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此時的酒店大堂內，司邈和薄旻空隔桌相坐，誰也沒出聲。
司邈單手支頤，側頭假裝看風景，心裏卻跟打鼓似的砰砰直跳。
幸好剛剛和薄旻空的對話被打斷，不然氣氛都已經烘托到那種程度了，之後的事絕對會往某個奇怪的方向發展……
一想到剛才發生的事，司邈心裏擠滿熱乎乎的緊張。
她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薄旻空。
薄旻空兩腿交疊，神情平淡無波，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司邈的錯覺。
他手裏正拿著份不知道哪一天的報紙，垂眸不動聲色地瀏覽。燈光從他俊挺鼻梁略過，匆匆留下模糊掠影，襯得他眉眼更加深邃迷人。
司邈看薄旻空第一眼就覺得他好看，此後每多看他一次，便又覺得更好看幾分。
但薄旻空讓人打眼一看最先注意到還不是他優越的外貌，而是他通身所縈繞的恍如中世紀貴族般的神秘優雅的氣質。
內斂、沉穩，極具安全感。
她的眼神不自覺落在薄旻空的唇上，有些不合時宜地開小差，想道：看上去冷冰冰的人，嘴唇倒是意外的柔軟。
司邈默默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突然覺得喉嚨又幹又癢。
“你在偷看我。”
薄旻空冷不丁出聲，視線上移抓住司邈慌張的眼神。
司邈被他嚇得手一抖，整個杯子翻了過去，茶水傾倒出來順著桌麵流到薄旻空褲子上。
司邈尬得臉皮發燙，匆匆忙忙抽出幾張紙巾給他擦幹——薄旻空卻猛地抓住司邈的手。
司邈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他，結果直直撞進那片幽深湖潭般的眼眸，她這才發現薄旻空兩邊耳朵全紅了，熟透似的，連漂亮的眼底都好像藏著些許……羞澀？
“你確定，要親手幫我擦嗎？”
薄旻空的嗓音帶著溫熱的氣息近距離撲在司邈臉側，她耳後一下子就冒起雞皮疙瘩，也是因為這句話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正搭在薄旻空的大腿裏側——要不是他及時抓住她的手，現在的場麵估計更加奇怪！
司邈騰地一下冒了個大紅臉，趕緊把手縮回。
“不、不好意思，我隻是想給你擦擦，沒有別的意思……不然你還是自己擦吧！”
她不由分說地把紙巾塞進薄旻空手裏，然後坐回椅子上。
司邈：“說真的，你是不是也有一點不自在……不如我們好好聊聊，畢竟今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一直這麽不尷不尬多不好。”
“我沒有不自在。”薄旻空馬上回答，但被鬢邊發絲蓋住的耳尖卻是不受控地泛紅。
司邈小小吐槽：“可是你看著那頁報紙已經超過二十分鍾還沒翻頁——而且那頁全是圖片，真得看這麽久？”
一瞬間被揭穿心思，哪怕素來冷靜如薄旻空也有些尷尬。他合起報紙放到桌上，說：“如你所言，我們當無事發生就好……反正，這本就是一個意外。”
“那就這麽說定了，”司邈鬆了口氣，“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意外了！”
薄旻空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但沒等他說話，司邈就接著說道：“其實我還有別的話想跟你說……謝謝你幫我充值餘額。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經濟狀況實在困難，要我在這個遊戲裏氪金絕對不可能，你這麽做，確實幫了我很多。”
“不用謝，能幫到你就好。”
薄旻空淡淡說道，沒有趁機吹噓自己或者誇耀的意思。
一如他曾經默默在司邈房門口放下消毒藥水那樣。
司邈：“等之後遊戲結束，不管我是否能順利拿到獎金，我都會把這筆錢還給你的！”
薄旻空本來想說還不還都無所謂，但司邈的語氣認真無比，如果他怎麽說反倒顯得有些敷衍和看輕司邈的意思，於是他點點頭，算是應下她的承諾。
而且要是能給他找個借口，讓他在遊戲結束之後還能和司邈有聯係，好像也不錯。
沈癲從門口走進，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司邈以為他是清算積分的結果不太好，便沒有多嘴問。
她今天的表現不好不壞，遊戲係統給出的獎勵也隻是不痛不癢的小甜頭——摳摳搜搜的幾枚遊戲金幣，在薄旻空充值的數額前麵更是顯得寒酸得不行。
“你們累嗎，雖然現在有點晚，但遊戲時間有限，要不我們休息前再抓緊時間開個短會吧？”司邈說道，拿出那張在高仲柯書房順走的CD。
CD外殼貼著白底黑字的標簽，上麵的字是阿拉伯數字003。這數字還是印刷上去的，謹慎至極，想從筆跡入手調查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沈癲坐到司邈身邊的位置：“沒關係，我可以留下來陪你開會。”
薄旻空沒說話，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像是對他這麽堂而皇之落座在司邈身邊很不滿。
沈癲雙手抱胸，回以微微挑釁與敵意的眼神——按理說他們兩人之間往來並不多，但在這一瞬間，兩人都明白這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來源於何處。
薄旻空接過CD將盒子打開。他借著燈光仔細看著CD背麵，上麵有不少細碎交錯的劃痕。
“磨損痕跡很明顯，應該經常看。”薄旻空說完，拿起旁邊的筆記本電腦把CD插入讀取。
司邈用手機給身處醫院的子魚打了視頻通話，好讓他也加入這場會議。子魚坐在病**，氣色確實是比一開始的時候好很多。
CD內僅有一段不到二十分鍾的視頻。畫麵先是一小段黑屏，隨後露出幾抹昏暗的紅色光線，再然後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就是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花蕊般凹凸起伏的床，以及躺在**的半昏半醒的女人。
那女人容貌姣好、身材曼妙，一看就是適合進演藝圈的人。
一雙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出現在畫麵內，先是撫摸過女人的胸口，又捏住她的臉頰，仿佛要從她的五官上看出什麽。他的動作完全不像挑逗調情，而像在交易市場付錢前的驗貨，最後，他動作粗魯地撕開女人的衣服……
司邈皺眉，啪一下敲響空格鍵暫停。
司邈：“這視頻果然是他自己拍攝的迷奸視頻，外殼上的數字代表的十有八九就是受害人的順序……我記得他存在書房的CD差不多有十張，這也就意味著現在起碼有十個女孩子在他手上。”
沈癲：“真是有夠低級的趣味。”
“既然姐姐是在高仲柯房裏找到這些光盤的，那還不足以作為證據去抓他嗎？”子魚在手機屏幕裏說。
司邈緩緩搖頭：“他從頭到尾都沒露臉，證明不了什麽，頂多說明他收藏**傳播物。”
距離他們進來遊戲，在雨中遇到女孩斷腿失蹤事件已經過去好幾天，如果斷腿的女孩沒有及時得到救治，那麽生還的可能性極低……
哪怕司邈深知一款遊戲的底層邏輯，也知道這僅僅是一場遊戲，但當有人告訴你，如果你救不了她們，她們就全都會死時，壓力還是如山倒般襲來。
司邈捏了捏眉間，道：“我們得找出這些被騙走的女孩現在都在哪裏，然後救她們出來。”
子魚：“那家夥可是有一整座莊苑，搞不好莊苑的地底下就挖了一個地下庫專門用來藏人。”
子魚正說到一半，屏幕上就閃出來電提醒。
司邈湊前一看，發現竟是江野的來電！她趕忙接通，直道：“你人在哪兒啊？！”
“來酒店後門，快！”江野聲音急促低沉，“帶上沈癲一起。”
司邈見慣了江野平日裏瀟灑不羈的樣子，什麽時候聽他用這麽緊張的語氣說話，這絕對是出事了。她臉色沉重地看向薄旻空和沈癲，那兩人立馬會意，起身一起快步跑向酒店後門。
夜涼如水，闃靜深夜被三人急迫的腳步聲踏破，稀薄月光晃動著如水暈般一圈圈地在黑夜裏**漾開。
司邈左右環視，果然在後門對麵的一棵樹下看見倚樹而站的熟悉身影。
江野一手撐在樹幹上，微弓著背，健碩隆起的背肌隨著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他的呼吸聽起來很沉，像是要壓抑著痛楚；而在他身側，他用另一隻手扶著另一個渾身癱軟的人。
泛涼的夜風吹來淡淡的血腥味，司邈心知不妙，趕緊上前。
司邈：“發生什麽事了？！”
江野：“先不說這個，讓沈癲過來看看她——她好像快不行了！”
他手邊扶著的是個髒兮兮的女孩，粘膩的發絲結著血塊罩住了大半張臉，身上襤褸的衣物混合著濃烈的惡臭與血腥味。她整個人沉水似的往下掉，司邈幫忙扶住她，著急地看向沈癲。
沈癲單膝跪地給她做最基礎的檢查。
“怎麽樣？”司邈忙問。
沈癲沉聲道：“這裏沒辦法給她做急救措施，我需要馬上帶她回去酒店。”
他說著，避開女孩身上的傷將她打橫抱起。女孩瘦小的身軀完全窩在沈癲身前，襯得他的身形更加高大，因用力而隆起的肱二頭肌也充滿了爆發的力量感。
沈癲轉身踏進夜色之中往酒店內而去，他的步速很快，但每一步都極為沉穩。
司邈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瞬間才真正地意識到沈癲是一名可以縱橫生死的醫生，是一個能夠在毫秒之間和死神搶人的人。職業特質的加成讓沈癲的背影看上去高大了不少。
不知道為什麽，司邈總覺得剛剛那一瞬間的沈癲格外的有魅力。
“你一直看著他幹什麽，倒是管管我啊……”江野出聲拉回司邈的思緒，話裏語氣聽起來還有些委屈。
司邈回過神趕忙上前扶他，看了眼江野渾身上下沾上的血跡，說：“你這都是經曆了些什麽啊，怎麽會傷成這樣？”
“我還好，死不了，這些血大多是她的。”江野雖然這麽安慰她，但慘白的臉色卻是藏不住。
薄旻空伸手幫忙扶住江野，兩人扶著江野往裏走。
忽地，一陣惡寒如針般直直刺進司邈後背，好像有什麽東西狠狠紮在她的後頸——她猛地回頭看去，漆黑夜色中什麽都沒有，可是她就是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她……
“怎麽了？”薄旻空問。
司邈抬手摸著後頸，遲疑了會兒，搖頭。現在已經是淩晨，附近根本沒有人，可能是她最近精神壓力太大出現的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