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回

那麽說,采菊怎麽才回家呢?沒錯。她方才是驚魂未定,逃得匆忙,慌不擇路,也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等她好不容易緩過來,回到家中一看,好麽,小俠肖魁,小二俠郝俊正跟那無常雙煞,血槍客,血劍客打的是熱火朝天,難解難分!

倆孩子趁這機會,可開了眼了。這無常雙煞,把渾身的能耐都使出來了,打不過人家。又把知道的所有陰招損招壞招,也全都使出來了,還打不過人家!實在沒辦法,把壓箱底的絕技都使出來,使了好幾遍!他們怎麽都贏不了郝俊和肖魁。

倆孩子呢,也衝破了三元聖法的第一重,身上那是精力無限體力無限!越打越精神,那倆位呢,頭上見汗了。

采菊回來一看,竟敢欺負倆孩子!她剛被鬼欺負,心中有氣!正好,就拿你倆撒氣,咦!采菊東籬下!

好麽,郝俊肖魁還好點,那兩位哪見過這個啊?嚇得他倆魂兒也飛了,家夥也不要了,蒙燈轉向是抱頭鼠竄。逃跑你也得看著點路啊,不往院門那跑,奔悠然道長就去了!

悠然道長一看,心中暗笑,來得好:“悠然見南山!啪!啪!”倆大耳貼子!打的那倆人,哼哼,終於找著北了!

“風緊扯呼!”他哥倆飛身上牆,就往外逃,跳到外邊,腳剛落地,迎麵撞見一個女漢子。誰啊?似玉!她“嗷”了一嗓子,使出一個絕招,叫似玉獅子吼。

這聲吼,用四個字來形容這聲吼的音量那叫響徹雲霄,再用四個字來形容這聲吼的氣勢那叫氣吞山河,最後再用四字來形容這聲吼所表達的情緒那叫悲憤至極!嚇得那無常雙煞,當場就拉了褲了,“咕嘰”一聲跌坐在地,哎呦!這味兒可就出來了!

艾鵬捏著鼻子問:“怎麽回事兒啊?你們不知道我是捕快嗎?做賊的偷到當官的家裏,你們這叫自投羅網自尋死路!知道不?”

“哎呦官老爺,我們可不是來偷東西的啊……”此時院子裏的人都追出來了,采菊也回到悠然懷裏的蛐蛐兒身上。

二俠一看自己那倆徒弟,看樣子方才跟人伸手了,他就問:“怎麽回事啊?”

肖魁郝俊趕緊如實跟師父稟報,艾鵬一看可樂壞了:“哈哈!妙極妙極!這對兒官府通緝的要犯,無常雙煞,終於落我手裏了知道不?”

一邊說,他一邊把腰間剩下的繩子全都解了下來,給他倆捆上:“兄弟!發財了!我得連夜回趟縣衙將他們二人打入監牢,找縣太爺,領賞銀二百兩知道不?”

二俠說:“那好啊,不過哥哥,你一個人,能顧得過來他們倆嗎?”

“嗨!沒事,捆的結實著呢!那什麽,我一走,得後天才能回來!鎮上的事兒,我可就都交給你們了!什麽案犯田兒,什麽小白狐狸精,飛天大魚精,但凡再能抓到一個,咱哥倆可就成名捕了知道不?哎?對了!多謝大家幫忙!放心,賞銀二百兩,咱們人人有份,等我拿銀子回來,咱們按人頭平均分知道不?告辭!”

“哎?對了哥!正好您還能問問縣太爺,有沒有母親的消息!”

這時候可把艾鵬樂壞了,也忘了風吹屁股涼了,褲子都沒換,頭也不回,光“哎”了一聲,拽起那二位直接趕奔鎮上官驛,也就是一個小驛站,夜裏搭官車回縣衙了。

這時候,二更剛過,三更了。

二俠一看,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吧。晚上怎麽辦呢?似玉回去呼呼大睡,怎麽叫都不起來。鎮上鬧大妖精,光留大姐采菊守夜可不行。剩下的人,要分成兩撥,輪流守夜。四更前,二俠跟他那倆姐姐。四更後,是金維領著二俠他那倆徒弟。

安排完了,金維還有郝俊肖魁,就回屋先睡了。當然,那倆孩子也跟金維互相說了方才發生的事情。

二俠采菊還有悠然道長,守第一班夜。他們姐弟仨,待在車棚裏。院裏點著燈,車棚暖和,大家穿的也多,身上都有內功,也不冷。二俠興奮的睡不著覺,就把方才發生的那些事,都跟自己那倆姐姐說了。

等艾歌說完了,冷靜下來了。悠然卻跟二俠說:“三弟,不是姐姐們潑你冷水。我們倆都覺得,你剛認的這個親哥哥,好像……有點問題。”

說的艾歌一愣:“啊?……什麽問題呀?”

悠然說:“老三,你先別著急,聽我慢慢說。我們倆啊……都覺得,這個艾鵬……不一定真是你的親哥哥。”

二俠以為她倆要說別的呢,一聽她倆這麽說,當時就有點不樂意了:“不能啊!我說的他說的都能對上,還有人證縣太爺,已經去找了!說不定還能問到我媽的消息!他就是我親哥哥!”

采菊說:“哎?三弟,你是尋親心切,這我理解。可你記不記得,你們哥倆相認的時候,卻是你,主動將自己的事請合盤托出,人家卻是一直在那附和。當時你就該什麽都別說,先讓他說。他說的要靠譜了,才算能對上啊。縣太爺那裏,咱們也見不到,隻能聽他一麵之詞。都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說的這些個問題,你自己是看不見,我們倆可都瞧得清楚。最關鍵的!親兄弟,應該長得像啊?看看你們倆!論身材,一個瘦高一個矮胖。看臉上,一個白一個黑,長得哪有一點相像之處啊?”

艾歌不樂意了,一搖頭:“嗨,長得不像,也正常!大概是我哥長得像爸,我長的像媽吧。方才咱們抓的那通緝犯,姓常氏兄弟,一個高胖一個矮瘦,不也一點都不像嗎?”

悠然道長說:“三弟啊,別著急。刨出大姐說的那些,我是從來這之前,爻得的卦相上看出來的。還記得嗎?我說過,會遇見,但不長久……”

不等悠然說完,二俠暴跳如雷:“別說啦!我們已經滴血認過親了!我倆就是親手足!親兄弟!這是板上釘釘,沒跑的事實!我說你們就是看我大哥不順眼!故意在這找茬挑毛病!你們是不是見我尋到親人,嫉妒了吧!再說你那卦,也不一定都準!要算得準,當初千算萬算,怎麽救不了你爹呢?!”

好麽,吵起來了。又吵了幾句,二俠哼了一聲,一摔轎簾出去了。站在當院望著天,在那呼呼直生悶氣。隻剩轎子裏悠然眼淚汪汪,緊咬嘴唇,卻不肯讓淚珠落下來。

采菊一看,嗨!這叫什麽事啊。趕緊輕聲勸了悠然兩句,又來在二俠的身邊還想說話:“三弟!不是姐姐我說你!死者為大,你怎麽能拿幹爹這事說你二姐呢?這也太傷人了。”

“閉嘴!”二俠一聲,喝退采菊。

悠然實在氣不過,終於踢開轎簾,跳出馬車,一抹眼淚:“艾歌!我本是真心為你好,才說的實說。傷了您的心,實在對不住。來的時候,為了助你。祭奠爹的時候,我可是連著他的頭七,一並燒的!……反正,你現在也尋到家了,用不著我了!罷罷罷!這撿來的幹親不要也罷!我得趕緊回去給我爹,重燒頭七,守孝去了。”

聽完這番話,二俠腦袋“嗡”了一聲。方才腦子一熱,現在這才清醒,壞了!方才自己情緒激動,嘴裏也沒個把門的,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再喊她二姐,人不理他了,忽然解開韁繩飛身跳上二俠的毛驢,隻道一聲:“後會無期!”這就要走。

二俠一看,大驚失色:“小心!”

怎麽回事啊?別忘了,二俠那驢,除了他自己跟肖魁郝俊能騎,似玉牽著肯走之外,誰都動不了!再看二俠那毛驢,倔脾氣上來了。

你誰啊?敢來騎我?!前腿猛一蹬地,蹦起身來,兩條後腿淩空一蹬,身子一震又一拱!

再看悠然道長,好像現在那離了膛的炮彈一樣,“嗖”的一聲飛出老遠,迎麵直撞院牆!

“啊!”嚇得悠然一聲尖叫,卻撞進了軟綿綿熱燙燙,一個男人寬廣的懷裏。悠然一抬頭,正與瞬閃而來的二俠四目相對。

“啊!賤男!啪!”悠然照著二俠的臉就是一個大耳光。艾歌不躲不閃,硬生生挨了一下。

“呀!賤男!賤男!賤男!賤男!啪!啪!啪!啪!”好麽,二俠懷抱悠然,道長乒乓五四打了艾歌一頓大嘴巴子。打的他兩臉又紅又腫,卻怎麽都不撒手,也不吭聲。悠然呢,打著打著,哭了。

屋裏睡覺這些人,除了似玉睡死過去了之外,金維郝俊肖魁剛睡著,就聽外頭這麽熱鬧!是不是又出事了?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光著腳飛身跳出屋外亮出招式!哎……哎……哎?可等他們看清了,都愣了。心說話,怎麽了這是?

郝俊就問:“咦?師父跟師姑……怎麽了這是?”

肖魁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他們練功呢!師弟,咱倆也趕緊跟著學,照著練!”

金維看著看著,樂的一拍腦門:“噗,我看著,怎麽像你們師父正在非禮道長呢?”

肖魁郝俊氣的一瞪眼:“胡說!”

最後采菊忽然現身他們麵前,使了個采菊東籬下:“都回去!”

在再看那仨人嚇得,“嗖”的一聲,一溜煙都鑽回屋了。

悠然終於打到手軟,哭到脫力。再看二俠,順著嘴角鼻子直淌血。兩臉通紅,都腫成豬頭了。

看著二俠那臉,“噗嗤”一聲,悠然被他逗樂了:“豬頭!快放我下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二俠沒動彈,想了好一會,終於說出一句:“……該說對不住的人,是我。”

“哎呀,快放我下來!都讓人看見啦!”

“不!放你下來,你就走了……是我錯了,其實我……我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在一起,好好的……方才也不知怎麽的,你們一說我哥的時候,我……我就……”

“你就放我下來吧……讓別人看見,以後要嫁不出去啦!”

“那……我就終身不娶,陪著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是不是占便宜沒夠啊!快放我下來!”悠然忽然板起臉來,二俠也反應過來,幸好二俠那豬頭臉本來就是紅的,不然可就讓人看出來了。

二俠放下悠然,悠然擦了擦眼淚。穩了穩心神說:“毛驢不讓我騎,那我隻好走回大城山了。”

“不行!我不讓你走!”二俠一把抓過悠然的手腕一拽往懷裏一扥,緊緊地摟住她結實又瘦削的身子,說什麽都不撒手了。

倆人又磨嘰了半天,悠然實在受不了了:“哎呀,你放開我!好疼呀!”

“偏偏不放!”

“那你說,怎樣才肯放開我?”

“那你說,怎樣才肯原諒我?”

“哎呀,我原諒你啦!”

二俠終於放開了悠然,悠然揉著疼痛的手腕和臂膀,看著二俠的豬頭說:“豬頭!你到底要怎樣?”

“不要走!”

“我偏要走!”

二俠身子一震,黯然說道:“言已出口,覆水難收……這樣吧。你若走,我也走。案子什麽的,留金維郝俊肖魁他們在這辦。天一亮,咱們一道回去給幹爹守孝,好嗎?”

悠然咬著嘴唇,不等開口。采菊勸道:“二妹,別走了。其實你跟幹爹說的話,我都知道的。”

悠然想了想,一點頭:“好吧,我不走了。但是你要答應我三件事!”

二俠一聽,連連點頭:“好好好!別說三十件,就是三百件我也答應!”

“先別答應的這麽爽快,聽我說完再決定。”

“哦。”

“第一件事,不許再像這般欺負我!”

“好!”

“第二件事,不許再說我爻卦不準,救不了爹!這裏邊,是有原因的!”

“對不住……是我不好……”

“第三件事……男女授受不親,你我已經接觸過很多次,還被人看見了,你得對我負責。”

“……負責?什麽意思……”

“哎呀……就是……還在一起睡覺的意思……”

“什麽?!還在……一起睡覺?!”

“不不……不光睡覺,你還得娶我……”

“啊?!”聞聽此言,二俠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這……你這也太突然了!我……我可一直拿你當姐姐啊!你……你居然……想睡我!”

“可是我……我們已經睡過啦?……你忘了?當初在二龍山小客店大通鋪,當晚你我蓋過一床被子!在大山裏……你還……還抓過我的……”悠然忽然抱緊前胸,嬌羞惱怒:“這還不算。方才……他們還都看見了……我渾身上下全讓你摸遍了!你不要我……以後誰要我?難道……你還想抵賴不成!?”

“我!唉……”二俠說什麽都沒想到,今兒晚上還能鬧這麽一出。早知道這樣,前半夜他就跟金維一塊守了。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眼瞅著悠然那樣,要是不馬上給她個說法,還得翻臉!這怎麽辦呢?

這時候,還是采菊。采菊說:“悠然妹妹啊,有些事你不想說,還是姐姐我幫你說吧。其實啊,你們倆有這段緣。”怎麽回事呢?悠然雖然沒說,但采菊有鬼道,引來悠然他爹父女相聚的時候,知道的!

什麽事情呢?上卷書,就有人奇怪。說悠然當天因為什麽把卦爻了,沒給他爹爻。因為啊,悠然姑娘已然十八,早晚要嫁人。不然總呆在山上看著老爹,也不叫事情。當時他不知道爹爹要上山打妖精,就先爻卦問了自己的婚事,得出一卦曰:澤火革,火風鼎,坎為水。什麽意思呢?咱們直接大白話,不整那文言文的。意思是說,馬上要遭遇變革遇到心上人,之後還有很多同伴集結而來一同上路,可這一路上是一步一坎,步步艱辛,甚至還有生命的危險。其實她算的都挺準。悠然自打那晚跟二俠共眠之後,心中暗生情愫。不然她也不能,就那麽跟二俠走了,不給他爹好好的燒七、守孝。古時候跟現代可不一樣,想找個人那可費了勁了,天地之大如同大海撈針。一句再見,悠然跟二俠今生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當初悠然跟他爹說的就是這件事,卦裏也是這麽說的,命運就是這麽安排的,她想跟二俠走,問爹答不答應,求爹原諒。

他爹呢,是等白事辦完了,才被采菊引來的。他見女兒辦的白事,是連著七一塊燒的,可見去意已決。父親疼閨女,本來就不忍心讓她孤零零一個人留在山上。反倒是早些成家,跟大夥在一起比較好。所以他爹,欣然同意。父女倆,聊了一夜,臨走的時候,他爹跟采菊說:“我們父女倆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采菊一點頭:“嗯。”

“我求您點事。請您在她成婚的時候,幫她做個媒。”

就這麽的,采菊說完這番話,二俠啞口無言,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作答。

想了半響才嘟囔出一句:“可……你我……你我已是幹姐弟,怎能結合?這也太……”

“幹嘛非得拘泥於那些繁文縟節?幹姐弟怎麽了,又不是親的!你到底答不答應,不答應,我現在就走!找我爹去!”悠然那臉啊,臊的比二俠的豬頭還紅。

到了這般尷尬田地,郝俊肖魁穿好衣服出來了。怎麽回事呢?嗨!他們還哪有心思睡覺啊?都扒門縫扒窗鋒看呢。看著看著,郝俊就說,大師哥!該輪到咱哥倆出場了。肖魁會意,一點頭,他倆都套上衣服出來了。倆孩子,郝俊拽著二俠的手,肖魁拉著悠然的手,將他們拽到一起,又將悠然的手交到二俠手裏。

二俠悠然四目相對,仿佛同時觸電了一般,又都說不出話來了。院子裏十分的寂靜,卻是金維一聲苦笑從屋內傳了出來:“嗨嗨……可惜啊!我下手晚了!早知這樣,那晚我就睡你倆當間了!”

眾人一聽,也都樂了。笑罷,二俠終於點頭:“這麽辦吧。處理完這兒的事情,咱們帶上大哥,趕緊回家準備準備。等過年,我師父回來的時候,趕緊寫幾封信出去,把薑大哥薑大嫂老黃小藥王,還有長甸堡苗師父夫妻他們都請來,咱把婚事辦了。

悠然眼睛瞪得滴溜圓:“這……這麽快!”

“啊!我不是要對你負責嗎?不然呢?”二俠掐指一算:“那天晚上……是上個月的事情……也就是說……再過九個月,咱們的娃,可就要出生了……”

“啪!”悠然又是一個大耳帖子:“你胡說什麽?”

二俠都哭了:“誰胡說了?不是說,男人女人睡過覺……十個月後就要生娃娃了嗎?”

金維趴在門框上,樂的都直不起腰來了:“嗨!此睡覺非彼睡覺啊!來來來,現在都四更了,輪到我們守夜,你倆趕緊回屋睡覺吧!”

這正是:昨日姐姐今日妻,芳心暗藏待時機。

時機一到真情吐,親上加親喜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