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回

俗話說得好,這百密啊,必有一疏。不管你是誰,算計的有多周密,也難免出現差錯。上文書中說的,這些個計劃,其實都是二俠、郝俊還有采菊事先商量好的。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但是他們仨算來算去,都沒想到昨晚上腰粗腿短大屁股大腫臉被二俠啪啪打耳光的那位姐姐,居然能記住二俠的聲音。哎?對!這就是,仇恨的力量!

二俠和郝俊站在芙蓉院門口,回身跟十三龍頭幫大茶壺老鴇子他們道別,正客氣呢,就是這姐姐聽見了二俠的聲音:“哎呀!我聽見他的聲兒了!智勇雙全機靈多變鬼影無蹤薑楊小賊,你他娘的居然還敢回來!”一邊嚷嚷一邊這就衝了出來。

艾歌和郝俊一聽都是一愣,就在這麽個功夫,腰粗腿短大屁股大腫臉的那姐姐從隔壁院裏衝了出來一躍而起,掄起手中棒槌照著二俠的後腦這可就招呼上了!

站在二俠對麵這夥人一聽也都是一愣。可二俠是誰?是你想打就打的著的嗎?再看艾歌,微微側身,一抬手“嘭”的一把牢牢抓住了打來的棒槌。

“哎!你!你給我!”那姐姐沒想到這出,怎麽了呢?二俠單手抓住棒槌之後,是一動不動。她呢?一看棒槌被二俠拿住了,雙手使勁往下奪。可這姐姐個子矮,二俠個子高,這姐姐力氣小,二俠力氣大。好麽,這姐姐雙腳懸空,一個勁的蹬腿兒,玩上單杠了。

郝俊畢竟年輕,有點慌。艾歌看出來了,趕緊給他一遞眼色,示意他沉住氣。然後二俠慢慢的先轉身,後轉臉,傲骨英風麵向腰粗腿短大屁股大腫臉那姐姐。

“哎呀,你個天殺不要命臭不要……哎,哎?……哎!”

什麽毛病?那姐姐罵的正起勁,沒想到一下子看到了二俠的臉。

時逢秋季,天也越來越短。這個時辰了,太陽已經往西邊使勁了。夕陽西下,一抹紅霞映在了二俠的身上,二俠的臉上,二俠飄飄然的長發之上,二俠黑亮亮的眼眸之上。四目相對,這姐姐就好像摸了電門一樣,渾身的震顫:“啊!你!你你你你……啊……”好麽,語無倫次,連舌頭都不是她的了。怎麽?還記得老鴇子剛看見二俠什麽樣嗎?這姐姐也一樣,隻不過表現的更加強烈了一點,心說話頭一回在這龍王鎮上看見了這麽帥的一個美男子,我這輩子就算沒白活啊!

二俠一看,沒想到自己一個眼神就能拿住這姐姐,索性就強忍著惡心強裝著笑跟她又對視了一會,把這姐姐電的那是外焦裏嫩,都熟透了。電的差不多了,二俠一撒手,腰粗腿短大屁股大腫臉那姐姐一個屁墩兒,跌坐在地。雖說坐在地上,那眼睛可一直都沒離開二俠的臉。

郝俊一看這個,樂的都不行了:“嗨嗨嗨嗨!這,這真可樂哈!”眾人一聽也都跟著樂。這姐姐一看大夥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一揚手把棒槌丟進院裏,看向二俠:“啊……不不不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說,腰粗腿短這姐姐,怎麽一下子就確定認錯人了呢?其因有二。這第一,前文書咱們說了,二俠昨晚來鬧的時候留了個心眼,趁著敗裏求勝假裝摔倒,地上有大茶壺撒了一地的茶水,二俠摸了一把沾了點土抹花了臉,所以這姐姐沒認出他的臉。第二,二俠換了一身頂級的裝裹不說,方才大腫臉這位一吵吵,他幹姐姐采菊悄悄給他支招,告訴他一會跟她說話要穩穩當當,慢慢的先轉身後轉臉,這樣一來,人的氣質,就跟昨晚上的截然不同了。再說了,就算是兩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像,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哦?認錯人了?”二俠故意拿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又看回十三龍頭幫那夥人。那夥人個個臉上堆笑:“哎呀!是認錯,認錯了!誤會,誤會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二俠一抱拳:“哦!那麽在下,這就告辭了!不送!”說完就領著郝俊,離開了花柳巷。腰粗腿短大屁股大腫臉那姐姐看著二俠的背影,緊咬嘴唇,憋了好半天才不禁感歎:“……我要從良!”好麽,帥哥的魅力,也太大了。

按下那夥人不提,二俠郝俊帶著采菊,回了趟家看了看。嗯,院子裏毛驢,還有得來那馬車,都挺好。另外這院子裏什麽磚頭瓦片沙子木料拉來了不少。看樣子,明天這就要正式開工了。等都看完了,太陽也下去了,是天色漸晚。家裏也沒個能住的地兒,怎麽辦呢?先住店吧。可是二俠跟郝俊住店,家裏邊又是牲口又是東西,大門燒壞了也沒人看著,怎麽辦呢?他們家鄰居可真不錯,有個老大爺說他覺少,睡不著。反正在家呆著也沒事,就幫忙著看吧。二俠也沒讓老爺子白幹活,掏出五分碎銀子請他吃點飯,這事樂樂嗬嗬,也就過去了。

天剛一黑下來,他們兩個就進了離家最近的小客店投宿。二俠算算身上剩下來的碎銀子,還剩一兩多呢。又拿出二錢銀子,可別小看這二錢銀子,在當時能換二百來錢呢,他和郝俊連吃飯帶住店那可就夠了。要了間房,沒多大功夫晚飯也端了上來。等跑堂的關上門走了,采菊出來了。采菊剛露麵的時候,郝俊怕極了,雖然他現在心裏有數了,那也不行啊,瞅著采菊郝俊直害怕。采菊一看郝俊那樣,“噗嗤”樂了:“你怕我啊?瞧你那樣,我還怕你呢。”

又緩了好半天,這孩子才一點一點地把心放回了肚裏,但是他還是膽小,不敢說話。低頭看看桌上,什麽饅頭包子麵條炒菜,全是好吃的。得,別言語了,吃飯吧。

二俠一邊吃一邊問采菊:“姐,今天咱們辦的些事,您還滿意嗎?”

“嗯!”采菊一挑大拇哥:“行!”

“那就好,下一步咱們在慢慢地翻他殺人的案子。”

“好!”

然後二俠和采菊就一起商量案子的事,可商量來商量去,這麽辦不行那麽辦也不行。轉眼他們就商量到二更天了,也沒商量出個結果。這時候滿桌子吃食,全讓小郝俊自己打掃了個幹淨。小郝俊一邊聽他們倆說話,一邊咬著根筷子敲碗玩兒。等二俠采菊都不說話了,他終於插了這麽一句:“就他那種人渣敗類死有餘辜,那麽費勁幹嘛?花點錢給獄卒,想個辦法讓他死在牢裏不就完了嗎?”

二俠一笑:“誰說要殺他?咱們是想讓他,將牢底坐穿,一輩子都出不來!”

小郝俊一撇嘴:“那不是便宜他了?”

就在這麽個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采菊忽然間就炸了:“哎呀!真真豈有此理!”小郝俊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二俠瞅瞅郝俊,郝俊瞅瞅二俠,然後他們倆都瞅瞅采菊,回想方才他們說的那些話,實在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罷!罷!罷!看來自己的事情,還得自己辦!你們倆快睡吧,我先走了。” 采菊說完一晃就沒影了,隻剩下屋裏的艾歌和郝俊,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采菊走了,他們倆也沒事幹,就說了會話。郝俊呢,也沒什麽心思聊天,在想事情。艾歌就隨便問了他一嘴,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郝俊聽得此言,雙手猛的一攥拳一咬牙,抬頭問二俠:“哥哥,您說話,算數不?”

二俠一愣:“啊?什麽?”艾歌沒明白他的意思。

郝俊從凳子上起來,“咕咚”就給二俠跪下了:“哥哥啊哥哥,還記得您說,讓我給你當大管家,這件事嗎?”

“哦!我當什麽呢,你說這事啊。”二俠一點頭:“當然算數!以後你就是咱家的大管家,我的小跟班了!踏踏實實跟著我,我管你吃管你穿還管你的零花錢,以後隻要我有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說真的嗎?是真的。二俠看郝俊這人心腸不錯,就是相貌奇醜!艾歌也是真可憐他。他想,要是自己不收留他,就他這樣誰還能留他啊?說帶他回酒樓?好麽,這模樣肯定把客人都嚇跑了。可二俠正好在這龍王鎮上有了家,安排郝俊他當個小管家,平日裏給自己當個小跟班,這不也挺好嘛!

郝俊一聽,鼻子一酸,喜極而泣:“……哥哥!我真太謝謝您了!我我我我也沒念過書不會說話,這會兒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謝謝您肯收留我,我一定好好幹活報答您的救命之恩!”說到這郝俊這就要磕頭,二俠一看趕緊雙手將他攙了起來。那位說怎麽還救命之恩呢?啊!對。往後二俠要真不管他了,他是真有可能凍餓而死。

這下郝俊是歡天喜地,喊過人把殘席撤下,他倆可就得睡了。從左天晚上到現在就睡了一個時辰,那還不困?收拾完了他倆人一躺下,郝俊就說:“哎呀!方才還沒覺得,什麽東西這麽香?!剛才還挺困,現在一聞這味,精神了!”

二俠提鼻子一聞:“哦,那是我腳丫子的味兒。”

“啊?”郝俊不信,摟起二俠的腳丫子一頓聞:“呼~~哈!哎,對了!我說咱中午洗澡的時候堂子裏都是這味了!我還以為是人家嫌我身上臭故意點香熏的!敢情,是您腳丫子的味啊!”

艾歌一笑:“啊!那可不!”

郝俊也好奇二俠這腳丫子是怎麽回事,艾歌就把之前大戰四個狐狸精的事跟郝俊說了。給這孩子聽的啊,入了迷了。一邊聽一邊歎氣說:“我什麽時候也能像您一樣,有一身這麽好的武藝啊?唉?對了哥,我拜您為師怎麽樣啊?”艾歌說:這事啊,我自己做不了主。等什麽時候碰到我師父,再說吧。再說了,我自己都還沒學成呢!”

“啊?沒學成都這麽厲害!這要學成了那還不飛上天啦!”

“別胡說八道了,趕緊睡覺!”這小哥倆,這陣好的不行不行的,一邊聊著天一邊這可就睡著了。

一夜無話,次日天明。

二俠和郝俊下樓正吃早飯呢,就聽見小客棧裏,還有桌客人在那一邊吃飯一邊串閑話。

這位說:“哎!你聽說那事沒有?”

那位說:“還用聽說?這事就是我最先看見的!別忘了,我就是打那邊來的!”

還有位說:“嗨!還說什麽?董離那小子啊,他活該!”

說董離又怎麽了?說書的一張嘴表不了兩家的話。董離這小子啊,昨天晚上讓人給放出來了。

說怎麽可能給他放出來了呢?別忘了,他身上可有不少的珠寶。昨天白天睡得稀裏糊塗就被抓去打官司,說他燒的不是自己家還是什麽二俠艾歌的房子,人家還有房契。哎呦,把他給冤的啊:“陰天大老爺啊!你可冤死我了!”光哭沒用啊,人家那是人證俱在,你什麽玩意兒沒有!縱火罪被判了十年不說,當場還被罰下了一半的珠寶,手裏還剩一半。當官的一看,嘿!這個珠寶可真好,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二更天的時候,他就領著兩個心腹來到牢裏找到董離。當時就跟他做了一筆交易!什麽交易?這官拿光了董離所有的珠寶,把他給放了。那位問,這麽就把他給放了,能行嗎?大牢裏少人你怎麽交代啊?怎麽交代?告訴你,那時候有的是辦法!那麽些珠寶都是白拿的嗎?人家早就找好了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首,再換上董離的衣裳,冒名頂替,對外就說,董離哪能受得了這牢獄之苦?心灰意冷之下,是連連撞壁把頭臉都撞碎了,氣絕而亡!轉過天再叫來原告還有龍頭他們看一眼屍首,最後當場焚化!董離呢,趕緊連夜有多遠滾多遠,改名換姓反正怎麽都行,隻要別回龍王鎮上,這事兒不就全都平了嗎?那真是,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而是有錢能使磨推鬼啊!

繼續說回昨晚!董離從大牢裏買了條命出來,沒敢走前門,走的是後門。他穿的是死者的那套破衣裳,手裏緊攥偷偷剩下的三錢碎銀子,點著腳撒丫子,就往鎮子外頭跑。說他怎麽點著腳呢?前文書說了,他腳在門檻那,絆在磚頭上把腳尖撞破了。一邊跑他一邊想,這回他走了說什麽都再也不回來了!

他跑出來的這時候,都二更半了。古時候,人睡覺都早,除了花柳巷以外,其他的地方隻要過了一更天,沒什麽事,家家戶戶了就全睡了。他是再也不敢走花柳巷和回原來那個家這兩條路,繞了挺大個圈,往鎮外逃去!

話說當晚,那是秋風瑟瑟。白天還不覺得冷,晚上這時候這風可涼啊,凍得董離直打冷戰。跑著跑著,他就跑到鎮子邊上的一條小道之上。這條道呢,兩隻有兩三戶人家,離小道還挺遠。小道兩旁呢,各有一排垂楊柳。這兩排垂楊柳,那可有年頭了,生的真好!

那棵棵都是:兩人懷抱三丈高,

青絲垂地隨風搖。

星星片片離枝落,

漫天彎眉眼前飄。

來在了這條道上,再往前可就出鎮子了。他可躲避著呢,跑到這一路上一個人都沒碰見。來到這,周圍也是一個人都沒有。這通跑他是一刻都不敢停,可把董離這小子累壞了,找了棵樹,往樹根底下一坐,剛才還冷呢,現在是“呼哧呼哧”直喘粗氣,熱汗直冒。這小子心說話:“哎呀,我可算是逃出來了!累死我了!”一邊想著,董離一邊把腦袋往樹上一倚,臉兒揚起來了。看看天,夜黑風高,沒幾顆星星,一片烏雲正緩緩地將月亮蓋上。聽聽鎮上更夫打更,三聲梆子三通小鑼,又是夜半三更!

正休息呢,董離就覺著,有頭點暈。其實他,就是跑累了。看向前方,對麵的大垂楊柳,柳枝搖曳。麵前有片片柳葉紛紛飄落,可不知怎麽的,方才還覺得熱呢,現在就覺得這秋風,怎麽這麽冷?刮在身上,就好像刀片一樣,跟冬天好有一比?

董離身上衣衫單薄,也不敢在這附近找地兒借宿,隻得哆哆嗦嗦縮成一團,將身子沿著樹根,轉著圈慢慢地往樹後邊挪,怎麽?他想轉到樹後,避風的地方,在那呆會。

正轉呢,他就覺得,越往這樹後頭轉這風越冷,越轉風越冷,等轉到這大柳樹後頭的時候,董離伸手一摸臉想擦把汗,可手摸上去才發現,哪還有汗啊?他眉毛額頭還有頭發上,出來的那些汗,都結成霜了。嘿!奇怪奇怪真奇怪!董離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借天上僅剩的那麽一點星光,看向手心擦下來的那點汗。猛然間,迎麵吹來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那點汗一下子又凝結成冰!

“……董離~!……董離~!……你往哪跑~!”

董離一聽見這聲音,心都要炸了!抬頭一看,哎呦,我的媽!五個怨鬼啊!

這正是:可笑可笑真可笑,誰說惡人無惡報。

鬼麵善心當管家,人麵鬼心劫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