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司邈逃也似的從兩人中間溜開,她好言哄勸:“江野你聽我說,我們倆有什麽事等查完事情回來再說,現在以大局為重。”

江野看著她:“那你答應我,必須給我一個答複。”

“好好好,”司邈連連點頭,“你趕緊去找薄旻空,別再耽誤時間。沈醫生,我們也該出發了。”

沈癲含笑點頭:“好,剛剛因為無謂的事浪費了太多時間,我們得抓緊了。”

有被內涵到的江野瞪眼轉過身,司邈趕忙推他往前走,生怕他又發作。

好不容易把江野這尊大神請走,司邈一見沈癲笑眯眯的樣子便是無力:“你說你惹他幹什麽?”

沈癲:“你不覺得好玩嗎,看他因為我的幾句挑釁就氣昏了頭,簡直愚蠢極了。”

司邈:……

沈癲骨子裏的惡劣性在此瞬間體現得淋漓盡致。都說醫者仁心,司邈都不知道沈癲這樣的性格平時和病患相處時是什麽場景。

她搖搖頭,懶得再說,關上門和沈癲一起去找子魚。三人碰麵之後,直接前往醫院。

司邈假裝是前來探望的人,從谘詢台的護士小姐口中問到了星球的老板果然還住在ICU。可是通常情況下重症監護室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出,還好子魚不知道從哪兒摸來三件白大褂,裝成醫生倒也有模有樣。

司邈剛穿好,沈癲便伸過手來幫她一顆一顆地將扣子依次扣好。他的動作很輕很柔,每一寸動作都把握好了距離,沒有分毫失禮。

扣完扣子,沈癲才笑道:“這樣才對,穿白大褂不扣扣子都是耍流氓。”

“要不是你說我都沒注意到這個點。”司邈打量著沈癲,不得不說這身白大褂穿他身上格外合適,比她和子魚看著更有信服力。

子魚湊到司邈身前衝她擠了下眼:“姐姐我穿這身帥不?”

司邈剛開口,就聽沈癲幽幽道:“白大褂不是讓你用來耍帥的工具,它有至高的象征意義。”

子魚一瞬間冷臉,眼神裏滿是倨傲與不悅。司邈拍了拍他倆的手臂,道:“別鬧了,先幹正經事。”

“我給姐姐麵子,不跟你這個無良醫生計較。”子魚卸下戾氣,貼到司邈身邊和她一起往前走。

重視監護室周邊環境相當清淨,基本上沒什麽人來往。

三人神情自若地開門進去,安靜的病房內隻有醫療機械運作的聲音,而那位傳說中的“星球老板”正雙眼緊閉地躺在病**,渾身上下裹滿白色繃帶,像纏著裹屍布一樣死氣沉沉。

子魚:“好家夥,就露了眼睛鼻子嘴在外頭,這連偽裝都不用,誰看得出來是不是他本人。”

司邈:“這樣更好辦,我們不會被他的臉所迷惑,隻要最本質的東西就行。”

她說著,從衣兜裏摸出抗凝管塞給沈癲。沈癲笑,說道:“你想抽他的血做樣本比對?”

“我問過星球娛樂的那位美女姐姐,他說他們老板熱心公益,會定期去醫院獻血,因此醫院的血庫裏有他的血液樣本。”司邈笑得像隻小狐狸,“隻要做一下血液分析就知道病**整這個人是不是星球老板本人。”

沈癲上前抬起病床之人的手臂,動作利落而嫻熟地抽取了一小管血液。

“趁現在沒人發現,我們趕緊去血庫。”司邈將抗凝管收好,催著兩人趕緊出門。

剛關上ICU的房門,子魚便道:“姐姐你先去,我去一趟洗手間再去找你。”

“好,你可別迷路了。”司邈道。

子魚點了下頭,轉身走遠。司邈和沈癲馬上動身往醫院血庫走去。

幸好現在正好是換班時間,血庫裏一時半會兒還沒人來接班,兩人沒有花多少工夫就潛了進去。

司邈頭一回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神情有些緊張,但沈癲卻是自然極了,熟門熟路地在電腦裏調出老板獻血所存血包的存放位置。

“現在拿到他獻血時抽的血包,又有了ICU病人的血樣,隻要比對一下就有結果。”沈癲妥帖地把兩份樣本存好,“我們先走,免得被人發現。”

“好,但是子魚怎麽去這麽久還沒回來?”

沈癲不以為意地笑笑:“別管他,他那麽大的人還不至於迷路。”

司邈想想也是,當務之急還是盡快確定ICU裏的人究竟是不是星球老板本尊。

……

子魚和司邈他們倆分開後便往洗手間去,心想著不能讓沈癲和司邈單獨待太久,上完洗手間就往回趕,隻是剛被洗手間出來,不遠處一道匆匆而過的人影直接抓住他的視線。

雖然他沒親眼見過,但是司邈之前已經把這人的照片放到群裏——這人就是陳平,星球娛樂的星探。

此時他行色匆匆地從醫院走廊掠過,很難不讓人多想。

“如果他作為員工來醫院探望老板,倒也情有可原,為什麽看上去這麽緊張?”子魚斂眉,“還是說,他有另外的企圖……”

子魚嘖了聲,沒猶豫太久直接小跑跟上去——要是能夠從陳平得到些線索,司邈肯定會對他另眼相看,搞不好好感度會飆升!

子魚越想越來勁,小心地尾隨陳平拐進樓梯間,可是陳平突然消失,哪兒還有他的身影?

“不可能啊,我跟得這麽緊,他沒理由一下子就不見了。”子魚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忽地啪嗒一下,身後竟傳來腳步聲!

子魚猛地回頭看去,但已經太遲了!一根粗大的棍子直直衝他砸下,子魚完全來不及躲閃,瞬間被打暈在地。

……

因為怕被發現,兩人沒有開燈,還掩上了窗簾,稍顯昏暗的工作室內回**著啪嗒啪嗒的敲鍵盤聲,電腦屏幕散發出幽幽的瑩亮。

沈癲眼睛盯著顯示屏浮出的各種數據,臉上是難得的認真嚴肅。

司邈怕打擾他,安靜地站在一邊等候結果。

人一旦安靜下來,各種感官便會變得更加敏銳。司邈能夠聞到沈癲身上衣物散發出的藥草氣息,平和、醇厚而有力量,很容易讓人覺得他也是這樣一個安全可靠的人。

但事實並非如此,司邈想起兔子的事情,下意識咬了咬嘴唇。

“你在煩惱什麽?”

“啊?”司邈被沈癲突然這麽問道,有些愣住,“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事情?”

沈癲勾起嘴角笑而不語,司邈不解地看著他。

沈癲整個人陷在晦暗光影中,如同高縛於黑暗的十字架之上,但映落慘白光芒的臉上卻浮著那般神秘的笑意,他不被黑暗俘虜,而是黑暗的主宰。

如果不是他主動提起,司邈根本不會把他和醫生這個職業聯係起來。他不像救苦救難的白衣天使,而像光靠美豔皮囊就能把人的魂吸走的危險魅魔。

沈癲笑道:“我對別人的情緒變化比較敏感,你想說什麽可以直接說,沒關係的。”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你當時要那麽對那隻兔子?就因為它想逃跑嗎?”每每把兔子抱在懷裏,司邈就不免會想起這件事情。

沈癲輕笑出聲,側頭看著司邈道:“你真可愛,居然因為這件事苦惱了這麽久?”

司邈微微皺眉。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我,這很正常,他們也都說我是瘋子。”沈癲嘴角勾起輕蔑笑意,“從我離開醫院那天開始,我就徹底瘋了。”

司邈:“你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麽從醫院離職的……”

沈癲飛快敲打鍵盤的指尖驀地停下,他沉默了片刻,道:“因為我害死了一個人。”

“誰?”

“我妹妹,我的親妹妹。”

司邈沒料到沈癲身上背負著這樣的故事,她略微驚訝地看著他,隻見他繼續說:“我本來是市立醫院的外科醫生,有一次接到車禍急診,傷患居然是我妹妹和另外一個女生。當時血庫告急,她們兩個都需要輸血。我妹妹傷勢較重,另一名女生傷得相對輕些而且身體看起來比較健壯,出於一名醫生的專業判斷,我先給我妹妹輸血做手術。”

“我妹妹的手術很成功,但我沒想到當調來全血要給另一名女生做手術時,她已經去世了,死於……先天性心髒病並發症。”

司邈連呼吸都放慢了,麵色沉重,她好像猜到了後麵會發生什麽事。

沈癲仰頭,抬手摁在眼上:“那名女生的家人一直認為是我存有私心,故意不給她做手術、活生生害死了她。一年之後,她的家人綁架了我妹妹和她的同學。”

司邈:“怎麽會這樣……他拿你妹妹來威脅你做什麽?”

“他沒有威脅我,隻是讓我做了道‘選擇題’。”沈癲聲線冷得發顫,“他把我妹妹和她的幾個同學分成兩組懸掛在廠房房梁,我隻能選擇其中之一救下,而另一組的人則會被活活摔死。”

司邈微微張大嘴,光是設身處地地想想就已經令人格外窒息。

沈癲說:“犧牲那幾個同學,救我妹妹一人;或者為了救人數更多的人而放棄我妹妹。擺在我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個問題。”

“電車難題嗎……你剛剛還說你害死了你妹妹,所以你選擇了救更多人?”司邈小心翼翼地說。

沈癲搖頭,苦笑:“我當然沒能做出選擇,我妹妹知道整件事的起因經過,這一年來她也活在極大的內疚之中,為了不讓我為難,她自己解開繩索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