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無古人的大氣象

“你敢?!”

有言語伴隨古劍清鳴聲呼嘯而至。

有一劍,由千裏外武當山而來。

落於徐脂虎身前。

黃鶴駕臨江南湖亭郡,一名年輕道士如流星墜落,瞬間來到報國寺院中。

饒是心智堅韌不拔如袁庭山,才躍下城牆,也頓時目瞪口呆,一柄飛劍詭異懸在空中,再有一個歲數不大的道士出現眼前,這道人卻是行事更加匪夷所思,遙望東南,怒道:“趙黃巢,信不信洪洗象一劍斬斷你趙氏氣運!”

古劍瞬間消失不見。

龍虎山山門前,先有一劍鞘從九天雲霄直墜大地。

再有古劍飛來,恰巧回歸劍鞘。

古劍入鞘時,整座龍虎山轟然震動。

繼而不見仙人蹤影,卻有仙人傳聲而來:“趙黃巢,信不信洪洗象一劍斬斷你趙氏氣運!”

龍池氣運蓮,刹那間枯萎九朵!

天師府祠堂,眾多供奉百年千年的祖師爺牌位跌落於地。

龍虎山一名中年道人怒極,望向斬魔台:“洪洗象,不管你是呂洞玄投胎還是齊玄幀轉世,如此逆天行徑,就不怕天劫臨頭?!”

仙人再度言語如九霄天雷降落在斬魔台,遙遙傳來:“修道七百年寒暑,區區天劫能奈我何?!”

報國寺中,那年輕道士尚未出手,袁庭山便已是七竅流血,咬牙以後背撞破牆壁,一退再退,肝膽欲裂。

安然無恙的小丫鬟二喬,扯了扯身前女子的袖子,茫然道:“小姐,是天上來的神仙嗎?”

徐脂虎紅著眼睛,別過頭,不去看那位生平第一次動怒的年輕師叔祖,好似小女子賭氣道:“什麽神仙,武當山來的臭道士。”

騎鶴下江南的年輕道士口口聲聲連那天劫都不屑,隻是這會兒竟然露出讓丫鬟二喬疑惑的局促不安,一隻大黃鶴停在院中,吹落桂子無數。

是啊,他是天上神仙,就連那百年之前的天門都可不入,這世間無人能攔。

可在他麵前,自己還是那個騎牛的道士,她也永遠是自己眼中的那個紅衣女子。

始終撇過頭的徐脂虎沉聲問道:“你來江南作甚?”

徐脂虎緩緩轉頭,問道:“你到底是誰?”

一直被寄予厚望去肩扛天道的年輕道士羞赧嚅喏道:“洪洗象啊。”

徐脂虎重複問道:“你來做什麽?”

年輕道士壯著膽子說道:“那年在蓮花峰,你說你想騎鶴。”

她背過身,背對著這個膽小鬼。

這個放言要斬斷趙氏王朝氣運的道人,深呼吸一口,笑道:“徐脂虎,我喜歡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經喜歡你七百年。”

“所以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我喜歡你更久了。”

“下輩子,我還喜歡你。”

年輕道士伸出手,輕聲道:“你想去哪裏,我陪你。”

這一日,武當年輕掌教騎鶴至江南,與徐脂虎騎鶴遠離江湖。

仙人騎鶴下江南,才入江湖,便出江湖。

此刻,東海岸邊,徐鳳年和老黃在此觀看這場天下武道頂尖二人的爭鋒。

由於有老黃護著,徐鳳年自然能看到那些尋常武夫看不到的細節,還有不懂的地方,去問老黃,雖然後者也不怎麽清楚,但是好歹境界擺在這呢?

幾句話就道出了那些劍招的意境,隻不過自己學不來罷了。

天下用劍之人,李淳罡獨占鼇頭。

這時,兩道虹光陡然砸向戰場中心,活生生的把正在激戰的二人分開。

宋子騫以拳對拳,止住了王仙芝的拳法,鄧太阿用劍招讓李淳罡閃身。

四人相對而立,王仙芝最先道:“是你?今日前來有何貴幹,還破壞了老夫和李淳罡的打鬥,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

李淳罡被攔下後,待看清眼前人,立馬擺上一副臭臉,“不是小子,你來幹嘛?還帶著鄧太阿,怎麽?要我一個打三個?也不是不行!”

鄧太阿倒是向來穩重,收劍回身,雙手抱拳,行禮道“鄧太阿見過老劍神!”

這不提還好,這人是真不會看人下菜碟,這一句老劍神給李淳罡叫的是一臉黑線,內心想,老子還沒死呢?什麽新老劍神?

一時間空氣安靜下來,竟有些尷尬。

王仙芝這邊還是一臉憤憤不平,自己打到一半,被人給攪黃了,這叫個什麽事啊!

隨後看向鄧太阿,“鄧太阿,謠傳說是你不是不過問江湖之事嘛?,今日與這小子一同前來,難道你也要多管閑事?”

鄧太阿緩緩笑道“王仙芝,之前來找你切磋,確實沒打盡興,再加上這個奇怪的小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氣魄,老夫歲年長,但也被他三言兩語說的蠢蠢欲動,於是乎就跟來了。”

宋子騫這時候說道“三位,我今日這麽做隻是想讓這多點意思!”轉頭看向王仙芝說“王老頭,說了上次沒打完,我之後還來的,這不!今天就解決了吧!”

麵向鄧太阿“鄧太阿,我知曉你鄧太阿習劍隻為殺人,今天晚輩想以下犯上,看看你的殺人劍!”

最後向李淳罡抱抱拳,略感歉意,但還是講到“之前在北涼王府,你施展不開,氣勢上我壓你一頭,不過晚輩再一次懇請老劍神賜教!”

這話乍一聽沒啥問題,可細細思來,卻讓人不寒而栗,這小子是要一個人站三個啊!

一個是之前風流江湖,劍術獨占鼇頭的李淳罡,雖畫地為牢二十載,但在徽山大雪坪上解開心結,一聲劍來重回陸地神仙境。

另一個是武帝城城主,自稱天下第二的王仙芝,以力證道第一人,一雙拳頭打碎了多少江湖俠士的幻想。

還有一個是吳家劍塚百年的天才,當年在劍塚內,留下名劍“太阿”,獨自行走於江湖,手持桃花,倒身騎驢,天下殺人劍招第一人的鄧太阿!

在岸邊的看客都認為這小子瘋了,就連老黃也罕見的露出那驚訝的表情,在一邊的徐鳳年確是早就被那一番話驚訝的不可言喻。

“這貨,本世子可賞不了啊!”

有好信的看客,看著空中那道一對三的身影,思考了半天,好像突然想到些什麽,嘴巴大張,卻說不出話來。

身邊人看到這詭異現象,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麽了?大白天的看到鬼了?”

而那人卻磕磕巴巴的道“等……等等,那個人你們覺不覺得眼熟?聽沒聽過之前把京城搞的雞飛狗跳,屠戮欽天監三天師,一怒為紅顏,拔劍刻城牆的那位白衣劍仙?”

這番話如平地驚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

是啊,自己今天見識的大人物太多了,一不留神就把新崛起的那位白衣劍仙忘了!

下麵人都開始慶幸,今天屬實是不虛此行,白衣劍仙一人戰三人。氣勢至逼當年呂祖在鎮魔台。

宋子騫大聲喝到!三位,注意了!

這一日,東海之水皆往天上倒流,九天之雲滾滾下垂,與海水交接。

這一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世子殿下一行人歸途稍稍作了轉折,來到廣陵江。

正值八月十八大潮,觀潮遊客來自天南地北,盛況空前,春秋大定以後,再無先前國界割裂,士子負笈遊學與遊俠帶劍闖**都愈發暢通無阻,順帶著探幽賞景也都風靡愈濃,廣陵大潮與峨嵋金頂佛光和武當朝大頂並稱當世三大奇觀。大燕磯是一線潮最佳觀景點,冠絕天下,今日更有廣陵水師檢閱,藩王趙毅會親臨壓陣。廣陵巨富與達官顯貴都拖家帶口前來觀潮,與庶族寒士市井百姓相比,前者人數雖少,卻自然而然占據十之七八的上好觀景位置,擺下幾案床榻,放滿美酒佳肴瓜果,邀請世代交好的清流名士,一同談笑風生指點江山。

世子殿下來得略晚了,江畔適宜觀潮的地點早已紮滿帳篷或者擺滿桌案,而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已經可以猜測到那艘弄潮艨艟馬上就要臨近,隻得棄了馬車,讓舒羞與楊青風留在原地看守

不過分離前世子殿下笑著提醒兩位扈從不妨坐在車頂觀景。青鳥手中提有一隻小壇,腰間懸了那柄呂錢塘遺物赤霞劍,徐鳳年走在最前,慕容梧竹身子骨嬌弱,被他牽著,以她那隨波逐流的性子,指不定被衝散了都沒臉皮喊出求救的話。

徐鳳年約莫是沾了身邊佳人美眷的光,以他為中心,附近形成一圈真空,到了這裏,不需要踮起腳跟去觀潮,李老頭負手而立,眺望江麵上迅如奔雷的一線潮,神情蕭索,當年一人一劍睥睨天下,在廣陵江上禦劍踏潮頭而行,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年邁,禦劍愈發純熟,卻半點想要去木秀於林的心情都欠奉。

徐鳳年不理睬幾名廣陵世家子的聒噪,走到江畔,恰好一線潮湧過,從青鳥手中接過壇子與赤霞大劍,先將裝有呂錢塘骨灰的壇子丟入江水,一劍擲出,擊中小壇,骨灰灑落於江水潮水。

對於呂錢塘的陣亡,徐鳳年談不上如何悲慟,隻不過既然應承下那名東越劍客的遺願,總要按約完成才行,徐鳳年拍了拍手,蹲下身,望著滾滾前奔的潮頭,輕聲道:“都說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難怪你臨死要破口大罵。”

聽到從美人嘴裏說出一個殺氣-淋漓的宰字,別有韻味,徐鳳年大言不慚地哈哈笑道:“你這性子我喜歡,做弟媳婦正好。”

徐鳳年笑眯眯問道:“別嚇唬我,你跟廣陵王趙毅有牽連?”

陳漁臉色如常,沒有作聲。

徐鳳年雙手插入袖口,輕聲道:“走了,回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