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司邈緊緊盯著眼前的人，眼圈紅而澀，但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她的臉龐蒼白得嚇人，以至於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江野原地愣住。
他原本還打算跟她開個玩笑，見她這副模樣，哪裏還有什麽玩樂心思，忙問：“你……哭了？”
“……”司邈眼神慢慢下移到他的手上，江野一手舉著罐冰啤酒，另一手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
江野注意到她的眼神，拿起那罐冰啤酒晃了晃：“你該不會是被我嚇到了吧？我跟你鬧著玩呢。”
司邈無力地扶著牆，極度緊繃的情緒霎時間鬆懈後，身體襲來的是無盡的疲軟。
她心想，或許沈癲是對的，她從進入遊戲以來就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她心緒不寧。
江野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玩笑會讓司邈有這麽大的反應，他伸手輕輕扶住司邈肩膀：“你沒事吧？抱歉啊，我沒想到……”
“不怪你，我的問題。”司邈輕輕擋開江野的手，“你過來的時候有在走廊上看到別人嗎？”
“沒有，都這個點了誰還會在走廊上晃悠。怎麽了？”
司邈猶豫了會兒，並沒有把密碼鎖的事情告訴江野。她搖頭道：“沒什麽，不過這麽晚了你拿著酒過來找我幹什麽。”
江野道：“我打聽到一些消息，可能對案情有幫助，所以來找你聊聊，順便帶了點酒打發時間。不知道大小姐可否賞個麵讓我進屋？”
“進來說吧。”
司邈有意識用身體擋住密碼鎖再解鎖。兩人進屋後，司邈將白兔放到牆角的軟墊上，自己則坐在床沿——和剛剛坐的位置一樣，隻不過這回麵前的人又換了一個。
江野大大咧咧盤腿坐在地上，屈指打開一罐冰啤仰頭喝了一大口，滑動的喉結和淩厲的下頜線條有說不出的性感。
他喝了大半罐，然後舉著罐身在司邈麵前晃悠幾下：“你也來點？”
司邈擺手，道：“你打聽到什麽了？”
“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是關於在走廊被砍死的那個女人的。”江野慢慢說著，“她叫林翎，曾是一名性工作者。你是不是好奇為什麽這種私密的事情也能打聽到？那是因為前不久她還小火了一把。”
司邈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江野接著道：“林翎前不久跑去簽約了經紀公司，但這並不是她火的契機，真正原因是她報案說她在公司裏被強奸了——強奸她的人是當下最熱門的男演員王騫山。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麽流傳出去，兩人的名字就這麽齊齊上了熱搜。”
“性工作者狀告當紅明星強奸自己……這樣的標題光看上去就足夠噱頭，難怪那麽多媒體趨之若鶩。那麽結果呢？”
“林翎身上沒有任何屬於王騫山的痕跡，毛發、體液、指紋……什麽都沒。而林翎也拿不出實質性證據，所以最後撤案了。”
司邈指尖敲了敲被麵，作沉思狀：“什麽都沒？如果她要陷害他，至少也會故意製造一些證據吧。這麽幹淨的話，就像……”
“就像她曾被裏裏外外洗過一樣。”江野嘴角勾起弧度，很是默契地接上司邈的話。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則視頻，“不過林翎真正的噩夢才剛開始，王騫山的粉絲聲稱她是為了炒作上位才冤枉王騫山，要求全民抵製她，不能讓她有出頭的機會。護主心切的粉絲加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林翎很快就被逼到了崩潰邊緣。據說她曾連續一星期收到死老鼠、用過的衛生巾這類的快遞。”
視頻內，林翎坐在高樓天台的圍欄上，獵獵寒風吹得她如紙片般的身子搖搖欲墜。底下是蟻群般洶湧的圍觀群眾，他們紛紛高舉手機攝像，還有人吹口哨、嬉笑著催促她要跳趕緊跳。
林翎在圍欄上坐了很久，將近一刻鍾後她才稍微動了動身子。她的動作再次激起圍觀人群的**，他們像嗷嗷待哺的狗伸長脖子往上探去，不過林翎還是讓他們失望了。
她沒有如眾人所願地跳樓，而是走下圍欄朝天台裏側走去……人群中頓時一陣嘩然，所有人都在指責林翎。
“無聊，浪費老子時間。”
“神經病啊，等她半天結果就這？”
“哪來的野雞又開始炒作了？！”
……
就像一場猝然落幕的鬧劇，在場賓客紛紛失望離席。視頻也到此為止。
司邈拉回進度條，兩指放大屏幕，像素顆粒模糊的畫麵上隱約可見林翎在離開圍欄前，接了一通電話。
也就是這通不知名的電話讓她回心轉意，放棄跳樓自盡。
江野：“你也發現了吧，林翎接的那通電話肯定是一個很有價值的線索。另外她和王騫山的過節這麽大，我看這個大明星的嫌疑還挺大的。”
司邈：“作案動機太明顯，一旦出了意外他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這種情況下反倒不能先入為主地給他下定義。而且這是連環案件，目前也不能證明王騫山和其他受害人有關係。不過不管怎樣，王騫山應該算是一個突破口。”
“不錯，等明兒有空就去會會這位大明星。”江野道。
司邈在瀏覽器裏輸入王騫山的名字，第一個跳出來的果然是他和林翎的捆綁詞條，而後才是他的個人信息。令司邈意外的是，王騫山居然也是星球娛樂的簽約藝人？！
也就是說，林翎是在簽約了星球娛樂後，在公司裏出的事。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星球娛樂這條線……
司邈問：“你知道林翎和星球娛樂簽的是什麽約嗎？歌手、偶像還是演員？”
江野想了想：“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演員。”
果然。
又是演員招募。
星球娛樂肯定是借著演員招募這件事在暗地裏幹什麽見不得光的勾當。想要揪出幕後的凶手，就必須先突破星球娛樂這道難關。隻要她能夠打進公司內部，那麽就能打探到更多的線索。
江野又開了一罐冰啤，遞給司邈：“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請你喝瓶酒，就當為嚇到你給你賠禮道歉。”
“我不喝酒，”司邈說，“剛剛是我自己太緊張，不能怪你。”
江野拉過司邈的手，將啤酒塞到她手裏：“你看你一整天都這麽緊張，喝點酒放鬆一下也好，不然怎麽入睡？”
實際上司邈說她不喝酒並不是推辭，她在此之前還沒有喝過酒，不過江野的話聽起來確實有那麽幾分道理。
想著明天還要去做最後的麵試，晚上最好是能好好休息一下，司邈舉起啤酒喝了一大口，不小心還被嗆得咳嗽連連。
江野直笑道：“你那麽急幹什麽，又沒人和你搶。”
司邈抓過紙巾擦嘴：“算了，我不喝了……哦對，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說。”
“怎麽，難不成是突然被我的帥氣所傾倒，打算跟我表白？”
司邈突然感覺意識一陣陣地渙散，她呆呆地看著江野：“你說什麽胡話？我和沈醫生今天在外麵招攬了一名新隊員，等明天或許你們就能碰上麵。”
江野微微眯了眯眼，盯著司邈看了半天。
他問：“男的女的？”
司邈像是有些困地眨眨眼：“男的啊，怎麽了？”
“大小姐啊大小姐，可真有你的，你這是把推理遊戲玩成後宮遊戲了？”江野幾乎是咬著牙笑出聲，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子魚去跑任務，結果一回頭就發現司邈身邊又冒出了個野男人。
他的任務不但一點進展都沒，競爭對手反倒越來越多，這怎麽能不讓他覺得不爽？
“嗯？”司邈歪著頭，整個人看上去呆呆笨笨還軟綿綿的，“你生氣幹什麽？”
“你說我生氣幹什麽？”江野起身欺近司邈，點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倒在床鋪上，自己再傾身覆上。
高大的身軀落下的陰影將司邈的身體完全罩住，如野獸吞食獵物般帶著獨占欲。
他屈指在司邈臉側輕輕流連，盯著她的臉瞧了半天才看出不對勁，“你該不會……是才喝一口酒就醉了吧？”
司邈微微啟唇，明亮幽黑的眼瞳望著他：“我喝醉了？沒有吧，才喝一口啊！”
江野：……
江野：“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一碰酒精就醉。”
司邈突然樂嗬嗬地笑出聲，整張臉都變得明媚起來，眼角眉梢泛著玫瑰花蕊綻開般的淡紅。她抬手扯了扯江野衣領，問道：“江野，你是壞人嗎？”
“你希望我是嗎？”
“唔……不是最好，但是的話好像也不錯。”
“小醉鬼，都開始說胡話了，早點睡吧。”
江野被她逗樂，起身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司邈眼神迷離地眨了幾下眼，沒過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可能是酒精的緣故，司邈那一晚亂七八糟地夢到好多事情。她夢到小時候爸媽經常帶她去的那座神秘遊樂場、夢到她抱著那隻名叫糯米的兔子和玩伴哥哥過家家、夢到那場奪走爸爸生命的熯天熾地的大火……
直到鳥鳴漸起，微白東方在窗戶玻璃打下點點弱光，司邈迷迷糊糊睜眼後，渾身充滿了舊夢纏身的無力感。
她困倦地伸了個懶腰，卻發現一條結實健碩的手臂正橫在她的腰間。
司邈一愣，繼而毫不客氣地抬腿一踹，把那個在她身邊睡得一臉蠢相的男人踢下床。
“你睡在我**幹什麽？！”
被突然踹下床的江野一臉茫然地坐在地上抓著頭發，片刻後才驚訝道：“地震了？”
司邈：……
這真是沒有起床氣的人也得被氣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