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二俠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謔!

說艾歌,怎麽這麽個反應啊?他回頭一看,身後站定一人,三分好似人,七分好像鬼!這位問,那得什麽樣啊?什麽樣?一個男人!天太黑,看的也不老清楚,反正像四十來歲。身高本來七尺往上,可現在身形佝僂著,乍一看也就六尺多點。披著一件黑色長袍,骨瘦如柴。露肉的地方,膚色慘白。

往臉上看,這人披頭散發,太陽穴癟著,腮幫子往裏邊狠狠地窪著,眼圈黢黑,眼窩深陷,雙目無神,卻透出一絲殺氣。二俠穩定心神,仔細一打量,這人腳跟著地。燈一晃,身背後有影子,應該是人。

那人又說話了:“是你嗎?”

可這句話,問的是沒頭沒腦。二俠,沒聽明白。可人家,已經問了兩聲了,不管怎麽樣,自己來這,是借宿的,應該跟人家,客氣客氣。

“哦,這位兄台,我是個過路的。趕路匆忙,錯過了投宿的客店。這荒郊野嶺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想來借宿一宵。當然啦,我不白住……”說到這,二俠把手伸進懷裏,想掏出點錢來。就在這時,那主神情激動地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了二俠的手腕子嚷嚷:“你快滾!我們這,不歡迎你!滾!”

一邊說,這位一邊往死裏拽二俠。意思呢,想把二俠攆走。可艾歌一尋思,大晚上的,也不是這麽回事兒啊?對麵這位,破衣囉嗦像鬼一樣,就這麽貓在門口,我一來就往外攆,也沒見他從門裏邊出來,這誰啊?是本家的人嗎?

艾歌氣定神閑,往這一戳,那位豁出老命,也沒撼動二俠分毫:“嗬!你有種!”

說完那位鬆開艾歌,去拉韁繩。那意思呢,我把你驢牽走,看你跟不跟著一起走!

大夥可別忘了,這頭驢啊,可是頭強驢!小黑驢一打響鼻,你誰啊?憑什麽拉我走?他一拽韁繩,毛驢一卟楞腦袋,“哢”的一下,那位站立不穩,摔這了。

“哎呀!你你你,我跟你沒完!” 好麽,那位坐在地上,開始撒潑了。二俠一瞅,哎,這叫什麽事啊,一個大老爺們,也沒個人樣,在這胡鬧,像個什麽樣子?趕緊上前一步,想把這位,先攙起來。那位好麽,根本就不拾這茬,坐在地上連踢帶踹,繼續嚷嚷:“我就不起來!你快給我走!”

艾歌心想,嗨,不就借個宿嗎?對麵這家夥,不依不饒,在地上磨著褲襠,連哭帶喊的,非要攆自個走,這叫什麽事兒啊。也罷!不借就不借,我走還不成嗎?

想到這,二俠翻身上驢,衝那位一拱手:“好吧,既然這樣,在下就此別過!”說完,艾歌騎驢剛要走。正在這時,隻聽見“吱呀”一聲門響,一個女子的聲音,飄進了二俠的耳朵:“且慢!這位相公,小女子,在此恭候多時了。”

艾歌一回身:“啊!”這聲音情不自禁地,就出來了。怎麽呢?二俠看見從這門裏,飄出來了一個,手挑燈籠的大美女。要說這女人,有多美呢?臆想之美。什麽意思呢?就是你閉眼琢磨啊,這什麽樣的女人好看,她就長什麽樣。哎呀,反正漂亮的都不行了。

二俠,再怎麽說,也是個棒小夥子啊?看見這個,心裏多少也有一動。二俠尋思,聽這女子說,等候自己多時了。估計是,最近自己的名聲,傳開了吧。

艾歌趕緊又下了驢,上前拱手說道:“這位姐姐,實在抱歉。小生我,本是趕路匆忙,錯過了住宿的客棧,想來借宿一宵的。可這位仁兄不通融,我隻能……”

“當家的!”女子杏眼圓睜,瞪了坐在地上的那位一眼:“你還不快點起來?我明明叫你候在門外,留路過的這位公子來家裏做客!你怎麽還楞把人家往外攆呢?”

地上坐著的那位,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他看見這個女子,就好像耗子見了貓一樣,規規矩矩,再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那位女子又說:“大俠,您的名號,這兩天可響遍遼東了!小女子生平,最喜歡結交像您這樣的英雄豪傑!聽說你正往這邊來,就知道您,一定路過我家門前。所以才囑咐家裏的,守在門外,恭候您的大駕!這邊,家裏好酒好菜都備好了,還請您,把最近發生的那些故事講給我聽,我最愛聽故事了。”

二俠一聽對麵這位美人,左一句大俠右一句英雄,美的鼻涕泡都出來了:“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看了一眼,方才撒潑那主。心說話,這女子叫他當家的,原來這人,是個吃軟飯的。那個時候,不像現在,有這種倒插門的上門女婿。就好像這二位一樣,女尊男卑,生了孩子,都得跟人娘家姓。方才他不讓自己進來,估計也是掉進醋缸裏了。

就這麽的,那位女子引著二俠,二俠牽著驢,緊後邊跟著那位號稱這位家裏的,都進來了。

一進門,迎麵是個碩大的屏風。上邊畫著,在雲霧繚繞的山中,有四位美貌的仙子。二俠借著月光打眼一瞅,暗中一挑大拇哥,畫中女子,一個賽著一個漂亮!都不比頭前引路這姐姐差哈!這時候,艾歌張嘴,想問句話。話未出口,他這才反應過來,方才他在門外,覺出哪裏不對了。哪不對呢?燈籠。

方才他張嘴,就是想問這姐姐,本家姓什麽。照理說,這家人姓什麽,外邊大門的燈籠上,應該寫著啊。現在連女子手裏打的燈籠,都沒寫。二俠轉念又一想,沒寫就沒寫吧。沒準兒這家人,都沒念過書,不認字呢?

“啊,我叫艾歌,二俠艾歌。還未請教?”二俠其實就是跟人客氣客氣,隨口那麽一問。走在前的那位姐姐,回頭莞爾一笑:“我本姓胡,單名一個晴字。”

話音剛落,後邊那位冷不防大聲說道:“我叫董離!”嚇了這女子一跳:“誰問你了?把嘴閉上,先去把艾大俠的牲口拴好!”

二俠一聽,這不像話。自己是客人,就算這董離,是個倒插門的,那也是主啊,客隨主便啊。他趕忙說:“哎呀!這個就不勞煩了!我這驢強,除了我,誰牽他都不走。”

那董離一點頭:“嗯嗯嗯,剛才見識過了。”

就這麽,胡晴讓董離領二俠拴好驢之後,又請他到後院,假山上涼亭之內說話。

路上,二俠定睛觀瞧,這家一共六間房,正房一趟四間,左右還各有間廂房。院子可真不小,有門房,馬廄,往後麵看,是個月亮門洞。甭問,那肯定是後花園。

拴好了驢,董離引二俠,來在了後花園一看。嘿!這後花園,修的可真好!列位,這可是在北方。花園正中,居然有個荷花池。周圍,還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有二俠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提鼻子一聞,怎麽這麽香!再往後一看,院子緊後頭,有座假山。山上有個小涼亭子,掌著燈,艾歌一望,哎呀!

怎麽?美啊!當晚是秋風送爽,往天上一看是皓月當空,星光燦爛。胡家大宅的後花園子裏是奇花異草,香氣沁人心脾。假山之上涼亭之內是燈下美人,值此良辰美景,哎呀!二俠就覺著,這人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上了涼亭,艾歌借燈光一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席!二俠本來就幹過勤行,聚仙酒樓的夥計,還跟苗仙娘學過廚藝,真是吃過見過的。可這桌菜,二俠打眼一看,有一大半,都沒見過!

胡晴見貴客到了,請二俠落座,拿眼睛一瞪董離:“看什麽看,還不快回門房去!免得,壞了我們的興致!”

二俠當時就覺得,不妥!怎麽著?這大半夜的,女主人當著客人的麵,喝退相公。跟一個不相識的男人,在這孤男寡女花前月下的,也不是那麽回事啊。

“哎!”艾歌起身想留董離,來不及了,人都走了。

胡晴滿臉笑容,伸出一隻白如羊脂玉般小手,把二俠按回座位,另一隻手端著一隻小酒盅,敬了二俠一杯:“嗨!你攔他幹什麽?來來來,咱們來吃酒。”

姑娘先幹為敬,說完滋滋滋兒,連灌艾歌三杯酒。二俠喝完,肚子裏登時咕嚕嚕一陣叫喚。這時候一更天,都要過了,他肚子還真有點兒餓了。再者酒一下肚,他的胃口也開了。

胡晴遞上筷子,二俠微微一笑,接過來放在桌上,從頭頂上拽下那雙銀筷子,夾起菜來一試,沒問題。

盛情難卻。艾歌也不客氣了,甩開腮幫子,嘡嘡嘡一頓吃。不大會的功夫,二俠吃得差不多了,一挑大拇哥:“嗯!味兒不錯!“

那胡晴,看著二俠,越看越喜歡。一邊給他斟著酒,一邊請艾歌,給自己講故事解悶。二俠呢,是酒足飯飽,對麵燈下美人。吃人嘴短不說,男人嘛,喝點酒都愛吹牛。艾歌打開了話匣子,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添油加醋,胡吹亂侃了一番。

兩人,就這麽喝著酒聊著天,那氣氛是越來越好。可慢慢的,胡晴越坐,離艾歌越近。說話間,這兩人可就緊挨上,坐在一起了。這女子繼續灌艾歌小酒,二俠也不知道怎麽的了,酒越喝口越滑,越看胡晴越好看,簡直都要愛死了!

姑娘還說,我對大俠您的仰慕,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大俠您生的是目若朗星眉分八彩長得太精神了……總之吧,那個說兩人越說越起勁,越說越熱乎!二俠一聽更來勁了,他自個也是,打開了話匣子,嘴裏邊嘚吧嘚,唾沫星子上下翻飛,正說到他自己夜救番商,送了自己一條項鏈的時候。胡晴提著酒壺,忽然間!整個人,一下子坐進了二俠懷裏!

二俠可是大小夥子,童男之身,哪經過這個啊?艾歌就覺得,自己就像,抱著一團奇香撲鼻的鮮花一樣!兩人肌膚相觸,雖然隔著好幾層衣服啊!他身上就覺著,那女子身上的肉,好像南豆腐一樣又白又軟,就沒有這麽嫩的!肌膚吹彈得破,一按都能掐出水兒來!再看這胡晴的容貌!天哪!比自個的師父苗筱筱還好看!當時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心裏頭小鹿亂撞,噔噔噔狂跳不止,身上全都麻了,一直麻到舌頭根!

“這項鏈啊……啊!”嘴裏這話,一下子就卡住了,心說話,壞了!我要把持不住!

再看那胡晴滿臉堆笑,雙目宛若一汪秋水攝人的心魄。她又將手,伸進二俠的脖領。肌膚相觸之間,艾歌就好像被天雷劈中一般,剛才全身是麻的,現在渾身上下連骨頭節,都酥了!

胡晴拉出二俠脖子上的項鏈,把玩那個倒十字形狀的墜子說道:“果然別致,特別是這個墜子!”

列位!咱們說的可是明朝,封建年代!明眼人一看,這裏邊就有問題!哪有良家婦女,不背著自己男人,就這麽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在後花園裏風花雪月摟摟抱抱的?!二俠也不對呀!他看不出來,這麽大的人家,為什麽除了他,隻有倆人兒啊?堂堂正人君子,他怎麽就糊裏糊塗,跟這個女的鬼混,這就要把持不住了呢?說,到底怎麽回事呢,聽我繼續給你說。

二俠此刻,已被那女的,迷得不行不行的,都要把持不住了。沒想到,這還沒完,胡晴繼續說道:“我還知道一個花樣,您,一定沒玩過!來來來,乖乖來吃酒!”說到這,胡晴高舉酒壺,張開櫻桃小嘴,伸出了半截香舌,酒壺一傾,壺中酒一線入口,她含住一口酒,撅起小嘴,朝著二俠嘴邊,這就要送過來了!

艾歌一看,滿臉通紅。腦袋往後一使勁,想要躲。別忘了,胡晴那隻手可薅著艾歌脖子上,那項鏈墜子呢。她小嘴往前一喂,手拽項鏈往懷裏一扥,二俠的腦袋,可就奔著胡晴來了!

“哎呀!“二俠心說話:“壞了!這下,我可真要……”

就在兩人嘴對嘴兒,就要碰上這麽個節骨眼!胡晴忽然眼冒凶光,可嘴巴裏“咯嘍”一聲,抻長了脖子,猛地把酒吞下肚裏,“嗷”的一嗓子,一把撒開了那個項鏈墜子,一蹦老高,直甩手:“哎呀呀,好涼好涼!這東西怎麽比千年的寒冰還涼!”

二俠沒想到對麵這女的,拉他過來自己卻先躲了,艾歌撲了個空。聽到胡晴的話,二俠這才發現,掛在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方才被胡晴薅住的那個,倒十字的墜子。從裏往外,冒出慘白色的光芒,往外直崩逼人的寒氣!但正是這股寒氣,令二俠終於清醒,恢複神智!

這都,怎麽回事?您也一定猜出來了,二俠也明白過來了!書中帶言,坐在對麵,乖乖來吃酒的這位,她不是人,是個妖精!其實艾歌趕路的時候,早就經被這妖精盯上了。那位說,盯上他幹什麽?哎呀,吃唄。

她先告訴家裏的守在門口,見到艾歌就往裏請,然後找到二俠,在半路給他使了個鬼打牆,一路將他引到這裏。那麽說,二俠一路上找的那個客棧呢?其實還沒走到。之前二俠走的那個岔道呢?是個障眼法。反正不管二俠走那條道,轉來轉去,轉去轉來,最後準能來在這胡宅的門前!

再往後,自打二俠頭一眼,見到這個女妖精後,胡晴當場施展媚術,迷住艾歌,然後騙他來後山涼亭,進而想要勾住二俠之後,任其擺布!幸虧那番商送給二俠的這條項鏈!在關鍵時刻,忽然變色發出訊號,透出來那股寒涼之氣驚了妖怪,也破了她的媚術。

那麽說,這胡晴真有那麽漂亮嗎?比那苗仙娘苗筱筱還漂亮?純屬扯淡!現在二俠再看那妖精,也就是一個庸脂俗粉。

方才,那妖精冷不防一抖手的功夫,二俠明白過來了。他眼瞅著項鏈出現異狀,又馬上恢複原樣。根據這項鏈的變化,又結合臥龍山當晚發生的事,艾歌猜到,這條項鏈的用途,應該是在自己遇到妖魔邪祟,想要傷害自己的時候,能發出警報!如此說來,麵前的這個女人,就算不是妖精,她也絕非善類!

說書的一張嘴,表不了兩家話。艾歌這邊,我跟大家說的明白,那妖精不知道啊!她這邊一抖手,沒想到自己的媚術,已經破了。回過頭,提著酒壺又湊了上來:“哎呀……方才,是我不小心。來來來,咱們倆繼續,乖乖~~來吃酒!”

這正是:迷途奇遇宿胡宅,鬼夫嬌妻好奇怪。

妖精施法二俠迷,乖乖吃酒險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