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們是負責調查這些事件的特派員，”司邈編了一個容易受信任的身份，“有人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
這話一出，周圍人麵麵相覷，氛圍直接冷了下來。
一個男人道：“這事兒說不得，說出來我們會受牽連的！”
“讓你說你就說，又不是問你銀行卡密碼，藏著掖著什麽？”江野語氣微慍，眼神都變得格外嚇人。
江野本身一頭銀白色的短發茬和純黑的機能風穿搭讓他光從外表上就飽含野性與壓迫感，加上這麽囂張森冷的語氣，一看就不好惹。
男人哭喪著臉：“這陣子已經有好幾個年輕女孩失蹤，今天又丟了一個，這回甚至還被砍了腿！我們懷疑，這根本不是人幹的……”
江野嘖了聲，瞪他一眼：“別說胡話嚇唬小姑娘。”
男人悻悻閉了嘴，不敢再出聲了。司邈無奈地直搖頭，敢這麽懟NPC的，估計也就江野一人了。
她仔細環顧四周——泥濘的地麵上光禿禿的，哪怕是在這群NPC的腳邊，也看不見什麽鑰匙。她抬頭問那個男人：“你們有在這附近撿到一把鑰匙嗎？”
“鑰匙？見都沒見過，”男人仰臉回憶了下，“不過要說挎包的話，那倒是有一個。”
司邈連忙追問：“誰的挎包？在哪兒？”
“就是失蹤這小姑娘背的，剛剛被一個警察取走了，就往那兒走的，也沒走多久。”
司邈手指急促地抓了下江野的衣服，忙道：“因為審核原因這個遊戲裏根本不可能有警察這個角色，把包拿走的人有問題！搞不好那就是凶手！”
江野沒有多問，拋下一個“追”字就拉著司邈衝進雨中，順著男人指的方向跑去。雨霧濛濛，兩人在風雨之中奔走好一段距離之後，才隱隱約約地望見一抹人影站在走廊上，而他的手裏正拿著一個白色挎包。
司邈甚至忘記出聲，直接從傘下跑開跳上走廊。那人被司邈的動靜嚇了一跳，轉身微微皺眉看著他們，問道：“你們什麽人？”
“你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司邈趕緊解釋，“我隻是想看看你手裏的那個挎包……”
“挎包？這是我完成任務的道具，憑什麽給你們。”
“‘完成任務’，你也是遊戲玩家？太巧了，我叫司邈，他是江野，我們都是遊戲玩家。”司邈盡量放緩語氣，麵上帶著淺笑，“我不會拿走這個挎包，你照樣可以完成你的任務，隻是裏麵或許會有一把鑰匙，你可以……把它給我嗎？”
隻見那人卻盯著司邈看了半會兒，像在確認什麽，然後白皙清秀的臉龐居然緩緩漾出乖巧的笑意，那雙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也水澄澄的，與剛剛帶刺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他伸手扯住司邈的衣角，笑道：“你想要挎包裏的東西呀？可以啊，我當然可以給你，不過嘛，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想和你做搭檔，一起完成任務。”
沒等司邈回答，江野先嘖了一聲，冷冷道：“門都沒有。”
說著，還從司邈身後伸出手來，嫌棄地把那人的手拍開。
那人暗自不悅地看了江野一眼，又對司邈露出可愛的微笑：“我叫子魚，以前是個愛豆，現在轉型當演員，也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我的名字。進入這個遊戲這麽久，終於遇到和我一樣的玩家，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加入你們。不過你們要是覺得我是個拖油瓶，我也可以理解啦，畢竟我塊頭不夠大，人也不是很聰明……”
子魚耷拉下眉眼，滿臉難過，就像被遺棄在路邊還淋了雨的小狗。
司邈頓時也有些為難：“要不然你就加入我……”
“不行，”江野直接黑了臉，“你剛和我結盟，怎麽又要拉別人進來？吃著碗裏還瞧著鍋裏，原來你是這種人呐。”
司邈：“你說哪裏去了，多一個人不是更好辦事嗎，何況這是他開出的條件——我真的需要挎包裏的鑰匙。”
江野：“不、行，總之我不接受三人隊伍，你自己選吧。”他說著，還衝司邈挑了下眉，仿佛十分確定司邈會選擇自己。
司邈看著江野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卻是輕笑了下，轉身看向子魚：“沒關係，既然他不想組三人隊，那我和他拆夥，我們兩個結盟。”
子魚歪頭一笑，連連點頭：“好呀！”
“你選他？你沒事吧！”江野鐵青著臉，用力把司邈拉到自己身邊，“我剛和你出生入死過，這小子一來你就全忘了？”
司邈：“你不肯讓他進入我們，我就無法拿到鑰匙，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江野，世事難兩全，我隻能選擇更重要的。”
江野緊緊盯著司邈的眼睛，兩人之間沉默了幾分鍾，最終還是江野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來：“行，我認輸行了吧。你想讓誰加就讓誰加，我不管了。”
子魚拍手，笑嗬嗬的：“太好了，那以後我們三個就是隊友啦~給，這個挎包給你，隨便看。”
司邈匆匆道了聲謝，拿過挎包背對著兩人蹲到地上，將裏麵的東西盡數倒出仔細查找。
在她看不到的背後，子魚忽然衝江野無聲挑了下眉，挑釁意味十足。江野隻覺腦子裏某根弦突然斷了，怒氣上湧，單手揪住子魚衣領將他拎了起來：“你他媽找死？”
司邈聽到動靜一轉身就看見這場麵，一驚：“江野你幹什麽？放他下來啊。”
江野正要開口，就見子魚眼眶沁出淚珠，憋得滿臉通紅。司邈趕緊上前拉開江野的手，滿臉不解：“你為難他幹什麽，他又沒惹到你吧？”
“算了，不用管我的……大家都是隊友，別傷了和氣。”子魚委委屈屈地拽了拽司邈的衣角。司邈沒有辦法，隻能拿出紙巾給子魚擦眼淚。子魚看著最多二十出頭，比她還要小幾歲，司邈不免會下意識多照顧他一些。
江野見狀氣得直笑，直接盤腿坐到地上。
司邈：“你幹什麽？”
江野：“我生氣了，你等著哄吧你。哄不好的話我也哭給你看。”
司邈：……
司邈看著一左一右的兩人，一個一臉大爺樣地賴在地上等哄，另一個則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可憐無辜地看著她。
司邈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抱臂來回看著二人，道：“你們兩個非得這樣？那好，你們繼續玩，我自己先去做任務。”
她說完直接轉身走人。子魚趕緊跟上，湊近她的肩側：“姐姐你別生氣，我陪你去做任務，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江野見狀起身追上，一把拽住子魚的手臂把他拉開，然後自己擠到司邈身邊：“你剛剛拿了什麽鑰匙，我給你分析分析。”
司邈沒回他，而是回眸瞟了他和子魚一眼，淡淡道：“你們兩個現在肯安分了？”
江野和子魚對視一眼便又各自扭開頭，他們沒應話，司邈便輕輕咳了一聲。
江野煩躁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囉嗦。”另一邊，子魚也是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司邈看著兩人這樣，忽然感覺自己不是在玩什麽推理解謎遊戲，而是某種寵物馴養的養成類手遊……
算了，司邈心想著，既來之則安之。
當務之急是搜線索、找凶手，然後拿到獎金救回姑姑的命。至於這兩個男的之間莫名其妙的暗流湧動，她看不懂也不太想理。
司邈拿出鑰匙，左看右看。
江野：“有什麽發現？”
司邈：“這看起來不像是門的鑰匙，質地太單薄，倒像是一些小物件的鑰匙。比如日記本、首飾盒之類的。”
江野：“既然係統提示你要找這個鑰匙，那就證明它可以打開的東西是一個關鍵。”
司邈不可置否地點頭，將鑰匙小心收進包裏。子魚湊近她，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去鬧失蹤的那戶人家找東西嗎？”
“暫時先不，其實我剛剛有一些發現，”司邈說道，“我需要回到一開始案發的走廊去驗證一下。”
“你的意思是懷疑我們遇到的砍人案和那些失蹤案是同一個人幹的，理由呢？”江野說著，看了她一眼。
“我現在說不準，總之先回去再說。”司邈回答。
三人一路無言走回一開始的走廊，遠遠的，司邈便看見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正蹲在屍體旁。他手裏像是拿著一把小巧鋒利的手術刀，慢慢割開NPC屍體的胸腔，然後將手伸進，捧出了一整顆鮮血淋漓的心髒……
過於刺激的直覺效果讓司邈猛地滯住腳步，她突然有些不敢上前。
而那人像是察覺到他們的動靜，慢悠悠地站起身，側頭……司邈沒來由覺得那人好像正在盯著她，那種恍若實質的眼神，讓她有種被毒蛇舔舐過背脊的惡寒。
“姐姐，他好像在看你，你們認識？”子魚問道。
司邈緩緩皺眉，搖頭。
那人單手捧著心髒，一步一步地朝司邈走來。他每走一步，指縫中便滴下粘稠的血液，可是他的表情卻又平靜無異，就像他抓在手裏不是一顆人類心髒，而是一朵頹靡凋敗的花。
他在司邈身前半米處站定，笑道：“你是司邈？”
“呃，我們……認識？”
“你不用緊張，我隻是剛好在玩家名單上見過你的資料。”他朝司邈伸出另一隻手，“我叫沈癲，很高興認識你。”
沈癲那雙藏在金絲眼鏡下的眼睛笑得彎起，麵上禮貌友好的笑意就像用刻度量出來般，完美得無懈可擊。
司邈的眼神下意識從那顆心髒上滑過，然後不太自在地握住沈癲的手，但要將手抽走時卻發現自己的手居然被沈癲緊緊握住，根本抽不動。
司邈看著麵帶微笑的沈癲，鬢角突然沁出幾滴汗珠。
沈癲：“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抱歉，我隻是職業病犯了，看到屍體就想切開看看有沒有線索，並沒有惡意。”
司邈：“職業病？難道你是……醫生？”
沈癲微笑，算是默認了司邈的回答。他慢慢鬆開手，從西裝褲的褲兜裏取出一塊疊得方正的墨綠色手帕。
“你別害怕，我真的不是壞人，”他拉過司邈的手，將手帕放在她的掌心，“你流汗了，擦擦吧。”
司邈勉強笑了下，正欲推辭，站在一邊的江野卻再也忍不住，奪過手帕塞回沈癲懷裏。他抱臂，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略微擋在司邈身前，語氣不善：“她不用陌生人的東西。”
“我和司小姐剛剛就認識了，怎麽會是陌生人。不過要一位女士用男性的貼身之物，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沈癲說著露出歉意的神情，“你們三位是已經組隊做任務了嗎？不知道我有沒有可能加入你們。”
“當然沒有！”
“做夢吧你？！”
子魚和江野同時脫口而出，沈癲看著他們兩個，眼底露出幾抹了然的笑意。他沒有搭理他們兩人，而是看向司邈：“司小姐，你覺得呢？”
司邈：……
司邈咳了幾聲，三人齊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讓她格外不自在。尤其是江野，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她思忖片刻，走到江野和子魚身邊，說：“其實我覺得有他的加入，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壞事。這是一個推理遊戲，他作為醫生肯定懂得很多用得上的知識。”
子魚悄聲說：“可是他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江野道：“沒錯，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司邈：……
司邈：“你以為你看上去很像好人嗎？”
江野張嘴愣了半天，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他說：“那就舉手表決，我反對。”
子魚垂下的眼睫蓋住他眼底的狡黠深意，他站到司邈身邊，道：“我想了想，姐姐說的確實有道理，所以我決定站在姐姐這一邊。”
操！
江野又無語又氣地看著子魚，暗罵，這個兩麵三刀的東西！
“二比一，結果很明顯了。”司邈轉身看向沈癲，“沈醫生，歡迎你加入我們！”
“我的榮幸。”
沈癲俊美的麵龐緩緩露出溫柔笑意，頓時像整幅古畫，變得魅惑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