。”

侯大利腦中依次出現了梁佳兵、楊成功、黃仁毅、黃大森等人的麵容,這些人如一個個閃著黑光的鬼怪,匯集在腦中形成一個惡鬼的頭,惡狠狠咬斷了王大輝的脖子。

要揪出凶手還有很多工作,目前的成果隻是萬裏長征走了第一步。當前要最大限度利用已有線索,敲開凶手製造的硬殼。

侯大利正在苦思之時,王玥打來電話:“侯警官,我是王玥,我和張睿在江州。我們整理打印了大輝從2005年9月以來分別發給我們的短信、QQ,還回憶了當時通話內容,準備送給你們,希望能夠幫助破案;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和張睿想看一看大輝的遺骨以及埋身之地。”

十來分鍾後,王玥和張睿來到辦公室。

王大輝失蹤多年,王家人其實都有最壞結果的心理準備,最初聽到王大輝死亡的準確信息仍然控製不了情緒,等到平靜下來後,他們不再哭哭啼啼,積極配合警方捉拿凶手。

張睿把厚厚的記錄冊交給侯大利,道:“我仔細翻閱了以前的信息,還查看了當時我自己的日記,慢慢回憶起一些細節。大輝最初覺得領導能力強,關係網寬,連外省業務都接得到,後來就給我抱怨,說是裏麵有鬼。至於裏麵有什麽鬼,他沒有細說,我估計這就是他遇害的原因。我的專業技術能力也不錯,如果查案需要專業知識,我隨叫隨到。”

侯大利、江克揚、王玥和張睿一起來到了二道拐滑坡現場。二道拐滑坡地帶的公路已經清理幹淨,仍然能夠看到滑坡的痕跡,在滑坡上端,暴露的洞口依然保持原樣。

“我弟弟被埋在這裏?”盡管有了心理準備,得知弟弟被埋在荒山多年,王玥還是無法控製悲傷,身體不停發抖,牙齒哢哢作響。

侯大利道:“如果不是滑坡,發現不了。”

張睿仰頭看著曾經被封閉的礦口,道:“那是礦洞?”

侯大利道:“以前的老礦洞,被封閉後,王大輝在礦洞被燒了。”

“啊!”王玥和張睿幾乎同時驚叫了起來。她們知道王大輝遇害,卻下意識不敢打聽遇害的細節,似乎這樣就能減輕痛苦。到了二道拐,現場在此,根本繞不過去。王玥渾身無力,雙腿酸軟,沒有辦法爬上並不陡峭的小坡,隻能和江克揚站在公路上。

張睿性格更為倔強,跟在侯大利身後,沿著小坡,來到礦洞前。

侯大利沒有遮掩,指著洞口牆壁的倒三角形煙熏痕跡,道:“這是焚燒現場,起火點就在三角形的尖部,燒得很慘,骨頭都燒出裂紋了。”

張睿蹲在坑口,撫摸著燒成黑色的坑壁,喃喃自語道:“我現在才知道,大輝最終拒絕了丁紫桐,那是11月11日,按照常理,你應該在11日,最遲12日就給我說這件事。你沒有來得及說就被他們害了。我知道他們害你的原因,你從小眼睛揉不得沙子,至少有三次見義勇為,還有無數次路見不平,這種性格害了你。你多半是看見了黑幕,想要揭發出來。你並不懂得悄悄辦這些事,肯定是又固執又得意地大喊大叫。如果我沒有出國,或許還會為你這種行為感到驕傲。出國以後,看了很多殘酷的事,我會勸你,行事要低調,就算要伸張正義,也得保護好自己。你、我還有丁紫桐生在地院,長在地院,空有很多理想,實在是不接地氣。”

她在與逝去男友低語時,淚珠滴在黑色礦坑泥土中,一點點地滲透進去。

侯大利的肺葉仿佛被濃**堵塞,呼吸困難。隨著對案情了解得越深,他對王大輝和張睿越抱有同情。張睿對愛人深情的低語幻化成一座大山,沉甸甸壓在了這個年輕基層指揮員的肩上。

終於,張睿站了起來,道:“這就是鉛鋅礦的老礦洞吧。在大礦附近往往都有這種小礦洞,大多因為環保問題都被關閉了。侯警官,大輝遇害肯定與他的工作有關,我在這個領域算是專家,可以給你們在專業上進行判斷。我能不能去看一看鉛鋅礦的現狀?”

侯大利道:“今天不行,我們近期會再來這裏,到時你可以和我們的偵查員一起過來。”

張睿道:“我想到山頂上看一看礦裏的全貌,了解其整體布局,有個直觀印象。”

侯大利陪著張睿來到山頂,俯視長青鉛鋅礦。不斷有車輛進出長青鉛鋅礦,帶出一陣陣灰塵。距離長青鉛鋅礦一公裏的地方則是長盛礦業曾經擁有的小型鉛鋅礦,目前是梁佳兵的鉛冶煉廠。

回城後,王玥要照顧父母,提前回嶺西南州。

張睿拿到《山南省江州市長青鉛鋅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後,在附近的公安賓館開了房間,全神貫注研究這份儲量報告。

拔出蘿卜帶出泥

“社會關係和行為軌跡”是老樸的絕招。其實絕大多數偵查員都明白其中道理,隻不過很多人不能堅決貫徹執行。世上很多事都這樣,道理簡單,執行困難,能執行者,必成大器。兩條線索交叉到黃仁毅後,侯大利和江克揚直奔梅山,找到派出所所長施成。

施成和江克揚曾經是搭檔,見麵後自然很是親熱。略為寒暄,施成道:“侯組長,我認識黃仁毅,在黃氏農家樂吃過飯。你需要了解哪方麵情況?”

侯大利道:“我要了解黃仁毅的社會關係,以及他的成長經曆。”

“我們所裏的輔警程東,退伍軍人,素質不錯,是黃仁毅同村人,應該對黃仁毅有所了解。”派出所所長施成是刑警出身,知道什麽事該問什麽事情不該問,沒有問原因,直接提出建議。

“那最好不過。”侯大利到梅山來了解黃仁毅的情況,又不能打草驚蛇,能從側麵了解自然最佳。

程東接到電話,很快來到所長辦公室。轉業在派出所幹了一年多輔警,程東身上仍然保留著軍人的行為舉止,坐得筆直。施成非常嚴肅地講了講保密紀律,再由侯大利提問。

程東原本還有些緊張,得知是了解黃仁毅的情況,明顯鬆了一口氣,道:“我從小就認識黃仁毅,我家和他家隻隔了兩匹坡。黃仁毅比我大三歲,成績還行,讀完了初中,沒有讀高中。初中畢業後先是在梅山混社會,後來就跟了黃大磊,在長盛礦業的鉛鋅礦工作。”

侯大利道:“黃仁毅和黃大磊是什麽關係?黃仁毅是長盛礦業下屬的長盛鉛鋅礦副礦長,很受重用的,關係應該不錯吧。”

程東道:“梅山黃家都是親戚,建有一個黃家大祠堂。黃仁毅和黃大磊從輩分來說隻隔了一輩,親戚關係很遠。黃仁毅最初是長盛礦業的小嘍囉,遇到什麽麻煩,有點衝突,就由他們這一群小嘍囉衝上去打。他下手狠,人也挺聰明,比多數小嘍囉都混得好,後來到長青老礦那邊當安全員,算是進入黃大磊的圈子。我當兵轉業回來時,黃仁毅已經是長青鉛鋅礦副礦長,開豪車,住別墅,算是他們那一批混得最好的。”

侯大利道:“黃仁毅是什麽性格?”

程東脫口而出,道:“這小子有野心,膽子大,野心勃勃。以前偶爾在一起喝酒打牌,他話裏話外就是想當大老板,賺大錢,不甘心過現在的生活。”

侯大利除了錄像,還拿著小本本飛速地記錄,聽到這裏,又問道:“他是什麽時間發達的?”

程東仔細想了想,道:“應該是我當一級士官的第二年,2006年初。”

在辦公室聊了一個多小時,黃仁毅的經曆已經有了一個粗線條。侯大利、江克揚又到黃仁毅老家走了一圈,邀請當地村支書和村主任吃了飯。在席間,所長施成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向黃仁毅。村支書和村主任喝了幾杯酒以後,講了不少黃仁毅的往事,大大地充實了侯大利所製作的黃仁毅“關係軌跡”圖。

回到刑警新樓,侯大利在白板上梳理出王大輝案的三條關係線。

王大輝—楊成功—梁佳兵—唐國興—王大輝,第一條關係線擺在明處,在長青鉛鋅礦收購中紛紛出場。

王大輝—黃仁毅—?,第二條關係線藏在暗處,從“西藏相片中透露出的後視鏡”到“王大輝逝後仍然在使用的QQ號”牽出了黃仁毅,黃仁毅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除了這兩條線索,再也沒有其他線索將王大輝和黃仁毅聯係起來。

王大輝—唐國興—?,第三條關係線藏在暗處,王大輝與唐國興是通過唐國興手機上的短信聯係起來,唐國興在王大輝遇害前一天出車禍,背後黑手是誰?

下午五點,重案一組召開案情分析會。

侯大利擺出線路圖以後,沒有提前拋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由偵查員們發言。在以往的案情分析會上,他不是指揮員,用不著組織大家朝著預定方向前進,而是獨自沉浸在案件中,在黑暗隧道中尋找真相之光。擔任一組組長後,他肩負指揮職責,就得把所有偵查員動員起來,沿著自己的指揮棒合力向前。

偵查員們你一言我一語,提出的建議都極有針對性。侯大利十指如飛,鍵盤哢哢作響,記錄下每個偵查員有價值的發言。

江克揚意見:由於二道拐案發之初的調查時沒有時間範圍,我們調查走訪周邊村民時,重點是查找失蹤人員。如今明確了二道拐黑骨案的發案時間是2005年11月11日或者12日,我們要重新調查周邊村民和林場護林員,在這個時間點是否看到有人在半山坡燒火。燒屍體會有濃煙,還得持續一段時間,說不定會有附近的人能想起當年的事。

袁來安意見:我在長青縣查檔案時產生了一個疑問,一是《山南省江州市長青鉛鋅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的報告時間是2004年7月2日,測量單位是山南地質隊。既然已經有了儲量報告,為什麽還要再請嶺西的勘查單位?要找到這個原因。

張國強意見:梁佳兵是核心人物,如果收購案有貓膩,他絕對是參加者。他不參加,整個事情玩不轉。我們從梁佳兵入手,隻要把他突破,絕對能帶出一串。

馬小兵意見:嶺西地勘所楊成功絕對有問題,自己的隊員失蹤,居然不管不顧,反而要開除王大輝。突破楊成功,就能挖出梁佳兵的料。

伍強意見:王大輝死前,唐國興意外身亡,收購案順利進行。唐國興和王大輝應該是一夥人下的手,可以串並偵查。

伍良友意見:從常理推斷,長盛礦業要花高價收購長青鉛鋅礦,肯定清楚儲量,資本家不會亂花錢。從這一點來推斷,長盛礦業有可能操縱了山南地質隊和嶺西地質隊。

論討案件時,偵查員們沒有長篇大論,言簡意賅,直接提想法。侯大利吸取了偵查員合理的意見,結合自己的思考,提出了下一步要開展的四項工作。

一是集中力量調查周邊村民、林場職工,著重查找知道11月11—15日老坑道燒火的目擊者;

二是繼續收集梁佳兵和黃仁毅的社會關係和行為軌跡;

三是研究長青鉛鋅礦收購案資料,尋找其中的問題;

四是調查資源儲量核實報告的真實性。

重案大隊一組進行了分工:江克揚帶隊前往二道拐和長青鉛鋅礦,負責第一、第二項任務調查;張國強和嚴峰負責第三項、第四項任務調查;侯大利協調各方關係,並指揮整個偵查活動。

第二天早上,侯大利和江克揚小組一起前往二道拐村。

“2005年11月中旬的事,誰記得清啊!”村支書老劉接過侯大利遞過來的香煙,看了香煙的牌子,在鼻尖嗅了嗅,點燃,再深吸了一口。

侯大利腦中浮現出礦洞中呈倒三角形的煙熏痕跡,提醒道:“2005年11月11日或者12日,當時在山坡老礦洞附近應該有兩三個人,最有可能是兩個人。火燒得很大,濃煙滾滾。沒有到熏臘肉的時間,大家應該會覺得奇怪。”

村支書老婆端著削好的廣柑過來,道:“兩位公安同誌嚐嚐,這是我們家種的,早熟柑,很甜的。2005年夏天下大雨,也滑過一次坡,衝斷了公路。當時長青鉛鋅礦還是國有的吧,村裏找到他們,要求他們修路,礦裏答應了,派人重新修了公路。”

老劉道:“我怎麽沒有印象?”

村支書老婆道:“2005年,你跟著大哥到外麵搞建築,正好那年沒有回來。”

侯大利這才明白為什麽周邊村民普遍對11月11日左右的濃煙沒有印象,原因簡單,公路斷掉,村民沒事不會爬山上坡。

老劉拍了下腦袋,道:“瞧我這記性,2005年,我出去了一年,第二年春節才回來。你們還是多問問林場的人,還沒有到熏香腸臘肉的時間,他們見到燒火冒煙,多半會過來瞧一瞧。”

得到這個信息以後,侯大利馬上給前往林場的另一組偵查員打電話,提醒他們要注意“公路斷掉”期間這個大事件。

調查走訪看起來簡單,實則是體力活和腦力活的集合,需要眼睛尖、嘴巴巧、手腳快、腦子靈,就算如此,能否撈到幹貨還得看運氣。侯大利和江克揚走到第四戶時,江克揚收到了馬小兵的電話。

馬小兵調門極高,道:“老克,找到目擊者了,是一個退休老工人。我們上次來調查的時候,老工人的女兒生小孩子,他和老伴進城了,所以我們沒有見到他。這個退休工人當時準備上山砍柏樹枝,給住在城裏的女兒女婿送過去。據他說,他女兒從小就喜歡吃柏樹熏的香腸臘肉,所以特意上山砍柏樹枝。他看到山下在冒煙,過來查看,還沒有走到冒煙的地方,就遇到老鉛鋅礦的黃仁剛。”

黃仁剛是第一次出現的名字。此人姓黃,極有可能與黃仁毅、黃大磊等人都來自梅山。江克揚心知有戲,道:“老工人認識這個黃仁剛?”

馬小兵道:“黃仁剛在老鉛鋅礦上班,負責保衛,經常與林場打交道。這一帶村民每到冬天都習慣在戶外搭個簡易土灶,到山頂砍柏樹枝熏香腸臘肉。黃仁剛說是要熏點香腸臘肉送禮,而且熏香腸臘肉的地方不在林區範圍,老工人也就沒管。除了黃仁剛以外,還有一個人守在大鐵桶旁邊。當地都是12月中下旬才開始熏臘肉,這個時間稍有些早,所以林場工人印象比較深。”

江克揚道:“老工人認識另一個人嗎?”

“老工人不認識另一人。據他說,從相貌和穿著來看,應該是城裏人。土公路到大鐵桶之間停了一輛皮卡車,應該是用來運臘肉的,這在當地很常見。”馬小兵又特意強調道,“據林場老工人講,黃仁剛右手包的有紗布,紗布上還滲出血跡,應該是手掌受傷。”

放下電話後,江克揚喜形於色的對侯大利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和馬小兵會合。”

坐上車,侯大利興奮地按了幾聲喇叭,道:“黃仁毅自作聰明,用西藏風景相片來迷惑張睿,反而暴露了路虎車和移動終端。在老礦井焚燒屍體同樣是自作聰明,若是他們把人悄悄埋了,我們找不到目擊者,這是典型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江克揚道:“黃仁毅的花招其實也挺有效,張睿和王玥等人誤以為王大輝是在西藏旅行時出了事。而且他燒了屍體,讓我們無法提取DNA。我提醒一個事,二道拐顱骨雖然有種植牙和皮帶扣,可是畢竟沒有提取到DNA,無法百分之一百能夠證明這就是王大輝,到了起訴和審判階段,我擔心這在法官眼裏是漏洞。特別是佘祥林案件之後,法院對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身份的屍體盯得很緊,卡得最嚴。”

侯大利對此事也有些發愁,道:“骨骼的DNA本來就少,又被火燒,還被封在洞內,降解嚴重,刑偵總隊技術大拿也沒有提取到DNA。”

江克揚道:“2008年召開了第三屆全國法醫DNA檢驗技術研討會,我看過一篇論文,專門談到了陳舊性骨骼提取DNA的課題,山南省搞不定,我們可以朝全國五個重點實驗室送,如果國內最頂尖的實驗室都搞不定,那麽我們也就盡力了。”

江克揚這一席話,頓時讓內心頗為驕傲的侯大利刮目相看,道:“你的意見相當重要,極有道理,這事還得請省刑偵總隊技術室出麵。”

下午一點,幾路參加調查走訪的偵查員這才回到刑警老樓。侯大利和偵查員們聚在蒼蠅館子吃午飯,慶祝上午調查工作取得的進展。

剛剛放下飯碗,侯大利接到了張睿電話,來到公安賓館。

張睿打開筆記本電話,調出相片,道:“今天收獲很大,這裏的相片全部是長青鉛鋅廠廠區的相片,這是鉛粉廠區、電爐、鉛係統生產區、二車間的破礦平台、氧化鋅廠、動力廠、煙化爐車間,這幾張是重點設備,包括粗鉛生產。除了這些,裏麵還有正在興建的兩個車間,規模很大,投資都在千萬元以上。鉛鋅廠周邊還有一些配套廠,鉛冶煉廠等,規模都不小。這是鉛鋅礦的發展五年規劃圖板。”

相片大多是在鉛鋅廠內部拍攝的,拍攝時間就在今日。侯大利吃了一驚,道:“你進了鉛鋅廠,還拍了這麽多相片?”

“我是嶺西礦產資源報的特約記者,亮了證件。他們很熱情,向我展示了鉛鋅礦最好的地方。這幫蠢貨,沒有想到我是來給他們挖墳的。”張睿臉上現出嘲諷的微笑,又拍了拍資源報告,道,“雖然沒有重新進行勘查,但是從專業角度來看,這份資源報告嚴重不符合事實。礦產埋在地下,測量時會出現正變和負變,通俗來說就是測量數據比實際儲量多或者少,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資源報告預測根據2004年開采量推算,最多能維持兩到三年,如今過了五年時間,長青鉛鋅礦還在擴產,還在興建配套設施,產量比2005年翻了兩倍。從這一點來看,資源報告明顯有問題。從學術上,我不能在沒有重新勘查的情況下做出結論。從事實上,我敢肯定地說這是國有資產賤賣。我建議,選擇國家級測量單位重新測儲量。”

“謝謝,我們會考慮你的建議。這幾天,形勢會變得複雜,你要注意安全,不能再孤身犯險,這不值得。逝者已逝,活著的人要好好活。”侯大利完全能夠理解張睿此刻的心情,對其充滿了同情和好感,真心希望她不要冒險。

這句話發自侯大利肺腑,帶著真感情,張睿的心弦在這一刻突然間被撥動,難受得不行,為了不在侯大利麵前失態,就用手背擋住眼睛,道:“我遇到了一個好警官。”

回到辦公室,侯大利沒有休息,加緊整理二道拐最新進展,準備在下午給副支隊長陳陽和副局長宮建民匯報。

王大輝出現在偵查視線內後,宮建民和陳陽盯緊了侯大利,每周都要聽案件進展匯報。侯大利作為偵查員很有天賦,在偵辦命案積案中表現優秀,但是,基層指揮員肩負指揮職責,指揮一個團隊開展工作,這和個人天賦還是有所區別。到現在為止,侯大利做得都不錯。令兩位領導感覺比較奇怪的是一組偵查員們的表現,這些偵查員經曆不同,性格各異,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業務精熟,眼高於頂,不會輕易服人。最初一把手關鵬拍板讓侯大利來擔任一組組長時,宮建民和陳陽都擔心侯大利太年輕,壓不住這一幫子“悍將”。現實卻出乎預料,這一幫子老偵查員都挺配合侯大利的工作,偵查工作井井有條,頗有斬獲。

下午上班時間,侯大利和陳陽來到宮建民辦公室,由侯大利匯報案件進展。

聽完匯報,宮建民道:“我有預感,二道拐這個案子會牽連出國有資產流失的大案,案值現在不清楚,但是估計數字會很嚇人,至少以億為單位,另外還涉及兩條人命。我得給關局做詳細匯報,打個預防針,否則突然爆出驚天大案,市委市政府會措手不及。”

他讓陳陽和侯大利在辦公室等待,來到關鵬辦公室,向一把手匯報了此事。

關鵬聽罷案件匯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建民啊,你太大意了,應該更早一些給我報告。重案一組偵辦的二道拐黑骨案肯定會引起大地震,巨額國有資產流失啊,這是市委市政府極為關注的事。我們要趕緊行動起來,成立更高級別的專案組,經偵要納入專案組,檢察院估計也得提前介入,當然,主力還是重案一組。滕麻子和杜峰探組被抽調到打黑除惡專案組,重擔全壓在侯大利的肩膀上,這樣不行。陳陽是常務副支隊長,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全力投入此案。當前,我們還要提防犯罪嫌疑人跑路,若是跑路,案件就更複雜了。”

“我馬上安排。”宮建民意識到自己確實大意了,與一把手關鵬相比,自己的全局觀以及政治敏銳性確實還弱了不少。他作為分管刑偵領導更關注兩起殺人案,而關鵬明顯更關注國有資產流失案。

關鵬道:“斷手杆這個社會膿包早就該擠掉了,就是一直沒有找到一擊致命的機會,龍新東案算是陰錯陽差抓到了斷手杆的命門,這是氣運,他猖獗了這麽久,該為以前的事情拉清單了。我們又通過二道拐黑骨案,查出了國有資產流失,若是能順利破案,滕麻子和侯大利都要記功。”

他邊說邊站起,道:“我等會兒到市委市政府匯報此事。晚上開案情分析會,我要參加。”

長盛礦業的內部爭鬥

偵查員再次進入長青鉛鋅礦時,黃仁毅站在窗前罵了一句:“這一群瘋狗,死咬鉛鋅礦不放。”他取過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徑直下樓,開車離開了礦區。

黃大磊被炸死,礦業大廈繼續在經營,並且成為山南重要的礦產交易中心。黃仁毅進入大廳時,沒有心情與平時關係不錯的前台小妹妹聊天,直接來到黃大森辦公室。

黃大森打發走正在談話的客戶,道:“什麽事?”

黃仁毅道:“公安又到鉛鋅礦調查,查來查去沒完沒了。”

黃大森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隨即打開了音響。音響傳來了歌聲:“……請你不要再迷戀哥,哦,哥隻是一個傳說,雖然我舍不得可是我還是要說,你不要再迷戀我,我隻是一個傳說,我不曾寂寞,因為有你曾陪著我……”

黃大森道:“不要因為公安辦案就影響工作,機器一響,不說黃金萬兩,至少每天都有大把收入。停了機器,損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黃仁毅道:“沒有想到二道拐會滑坡。”

黃大森臉色陰晴不定,道:“我等會兒還有事。下班後,我們到長盛會所,有些事情是得談清楚。”

兩人談了一會兒長青鉛鋅礦的事情,又有大客戶來找黃大森,黃仁毅告辭而去。

黃仁毅走出了辦公室。在另一邊的辦公室門口站著一個漂亮性感的少婦,向其招手。黃仁毅上前,恭敬地稱呼了一聲“大媽”。

朱琪道:“到我辦公室來。”

黃大磊在家族中排行老大,按照家鄉習慣,黃仁毅稱呼和自己差不多年齡大小的朱琪為大媽。以前黃大磊還在世的時候,他如此稱呼心甘情願,如今黃大磊被炸死,誰知道朱琪什麽時候改嫁,稱呼起來就有些心口不一,表麵恭敬,內心在罵娘。

辦公室安裝了地暖,室內溫暖如春,朱琪沒有穿外套,緊身羊絨衫勾勒出優美的曲線。黃仁毅吞了口水,口水在耳邊清脆地響起。

“仁毅,長青鉛鋅礦目前是集團最重要的企業,經營情況如何,你也得給我說說,不能把我當成擺設。”朱琪坐在大班桌後麵,緊緊盯著黃仁毅。寬大皮椅沒有顯示出大老板的威嚴,反而更加襯托她的熟媚。

黃仁毅收回流連在朱琪胸部的目光,道:“每周都有報表送到集團。”

朱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僅要看報表,還要了解長青鉛鋅礦的真實情況。”

黃仁毅道:“報表的數據準確地反映了生產情況。”

朱琪怒光閃現,道:“你是說我讀不懂報表?”

黃仁毅是黃氏家庭的普通子弟,在長盛礦業奮力打拚,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非常不容易。如今黃大森和朱琪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他夾在中間必須選擇,否則兩麵不討好。他望著朱琪漂亮的臉蛋,試探地道:“大媽抽時間到鉛鋅礦來一趟,我帶你到各個車間去轉一轉,詳細給你講一講鉛鋅礦的具體情況。”

朱琪道:“為什麽要花這麽多錢來修廠房?”

“產銷兩旺,這是賺錢的最好時機,現在投一千萬,能收獲一個億,這是劃算買賣。”黃仁毅心裏暗自吐槽:“長了一副漂亮臉蛋和性感身材,腦子就是一包草,還想和黃大森爭權,沒門。不怕神對手,就怕豬對友,我不能和朱琪這種草包站在一邊。”

朱琪拉著黃仁毅聊了一會兒,又問道:“聽說這一段時間公安在礦裏轉,是怎麽回事?”

黃仁毅道:“二道拐那邊滑坡,掉出來一個死人,公安過來了解情況。”

朱琪用懷疑的眼神瞧著黃仁毅,道:“這事和礦裏沒有關係吧?”

等到黃仁毅離開了辦公室,朱琪臉上變得冰冷,心道:“吳新生說得對,黃仁毅和黃大森穿一條褲子,還想騙老娘。”她撥通吳新生電話,道:“阿新,你說怎麽辦?大磊養了一群白眼狼,我以前又沒有管過集團,現在就是一個傀儡,一天到晚沒有幾人到我辦公室來。”

吳新生剛剛在健身擼了鐵,額頭上滿是汗水。他光著上身坐在健身房椅子上,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辦,你不用急。你是長盛礦業的大股東,要在近期召開股東大會,對總經理權力進行限製,逼得黃大森辭職。”

朱琪苦惱地道:“我哪懂這些啊,你要幫我。”

吳新生道:“阿琪,沒事,我全力支持你。黃大磊還是挺厲害,很懂現代企業經營之道,在股權設計、公司章程等諸多方麵都留了後手,黃大森想要蛇吞象,這是做夢。”

“你過來吧,我們一起吃飯。”朱琪又道,“算了,還是我到你那裏去,金山別墅太打眼。”

朱琪重新化了妝,這才離開辦公室。一路上,她抬頭挺胸,目不斜視,也不叫司機,自己到車庫開車。

車至金色天街附近的商業區,停到最靠近三號電梯的地下車庫。朱琪戴上墨鏡,輕車熟路進入三號電梯,再到二十九樓。進門後,她還沒有來得及取下拖鞋,就被有力的胳膊抱在懷裏,強烈的雄性氣息撲麵而來。她被吻得喘不過氣來,又被握住了最敏感的胸部,雙腿發軟,站立不穩,隻能緊緊摟住對方脖子。

“別急,我還沒有洗澡。”

“你沒有洗澡也是香的,我喜歡有你的味道的身體。每次聞到你身體的味道,我就興奮。你摸一摸,現在硬得多厲害,張弓搭箭,就差點射出來了。”

“不能現在射,我還沒有享受。”

“開個玩笑,你以為我是早射三秒郎。”

談笑間,吳新生抱起朱琪,來到**,幾下就剝去了朱琪的外套內衣,然後停止行動,欣賞如白兔一般的身體。

……

“我愛你,阿新。”

結束之際,朱琪發出了長長一聲歎息,散發著愉悅和滿足。晚七點,天漸漸黑去,吳新生翻身起床,炒了碗牛肉絲,煮了紫菜湯。朱琪在家裏極其挑剔飲食,換了好幾個廚師,皆不合胃口。每次到吳新生家裏,簡單兩個菜總會讓她停不下筷子。而且,她還會主動刷碗。

“今天黃仁毅到了大樓,先到黃大森辦公室,若不是我叫住他,他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根本不會到我這邊來。我在辦公室坐了半天,就兩三個人過來,完全把我當成空氣。黃仁毅口口聲聲叫我大媽,一雙眼睛就往我胸口看,就差流口水了。”

吳新生道:“男人嘛,對美好的東西有追求是很正常的,我也經常盯著你的胸口看。”

朱琪道:“你看我,我喜歡。他看我,我惡心。”

吳新生走過去將女人抱在懷裏,道:“聽你說,最近總是有公安來調查,出了什麽事情,我幫你分析分析,這可是我的長項。”

朱琪在長青鉛鋅礦有自己的眼線,知道二道拐滑坡掉出來一具人骨頭,便給吳新生講了此事。吳新生撫摸著懷中女人,眼神卻嚴肅起來,道:“黃大磊在世的時候,聽說過這件事情沒有?”

朱琪扭了扭身體,配合吳新生的手,道:“黃大磊回家從來不談公司的事情,我就是一隻金絲雀,被關在家裏。他被槍打了以後,把我和小妞妞送到陽州。後來他還是出了事,被炸得好慘。如果不是擔心長盛礦業被黃大森給占了,我才不回江州。我在陽州的時候,若不是你來陪我,我肯定度日如年,真害怕凶手跑到陽州來殺我們母女。”

吳新生分析道:“公安也不是瞎搞,到長青鉛鋅礦來調查肯定有理由。說不定,這是一次趕走黃大森的好機會,你得盯緊這邊。”

“黃大磊拚死拚活掙下這點家業,我可不想讓黃大森這個吸毒分子霸占了。”朱琪道,“哎,你輕點,別這麽用勁,弄疼我了。”

“疼也是一種享受,要不要再試試?”

“我不要,真疼。”

“黃大森真的吸毒?以前沒有聽你說過。”

“我也是才知道。按照你教的法子,我在給黃大森那邊摻沙子挖牆腳。他在吸大麻,在有些國家不算吸毒,在我們這邊算是吸毒。”

長盛會所裏,黃大森在房間裏眯了十來分鍾,黃仁毅來到長盛會所。

黃大森打了個哈欠,道:“仁毅,人得服老,以前精力旺盛得很,現在下午總是沒有精神。我們去泡個澡。”

凡是談機密事就要“泡個澡”,這是黃大磊定下的規矩。如今黃大磊雖然被炸死了,這個規矩保持了下來。泡澡的地方是一個中型池子,可以泡五六個人。黃大森和黃仁毅在節奏明快的音樂聲中脫得赤條條進入池子,肩並肩坐下。黃大森身體消瘦,能看到肋骨。黃仁毅則是一個白胖子,如剛剝了殼的新花生。

黃大森臉色陰沉,道:“二道拐的事,你不是說萬無一失?”

黃仁毅罵了一句,道:“真他媽晦氣,長青縣一直在下暴雨。如果不塌方,確實是萬無一失。”

黃大森道:“你當時應該丟到礦洞最裏邊。”

黃仁毅道:“老礦洞裏麵塌方,走不進去了。當時我怕有人進來發現,燒了一把火,又用石頭和土把礦洞堵死了。這次塌方垮了四五米,實在是運氣不佳,否則永遠都沒有人能夠發現。”

黃仁毅搖頭,道:“他們找過,隨便問了點事。我是長青鉛鋅礦的副礦長,和以前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

黃大森一直以來頗為防備黃仁毅,仰頭看了一會兒池頂,道:“你和黃仁剛都出國,躲一陣子。”

“幾年前的一堆屍骨,公安恐怕連是誰都找不出來,要破案,除非福爾摩斯投胎。我和黃仁剛在這個節骨眼上全部出國,反而引得公安懷疑。黃仁剛這些年賺了不少,我安排他出國。”黃仁毅對自己的手段極有信心,不相信公安能破案。他辛苦奮鬥才擁有今天的地位,壓根不想黃大森一句話就遠走他鄉。更何況,黃大森不是黃大磊,大老板黃大磊心狠手辣,黃大森不過是打工仔,和自己身份差不多。

“黃仁剛先走,如果風聲不對,你也趕緊走。”等到黃仁毅離開,黃大森惡狠狠地砸碎放在池邊的酒杯,發泄心中不滿。黃仁毅是黃家遠房親戚,這種遠房親戚很多都在公司上班。黃仁毅能有目前的地位,完全是“強取豪奪”而來。2005年事發之時,黃大磊的意思是威脅加收買,豈知黃仁毅夥同黃仁剛直接幹掉了被威脅和收買的對象,解決了危機,間接綁架了黃大磊,埋下了禍根。黃仁毅因此成功地由底層業務員躍升為礦業集團高層。

黃大森獨自在水池裏把所有事情全部梳理一遍:黃大磊辦事講究單線聯係,他有事交代黃大森,黃大森讓黃仁毅辦理,黃仁毅手下核心就是黃仁剛。這隻是其中一條線,同時還存在另外的線。如此設計有兩個作用:一是幾條線互相隔離,斷一條線,其他線沒事;二是某一條線中間環節斷一節,也能平安無事。

這種單線聯係方式如今對黃大森極有好處,就算公安神通廣大,把整個事都翻了出來,上可推到死去的黃大磊,下可推到實際動手的黃仁毅。他隻在中間傳話,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黃仁毅開著路虎,直奔一處農家樂。這處農家樂是黃仁毅的窩點,幾乎沒有客人,方便商量事情。黃仁毅和黃仁剛幾乎同時到達農家樂。兩人上到農家樂頂樓平台,麵對綠色山林,大口抽煙。

黃仁毅道:“警察最近緊盯長青鉛鋅礦,和蒼蠅一樣討厭。”

黃仁剛滿不在意,道:“當時做得非常幹淨,一燒了之,埋在老礦洞。如果沒有滑坡,這事就永遠過去了。”

黃仁毅道:“為什麽公安會反複到鉛鋅礦來騷擾?你仔細回想,哪個地方有可能出問題?”

黃仁剛慢慢回想當年做掉王大輝的過程,道:“如果說有一點點可能,我們在老礦洞點火的時候,林場一個老頭多管閑事,過來查看。我們當時用一輛皮卡擋住小道,我把老頭攔在小道和公路口邊,沒有讓他過來,然後打發走了。”

黃仁剛笑嘻嘻地道:“你太小心了。這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林場老工人早就退休了,誰會記得這些陳年舊事。”

黃仁毅半天沒有說話,道:“你小看了公安,那幫人就是吃這碗飯的,比我們專業。如今最大的破綻就在你身上,你馬上出國,躲過這一陣風頭再回來。”

黃仁剛在江州吃香喝辣,聽聞要出國,臉露難色,道:“我不懂外語,到國外沒法生存。”

“你怎麽提起出國就到美國、英國,可以到新加坡、東南亞,在這些地方都可以說普通話,做生意也相對容易一些。”黃仁毅又道,“除了林場老工人,還有沒有其他破綻?”

黃仁剛道:“絕對沒有。隻是,梁佳兵知道的事情比較多。”

“梁佳兵這種老江湖,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拎得清。而且,他除了場麵上的事,其他事情根本不知道。”黃仁毅突然射出一股凶光,道,“我們得機靈點,如果情況不對,火要燒到我們身上,該下手還得下手,無毒不丈夫,不能有婦人之仁。”

黃仁剛素來唯黃仁毅馬首是瞻,匆匆下山,準備回家拿護照,然後出國。

緊急收網

一把手局長關鵬參加晚上八點召開的案情分析會。在案情分析會前,重案一組偵查提前開會,匯集當天工作進展。當吳新生和朱琪在盡情歡好之時,偵查員們坐在一組會議室,打哈欠,喝濃茶,抽香煙,準備開會。

會議開始後,先由偵查員匯報當天進展。

張國強道:“我和嚴峰負責調查梁佳兵。梁佳兵這人毛病不少,偷稅漏稅,拖欠工資,違反《環境保護法》偷排,還涉及一起行賄事件,受賄方已經進看守所了,他作為行賄方還在外麵逍遙自在。”

侯大利在小筆記本上梁佳兵詞條下寫下“行賄”兩個字,打下著重符號。

馬小兵道:“我和袁來安負責調查黃仁剛。黃仁剛是梅山鎮人,是黃大磊遠房親戚,很遠的那種。他是黃仁毅的堂弟,同一個爺爺。此人給長盛礦業旗下企業送配材,還開了一家長盛歌城,裏麵有賣**嫖娼行為。這和長盛礦業沒有關係,就是借了長盛的名字。袁來安和嚴峰盯著他,暫時沒有什麽異常。”

江克揚道:“我和伍強負責調查黃仁毅。黃仁毅是長青鉛鋅礦副礦長,是礦裏的真正實權派。現任礦長是一個國有大礦的退休礦長,主要是搞經營和生產。據治安支隊和派出所的同誌介紹,黃仁毅賭性很重,除了在長盛會所玩幾把以外,還經常參加流動賭場。”

江州這兩年下了大力氣掃黃打非,原來的賭博窩點無法生存,便開設無固定場所的流動賭場。這算是公開秘密,治安支隊打過好幾次,抓了不少人。由於利益驅動,每次流動賭場被打掉以後,總是會死灰複燃,成為割了又長的社會毒瘤。

大家發言完畢,侯大利道:“通過路虎車和移動終端,黃仁毅露出了狐狸尾巴。這一次找到目擊者,黃仁剛又露出水麵。林場老工人說的兩個人,一個是黃仁剛,另一個極有可能是黃仁毅。”

張國強道:“我們在鉛鋅礦大範圍調查,如果黃仁毅和黃仁剛是凶手,應該已經驚動到了他們。”

侯大利道:“2005年的案子,是否驚動都沒有太大關係,說不定我們攪動水麵,能給他們製造壓力,還會讓他們出現錯誤。”

張國強見侯大利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道:“我擔心他們出境。這不僅是殺人案,還涉及巨額國有資產流失。如果跑路,事情就麻煩了。”

侯大利考慮得更多的是二道拐黑骨案,對巨額國有資產流失考慮得不多。他認可了張國強的提醒,寫了“跑路”兩個字,連打三個著重號。

晚上七點半,重案一組全體來到了市局小會議室。幾分鍾後,刑偵、經偵、出入境、治安、技偵等二級班子領導出現在會議室,關鵬、宮建民等局領導隨即也進入。

會議由副局長宮建民主持。

首先由他宣布成立二道拐黑骨案專案組,點明了專案組成立的目的:“刑偵支隊工作很出色,從多年前發生的二道拐黑骨案中牽出了巨額的國有資產流失案,專案組除了要繼續調查這兩案以外,要抽出精力調查國有資產流失案。”

隨後,重案一組副組長侯大利介紹二道拐黑骨案。侯大利按照時間順序和重要節點來講述二道拐黑骨案。

第一,二道拐滑坡滾出屍體。

第二,找到礦洞、發現焚燒痕跡。

第三,葛向東進行顱骨複原,發現種植牙。

第四,從滑坡泥土中發現金屬皮帶扣。

第五,調查了長青鉛鋅礦收購案,找到唐國興的老手機,發現王大輝的短信。

第六,王大輝與葛向東畫像相似;在陽州找到王大輝父母,王大輝在嶺西地質勘查所實習,並且做過種植牙,與二道拐黑骨案顱骨上的種植牙在位置和材料上一致。

第七,王大輝遇害後,其QQ仍然在使用,通過一張相片發現了路虎車,還通過移動數據端找到了合同,路虎車和合同中都出現長盛礦業黃仁毅。

第八,確定了死亡日期後,重新調查周邊村民和林場工人,有老工人在2005年11月中旬看見黃仁剛和另一人在老礦洞位置熏香腸,現場煙氣很大。

第九,王大輝女朋友張睿在嶺西地質研究所工作,判斷山南省所做資源報告有假,儲量明顯被低估。

第十,目前正在暗中布控黃仁毅和黃仁剛。

除了這十點,侯大利還詳細談了梁佳兵、長盛礦業、山南地質隊和嶺西地勘所的關係。

侯大利講完後,宮建民道:“大家都應該清楚案情了吧。此案涉及兩條人命,還涉及巨額國有資產流失,目前我們的人已經打草驚了蛇,就得防止關鍵人員逃跑,專案組會擬出一個名單,凡是名單上的人都不能出境。老張要把好這個關。”

出入境支隊長張偉是軍人出身,聲音高昂、態度堅決地表態堅決完成任務。

宮建民又道:“吳支隊,治安方麵涉及麵最寬,你要心中有數,做好配合工作。凡是與二道拐黑骨案相關的工作,一律排位優先。”

治安隊長吳支隊是資深老警,當宮建民點名後,簡略地道:“沒有問題。”

局長關鵬最後講話。他態度嚴肅,語調深沉:“市委趙書記非常關心此案,指示我們要調集精兵強將,務必破案,一是給遇害者一個交代,二是要挖出蠹蟲,不能讓巨額國有資產流失。這個巨額是形容詞,我們現在不知道是什麽數量級,不過肯定是以億、十億或者更多來計算。這兩點要求表麵上平平常常,實則是千斤重擔壓在我們所有人的肩上。此案的難點在於案發於五年前,取證困難。小侯剛才講了整個偵辦過程,重案一組花費很大精力才逐步還原了案件,但是我們沒有直接證據,很難鎖死犯罪嫌疑人,必須精心研究方案,采取有力措施,最終取得關鍵性口供,隻有這樣才能把案子辦成鐵案。如果案子辦得不紮實,在審判環節出了問題,在座的人都要拿話來說。”

關鵬局長前麵還說得心平氣和,到了最後一段話,語氣已經變得很嚴厲了。

“二道拐滑坡後出現人骨,我們的偵查員反複在二道拐調查,肯定已經驚動了相關人員。在這種情況下,犯罪分子為了遮蓋罪行、保住既得利益,肯定會采取更瘋狂的行動,我們要防止殺人滅口和逃跑,特別要防止外逃,這些年,我省外逃人員不是一個兩個,給國家帶來重大損失,雖然有紅色通緝令,可是畢竟不如控製在國內。大家行動必須迅速,各部門必須無條件配合,誰敢推諉扯皮,我就殺雞給猴看。我講完就散會,散會後就立刻行動,料敵從重,絕不能馬虎大意。”

侯大利是第一次以指揮員身份辦案,隻覺得肩膀的擔子重逾千斤。1949年11月5日,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成立大會上,周恩來總理曾經說過“國家安危,公安係於一半”。以前他在刑偵係讀書的時候經常聽到這句話,耳朵都聽起繭子,失去了感受。如今成為基層指揮員,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句話的分量。

會議結束,侯大利回到辦公室,坐在外間小會議室,如老僧一般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案子。

目前從市領導到支隊領導再到偵查員們都有共識,此案很難取得直接證據,這就要根據已有證據,按照案件發展的時序邏輯找到關鍵證據,補上殘缺的口子,力求重建現場。“重建”有兩方麵內涵:一是“修複”,側重於對瑕疵證據的補正、完善,比如二道拐黑骨案沒有提取到DNA,這就是一個瑕疵證據,還得通過省刑偵總隊出麵,讓更高級別實驗室來提取;二是“拓展”,在直接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善於利用間接證據,形成完整的、相互印證的證據鏈,突破多人口供。

此次會議後,除了重案一組偵查員們繼續深入調查,經偵支隊和出入境支隊也行動起來,二道拐黑骨案由一起單純的刑事案件變成了牽涉到方方麵麵的大案要案。侯大利很清楚,真要取得實質性突破,責任還是在重案一組。

當夜,侯大利沒有回江州大酒店,住在辦公室。

上午九點四十分,侯大利收到消息:黃仁剛準備出境,目前被控製,消息暫時保密,沒有驚動其他人。

侯大利參加工作以來,屢次立功,內心不免還是有些自得,但是在組織這類大案時,經驗不足的缺點還是暴露出來。最初張國強提出黃仁剛或黃仁毅有可能跑路時,他雖然記了下來,並沒有引起高度重視。而平時並不具體辦案的一把手局長關鵬卻做出準確判斷,果斷出手,這才沒讓黃仁剛跑掉。侯大利暗自驚出一身冷汗,暗叫僥幸,如果黃仁剛跑出國,這個案子就會出大麻煩。

上午十點,宮建民、劉戰剛、經偵劉昌華、出入境張偉、治安吳小海、刑警支隊陳陽、侯大利等人來到了局小會議室。

宮建民開門見山地道:“這一次非常僥幸,若是我們晚了一步,黃仁剛就跑路了。時間緊迫,證據缺失,對手狡猾,我們不能等到證據鏈完整才收網,必須采取斷然措施,利用現有的證據控製住黃仁毅、梁佳兵,刑警支隊做好審訊方案,集中力量挖黃仁剛、黃仁毅、黃大森的根底,越多越好,越細越好。經偵支隊要抓緊時間去調查嶺西地勘所楊成功和山南地質隊的吳宇,速度必須快,不能給他們反應時間。”

上午十點二十二分,侯大利收到第一條好消息:經偵支隊調取的嶺西地勘所負責人楊成功2005年的銀行賬單中,發現來自長盛礦業的兩萬元匯款,此匯款的時間是2005年9月。除了這一筆外,楊成功銀行賬單中沒有再和山南這邊發生關係。

上午,十一點十分,侯大利收到麻主任交代的情況。麻主任一直跟隨梁佳兵,對梁佳兵非常了解。他涉案不深,為了讓自己脫身,講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

上午,十一點十七分,治安支隊一大隊傳回來消息,愛賭如命的黃仁毅最近時常到隆興附近的一個流動賭場參賭,一大隊跟蹤很久,準備收網。據可靠消息,今天下午五點,黃仁毅就要開始前往賭博地點,晚上要大賭一場。

這些流動賭博窩點非常專業,為了安全,賭博組織者準備了一批窩點,每天的賭博地點是由賭博組織者從這些窩點裏隨機臨時抽取,也就是說,賭博組織者本身在沒有抽取前都不知道今天的窩點在何處。選定窩點以後,這才通知參賭人,由參賭人自行駕車或者統一坐車前往每天的賭博地點,在賭博地點外圍有多人放哨。

治安支隊為了打掉全市最“專業”的流動賭博點,在技偵支隊支持下,牢牢鎖死了目標。

得知此消息以後,侯大利立刻找到了副支隊陳陽,要求重案一組隊員也參加此次行動。

陳陽道:“重案一組事情本來就多,你主動調人參加抓賭,是何用意?”

全局都盯著此案,眾多部門被緊急調動,侯大利感受到了巨大壓力,皺著濃眉,道:“抓人是為了審訊,我們證據總體偏弱,要想審下這幾人,得打心理戰。在抓流動賭場時,我們要把戲演足,全副武裝,把黃仁毅按倒在地上,蒙頭,單獨帶走。我們可以用這段錄像來震懾黃仁剛、梁佳兵、楊成功等人。”

“可以。我馬上給治安的張支隊聯係。”

陳陽又道:“現在收網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艱難的決定,證據還不太充足。收網後,如果他們不交代,就會煮成一鍋夾生飯,以後會更加困難。但是,黃仁剛已經有外逃企圖了,不收網,如果黃仁剛、黃仁毅和其他涉案人員逃跑或者死亡,那麽此案的難度就會成倍增加。而且,我們動手得快,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讓他們串供。你當前的任務放在審訊上,不用參加具體行動,和周向陽一起討論審訊方案,這才是當前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