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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如今生活悠閑,每天養花逗鳥,讀書練字,結交了很多文人畫家。他並非真的不想過問朝事,隻是失勢了。當年西南之事,屠赤文被貶官算是解了皇上心頭之恨。可是唐將軍領兵,劉大人運糧都是太師力舉的,他難免要受些牽連。與其讓皇上親口說出來,他不如自行退出。太師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再參與朝政。皇上準了,讓他頤養天年留足了體麵。

這天太師正在院子裏逗鳥,王福呈上來一封奏疏。太師看都沒看,責備王福道:“沒看老夫忙嗎?什麽事兒能有老夫的鳥重要?”

王福恭敬說道:“屠赤文屠大人讓人加急送來的。”

太師仍然不抬眼道:“不提這個人老夫都忘了,多少年了沒動靜?他如今在哪裏任職?”

“回太師,陝西兩當縣。”

“那個窮鄉僻壤能有什麽加急的事。你把奏疏拿進去,放桌上老夫一會兒再看。這麽多年了,屠赤文還是整日惦記回京。唐家那麽多財產都留給那麽一個女兒了,屠赤文憑借夫人家財產能過多好的日子?還不知足。” 太師一邊逗鳥一邊自言道。

太師逗完了鳥,進去書房拿起奏疏看了一眼,隻“嗬嗬”兩聲就把奏疏扔在了一旁:“這屠赤文,想著飛黃騰達怕是想瘋了吧。一個廚子的胡言亂語也敢信。你那命不值錢,老夫可不敢陪你胡鬧!”

這邊宰相府中,管家帶了一個黑衣人進入書房。“大人,人帶到了。“管家說完退出書房,輕輕關上房門。

“打聽出了什麽事?”宰相問到。

“啟稟大人,近日屠赤文送了一份緊急奏疏給太師,可是太師沒當回事。這奏疏上麵所言有些奇異。屠赤文縣衙裏的一個廚子說四川邛崍山裏有當年禹王治水留下的大小兩座神碑,兩碑已經成神,可自行行走於叢林間,並且邊走邊吞蛇。傳說當年大禹治水路過邛崍山,遇毒蛇擋路,於是一怒之下讓庚辰做了兩碑吞蛇。屠赤文拿廚子巧遇小碑過境,親眼看見那碑神如虎形,通身帶了火,一邊飛速行走一邊吃了蛇群。廚子被蛇所傷,後來遇見山民,是山民給他藥才救了他一命。屠赤文斷定邛崍山必有神藥,而且想請兩座碑神入京獻於皇上。“黑衣人把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宰相。

宰相皺了皺眉頭:“是有些戲言了。不過這屠赤文既然這麽確信那廚子沒有欺騙他,看來這事也不會是信口胡言。你先下去,繼續盯著太師府。”

“是。”黑衣人抱拳,退出書房。

黑衣人走後,宰相更衣,隻穿便服帶了兩個隨從出了京城,去了一處荒郊。一所簡陋茅屋孤獨立於荒山野草間,讓人看了有些害怕。兩個隨從警惕觀察四周,倒是宰相無所顧忌,大步朝前走著,像是對四周很是熟悉。

到了茅屋跟前,宰相讓兩個隨從在外等著,自己進去了茅屋。茅屋中充滿濃濃藥香,門窗緊閉,即使是大白天也黑乎乎的。宰相環視四周沒見到人,喊了一聲:“法師,本官有事請教。”

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中年人從屋角暗處走出來,開口道:“宰相找草民何事?”

“法師可聽說過四川邛崍山的禹王碑?”宰相沒有客道,直接問道。

“禹王碑?書上有記載的禹王碑有幾座,但是都不在邛崍山。宰相大人是從什麽地方聽來的?”法師說著,坐在地上撥弄起草藥,似乎對這件事沒有上心。

“傳說是禹王讓庚辰做了用來吞食擋路毒蛇的。有人誤闖邛崍山,親眼所見。”宰相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法師漫不經心道。

“這碑若已經成神,老夫想運會京城獻給皇上,這樣也好供奉,畢竟是禹王留下來的神物,落在野山終歸是不好。”宰相說完,法師停下手中動作,看著宰相問道:“宰相今日來找草民,隻是想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哦,若是請碑神入京,恐怕要勞煩法師。”

“宰相去安排吧,草民願意去。”法師如此容易就答應了,倒是讓宰相吃了一驚。法師見宰相神情,繼續說道:“這世上若是真要有幾千年前禹王留下的神物,本法師倒是想親眼見見。沒有的話,邛崍山裏草藥豐富,去一趟豐富藥箱也不是件壞事。”

宰相聽後臉上露出歡喜神色:“好。那到時候就勞煩法師親自去一趟了。”說完走出茅屋,帶了侍衛回府。

宰相回去京城,馬上去見了皇上,把邛崍山發現禹王碑神一事稟告了皇上:“啟稟皇上,近來臣聽聞幾千年前大禹治水路過四川邛崍山時,遇毒蛇擋路,於是命庚辰做了兩座神碑吞蛇。如今碑以成神,就在邛崍山陰界內。”

皇上正在禦花園陪著太後賞花,聽了以後問道:“聽來的?宰相什麽時候也會把聽來的當真?”

太後笑道:“就聽宰相把話說完,若隻是民間趣話,他不會冒然稟告的。”

宰相繼續說道:“有人親眼所見。這事臣也斷不出真假,所以才想著先派人去看看,若是真的,便請碑神入京,好好供奉著。若是假的,邛崍山裏草藥豐富,權當去尋一些珍貴藥材,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愛卿派人去辦吧,若是真有此事,朕定會嘉獎。”皇上允了。太後滿意拍拍皇上的手道:“這事若是真的,這碑神要好好供奉才是。”

“太後放心,若真是有碑神,朕就交給太後安排供奉之事。”太後聽得高興,忍不住笑起來。宰相知道皇上孝順太後,太後常年禮佛,聽到碑神定會感興趣,於是特意選在太後在的時候稟報。宰相識相地退出禦花園,心裏有些得意。

皇上要派人去邛崍山尋碑神,這事在京城傳開了。宰相特意將事情公開,等著太師著急上門尋合作。畢竟屠赤文是太師的人,真要尋得碑神,還是要屠赤文縣衙裏的廚子帶路才行。太師這些年少理朝事,宰相看出來他不是真的心態超然,隻是知道時勢不利於自己裝作一副神仙模樣罷了。

太師果然在家坐不住了,他去書房找出來屠赤文的奏疏,一頓唉聲歎氣。太師還不知道自己身邊有眼探,隻以為是屠赤文身邊也有宰相的人。

輾轉半天,太師坐上馬車去了趟宰相府。這二位私下素來不相往來,太師厚著老臉上門來,也是無奈,若真是個立功機會,不能讓宰相一人獨吞。宰相正在會客,讓太師等了一會兒才去見他。二人見麵客套完了,宰相問道:“太師難得來府上,不知有何事啊?”

“聽聞皇上讓宰相尋邛崍山裏的禹王碑神,老夫也想出一份力。”

“這麽快就傳到太師那裏去了?”宰相裝糊塗,心中卻是洋洋得意在想:“你個老糊塗!這消息還是從你那裏打探來的呢。”

“這事老夫早有耳聞,不知道大人還記得屠赤文嗎?”太師問道。

“屠赤文?”在想裝做回憶的樣子,摸了摸胡子,敘舊才說:“有印象,如何?”

“他家裏的廚子以前就在邛崍山打獵,親眼見過神碑過境。宰相大人如果能找到此人帶路,必然可以事半功倍。屠赤文離京多年,這些年在地方上做父母官,兢兢業業,當年他被貶職也是受人連累。若是能因此立功,屠赤文定會對大人感激不盡。”太師說得十分誠懇,宰相手裏拿著茶盞,想了一下。

“太師說得有理,唐將軍也是為國捐軀,他那唯一的女兒跟著屠赤文這些年想必也是受了不少苦。那就勞煩太師知會一下屠赤文,這事讓他安排一下。”宰相不想再為難這個老太師,自己已經便宜占盡。

“多謝宰相大人。”太師道謝。

“太師客氣了,這件事終究不是為了你我私利。”

太師回府以後,修書一封給屠赤文送了去,告訴他皇上已經應允去邛崍山,讓他做好準備。寫完後,又讓王福去找來京城第一藥商韋家父子。

見了韋家人,太師把事情簡單一說。韋老板說:“近幾日京城傳說這禹王碑神傳得沸沸揚揚,沒想到皇上真的要派人去找。”

“老夫把你們父子找來,是想你韋家派個人跟了去。韋家是藥商,以尋藥為由去四川理由正當。”太師直截了當說了找他們來的目的。

“那就勞煩太師跟屠縣尉說一聲,小人派人去他那裏匯合。”韋老板說。

“不,老夫要你私下派人跟了去,見機行事。此去四川一路凶險,所以派的人一定要機靈,還要信得過才行。”

韋老板正在想派誰去,身邊的韋弘書開口道:“太師若是信得過,小人願意去。”韋弘書是韋家大少爺,從小對藥理及其有天賦,為人處世機靈狠辣,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太師點點頭說道:“韋家少爺願意親自去,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韋老板是否舍得?”

韋老板趕緊接話:“為太師辦事,韋家萬死不辭。不是太師提攜,韋家就沒有今日京城第一藥商的地位。”

“好。弘書年紀輕輕頗有膽識,這事交給你了。記住,不要向屠赤文透露你我關係。”太師囑咐後,韋弘書知道該怎麽回答:“太師放心,小人此去四川是韋家派去拓展生意尋藥,與其他事情無關。”太師聽後滿意點點頭。

出了太師府,韋弘書問父親:“太師為何不讓兒子跟屠赤文說是被他派去的呢?”韋老板回答:“一是對這人不放心,再就是對這事不放心。你年紀輕不知道屠赤文,這人科舉中榜以後,先是認了劉大人為義父,後又娶了唐將軍的獨女唐碧雲。把京城兩位有威望的漢官都變成了自己人。手段是有了,可是沒什麽真本事。你去了,可以多條耳目監督他。太師沒講出來的一半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真有碑神,不能讓宰相先行得逞,必要時…”韋老板伸出手掌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然後繼續說:“所以太師今天是召見了你我二人,就是想讓你主動提出參與的。”

韋弘書一拍腦袋:“哎呀,這條老狐狸,兒子就這麽著被算計了。”

“此去四川一路危險,又不能派人保護你。哎!為父真不想你參與進去。”

“爹爹莫要擔心,兒子倒是真想去見見世麵,一定小心謹慎。這事若要成了,韋家以後就不止是京城第一藥商了。”韋弘書安慰父親道。

“好,不愧是我韋家的大公子。這幾天好好休息,準備一下隨時動身。記住,萬事小心。出門在外,可不比家中,事事有人照顧你,誰都要讓著你。”

“爹爹放心,兒子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爹爹信不過我,還信不過韋家的毒藥和針法?”韋弘書並不是盲目自信,韋家獨門用毒下針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韋老板拍拍兒子的頭,寬慰地笑著說道:“好小子,有膽識。”