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閻羅王的無頭屍體,攔住了二俠艾歌的路。

大半夜,半山腰,什麽人都沒有。對麵站著一個武功高強,還沒腦袋的屍魔……剛才是自己親手把他腦袋砍下來的……不管對麵這位 ,是閻羅王還是那女鬼,跟他有仇,自己脫不了幹係……好麽,這下又差點把二俠,嚇得尿褲。

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憤怒!二俠玩了命地喊道:“你!你現在是哪個!快說!不然……不然……”二俠慌忙之中,看見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天下第一的寶劍,驚龍擎天劍!他上前一步,把寶劍搶在手裏,“叮!”的一聲寶劍出鞘,用劍尖,指著沒腦袋的這位:“……我就把你剁成肉醬!”

對麵這位呢,從腔子裏說話了——女人的聲音:“方才……他說,你殺了我的兒子,是嗎?”

對麵這位,還是那個女鬼。這,怎麽回事呢?這女鬼不是說,她隻有一次報仇的機會。報了仇,她不應該轉世去了嗎?真沒有。

書中帶言,原來這女鬼,本來想先折磨折磨閻羅王,再慢慢地弄死他,以報他當初對自己的**和殺身之仇。別忘了,上文書咱說的明白,最後殺了閻羅王的是,二俠啊!女鬼索命的那次機會,還沒等她用上呢!

閻羅王臨死前說,這小子還跟女鬼有殺子之仇。方才女鬼趴在地上的時候,心裏一個勁地感謝老天,放棄了投胎轉世,把唯一一次用來害人的機會,用在了閻羅王的這具無頭屍體上。屍鬼合一,這就成了一個,無頭的屍魔!

這女鬼想的挺好:這樣一來,她就能先殺艾歌報殺子之仇,再去找那黃將軍,給死去的丈夫報仇!大夥說,這女鬼怨氣多大,不然怎麽誰都不成,單單她,先成怨鬼後成屍魔了呢?

二俠嚇壞了,繼續嚷嚷:“你……你兒子不是我殺的!不要來找我啊!”

這句話,本來是艾歌情急之下的狡辯,可也是真話。他本以為對麵這個無頭屍魔,定是不會聽自己胡說,接下來又是一場大戰。

沒想到對麵那無頭屍魔一聽,停住不動,從腔子裏邊,傳出了一聲幽怨的女子聲音:“是誰殺的?”

艾歌哪能說實話啊?眼珠一轉,唉?有了!

“是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用火銃轟死的!”

這句話,二俠也算撒謊,也不算撒謊,說的是半真半假。因為什麽呢?上套書《碧血金山》就是以,不知從哪冒出了個黃將軍,闖入聚仙酒樓,引來殺手開始。以黃將軍掏出火銃,轟死女鬼的兒子,嚴霜公子結束。這些,是真的。撒謊,撒在哪呢?跟這女鬼有殺子喪夫之仇的,其實就一個人,急先鋒黃猛,黃將軍。這個,讓二俠給遮過去了。另外二俠,還騙他說,不認識黃將軍。其實前文書已經提到,他怎能不認識老黃呢?黃將軍,就是自個家裏的老黃啊!

“哦,再見!”

聽完艾歌的話,這屍魔“嗖”的一下竄了出去,就這麽不見了。

那位問,哎?怎麽啦?還沒打,就這麽走啦?多沒意思啊?嗨!著什麽急啊。艾歌有主角光環,現在不放跑屍魔,一場大戰可就要死這了。

後文書,講這無頭屍魔的故事,單有一卷書,可有意思了。就這麽死了,太糟踐東西。

還有人問,這屍魔,也太傻了點吧。沒錯!明眼人一聽前文書,就知道這鬼啊,沒腦子。因為她本來就是個無頭女鬼!別說沒腦子,連頭都沒有!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槐樹底下待著,仇人就在半山腰,隻要肯動腦子,有的是機會啊!現在好了,跟一具無頭屍合體,變成一個無頭屍魔,也沒腦袋!本來就不老精細的,現在好麽,徹底成傻子了!

那這個無頭屍魔,去哪了呢?雖說她沒腦子,就一根筋。她可記住,火銃這個東西了!這邊一聽,哦,兒子被人,拿火銃打死了,這可是個凶器啊!隻要拿火銃的人,就是我的仇人!好麽,方才想的好好的,殺二俠前,問問黃將軍哪去了,現在光記住要找到拿火銃的仇人,把二俠,和真凶黃將軍,全都忘了!

二俠一看這無頭屍魔,可真好騙啊。剛想樂,就覺得脖子上,舒坦了。摸了摸那個倒十字的墜子,也不冒白光,也不涼了,恢複正常。這下,可真踏實了。

二俠心說,管他踏不踏實,再也不能留在這凶險之處,看了看掌中這把天下第一名劍,心說話:“唉?師父傳了我一套劍法,我也沒有一把趁手的寶劍。這不正好嗎?就是你了!”艾歌脫下外邊的黑衣,擦幹劍上血跡,寶劍還鞘背在身後。

下山一看,暗哨那兩個賊,早跑了。這時候都後半夜了,二俠一想,還是先回去吧。

艾歌回到客棧休息,等第二天,一大清早吃罷早點,他就吩咐夥計,叫來王頭兒和那些富商們,把昨晚的事情經過一說。

當然,他把見鬼的那段全都掐了,反正說了,也沒人信。隻說,自己在山底下清了暗哨,獨身一人上山剿匪,斬殺賊人手刃匪首。可惜,自己一個人顧不過來幾十個,沒留神放跑了幾個。

大夥不能光聽二俠自個兒說,派人上鐵佛山上一看,果不其然!死了一地的賊人,匪首的腦袋也被斬落,二俠艾歌這人,真神了!本來還沒指望,他這次能幹出點什麽來,帶回點消息就行。誰料他居然當晚,孤身上山獨戰群寇,斬殺群賊,砍下匪首之項上人頭!

再加上知道二俠在聚仙酒樓上那些事的人,這麽互相一說一傳,嗬!二俠艾歌的名號,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

正午時分,王頭兒在平安鎮最大的酒樓裏,單為二俠擺了桌豐盛的酒席,以示感謝。鎮上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全都到了。往桌上看,什麽好吃的應有盡有。大夥紛紛舉杯,向二俠艾歌道謝。

席間,王頭兒又托過一個大號托盤,上麵又碼了百兩現銀,贈給二俠。二俠給大夥,幫了這麽大的忙,實在盛情難卻。沒辦法,他隻收了一錠銀子。剩下的,二俠說自己身上不缺錢,就請王頭兒代勞,分給窮苦的百姓吧。在場的眾人一聽,更是對二俠一挑大拇哥,好樣的!

接下來,大家歡樂飲宴,好不熱鬧。一個時辰後,眾人酒足飯飽,大夥都開始聊天。聊著聊著,二俠艾歌忽然想起一件事,這裏正好這麽多人,他從懷裏把那塊白色絲帕掏了出來,問大夥,有沒有認識的。

在場那麽些人,沒一個認識的,然後紛紛問二俠,這是什麽?怎麽回事。二俠就借機,將自己的事情,跟大家說了。想從中,找尋點線索。

在場真有一人,給出了個點子,那人說看這絲帕的做工和麵料,不像窮人家能有的東西。當初孩子都不要了,這家人多半是個落敗的大戶。遼東這片子,姓艾的人家,魚骨廟、馬家集、菩薩嶺、龍王鎮哪都有。可他聽老輩人說過,附近龍王鎮,好像就有這麽個,家道中落的艾家。

二俠艾歌一聽,騰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請問這位大哥,去龍王鎮的路怎麽走?”

三句兩句,二俠明白了去龍王鎮的道兒,說走就走。辭別眾人,趕奔集市。怎麽先去集市了呢?他想挑匹牲口代步。

艾歌不缺錢。本來呢,他想啊,買上一匹好馬,騎著也舒心。可那時候的集市,可不是你想要,就一定有的。不湊巧,等二俠去的時候,都下午了。上午的時候,有幾匹好馬賣,騾子也有。都這時候了,道遠的人都散了,整個集市上,就剩一頭黑毛驢了。

這頭驢打眼一看,除了嘴是白,其他的地方,是清一水兒的黑,挺漂亮!不光漂亮,還挺便宜。正常一頭驢,要賣他個三兩五兩銀子。這頭驢連著身上的鞍子啊籠頭啊這些個東西一起,隻賣二兩。賣驢那主說,家裏等錢用,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著急回家辦事,所以這驢啊,他是揮淚大甩賣!

二俠心想,嘿!真不錯!撿了個大便宜!摸摸身上,正好!有塊,二兩整的碎銀。就這麽的,那主兒一見這驢終於有人買,再也不說話,一把奪過銀子,好像離了弦的箭一樣“嗖”的一下,沒影了。

艾歌覺得好笑,嗬!這家夥哈!就好像沒見過銀子似的。這麽便宜的事,我還能反悔怎麽著?想到這,二俠一拽韁繩,明白了。說怎麽明白了?他眼看這驢啊,不但沒動,反倒打著響鼻,卟?著腦袋,楞往後退!

原來,這是頭沒人要的強驢!別說二俠,大清早上賣它的主,都是拽著韁繩,讓這驢倒著走,好不容易,一步一步,退著送到集上的。那位說,都這樣了,幹脆送到湯鍋那,殺了吃肉吧。可別的驢殺了都行,唯獨這頭驢殺了,可沒人敢吃它的肉。因為啊,這頭驢原來是專門套車,拉死屍用的。它原來的主人病死了,新主人的話又不聽,這才把它弄到集市上,便宜賣了。

“哎呀!”艾歌手上使勁,又一扥韁繩,對麵這畜生居然更來勁,把腦袋使勁往後一甩,跟二俠較上勁了!

咱中國人啊,有這麽個愛好,愛看熱鬧。二俠一人一驢,這麽一較勁,看熱鬧的呼啦一下子,都圍過來了。

有的認識:“哎呀,這不二俠嗎?”

還有的說:“這是怎麽的了?還跟驢較上勁了?”

還有一個瞅著二俠名利雙收,得了紅眼病的,在這樂的直拍大腿:“大家都來看啊,這位名滿遼東艾歌艾大俠,都整不過一頭驢!唉呀媽呀,太有意思了!”

這人一吵吵,越圍越多。有些呢,單純來看熱鬧的,還有些呢,是沒見過二俠,想來看看他長什麽樣的。當然還有不少紅眼病,也湊過來看熱鬧:“嘿嘿,這!這個好玩哈!真是又可樂又解氣!”

艾歌在酒樓當夥計的時候,管過馬車。南來北往帶著牲口的人也挺多,沒少跟牲口打交道。像這頭驢一樣,死強死強的,他還真是頭回見過。眼瞅著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說什麽的都有。眼瞅著,傍晚時分,再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二俠忽然大喊一聲:“全都閃退一旁,不要傷了你們!”

這聲喊,嚇得眾人紛紛後退,這頭驢也嚇得一愣。艾歌趁機一縱,跳上驢背。這頭強驢他哪能幹?又跳又蹬,想把二俠甩下來!二俠,哪能叫一頭牲口給擺平了?隻見他雙腳死死地鉗住了毛驢的肚子,照著驢腦袋,“啪啪”就是一頓爆錘!

眾人一看不好,這驢挨了打,可能要驚。哄的一下,又都散了。二俠掄起拳頭,拳拳到肉,打的這頭驢不停“爾啊爾啊”一陣慘叫。艾歌一邊打著,心裏也納悶,這頭毛驢也不簡單啊。

一般來說,自己這麽一嚇一打,一般的毛驢子早就驚了。他心說,等毛驢驚了,他就順勢兩下將驢扳倒,也就完事了。可這頭驢也不驚,蹄子在地上“踏踏踏踏”踏個不停,嘴裏雖然慘叫,可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二俠的拳頭,可是有分量的,雖然沒卯足勁,挨了這麽多下,哪怕你是頭驢,也受不了啊。可這畜生強啊,也不知道討個饒。

就在這麽個時候,艾歌腰裏的蛐蛐兒,叫了。也不知麽的,這驢一聽,馬上,耳朵就耷拉下來了,腦袋也低下來,叫聲也低了。二俠心裏明白,這頭強驢啊,終於服了。

艾歌用手指頭,彈了彈蛐蛐兒籠子,心裏高興:這小家夥嘿,一路上竟給自個兒幫忙了,以後啊,可得好好待它。

說到這有人問:什麽強驢一聽見蛐蛐兒叫,就不鬧了,這驢怎麽是打鐵佛山上,下來的嗎?還真不是。動物啊,都通人性。其實這頭驢早就被二俠打服了,可這頭強驢它強啊。驢可殺不可辱,但這蛐蛐兒一叫,讓小毛驢想起一人來。誰啊?就他原來的那個主人。

這驢原來的主人,也是老在腰裏啊,別個蛐蛐兒。主人死了,蛐蛐兒呢,跑了!敢巧!就是艾歌在草科裏逮住,現在腰裏別著的這隻!

這頭強驢聽著蛐蛐兒叫,猛然間想起了從前跟著主人,荒山野嶺馱死屍啊,夜半三更,大墳地裏頭看鬼火啊,埋死人啊,那些個,快樂日子。不知怎麽的,這驢一下子,開竅了。反正也鬥不過二俠,索性我就認了吧!二俠艾歌,就是他新的主人了。

二俠騎著這頭強驢,想奔龍王鎮。可這天,馬上就要黑下來了。沒辦法,艾歌隻好騎著毛驢又回客棧住下,明早再走。

晚飯的時候,艾歌給了錢,讓夥計找後廚幫忙捏了幾個餃子。正吃著呢,他就發覺,客棧大廳裏有桌人看著不認識,卻又有點眼熟,一邊偷瞄二俠,一邊咬著耳朵呢。

二俠的耳朵眼睛,靈著呢。他豎起耳朵一聽,仿佛聽到他們在說什麽“迷子、清了”這樣的詞兒。二俠心裏明白,嗯!這是寸點。自己原來也有一本,哪去了呢?摸摸腰裏的蛐蛐兒,捉這個的時候,扔在篝火邊上燒了。

艾歌雖然沒有記住寸點上的內容,可他也看過一遍。這個清了,之前咱們說過,就是殺人的意思。那迷子是什麽呢?二俠一邊吃著餃子,心裏頭咯噔一下,想起來了!迷子,不就是迷藥、迷香一類的東西嗎?

幸虧二俠用的是銀筷子,進嘴裏的東西,都能試一下。餃子沒問題,他吃之前,每個餃子都用筷子戳進去看,沒下迷子。艾歌猛然間抬起頭,假裝四下張望,想趁機,好好打量打量那桌人。

可那桌人發覺二俠往這邊看,趕緊全都低頭,假裝沒事吃飯。等艾歌仔細這麽一打量,嗯?隻見一個小子,低頭用左手吃著麵,是又不得勁還跟臨座那位直打架。

這人坐的挺直,可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等二俠仔細一打量,哈哈,他認出來了,是他們!老天今天故意不讓我走,原來是這個原因!大丈夫做事,確實應該有始有終!下迷子是吧!清了我是吧!今兒晚上,小爺我就在房裏,等著你們的!

這正是:騙走屍魔無頭女,千金散盡功成去。

若降倔驢蛐蛐叫,客棧又聞害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