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回
說董離，真從後門跑了嗎？沒錯。一般做這種職業的，都有後門。像這種把後門開在夥房的，比較常見，也比較方便。
怎麽方便啊？自己人，走著方便啊。平時送個菜啊，肉啊，劈柴啊，什麽亂七八糟東西吧。直接從正門進，不好看，也妨礙招攬客人，做生意。
另外這後門，還有個重要的作用，一旦遇到像今天這樣的突發事件，客人能從後門跑。當然啊，要是有不方便走正門進來的客人，也能打這進。
二俠耳聞董離駕車而去，他被困在夥房，裏外全都是人還抄著家夥。
腰粗腿短大屁股圓臉那位，領著大夥起哄：“清了他！”就是要弄死二俠。
夥房裏邊有一個夥夫，帶著一個小夥計。夥計抄起剁肉的砍刀，夥夫拎起炒勺，互相一對眼色，嘴裏嚷嚷起來了：“敢來這鬧事！你找死！”一邊說，這兩位左一砍刀右一炒勺，照著二俠的兩條膀子就招呼上了。
這地方，看後門的廚子不光會炒菜顛勺，還會兩下子武術！方才他倆聞聽院裏有人打架，想出去看看熱鬧手裏有活還沒空。他這邊剛忙完，把董離送出去，二俠就闖進來了。甭問，麵前這小子就是來鬧事的混蛋！再一聽屋裏屋外這夥人一咋呼一喊，肯定沒猜錯！這夥夫和夥計一換眼色：“來來來，看咱爺們兒，把這小子收拾了！”
這不倒黴催的嗎？他們倆加一塊兒也沒半拉龍頭厲害啊！人二俠是誰？一看對麵來者不善，趕緊一換身形避過菜刀，高抬腿架開炒勺，“嗨！”使了一招叫拳掌連環，左手拳右手掌左右開弓，“嘭！啪！啊，嘩啦！哎呦嗬！”
那位說，怎麽這動靜呢？艾歌一招就把這倆人揍趴下了。那夥夫還好點，迎麵挨了一拳，摔進牆角的一個大木頭盆裏，“嘩啦”一聲把大木頭盆壓了個粉碎。那夥計可慘了，被二俠一掌推出去，整個人飛在半空，一屁股坐在了灶膛之上！
剛才都說了，他們剛幹完活，什麽活呢？炒了兩個熱菜。灶上那火還沒滅呢！
隻聽見那小夥計大喊一聲“哎呦嗬”，屁股上著了火，他也顧不得疼了，急的滿屋子轉，幹嘛？找水啊！滅火！
那夥夫爬起來一看，趕緊喊道：“水缸，哎呀，水缸！”
“哦！對對對！”冷不防這一下，那小夥計也是真蒙了！夥房裏能沒有水缸嗎？他趕緊揭開缸蓋一蹦老高，一屁股坐進水缸！
可眾人耳輪中隻聽得“哢嚓”一聲，壞了。怎麽？腰折了。天晚了，這個時候，水缸早見底兒了。小夥計雖然整個人都坐了進去，可屁股還沒沾到水呢！現在的他，是苦不堪言！上上不去，下下不去，出出不來，最慘的是他屁股，還燒著呢！
“哎！哎呀我的媽呀！救，救命啊！”
二俠一看不好，可別弄出人命。趕緊一個上步一躍而起，剛蹦到水缸之上單腳向下一踹，直接將這夥計踹進水缸，踹完身形一閃，又落回原地。
“刺啦”一聲，那小子的屁股終於沾到缸底兒的那點水，這火才終於滅了。這時候再看那小夥計，也不說話，隻在缸裏小聲哼哼。
腰粗腿短的那位一看，咧著大嘴又嚷嚷：“快看他！他……殺人了！弄！弄死他！”
那小夥子在缸裏，還有動靜呢！這不胡說八道嗎？可這句話終於把二俠惹惱了。怎麽？自打腰粗腿短這位一出場，一直到現在，她就沒消停過！不停的在這和稀泥！
那位問，她誰啊？怎麽哪都有她啊？她其實啊，就是這的鄰居，隔壁香翠院的老鴇子兼姑娘。是這家芙蓉院老媽子的親親好姐妹！姐妹有難，誓死相幫！我別看我腰粗腿短大屁股圓臉，可講義氣了！
講義氣不要緊，坑人也不要緊，但你也得分坑的是誰？真把二俠惹急了，她能有好果子吃嗎？
二俠也顧不得什麽繁文縟節禮義廉恥，男女授受不親了！反正他報的名號是瞎編的，不是逍遙仙薑羽也不是二俠艾歌。
艾歌踏步上前，一把薅住了腰粗腿短大屁股圓臉那位的脖領子，一使勁把她從人群裏拽了出來，“啪”的一下，整個人迎麵，糊在屋裏正中那麵牆上了。
夥房裏的牆，抹的都是泥。上麵久積油煙，髒兮兮油兮兮黏糊糊。腰粗腿短大屁股圓臉這位，臉一糊上去，牆上留下了一個厚厚的大白臉印。怎麽回事兒呢，前文書說了，這家夥臉上擦的粉太多了。
二俠這還不解氣呢，把她生拽起來，立在夥房當間。二俠以上視下，低頭盯著他的眼睛，當著那麽多人左右開弓，就是一頓大嘴巴。
這邊“啪啪啪啪啪啪……”
那邊：“啊！啊！啊！啊！啊！”
哎呀，二俠心裏，怎麽那麽痛快！
這邊打著，屋裏屋外這麽些個人，愣是沒人上前一步,龍頭們都沒動！誰敢啊？那十三龍頭幫，除了那李大傻子還躺在當院，所有人都在那，背著手看著！直點頭。嗯！啊！咦？喔！好！現在輪到他們看熱鬧了。心說話，你也有今天！剛才我們打，你站在外邊說風涼話！罵我們飯桶，還說什麽不交月供？！嗯！打得好！繼續打！好開心！也不知道怎麽了？他們看著也覺得，挺解氣的！
又打了幾巴掌，艾歌覺得差不多了，終於停手。一看自己的手，沾了厚厚的一層粉，再看腰粗腿短大屁股圓臉哪位，臉上的粉全掉光了，露出她本來的麵貌！二俠仔細一看，好家夥！她臉怎麽那麽黑，好像一個非洲人！
打得差不多了，二俠揚眉吐氣！就沒有這麽痛快的了！朗聲說道：“刁婦！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打你？！”
“嗚嗚嗚……你！你嫉妒我長得漂亮！”
“我呸！”二俠好懸沒吐了！
“告訴你！以後離我遠點！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記住我了沒？”
“嗚！你是智勇雙全機靈多變鬼影無蹤薑楊薑大俠！我記住你了！我記你一輩子！就是做了鬼到了陰曹地府，也忘不了你！”好麽？二俠方才胡謅八扯的名字，自己都忘了，讓這家夥給記住了。這便是，仇恨的力量！
這時候，二俠火也發完了，氣也消了，那馬車都跑遠了，再不追可就真追不上了！想到這艾歌一撒手：“去你的吧。”將她丟在一旁，又把廚房裏的各種家夥，什麽鍋碗瓢盆、笊籬、筷子、菜刀菜墩子、擦送……抓起來照著後門就是一頓亂飛。人們都怕被砍著，呼啦一下，直往後躲。二俠瞅準機會，腳踩踏浪步“噌”地一下竄出門外，啪啪啪三拳兩腳放倒一片，打翻了老鴇子和幾位龍頭，衝出院門之外，奮起直追！
等二俠追到巷口再一看，壞了！沒影了！艾歌一拍大腿長歎一聲：“哎呀，這可怎麽辦？”
正在這時，路邊上站起來了一個人。說是個人，可借月光一打量，嚇了一跳！這位的長相，明明是個鬼！此人手指著一個方向：“我看見他，往東邊跑了！”
這人誰啊？別忘了，咱第二卷書開書的時候，不有個小乞丐郝俊嗎？就是他！他追二俠追到這，不敢進去了。怎麽呢？怕挨打。這條巷子的規矩，怕耽誤生意，不讓叫花子進，不然見一個打一個！所以啊，他跑到這，也不敢進去，就蹲在這，等二俠出來。
方才他，看見董離駕著馬車，往東邊飛奔而去。又過了好一會兒，二俠才追出來，這才幫他指引方向。
艾歌趕緊道了聲謝，緊接著“嗖”的一下，順著郝俊手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二俠剛跑沒影，“快快快！哥幾個快點！”大茶壺引著官麵上的人來了！
這邊官麵來人，那邊巷子裏更熱鬧！腰粗腿短大屁股那大黑臉姐姐，衝在最前！身後是十二個龍頭外加一幫子打手，一邊跑她還一邊哭嚷：“智勇雙全機靈多變鬼影無蹤薑楊薑大俠你快給我站住！老娘我跟你拚啦！”
這兩夥人追到巷口，二俠也沒影了！整個巷子口兩大夥人都瞪著郝俊！
那姐姐問：“小要飯的！剛才從巷口跑出來那人，去哪了？”
郝俊眼珠一轉：“我剛才，是看到有個人過去了，可是我現在餓的，眼睛都花了……”一邊說一邊伸出個巴掌來：“那人方才是……往哪邊去了？哎呀……打發點嘛……”郝俊想，反正你們著急，我不著急。順便，還幹起了老本行。
腰粗腿短那大黑臉一聽，著急了：“趕緊！誰拿點錢出來！吃的也行！讓他說！”
在場的沒一個人肯掏錢，她也舍不得，從懷裏掏錢出來。正好她氣不打一處來，學著方才二俠的樣子，將郝俊一把拽了過來，伸開手掌喝到：“我可沒閑工夫搭理你！你要再不說，姑奶奶我請你吃上一百八十個大耳貼子！”
郝俊連哭帶喊，伸手顫顫巍巍往西一指：“哎，別打別打！他往那邊追個馬車跑了！”
這幫人一聽：“走走走，快追！快追！”，讓扔下郝俊，往西邊稀裏嘩啦就追出去了。
郝俊瞧了瞧那幫人的背影，一聲冷笑：“哼！”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回身往東，去找二俠。一邊走，他還一邊嘀咕：“咦？大晚上的，他們怎麽往這邊跑啊，前邊不是……那個地方嗎？”
話分兩頭！方才二俠艾歌，順著這條街直往東去，沒多大功夫，果然！就聽見前麵有馬車聲響！借月光一看，駕著馬車的那人的身量，嗯，挺像董離！
“站住！快還我的東西來！”二俠故意喊了這麽一嗓子。那趕車的一聽，一甩鞭子“啪！駕！駕！泣呤呤呤呤……嘩啦啦啦……”車趕得更快了，那是玩了命的跑！
二俠一看，沒錯！就是他！趕緊加快腳步，奮起直追！哎？這回追的是董離嗎？一點不錯。
董離情急之下，慌不擇路，大晚上的也不知往哪逃。反正，就跑唄！這人貪心。命差點都沒了，好不容易到手的這些個金銀寶貝，他是一定不會還給二俠的！
正往前跑著呢，猛然間！董離發現，街道正中，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穿紅衣，身影清瘦，長發披肩。因為是晚上，雖然有月光，其他的董離也瞧不清楚。
“嗨！別擋道啊！哎！聽見沒？”
馬車就快到了。奇怪的是，不管董離怎麽嚷嚷，那人是一動不動。
董離是真急眼了：“讓開讓開讓開，快讓開！哎呀！要撞上了！快滾啊！滾開！”
可不管董離怎麽喊，那人還是一動不動！馬車越跑越近，道就那麽寬，左右也閃不開！這就要撞上了！那位說，前邊有人，董離你倒是停車啊！不介！停下車，不就讓人追上了嗎？為了身上的錢財，他居然把心一橫，牙一咬： “好好好！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駕！”
他“啪！！”一鞭子狠抽馬屁股，眼睛一閉，這就要馬踏人身，連人帶車碾壓過去！
正當這麽個時候，董離耳中聞聽“泣呤呤呤……”一聲馬嘶！馬兒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駐足不前，連馬帶車就這麽“咵”的一下，好像中了什麽法術，被定住一般，就那麽停下了！
那時可不像現在，開車身上還綁著安全帶。馬車一停，董離馬鞭撒了手，整個人：“哎，哎，哎嗨！”往前一搶，整個身子這就飛出去了！
半懸空，他一睜眼，是前麵攔路之人的背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借著月光，他看清楚了！一頭烏黑的秀發及腰，一身血紅色的衣裙，攔路之人，這是一位女子。
咦？這背影看起來，怎麽有點眼熟……啊！？董離忽然想起來了：“哎呀，是！是她？！”再看周圍：“壞了！我怎麽到了這兒了！”這正是他，最不該來的地方！……啊呀我的媽！董離心說，我害怕！
董離飛向那紅衣女子，耳輪中逐漸聽清，那女子，正在喃喃自語：“……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你！可終於！回來了呀！”
那女人猛然回頭！董離跟她撞了個對臉！
“啊！”
董離看見那女人的臉上，光禿禿！鼻子眉毛眼睛什麽都沒有，整張臉隻有豎著裂開，半尺來長的大嘴！嘴裏頭沒牙，吐著一條七尺多長，血紅血紅的大舌頭！
說回二俠。
二俠又追了一陣子，終於追上來了。他看見那馬車，停在一所大宅院的門外，多大呢？算得上是龍王鎮最大的一戶。可這宅子此時，陰氣重重，大門虛掩，好像剛有人進去過。抬頭借月光一看，兩人高的門框之上一塊特大號的門匾，上書兩個鬥大的字“董宅”。
嗯？看到這兩個字，二俠心裏“咯噔”一下。董宅？……不會……這麽巧吧……沒錯，就是這！黃昏的時候，他在鎮裏轉過！他還想起之前，小乞丐郝俊說，這董宅就是原來的艾宅。艾歌這趟來龍王鎮的目的地，也是這。
看看門口馬車，正是方才追的那輛。但現在這裏可隻有馬車，再找董離，沒有！在馬車上翻了翻，也沒找見自己的東西，估計是董離貼身帶著呢。提鼻子一聞，空氣中怎麽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艾歌心想那馬車在這，董離一定逃不遠。看樣子，多半就在這間宅子裏。想到這，二俠邁步剛想要進去，又愣住了。怎麽呢？他想起，小乞丐郝俊說，這間宅子裏，晚上可鬧鬼！哦，對了！董離大概以為，他藏在這，我就不敢進來了唄。
哼哼！他還不知道，我身上可有法寶！二俠一模脖子上的項鏈墜子，沒有異樣。也就是說，沒事。心說話，來都來了，可不能再放跑那小子，正好所有的事情，統統都指向這裏。再者說來，鬧不好這兒還是自己的家呢！回家看看，怕什麽呀？事不宜遲，我進去吧。
想到這，二俠從懷裏摸出一根銀筷子握在手心，推開虛掩的宅門，走進董宅。此時此刻，是雞不鳴狗不叫，遠處似乎有人，在嚷嚷著什麽，也聽不清楚。遙聞遠處三聲梆子，三通小鑼，夜半三更。天上，二次烏雲遮月，光剩那麽幾顆星星透過雲層，還在那閃著。這夜，是一片漆黑！
二俠反手關上大門，順手摸了塊磚，斜頂在門下邊。大晚上的，他也找不著門閂在哪。這樣一來，隻要有人觸動大門，磚頭一響，就知道，這邊來人了，得防著董離偷跑了。
放好了磚，艾歌看向當院，漆黑一片。又仔細聽了聽，甚是寂靜。隻聞得秋風吹拂草木之聲，還有他腰裏的蛐蛐兒叫。
什麽都看不見啊，怎麽辦！二俠隻得從懷裏摸出了火折子，“唰”拔下帽子，吹了幾下，搖三搖晃三晃，火苗燃著。艾歌借微弱的火光一看，謔！居然迎麵就是大院！別說牆，連扇屏風都沒有！這院子可挺大，能有好幾畝地。院子正中是座假山，山前有片矮樹叢。圍繞假山，還種了不少的花花草草，但因為長時間無人打理，荒草太多。
艾歌回身一看，門後頭全是灰不說，上頭，還留了個剛印上去，淡淡的血手印！
哎呀！看樣子，董離進來了。可怎麽……有血呢……難道說……他受傷了嗎？還是……
二俠轉回身來，走向院中。院子後邊，一趟七間大屋，左右兩側各有兩條長廊，圍繞院牆通向正屋。後邊一定有後院，說不定裏邊還好幾進呢！
艾歌想來想去，不能在這瞎溜達。他找完院子，還得進屋找，找不著再往後邊找，別把那小子放跑了。
二俠敲定主意就開始找，還沒等找完前院，忽聽得那一趟正房，正中的那間屋裏邊，似乎有人說話！再仔細一聽……說話那聲音，哼哼，可不像人！
這正是：二俠怒把潑婦打，耳光如雷啪啪啪。
夜半攔車紅衣女，追到董宅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